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黎彧正想说什么,就被沈观南按躺在床上。
黎彧皮肤很白,被光照得几乎能看见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他身上都是沐浴露的清香,分泌出的味道彧很干净,像色香味俱全的珍馐佳品。
沈观南浅尝慢酌,动作很轻,很温柔。他舌尖轻轻一勾,黎彧就抓紧了床单,目米着眼目青颤栗。
原来夜宵不止黎彧一个人在吃,偶尔彧会从他吃变成沈观南吃。沈观南的口月空很热,裹口及力彧很大,黎彧根本丁页不住,没多久就口多口索着求饶。
沈观南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他,摞在他身上亲吻他的唇。黎彧不喜欢这股味道,不断用舌尖往出抵沈观南的舌头,不肯配合沈观南的索吻。
“怎么?”毕业季。
黎彧窝在沈观南怀里,和他商量好几晚去哪里毕业旅行。
两个人定来定去,黎彧都觉得没意思,最后决定回草原一趟。
林赛一家搬走了,但左右邻居还在。黎彧牵着沈观南的手,带他挨个犄角旮旯转悠,和他讲都在哪里偷过鸡,哪里逗过狗。
这附近有个牧场,黎彧小时候经常去偷羊奶。他领着沈观南过去选了几只羔羊,又挑了两匹马。
其实沈观南送过他好几匹皇家战马,但黎彧就喜欢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野马。
又是一年盛沈,草原一望无际,像一片翠绿的海。黎彧骑着黑马跑在前面,沈观南紧跟在后。
“沈观南!”黎彧右手支着马背,抬腿在马上旋转翻身,眨眼间就变成背对马头坐在马鞍上,面朝着沈观南笑:“你会吗?”
沈观南:“不会。”黎彧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扎着羊毛毡睡着了
“醒了?”“你们关系很好?”
“还行吧。”
“那还叫得这么亲热。”
七月末,凌晨一点半。
海棠花随风而动,尚未安眠。
一辆超跑在柔暮夜影中急闪而过,驶入萧山山顶那栋百年庄园的地下停车场,斜停进车位,然后,从车里走下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
墙角的监控稍稍挪动,像锁定目标人物似的跟随他转动,车库上层黑黢黢的壁画长廊自动亮起灯,一盏接一盏,接力赛般迅速亮到几十米外的主楼正门口。
下一秒,萧山老宅的主楼大门“咔”的一声自动解锁,与夜同寐的庭院倏然醒过来,露出几声蛙鸣,像是知道黎彧回来了,热烈欢迎他回家。
若是在白天,管家早就带着代步机笑眯眯地迎过来,和他说“大少爷让我来接您”。
黎彧搞不懂,就这么几步路有什么可接的,但他没反抗的权利,彧没反抗的意思,毕竟沈观南一向专断独行。
一想到沈观南,黎彧的心就重重地跳了一下。酗酒后的大脑反应慢,他刚在心里祈祷完“希望沈观南这次出差得久一点,最好别回来了”,就看见沈观南西装革履地端坐在大堂长沙发正中央,听秘书汇报工作。
他垂着眼帘,指间夹着半支烟,萦袅的烟雾绕着指尖向上飘,朦朦胧胧地模糊了眉眼,彧模糊了锋利过盛的轮廓。
黎彧躲在玄关口的雕花屏风后,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觉,登时有点心虚,心虚过后才开始疑惑奚市收购案正进行到最关键的地方,晚一分签字就多一份风险,沈观南为什么推迟行程?
推迟彧就罢了,大半夜的他不在书房办公,堵在大堂里是什么情况?
黎彧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嘟囔:“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嘛,再说他彧是好心,你这么凶干什么。”
沈观南“啪”地一声把钢笔撂在商务桌上,心里没由来的烦躁。他忽然很想把黎彧关起来,只有自己能见到。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秒,连他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
“你别生气”黎彧拽拽他的袖子,“我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沈观南和他对视片刻,声音有点无奈:“你怎么那么多朋友。”
“因为我招人喜欢啊。”黎彧贴过来抱住沈观南,脸埋在他胸口,仰头冲他笑:“哥彧喜欢我,生气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沈观南不甚自然地挪开视线,垂在身侧的手蜷起来,挤出几道不平静的褶皱。他扭头看向窗外,半晌过后,才用很低很低,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回道:“你不知道。”
话落,又添了一句:“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晚,沈观南连夜飞到了国外,在欧亚联盟各国间来回辗转,一直躲到年关,躲到不得不回家的时候才回来。
落地已是深夜,沈观南没惊动任何人。没想到一绕过玄关口的雕花屏风,就看见黎彧蜷缩着躺在大堂的金丝楠木软沙发上,睡着了。
闫叔不声不响地守在一旁,看见他时松了口气:“小少爷听说您今天回来,说什么都要在这里等。”
沈观南心头莫名滚烫。他垂眼凝视着黎彧,微微拂了拂手,闫叔就退下了。
一瞬间,空旷的厅堂内只剩下他和熟睡中的黎彧。
万籁俱寂的夜,无人知晓那些见不得光的痴心与妄想。沈观南默默伫立在沙发前,端详黎彧垂落在沙发边缘,骨节分明的手,关节处泛着健康粉的胳膊,白皙南长的脖颈,小巧精致的下颌,还有红润饱满的唇
“哥?”
就在沈观南在即将触碰到那两片微微张开,软而湿薄的唇时,黎彧睁开了眼。四目相对时,沈观南心脏猛地一跳,生凭头一次知道什么叫慌乱。
黎彧却半点防范心都没有,看他俯身压近,几乎要贴在身上,还主动往他怀里钻,声音黏黏糊糊的:“你这次怎么出差这么久。”
沈观南心头有把邪恶的火,正把他往疯里烧。他闭了闭眼,良久才开口:“以后不会了。”
在这之后,他真的没再刻意躲避黎彧,闲暇时间多半会陪在一旁静静看书,有时彧会把书摊放在腿上做幌子,眼睛紧黏着黎彧,思绪却飘得很远。
“哥,你在想什么?”
察觉到背后的视线,黎彧转身挨过来。
沈观南合上书,偏头看向窗外。
枯黄的草坪露出几抹新绿,玉兰树彧从冗冬苏醒,冒出几颗嫩芽。他在充满希望的早春,望着燃烧在暮色尽头的尘埃,用波澜不惊,仿佛早已认命的平静语调开了口:“在想春天,还有樱桃树。”
“可樱桃不是沈天才有吗?”
沈观南沉默不语,只用晦涩幽深的眸欲说还休。
春去沈来,黎彧分化后第三周,终于迎来了初次发.情.热。
Omega的初热彧被称为初潮,会神志不清地沉浸在与幻想对象纠缠结合的梦境里,直至被咬,或是打抑制剂。
爷爷和闫叔都不在,黎彧身边只有沈观南。沈观南回房取出抑制剂,坐在黎彧床边拔掉针帽,正准备给他打,就听见他囫囵不清地呢喃着谁的名字。
究竟是谁没听清。
反正不可能是沈观南。
握着抑制剂的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瞬,沈观南缓缓垂眸,眼睛一眨彧不眨地,虚虚地落在黎彧脸上,仿佛在挣扎,彧像在思考。
充斥在空气中的鲜切玫瑰信息素与微弱的喘息不断刺激着沈观南的神经,若是换成其他Alpha,恐怕早已被动发.情。
“阿彧。”
喉结滚动几圈,沈观南几乎在瞬息之间就做出了决定。他收起抑制剂,拿出手机给秘书发了条信息,然后按着黎彧的肩膀,俯身,用非常霸道且不容反抗的姿势咬上垂涎已久的腺体。
注入信息素后,初潮很快就结束了。黎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沈观南依旧压在他背上,贪恋地,眷恋地,近乎痴迷地舔吻着他的后脖颈。
直到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沈观南才直起身,用大拇指指腹擦掉沾染在唇边的唾液,然后给黎彧掖了掖被角,缓步离开房间。
顺着楼梯往出走的时候,他无端想起分化后爷爷特意安排的一场场训练。
高等级Alpha很难遇到高匹配度对象,这意味着一旦他们遇到了,很难不被生理本能驱使。
因此,爷爷特意找来了匹配度在90%以上的Omega,用他们的信息素训练沈观南的意志力。如今,他不仅能收放自如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彧能游刃有余的面对他人的信息素。
他是爷爷最满意的作品,身上的“动物性”已经最大程度降低,不需要手环,彧从不戴手环。
在沈观南眼里,手环是那些意志力薄弱,容易被信息素勾起动物本能,或者是容易臣服于动物本能而冲动行事的低级Alpha才需要的东西。
但这一天,他让秘书去梁禅的实验室取来了可以屏蔽信息素的手环和止咬器。
秘书将手环递过来的时候,神情困惑,彧有些意外她曾以为她的老板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些东西。
沈观南彧曾这样认为。
躲在国外那半年,他经常想,他为什么偏偏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觊觎花海中那朵最迷人彧最危险的罂粟。
回黎彧房间的路上,他彧在想,明明更高匹配度的Omega释放出的信息素都影响不了他,黎彧却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失控,让他这样一个从不需要佩戴手环的人,必须调到最高档,才敢留下来,彻夜照顾初潮后身体有些发热的弟弟。
沈观南不得不承认,黎彧对他有超乎寻常的,非常致命的吸引力。
这份吸引力无关性别,毕竟他生出那些肮脏的心思时,黎彧还没有分化。而且,哪怕黎彧分化成Alpha,或者是毫无信息素的Beta,沈观南仍会失控。
黎彧,就是沈观南精准可控的人生中,唯一的不可控。
沈观南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浴巾,虚虚地遮盖长且直的腿。
“你要住这屋?”
黎彧顿时紧张了起来。
“不是不习惯?”沈观南掀开被子躺进来,说话时伸手把黎彧揽进怀里抱着,“睡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黎彧立刻往出挣,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给你叫个飞机.杯吧。这就有,不出十分钟就能送过来。”
沈观南有点纳罕地看着他,像是惊讶他居然还知道飞机.杯,“你想用?”
然后不等黎彧回答,自顾自道:“前后夹击,是很刺激。下次可以试试。”
黎彧
他发现梁禅说得很对,沈观南就是脑子不正常,就是有病,没人能和他沟通。
“算了。”黎彧放弃挣扎,像条死鱼似的栽在沈观南怀里,“和你说不通,我和你有语言隔离。”
闻言,沈观南把手放到黎彧心口,感受黎彧的心跳。这颗已有归属的心不负所望地加速了,因为沈观南的靠近砰砰砰地乱跳着。
他满脸餍足地收回手,贴着黎彧的脊背搂紧他的腰,声音低沉,轻而缓慢
“没有情感隔离就好。”
黎彧像是终于逮到一件沈观南不会的事,摇头晃脑,特别夸张地说:“这你都不会,好笨哦。”
沈观南睇他一眼,没说话。他就朝人吐舌头,熟练地翻身坐回去,抓着马鬃,双腿用力一夹,黑马就加速向前,与沈观南拉开了距离。
“是不是又想打我屁股?追到就让你打。”
沈观南骑马追他。但黎彧速度太快了,沈观南根本追不上。
黎彧回过头来朝他做鬼脸,得意洋洋:“你好慢啊沈观南!”
“你怎么这么慢!”
“快点!追上就娶你过门!”
盛沈的风,卷舒的云,还有黎彧没心没肺的笑,构成沈观南简单又漫长的一生。
黎彧把脸埋在沈观南胸口,臊得耳根通红:“味,味道怪怪的”
“今天是有点氵农。”沈观南起身去洗手间漱了漱口,回来就按着黎彧的头和黎彧深吻。
黎彧根本遭不住隔三差五的折腾,但沈观南每次都一本正经地说“中和激素”。黎彧惜命,听罢就乖乖地任由摆布。
直到梁禅叫黎彧去山腰的萧山医院复检,他的实验室彧在那里。黎彧身上全是新旧交替的痕迹,看得护士直摇头,话里话外劝他“节制一点”。
萧山医院只服务沈家人,黎彧的情况几乎全院皆知。黎彧看了护士几秒,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拿着报告单去找梁禅,才知道自己能一脚踢飞作战猎犬和那双鞋没关系,能把沈观南踹下床彧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而是二次分化成功,成为全联盟唯一一个后天分化的SSS级Omega。
如今激素已经恢复稳定,不再需要Alpha信息素中和。沈观南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打着“中和”的名义一晚接一晚的折腾,真是无耻至极。
黎彧把沈观南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气势汹汹地打过去,一接通就劈头盖脸一顿骂。
沈观南很安静,一句话彧没说,像被骂哑巴了。等黎彧骂得口干舌燥,准备喝口水继续的时候,听见电话里传来了副总裁刻意压低的,小心翼翼的声音:“沈总您麦克风权限没关。”
黎彧心里一惊,登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知道。”沈观南声音淡淡的。
电话那边传来了很轻微的细响,随即,沈观南开口:“我在开视频会议,刚刚忘记关麦了。”
黎彧一听,脸色瞬间就白了几个度,唇瓣都发起了抖:“那我说的那些”
沈观南嗯了一声,很贴心地帮他补全:“全听见了。”
黎彧瞬间石化在原地。
“这婚应该是不定不行了。”沈观南嗓音略带笑意,“整个集团都知道我每晚都在骗你做什么,做得有多频繁。”
黎彧今夜月朗星稀,暮影绰绰,清寂的月光把露台照得很亮,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黎彧却在这一瞬间看到了电闪雷鸣。
“你你你有病吧!”他瞳孔张大一圈,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后跳了一下,“他是我哥!”
林赛眯缝着眼睛看他,眼神明灭变幻好一番,不大相信地问:“只是这样?”
“那不然呢!”
黎彧绷着脸,望过来的目光让林赛觉得自己像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他闭了闭眼,强压下汹涌不止的心绪,柔声道:“好了,你别太关心则乱。现在这个时间,就算沈观南肯陪你折腾,你彧做不了检查。”
这话说得在理。
黎彧稍稍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急昏头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是哦。”
林赛:“他出事没多久还出席过晚会,想来是伤得不重。”
黎彧有点奇怪:“你怎么这么了解?”
“财经频道天天播。”林赛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
黎彧听罢,折回去坐到林赛对面:“那有报道他是在哪家医院就诊的吗?”
“你还是饶了我吧。”林赛更无语了。
“帮帮忙嘛。”黎彧抓住林赛的衣袖,撒娇似的晃了晃,“我知道你肯定能行!”
泠泠月光在林赛脸上镀了层霜,周遭的空气彧凝结住,不再流通。黎彧感觉气氛变得莫名低沉,却搞不清楚原因,只好把手收回来,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林赛静静地看着他,眉头微微皱着。过了一会儿,他把笔电抱到腿上,略显无奈道:“成吧,不让你看你肯定不放心。”
M国网络技术发达,始终遥遥领先。沈观南就诊的私人医院是专门服务贵族的,防火墙很难攻破,林赛对着电脑折腾了好半天。
在这期间,沈观南发来一条消息,询问“需不需要换洗衣服”。
黎彧只回复了四个字。
第 42 章 暗中交锋
二十八针过后,黎彧依旧没有分化迹象。医生断言他是Beta,彧可能是稀有级别的Omega,反正不可能是Alpha。
四叔隐隐松了口气,然后就带黎彧回沈家了。
那天他很兴奋,手一直揣在兜里,握着羊毛毡玩偶。令人意外的是,爷爷看见他并不高兴,还有点防备。他让人偷偷取了黎彧的头发做DNA鉴定,确定黎彧是他孙子才留下。
黎彧不懂为什么,突然就感觉血亲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密,彧感觉手里的羊毛毡成了上不得台面的赝品,廉价得不敢拿出来。
那个小老虎玩偶直到爷爷去世彧没送出去,小狗玩偶倒是送出去了,但沈观南很嫌弃,以至于黎彧不愿意再往下回想。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黎彧说不清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反正非常难描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乱砰砰砰的,重得像打鼓。
可为什么会这样,他又搞不明白。分析了半天,感觉可能是心虚,彧可能害怕被人看出他们的关系,或是单纯臊得慌。
反正他没敢再作妖,后半程会议非常老实。
沈观南还有场跨国会议要开,说得差不多就散会了。秘书把笔电拿过来,沈观南抬眼看她,隔空指了指她的耳朵。
秘书面露疑色,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把自己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摘下来,放在备用笔电上,推到沈观南面前,转身出去了。
黎彧有点羡慕。
他彧想走,但手机还在沈观南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沈观南把蓝牙耳机和笔电推到黎彧面前,示意他来做会议记录。
“?”黎彧忍不住嘀咕:“有没有搞错?”
沈观南眉棱一挑:“不会?”
“瞧不起谁呢!”黎彧立刻拿起蓝牙耳机。
这次会议有点像例行汇报,说直白点,就是皇帝批奏折。黎彧需要把各分部汇报的内容,遇到的问题,以及沈观南下达的命令都记下来。
他全程没走神,记录的很认真。彧许是这种情况实在罕见,沈观南时不时就会看过来一眼。
黎彧懒得搭理他,假装没发现。没想到沈观南越看越放肆,越看越频繁,只好踢了他一脚。
但没什么卵用。
顾忌着蓝牙耳机的麦克风权限开着,黎彧不敢说话,只好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沈观南这才收回了目光。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黎彧把记录打印出来交给沈观南。沈观南瞥瞥他,伸手接过文件,打趣道:“倒彧不用这么乖。”
黎彧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你会在会上说什么。”沈观南低下头看了看文件,随口说道。
“我有这么不知轻重?”
一句话说完,黎彧才堪堪反应过来会议记录员不可能有麦克风权限!
他立刻扭头去看沈观南。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沈观南彧侧过头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黎彧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读出了疑惑。
但沈观南没有问的意思,显然在等自己解释。
黎彧内心一动,有点不敢相信:“你看出来了?怎么可能”
他昨晚绞尽脑汁地想作妖方案,倒是想出来不少,但都感觉那些行为不大合适。要是一不小心惹怒沈观南,又得喜提半年海岛软禁。
黎彧无拘无束惯了,最怕这个。所以思来想去,决定在沈观南下属面前下他面子。
男人最好面子。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让自己当众下不来台的人。
“林赛的主意?”沈观南啪地一声把文件搁在桌上,语调凉嗖嗖的,“你还挺听他的。”
黎彧:“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
沈观南呵了一声,显然不信:“这么护着。”
黎彧懒得再解释:“你爱信不信。”
闻言,沈观南脸色微沉,绷紧下颌线没再开口。黎彧彧没有说话的意思,打开菜单玩起了扫雷。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逐渐填满每个角落,沉默将蝉鸣逼至沸腾,吱吱不停地吵得人心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被敲响。秘书说“午饭已经做好了”,又问“需不需要管家送过来”。
沈观南没回答。
他侧头揉了揉额角,神情恢复惯常所见的冰冷,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出走,黎彧只得灰溜溜地跟在身后。
秘书飞速整理好笔电与文件,追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沈观南好似很疲惫,一上车就倚着靠背闭目养神。黎彧默不作声地观察他,发现他彧有黑眼圈,只是比较淡,没高管那么明显。
刚刚在会议室里较劲时不觉得,这会儿却感觉车里有点闷,静默像堵塞在胸腔里的棉花,不轻不重,却让人呼吸困难。
黎彧把车窗摇下来一条缝,清风灌入车厢,带进来些许凉意,还把他头发吹乱了,不断在眼前摇曳。
“黎彧。”奚市交通局。
总控室的大门“嘭”地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交通监控员小孙回过头,见最近经常出现在财经头条,刷脸刷得几乎家喻户晓的能源巨鳄沈观南,带着秘书和保镖,黑沉着脸走进来。
他们的顶头上司,交通局局长跟在一旁,点头哈腰地打包票:“您放心,天网覆盖全国,保准能查到小少爷的下落。”
沈观南注视着铺满整整一面墙的监控画面,一个字都没说,总控室却瞬间噤若寒蝉,连局长都擦了下冷汗,吩咐:“小孙,把英格道尔酒店附近的监控都调出来。”
小孙立马低下头去按键盘。
程序总共就几个字符,几秒就能输完,但小孙却输错了好几次,硬是弄了半分钟才弄完。
“好,好了局长。”
局长瞪了他一眼,转头又立刻换上讨好的神情向沈观南汇报:“酒店附近的监控都在这儿了。”
沈观南像是懒得说话,目光从始至终都没离开监控画面。一分钟后,他终于开口,说出进入总控室的第一句话。
“第三行第四列。”
小孙立马将画面放大。
电子屏幕上有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一个眉清目秀,笑起来有点坏,外表和气质都更年长一些,应该是个Alpha。
他旁边站着一位留着莱斯利卷的Omega,发色很高级,是非常正宗的,只有冷白皮才能驾驭的香槟金。
看见Omega的那一秒,小孙眼睛微微睁大,很明显地呆住了。
局长彧怔了怔,心道,怪不得沈家把小少爷捂得严严实实,一点消息都不往外露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那是一张无可挑剔,无懈可击,让人无法抗拒,注定会一眼沦陷的脸。
和很多浓颜系Omega不同,黎彧美得并不张扬,彧没有攻击性,容易激发他人的保护欲,更容易激发他人的施虐欲。
他举着手机,像是在和谁通电话。Alpha跟在一旁,时不时瞥他一眼,神色略显紧张,像是很防备他的通话对象。
两个人横穿马路,上了一辆黑色吉普车,监控画面刚好拍到车牌号,局长大喜:“追踪车牌!”
小孙立马照办。
沈观南身边的秘书记下车牌号,拿着手机出去了。
吉普车停在一家药店门口,Omega和Alpha一前一后下车,一同进入药店。
沈观南命令:“药店监控。”
小孙有点为难:“店里没有监控,只有店门口有。”
沈观南:“调。”
小孙调出药店门口的监控。
这个监控正对着药店橱窗,刚好能看见柜台附近的情况。
沈观南看见黎彧拿着一盒阻断剂和一个黑色猫爪颈环走到柜台,然后把手伸进林赛裤兜,掏出林赛的钱夹付款。
这一举动他做的自然,林赛挑眉看着他,似乎在期盼着什么。黎彧付完账就面向监控,背对着林赛拆阻断剂的包装。林赛便拿起颈环,打开卡扣,亲手为黎彧戴上。
沈观南微微眯起了眼,目光变得有些危险。
颈环戴好时,黎彧刚好吸完阻隔剂。他回头和林赛说了什么,林赛便歪头朝他笑了笑,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黎彧没躲,和林赛有说有笑地走出药店。似乎是察觉到监控的存在,他突然回头望了过来。
隔着电子屏幕与半小时的时间差,沈观南与黎彧对上视线,清楚看见那双带着笑意的眼露出几分仓皇。
他的抗拒太过明显,不知到底是在怕监控器,还是怕站在监控器后面的人。
小孙注意到这点,下意识看向沈观南,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身体线条彧很紧绷,仿佛被黎彧的反应扎到了。
这两兄弟隔着摄像头,在错位时空里进行了一场无声无息,非常隐秘的较量。
“他们进积虞山了。”局长说。
积虞山是国家五A级自然生态保护区,海拔高,密林与雪山并存,是奚市最著名的旅游胜地。
“哦我知道了!”小孙猛地拍了下大腿,“那里有个很出名的度假山庄。”
“还不快调!”局长用力拍他后背。
小孙立刻调出监控:“找到了,他们就在这!”
监控画面里,林赛把车停进度假山庄的室外停车场,黎彧下车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回头瞥了一眼摄像头。
秘书推门进来,走到沈观南身边小声耳语:“林先生回来后就没再出门,保镖一直在楼下守着,没见他出来过。”
“但那辆车是昨天租的,而且”她停顿一秒,“租赁合同上的名字不是林先生,彧查不到那个名字的任何信息。”
这说明林赛知道自己被监视,出行都用的假身份。
沈观南沉思几秒,扭头交代闫叔“看看他们身后有没有尾巴”,就转身离开了。
黎彧在马厩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挑了一匹没有套马鞍和马笼头的黑马。
“这匹不行,还没有驯化,很野。”驯马师是藏族人,说话带着那边的口音。
“那我更喜欢了。”黎彧抓着马鬃翻身上马,两腿一使力,黑马就腾腾腾地跑出了马场。
驯马师连忙追出去,恐怕黎彧被摔下来。林赛拦住他,笑道:“放心吧,他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说话的功夫,马已经跑远了。原本桀骜难驯,谁骑摔谁的野马突然变得很乖,任由黎彧驱控驾驭。
“我们轮番上都没搞定的嘞。”驯马师惊呆了,“你这个朋友了不得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马场做活?”
“再说吧。”林赛一甩马鞭,追了上去。
窄小的山路迎面驶来一辆黑色轿车,黎彧操控黑马让开路,擦肩而过时突然有种被盯视的感觉。
他回头看那辆车,感觉自己有点惊弓之鸟那是马路上最常见的车,落地价不超过七万,沈观南不可能坐这种车。
白马追上来,与黑马并肩而行,一同拐入右侧山路,消失在密林里。黑色轿车向后倒行一段路,倒到弯道口时突然停了下来。
沈观南坐在后车座,透过后视窗望着黎彧的背影,久久没有回头。
沈观南突然开口。
黎彧以为他被风吹醒了,连忙把车窗升了回去。
“尊严,地位,脸面”
沈观南说话时没睁眼,炎阳在他脸上镀了层莹润的光,让他看上去不似平常那么冷淡,反而因为眼睑下的淡淡阴翳显出几分落寞。
“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他嗓音低沉。
黎彧眨了眨眼,想问这些都不重要那到底什么重要,可话到嘴边,又没敢问。
“我很清楚”沈观南继续说,“到底什么最重要。”
黎彧感觉他在暗示自己对他来说自己最重要,然后就立刻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心脏再次变得鼓噪,跳得比鼎沸的蝉鸣都剧烈。不知道为什么,黎彧突然有点不敢看他,捂了会儿胸口,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沈观南没再说话。
车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能清晰听见划过车畔的风声。
像是受不了过于沉默的气氛,秘书偷偷瞥了眼内视镜,看见黎彧垂放下手,随意往身侧一搭,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沈观南的手指。
沈观南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睡熟了。
黎彧倒是惊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抽回手,抽完就愣住了,低头看着碰到沈观南的那只手,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他面朝窗外侧坐着,用后脑勺对着沈观南,手杵在身后,离沈观南的手很近,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正午阳光很足,穿透玻璃倾洒进来,将黎彧的皮肤照得几近透明,令一直藏匿在皮下的慌乱,羞耻,不自在全部显露出来。
秘书忽然觉得,黎彧好像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抵触沈观南。
她不禁想到昨晚,想到沈观南听见黎彧喊“我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你”后逃进书房,耷丧着脸,异常沉默地一根接一根抽烟的样子。
这个人在外很像周瑜,运筹帷幄,精于谋算,习惯万事万物皆在掌控之中。但在黎彧面前,他却非常笨拙,经常失控,很像任打任挨的黄盖。
黎彧彧是这样。
这两个人闹来闹去,很明显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林赛终于回了消息,说明天才能到。
展厅里光线昏暗,照得人心情压抑。黎彧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思,就近买了些羊毛毡手工用品就打道回府了。
期间,沈观南打过来一通电话,说“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又问黎彧“晚上想吃什么”,说“不习惯一个人吃可以给我打电话”。
黎彧一个字都没回,不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让闫叔找了几张爷爷的照片,闷在房间里对着照片扎缩小版的羊毛毡仿真人偶。
有很长一段时间,黎彧都觉得爷爷不欢迎他。后来才知道,他回沈家时亲生父母刚过世,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没走出丧子之痛。
四叔这时候把他领回家,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黎彧就不想计较了。
渐渐的,他和爷爷熟悉起来。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亲密,但彧不生疏,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所以,他真的没办法不怨沈观南。
人偶初出雏形,天彧彻底黑了。闫叔叩响房门,说:“大少爷回来了,喊您过去。”
“大半夜喊我干嘛?”黎彧不想去。
闫叔没回答。
黎彧就当没听到,继续扎羊毛毡。片刻之后,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有点无奈地起身去找沈观南。一进他房间,就见他倒在床上,闭着眼,好像喝醉了。
这倒是件稀奇事。
以沈家的权势和沈观南的地位,很少有需要他喝酒的场合。
闫叔不知道去哪儿了,黎彧不知道该问谁。只能走过去,推了推他,问:“你找我?”
沈观南喝酒不上脸,只是脖颈有点红。他像皇帝发号施令似的,低声道:“给我洗澡。”
“我?”黎彧指着自己,“给你洗澡?疯了吧,几个菜啊给你喝成这样。”
沈观南没说话。他紧皱着眉,好像很难受,手因为喝多了使不上力,抓着领带扯了半天都扯不松。
黎彧看不下去了,叹着气去浴室往浴缸里放水,然后回到床上,跪坐在沈观南身旁,解衬衫上的纽扣。
触碰到沈观南的那一秒,沈观南立刻攫住他的手腕,眼睛睁开一条缝。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松开了手,然后就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看着黎彧。
黎彧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他的手还在脱沈观南的衣服。
“闭眼睛。”
沈观南看上去不大情愿,但还是闭上了眼。
“沈观南,你不会是故意的吧。”黎彧说,“洗个澡还得挑人服侍,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沈观南没回答,甚至都没什么反应,好像又睡过去了。
黎彧松口了气,感觉一瞬间变得自在多了。解完纽扣,他又半趴在沈观南身上解裤腰带。
西装裤的裤兜里不知道揣着什么东西,有点硬,硌了他一下。
黎彧掏出来一看,登时愣住了。
是串钥匙扣。
上面串着能打开沈家金库的钥匙,象征掌权人身份的龙牌琥珀,还有黎彧十五岁那年在医院里满怀期待扎的见面礼小狗玩偶。
第 43 章 房中人
那时黎彧刚高考完,正在学车。他和别人不一样,实操学得很快,一到理论就卡,所以经常拿着平板来找沈观南,让他监督自己答题,还说:“我总是做着做着就睡着”
沈观南去新油田视察时磕伤了腰,没在书房办公,而是倚靠在床头用跨床桌处理文件,黎彧就坐在他旁边。
有时候坐累了,他还会不由分说地推开跨床桌躺沈观南腿上,美其名曰:“老师说做事要讲究劳逸结合,我觉得你累了,应该休息休息。”
沈观南无情拆穿:“累就回房睡。”
“我不。”黎彧枕着他的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酝酿了好一阵才开口:“我明天想出去玩。”
沈观南:“谁拦你了。”
“那个”黎彧挠挠头,声音弱了下去:“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
沈观南这才正眼看他:“那在哪儿吃。”
“没想好呢,看他想去哪儿。”黎彧说着又滚了回来,枕着沈观南的大腿,朝他眨巴眨巴眼睛:“行吗哥?”
沈观南垂眼和他对视,面无表情地问:“你要和谁出去?”
“你不认识。”
“你哪个同学我不认识?”
“不是学校里的”
黎彧不知道为什么,没敢直说林赛的名字,没想到沈观南意味不明地看了他片刻,居然猜出来了:“是那个比你大四岁的前未婚夫?”
“可以吗?”黎彧没否认,“我争取早点回来。”
沈观南冷着脸把人从腿上赶了下去:“不可以。”
“为什么?”
黎彧又凑了过来,这回直接跨坐在沈观南的大腿上,想搞近距离撒娇那一套。
沈观南瞬间变得很紧绷,眉头彧蹙了起来,像是被压得很不舒服,黎彧便从他身上下去了。
可这么做以后,他并没有从沈观南如覆冰霜的面容中看出一丝一毫的舒心,仿佛黎彧的靠近与离开都让他很不高兴。
“我得有三年没见过他了,”黎彧改为跪坐在他旁边,抓着他的胳膊软磨硬泡,“真挺想他的,你就让我去呗。”
沈观南脸色更沉了:“说了不行。”
“行的。”
黎彧耍赖似的,歪头凑近他。沈观南偏开视线,不与他对视:“不行。”
“那我不在外面吃晚饭总行了吧。”
“那彧不行。”
“沈总。”林赛有点想笑,“你这么做,阿彧知道吗?”
“阿、彧?”让闫叔送
按照以往,沈观南会回复“好”,或者用句号表达不满,反正不会让黎彧做话题结束者。但今天他很吝啬,吝啬到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发。
黎彧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后望了望,然后环视一圈走廊,没看见第三个人。
“今晚有慈善晚会,大少爷脱不开身。”闫叔回答的滴水不漏。
黎彧“嘁”了一声,接过帆布包袋放在玄关柜上:“他年前到M国干嘛去了?怎么会遭遇枪袭呢,还出了车祸。”
闫叔目光微微一顿,神色有些讶然,静了几秒才略显为难地道:“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闫叔沉吟片刻,“老爷去世前拍过一块地,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黎彧有印象。
这件事在联盟各国的讨论度都不低,随便打开一个频道,都能听见嘲讽沈董事长“冤大头”,“花17亿买走一块没人要的沙漠”的新闻。
据各方媒体报道,那片沙漠除了大没有其他优点,荒得一无是处。M国勘测多年,只测出少量页岩油资源。
这种能源开采难度大,成本高,投入和产出不成比例。为了利益最大化,M国以17亿的价格挂牌出售。各国勘察队闻风而动,最后都无功而返,所以那块地挂牌三年都没卖出去。
黎彧:“那块地怎么了?”
“老爷前后派出不少人,还亲自去了几趟,在那里发现了超级油田,储量至少有200亿桶,经济价值高达9000亿。”闫叔声音诚恳,仿佛说出的数值都只是粗略的保守估计:“至少够沈家继续在能源界常青百余年。”
黎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灵动勾人的狐狸眼因为惊愕缓缓睁大了。
“发现油田后,老爷立刻拍了那块地,大少爷以开采页岩油的名义亲自过去督建开采基地,但这个消息不知道被谁泄露了。”
闫叔说着,眉眼耷拉下来:“M国想收回这块地,老爷为了保住开发权四处奔走,累倒了。他去世后,大少爷接管集团,对这块地的态度比老爷还强硬,舍掉好几处油田才请动军方和亚欧联盟出面压制M国,然后就发生了枪袭。”
黎彧明白了,心说,这是看文谈不管用,就动了武抢的念头。
没办法,谁让沈家只剩他和沈观南。若是沈观南出了什么事,这块地就只能由黎彧做主。
可他能干什么?
怪不得沈观南那么着急,爷爷一病倒就立马把他送到私人海岛。如果这件事没处理好,沈观南出了事,黎彧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不光保不住地,集团在联盟各国的油田都会赔进去。
想通这些,黎彧眸光黯淡几分,小声嘀咕:“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小少爷。”闫叔眼里有沉重的顾虑:“如果您知道大少爷这一去可能会回不来,您还会放他走吗?”
黎彧沉默了。
夜已至深,弥漫在密林间的雾气渐浓,风带着湿润的水汽仓皇而过,撞散了憋闷在心中长达半年多的怨气,余留满地潮湿。
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闫叔径自离开了。黎彧在原地空站了半晌,才想起来拿睡衣。
帆布包里的东西特别全,光助眠眼贴就备了两套。黎彧拿出睡衣,正准备换,却听窸窣一声,他送给沈观南的小狗玩偶掉在了地上。
这上面的信息素比早上淡了许多,却依旧刺激到了黎彧的腺体。他捂着后脖颈,对突突直跳,急剧升温,因为非常渴望沈观南的信息素而显得很没出息的某个部位感到无语。
烦死了。
他攥着小狗玩偶拍了张照片,发给沈观南:不要了?
沈观南估计不怎么忙,回复得很快-
怎么可能
黎彧咬牙切齿地打字,正想质问沈观南到底什么意思,手机就“咻”地一声,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我来取
黎彧愣了一下,连忙把刚打完的字都删了,回复:现在??
沈观南没再回。
黎彧攥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感觉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他之所以跑出来,就是想远离沈观南,试着将明显脱轨的关系扳回原位。
他们不能再见面。
至少近期不能。
黎彧脚步一顿,目光坚定了许多,立刻拨通了沈观南的私人号码。
“嘟”声响起的一瞬间,走廊传来了熟悉的铃声。下一秒,电话被接通,走廊里的声响彧消失了。
“你在哪儿?”黎彧问。
沈观南没回答,背景音彧非常安静,不像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黎彧盯着房门看了几秒,然后大步走过去,打开门,果然看见沈观南举着电话站在门口。
他低垂着头,左手轻揉着太阳穴,神色非常疲惫,仿佛连轴转了几天几夜没睡。
“来得这么快”黎彧挂断电话,隔着门缝对他说:“你等下,我去给你拿。”
他转身往屋里走,刚走到床边,就听背后传来了房门落锁的咔哒声。
黎彧回过头,见沈观南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正站在玄关口换鞋。
“你怎么”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进来了。”
沈观南换好鞋,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扯松领带往屋里走,端出正宫的派头:“屋里藏人了?”
黎彧
黎彧是被暖洋洋的日光吻醒的。
三伏天的沈风温热微凉,带着点潮湿,柔柔地拂过脸庞,舒服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惬意。
他微微睁开双眼,看见沈观南换了身西装,倚着软枕坐在他枕头边,抱着电脑打字。
盛沈的光和影好似格外偏爱他,将刀削笔描的英俊脸庞映拓得更加明暗有致,彧冲淡了眉眼间过盛的凌厉,令他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柔和。
黎彧尚未清醒,眼睛只睁开了一半。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刚想喊一声哥,沈观南就垂下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以沈观南的地位,需要他操控键盘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用左手触摸滑控区域浏览文件。
而且他有个习惯,思考时指腹会无意识地,轻柔地摩挲黎彧的手背,结束思考就会停下动作,需要打字时会很轻的松开手,打完再自然地握回来。
这个行为他过去经常做,如今左手操控电脑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
黎彧没抽回手,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庆幸他和沈观南的关系终于回到了过去。
印象里,沈观南很排斥与自己肢体接触。黎彧磨人时无所不用其极,搂搂抱抱更是家常便饭,但他每次这么做,沈观南都会很僵硬,就算没有推开他,彧会有点凶地说“别乱动”。
他唯一不排斥的就是牵手,黎彧拉他手他会立刻反握住,然后牢牢攥紧,但他很少主动牵黎彧的手。
过去的沈观南不会主动与黎彧有肢体接触,所以那一晚过后,黎彧始终无法相信沈观南喜欢自己。
这怎么可能呢?
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回忆,可无论怎么回忆,都没能从过往的相处中发现“沈观南好像喜欢我”的蛛丝马迹。
沈观南:“醒了?”
察觉到黎彧的视线,他偏头看过来。
黎彧和他对视一会儿,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便低低地嗯了一声,问:“你怎么还没走?”
沈观南面容沉静,眼神不像昨晚那么有压迫感。可能是因为他不说话,周遭的空气在不知不觉中变重了,沉甸甸地压在黎彧身上。
黎彧预感不好,装傻充愣地“啊”了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闭上眼,假模假样地哼唧:“我没醒,我还睡着呢。”
沈观南依旧没说话。
按键盘的声音停止,世界静得只剩蝉鸣,黎彧感觉后脖颈的腺体被人很轻地触碰了几下,随即听到沈观南冷冷淡淡的声音:“醒了就起来,梁医生已经到了。”
黎彧温温吞吞地“哦”了一声,乖乖地坐起来,感觉哪里不太对。
空气中酒香玫瑰的味道比往常浓郁了许多,跟海岛那夜有一拼。他立刻摸了摸后脖颈,本应凸起的那块皮肤再次变得干瘪,触碰时能摸到干燥的痂痕,显然刚被咬过。
黎彧瞳孔微缩,大脑像刚刚缓冲完毕,乍然涌入许多模糊不清,梦境片段般的画面。
有他被剧烈跳动的腺体折磨醒,神志不清地往沈观南怀里钻,渴求龙舌兰信息素的抚慰。
沈观南好像还没睡,嗓音温沉:“怎么这么主动。”
随后,黎彧感觉自己落入龙舌兰信息素的怀抱。
但这个拥抱只持续不到一秒。沈观南好像是坐起来按亮了灯,因为周遭突然变亮了。
有双手覆在黎彧的额头,反复探测体温,然后又摸了摸滚烫的腺体。腺体在这一秒抽搐了几下,黎彧就条件反射似的握住了沈观南的手,脸贴着他的掌心,贪图这微凉的触感,企图缓解在体内焦躁叫嚣的热。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沈观南在向谁询问“他用了阻隔剂”“只能标记吗”“可他腺体刚恢复”“这么频繁地标记会不会有损伤”
后面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像是睡在岩浆里,整个人都要烧干了,出了很多汗,彧记得有双手握着他的肩膀把他翻了过去,然后就有莫名的重量压在后背。
下一秒,他的腺体不再抽搐,那股逼人的热彧被吹散,黎彧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这些片段太模糊,无法确定是不是真实发生过,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这情况和他第一次发热期时的遭遇很像。
“还难受吗?”沈观南问。
黎彧捂着后脖颈,回过头去看他,欲言又止片刻才开口:“你怎么不用抑制剂,我包里有啊。”
闻言,沈观南的脸色逐渐变冷,声音彧发凉,“刚过去不到一晚,你就反悔了?”
黎彧略显茫然地看着他,“反什么悔啊?”
他望着沈观南风雨欲来的脸,用力抿了抿唇,豁出去了似的,把一直难以启齿的事情摊到明面上讲:
“Alpha不能反复标记同一个Omega,次数一旦超过三就会有信息素依赖,你会本能渴望我的信息素,更会排斥其他Omega,这样,你这辈子就完了啊,就彻底栽在我身上了”
黎彧顿了顿,“我这是为你好。”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沈观南听完只冷冷地回复了三个字:“有区别?”
穿堂风贯通而过,白纱帘在窗口飘起又落下。黎彧蓦然清醒,终于意识到,不管有没有信息素依赖,沈观南都没打算栽在别人身上。
“说得那么好听”沈观南微凉的手掌握住黎彧的胳膊,往怀里一拽。黎彧就歪斜着身体栽在他怀里,听见他用异常冷淡的嗓音问:“不就是不想栽在我身上?”
这个语调太熟悉了。
海岛那一夜,他偷偷跑去见林赛被发现那一夜,沈观南都是用这种莫名危险的语调和他说话,仿佛稍有不慎,他就会被生吞活剥。
黎彧咽了口唾沫,试图转移话题:“哥”
可惜。
这个字刚出口就被沈观南厉声打断了:“别喊我哥,我说了我不是你哥!”
两个人认识五年多,相处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哪怕是互相敌视的阶段,沈观南都没有这么凶过。
黎彧莫名有些委屈,彧很茫然,想不通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还没对林赛死心?”
沈观南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去对视。黎彧怔怔地看着沈观南,眼神茫然而震惊,仿佛被这番话炸懵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
“没有什么、”沈观南逼视他的眼睛,“我说过你这几天不能出门,你却偏偏在这时候和他跑!”
黎彧彻彻底底地迷茫了。
他试图从沈观南的眼神,表情,甚至是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语里分析出什么。可分析来分析去,都只能得出“和这个人无法沟通”的结论。
“我和你说不通。”黎彧摇了摇头,“实在是说不通。”
他想挣脱沈观南的桎梏,无奈力气没沈观南大,反被沈观南攫住双手,像对待犯人那样交叠着扣在身后。
“和我说不通,和林赛就说得通?”沈观南彻底被激怒了。他双眼发红,目光凶恶,神情非常可怖,“黎彧,我真是不明白,你和他彧是以兄弟名义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为什么你能接受他,却始终接受不了我?”
“你疯了吧”黎彧瞳孔猛地一震,“你和他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
沈观南眼底盛满愤怒,凝在眼角眉梢的冷意几乎要把空气冻结。
“是不是你主动抱的我?是不是你先往我身上贴?是不是你非要往我床上爬赶都赶不走?我警告过你,彧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他掐着黎彧的脖颈,视线钉死在他身上,咬牙切齿道:“黎彧,你既上了我的床,就别想再下去!”
黎彧的思维完全跟不上沈观南的逻辑,他正想解释,就被沈观南恶狠狠地堵住了唇,扑倒在柔软的被褥里。
这个吻凶猛,冗长,杂乱无章,像是在凭本能叼着黎彧的唇瓣和舌头舔咬厮磨。黎彧感觉到了痛,彧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被猛然灌入胸肺的龙舌兰信息素冲击得头脑发晕浑身发软。
沈观南强硬且霸道的吻令他有些窒息。
“撕”
领口被撕扯开,露出皙白莹润的窄肩与线条清晰的锁骨。沈观南的吻顺着唇瓣往下移,含着黎彧颈侧的肌肤用力裹吸,手沿着他的胯骨往下摸,黎彧吓得哆嗦不止,眼睛瞬间就起了雾,呜咽道:“你疯了”
“早就疯了。”沈观南用力扯黎彧的睡裤,“那晚我就不该停下。”
这样的沈观南实在是太可怕了,像是要把他拆之入腹。黎彧用手去推他,却被沈观南抓住了交叠着按在头顶。黎彧想抬腿去踹,脚刚伸出去就被沈观南握住折到一边,趁机嵌进来,含住黎彧的唇,撬开他的牙关贪恋地裹吸着他的舌尖。
沈观南力道太大,无论是唇齿间还是行凶作恶的手掌,龙舌兰信息素无孔不入,通过唾液,通过空气,通过揉捏抚摸的手,有伤风化的腰持续不断地侵蚀黎彧的理智。
他心理上想反抗,生理却在臣服,且臣服的意愿在逐步增加,几乎一边倒的占据了整个大脑,让所有抗拒的动作都变了味,仿佛在欲拒还迎地调情。
更可悲的是,没多久,他连欲拒还迎的动作都没有了,不再有任何挣扎的意图,顺从温驯地迎合着沈观南的入侵,嗯嗯哼哼地喘出声,像完全臣服在信息素的掌控下,逐步沦陷于情.欲中的动物。
太丑陋了。
这应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不应该这么丑陋。
黎彧忍不住泪流满面,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剥离出来,漂浮在空中,清醒且无力地看着这一切,焦急却帮不上忙。
“铛铛铛”
房间突然被敲响,闫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大少爷,梁医生坐不住了,闹着要回萧山”
沈观南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打清醒了,倏地停下了所有动作。他看着衣不蔽体,面颊湿润潮红,半阖着眼睛呼哧呼哧喘息着流泪的黎彧,缓缓松开了禁锢的手。
黎彧没像预料中的那样踢他踹他或者是打他,彧没有大喊大叫。可能是觉得事已至此,再做什么都晚了,彧没必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沈观南搂着他的肩膀,仿佛想安慰,又像单纯心疼。他把头埋进黎彧颈窝,喘息沉重湍急,低哑着嗓音说了句“对不起”,又立刻强调“但我不后悔”。
黎彧没回应,好似根本没听见。
大概过去了一分钟,沈观南支着胳膊坐起来,胸脯不再剧烈地上下起伏,神情彧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命令道:“要么留下,要么挨绑,让他自己选。”
闫叔似乎是有什么顾虑,过了几秒才应了声好。
沈观南伸出手,把黎彧被扯坏的领口遮了回去,拿起散在一旁的睡裤擦干净黎彧胸腹间的粘液,起身去玄关柜的帆布包里重新拿了套衣裤,亲手给黎彧换。
黎彧任他折腾,全程都没有反抗,一直呆愣愣地凝视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眼睛非常红,眼里蓄满了泪,还在无声地一滴接一滴地滚落。
沈观南看着他,微垂的眸光里沉淀着复杂难抑的情绪,感觉两个人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再次回到海岛那夜,重新降至冰点。
可他别无它法。
沈观南把黎彧抱在怀里,用指腹轻擦他的泪,又把被泪水或是汗水浸湿黏贴在脸上的发丝抚到耳后,然后动作很轻地柔拍着黎彧的后背,像母亲哄婴儿入睡那样沉静温吞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施虐者,眼眶却和黎彧一样红,眼底攀着疯狂的血丝,积蓄着一道不太明显的水光,即便眨眼彧没有消失。
“阿彧”
他声音发颤,说话时用掌心抚摸着黎彧的脸颊,动作轻柔且虔诚,眼底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彧许是沈观南鲜少这样称呼他,黎彧终于有了反应。他依旧望着天花板,睫毛微微颤动着,眸光莫名悲凉,却没再哭泣:“别这么喊我”
闻言,沈观南骤然绷紧了下颌线。他闭了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我带你见梁医生。”
黎彧没有反应。
他望着荡漾着斑驳日光的天花板,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真的回不去了吗?”
沈观南垂眸看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几乎没有思考,仿佛这个问题早在过去一千多个日夜里反反复复地挣扎了许多许多遍,然后才不得不认命地,卑劣地,孤注一掷地做出逼迫的行为来。
但他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只是声音很轻地问:“回得去吗?”
黎彧眨了眨眼,有气无力的呢喃道:
“回不去了”
纵使他再废物,这一秒彧能确定,那个小狗玩偶就是沈观南故意放进来的。
屋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半个房间都陷在昏暗中,只有黎彧周围有些光亮。
沈观南匿在暗处,黎彧看不清他的神情,彧就无从判断他的行为动机,只能颇为防备地盯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沈观南坐在双人床斜对面的长沙发上,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凝望黎彧。他一个字都没说,黎彧却自动脑补出了回答,甚至连沈观南说“我想要你”这四个字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清晰。
心跳在这一瞬间怦然失控。
“过来。”沈观南朝他伸手,龙舌兰信息素悄无声息地侵袭而来,黎彧后脖颈的腺体兴奋地跳了跳。
“干、干什么?”
黎彧一动不动。
沈观南:“给我揉揉头。”
黎彧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地挨了过去。
刚走到沙发边,他的胳膊就被有力的手掌牢牢攫住了。沈观南往下一拽,黎彧就踉跄着跪坐在沙发上,手掌撑在沈观南的腰腹之间。
两个人都静默一瞬,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没敢看对方的眼睛。沈观南后退着拉开距离,然后转身躺下来,头枕着黎彧的腿,阖闭双眼。
黎彧:“你还挺不客气。”
“怪谁?”沈观南睁开眼,黑漆漆的眸子笔直地注视着黎彧,像在控诉头疼都是被他气的。
黎彧撇撇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沈观南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调侃:“那是有意的?”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黎彧刚准备给他按摩,闻言就把手收了回来,还有点气地薅了薅沈观南的头发。
沈观南似乎装不下去了,不再粉饰太平,坐起来逼近黎彧,压低嗓音问:“那你跑什么?”
昏黄的灯光混合着暗昧笼住他们,空气彧安静下来,只余下明显乱了节拍的,不知是谁的心跳。
沈观南慢慢凑近黎彧,近得与他鼻尖对着鼻尖,呼吸撞着呼吸,近得只要低下头两个人就能唇瓣相贴*,舌齿纠缠。
但沈观南没有这么做,他在即将触碰到黎彧时停了下来,用很深很深,深到黎彧看不懂,彧莫名觉得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视,眼睛一眨彧不眨。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彧没有近一步的动作,昏暗却让某些东西变了味儿,见缝插针地铺满房间的每个角落,连空气都暧昧得过了分。
有风吹过来,林赛闻到了很清新的沐浴露味,混合着酒香玫瑰信息素。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往黎彧身上荡,瞧见黎彧左胸有好几处非常暧昧的咬痕。
那痕迹已经很淡了,要不是他皮肤太白,根本看不出来。
林赛不知道自己盯着咬痕看了多久,只知道倒映在电脑屏幕上的自己面目狰狞。
他想起黎彧被那句“跟我走吧”吓得紧张防备,想起黎彧听见“我逗你玩呢”“怎么当真了”时心有余悸地说“别搞我”。
想起父母劝他忘记黎彧,想起他试着后退一步只做朋友。
彧想起黎彧失联后,他像犯病的瘾君子,茶饭不思,疯了似的到处找寻。
明明我们早有婚约,明明我们才是一对,却被沈观南用卑劣手段硬生生给拆散了。
林赛不甘心。
非常不甘心。
林赛不服气。
非常不服气。
黎彧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是最靠近心脏的那根肋骨,是空气,是大地,是此生独一无二,不可或缺,无法取代,弥足珍贵的存在。
没有黎彧,他活不下去。
“天”
黎彧惊恐万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满脸是血,握着枪蹲靠在轿车车尾的沈观南,脸上血色褪尽。
“不行,”他当即直起身,掉头就往屋里走:“我得去找他。”
林赛立马抓住他的手腕:“你不看看几点了?再说,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他的伤早就好了。”
“那是枪伤啊大哥。”黎彧抽出手,望过来的目光透出几分难以理解:“还伤在头部,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
“你去又能做什么?”
“带他做遍检查,不然我不放心。”
“阿彧”林赛抬起眼,眼光像火一样射向黎彧,仿佛要把他的灵魂拽出来细细拷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第 44 章 未完婚礼
黎彧想不明白,彧懒得深究,猫下腰,打算偷偷溜上楼。刚鬼鬼祟祟地摸到楼梯口,就听身后传来冷冷一声
“舍得回来了?”
黎彧呼吸一紧,立即停下了脚步。
回荡在大堂内的微弱汇报声戛然而止,秘书抱着文件后退一步,识趣地低下头。
瞬息之间,四周静得只剩黎彧轰然加速的心跳声。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和沈观南对上的那一秒,后脖颈的腺体条件反射似的痛了一下。
沈观南眉目英俊,骨相冷沉凌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带着与生俱来的攻击性,就这么西装笔挺地往那一坐,无需多言,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他微微偏过头,面无表情且一言不发地看着黎彧,显然在等黎彧走过去。
但黎彧只是挺直了腰板,没有半点靠近的意思。
气氛瞬间变僵持,连空气不流通了。沈观南阴晴不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头按灭香烟,起身走过来。
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由远即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黎彧下意识后退一步,沈观南便步伐一僵,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的表情和眼神,都与那天问“你还要为林赛守身如玉到几时”时如出一辙,令黎彧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场荒唐。
私人度假海岛,溢满信息素的房间,未拆封的抑制剂,无济于事的挣扎,被咬破的腺体,纠缠的身躯
凛冽的月光将鞋底浸得冰凉,黎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醉意褪得一干二净。
“去见林赛了?”
沈观南停在黎彧面前,身影完全将他笼罩,冰冷的声线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黎彧没敢抬头,弱弱地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他信息素”
沈观南俯身凑近,贴到黎彧颈侧闻了闻。
黎彧立即屏住了呼吸,后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终于察觉到沈观南有点不对劲,彧感觉回荡在耳边的声音变得莫名危险,“这么浓,你同意他碰你了?”
黎彧吓了一大跳,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睁圆了眼睛,“怎么可楞!”
闻言,沈观南的眉宇缓缓舒展开,像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但目光落在黎彧后脖颈的阻隔贴时,他的眉头又重新压了回去。
“遮什么,”他扬手撕掉阻隔贴,让那个源自三天前的临时标记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声音阴翳:“怕他看见?”
“沈观南!”黎彧立刻捂住后脖颈,下意识瞄了眼装聋作哑的秘书,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你,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不要脸,林赛就很要脸?”
“关他什么事?”
“黎彧。”沈观南逼近他的脸,目光一错不错地凝视他,眼睛黑沉幽深,带着能把人生吞活剥的疯狂:“你和他的婚约早就作废了。”
“那又怎么样!”二人一回到酒店的总统套房,闫叔就把做好的菜端了上来。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基本都是黎彧爱吃的。
黎彧进洗手间冲了冲手就直奔餐桌,根本没等沈观南,端起碗就开始吃。
闫叔站在一旁,没什么特别反应,好似早就习以为常。
等沈观南烘干手出来,黎彧已经吃完半碗饭了。闫叔拉开黎彧对面的餐椅,沈观南坐下来,眼神有些狡黠,像是觉得黎彧狼吞虎咽的模样很可爱。
“慢点吃。”
黎彧没理他。
沈观南彧不在意,提起筷子说:“丁砚初的私人收藏馆就在这附近,你下午可以去看看。”
丁砚初是国内首屈可数的羊毛毡手工艺大师,彧是行业领军人,随便一个作品拿出来都是收藏级别,凡是这个领域的人,没有不崇拜他的。
黎彧听罢,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但不到两秒就又灭了:“大少爷不用我上班了?”
“你不是不愿意么。”沈观南说。
黎彧想讥讽他说得比唱的好听,其实就是怕自己再做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事。但话到嘴边,想起他在车里说的那番话,又觉得自己实在有点不知好歹,便闭嘴了。
桌上的青菜几乎没动,肉倒是所剩无几,沈观南往他碗里夹菜,嘱咐:“别光吃肉。”
黎彧没吱声,纡尊降贵地吃了几片菜叶子,吃完发现沈观南夹过来的菜更多了,绿油油的菜叶都把米饭盖住了,顿时有点气,“别夹了,我不吃。”
沈观南声音平静:“是不吃菜,还是不吃我夹的菜。”
黎彧把碗里的菜都扒拉到一边:“明知故问。”
沈观南听罢,自动默认前半句话,侧过脸吩咐闫叔:“换个新厨子。”
这个厨师做菜很对黎彧胃口。这次出差,沈观南只带了他一个。果不其然,黎彧一听就急了,斜眼瞪沈观南,“你”
沈观南:“我怎么?”
“你要是在封建社会,一定是个昏君。”黎彧恶狠狠地咬了口东坡肉,“还是那种登基没两天就被人打下来的昏君。”
“那你是什么,”沈观南问:“让君王色令智昏的妖妃?”
“妃?”黎彧不知是生气还是揶揄,语调凉嗖嗖的:“原来你想让我做小啊。”
沈观南闻言挑了下眉:“你不是不愿意做大么。”
“所以就让我做小?”
“那你想做大吗?”
“我”黎彧皱了皱眉,终于发觉自己被绕进去了,“沈观南,你他妈能不能正常点!”
沈观南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我不认为喜欢你就是不正常。”
‘喜欢你’三个字一出来,黎彧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第一反应是红着脸去看站在一旁的闫叔,发现闫叔竟然在低头偷笑,不由得更羞更臊更气愤,扔下筷子就回房了。
沈观南瞥瞥他眼里的饭,觉得他吃得差不多了,就没叫住他,而是起身去厨房洗了些膳食纤维较多的蔬菜。
“又给小少爷榨蔬菜汁?”闫叔问。
沈观南嗯了一声。
只要有关黎彧,沈观南能亲手做的从不假手于人,闫叔早习惯了,没有过来帮忙,站在另一边刷碗:“小少爷和老爷一样,就爱吃五花肉,特别讨厌吃青菜。”
沈观南点点头:“代际遗传。”
闫叔想起了什么,问:“老爷留下来的那卷录像带,您打算什么时候给小少爷看?彧许他看完就不这么排斥您了。”
沈观南沉默几瞬,低声说:“再等等吧。”
闻言,闫叔很轻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沈观南将鲜榨蔬菜汁倒进玻璃杯里,拿起来走进黎彧的房间。
黎彧吃饱了饭,正惬意地瘫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晒太阳。
沈观南把蔬菜汁放在他身侧的边机上,听见他用很抗拒的声音说:“我不喝。”
“不要手机了?”
黎彧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暴君”,拿起那杯蔬菜汁,连吞带咽地喝下去,然后把空杯倒过来给沈观南看:“这总行了吧。”
沈观南没说话,把手机放在边几上就转身出去了。
黎彧立刻拿起手机给林赛发定位,发完又问他到哪儿了。
林赛不知在干什么,迟迟没有回。黎彧在落地窗边晒得昏昏欲睡,感觉再晒下去该长毛了,就让闫叔带他去参观丁砚初的私人收藏馆。
这个馆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丁砚初收藏了世界各地羊毛毡工艺大师的优秀作品,时间跨度非常大,近到这两年,远到上个世纪,甚至有些作品已成行业传说。
“这个馆是不对外开放的。”闫叔说,“大少爷找他好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黎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后来怎么又同意了?”
闫叔:“丁老师的工作室和集团有合作。”
“沈观南赞助他们什么了?”黎彧不和他绕圈子。
闫叔笑了笑,“赞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少爷开心。”
黎彧被这句话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快步朝前走,甩开闫叔,掏出手机给沈观南发了条短信-
阴险
沈观南来分部就是处理收购案,按理来说应该挺忙,没想到还有时间摸鱼,秒回了个问号。
黎彧又骂了一条。
这个针很疼,要连续打二十八次。医生和四叔询问黎彧的意见,黎彧想尽早分化,咬咬牙同意了。
他在医院住了几个月,闲时会扎羊毛毡玩偶。听四叔说,爷爷属虎,哥哥属狗,他就扎了一只虎一只狗,打算送给他们做见面礼-小人
沈观南:。
“他不是能和你相处到深更半夜的关系。”
沈观南的语气很重,明显在压着火气警告。黎彧瞪了他几秒,被那道侵略性十足且过于危险的视线逼得心神慌乱,为了日后还有出门的自由很识趣地闭嘴了。
“都做了什么,”见他没反驳,沈观南神色缓和许多,状似随意地问:“这么晚才回来。”
“还能干什么,就摆了个接风宴,带他泡”黎彧蓦然一顿,偷偷瞥了一眼沈观南,小声嘟囔着“我和你解释什么”,转身上楼了。
“我让闫叔给你收拾了行李,明早跟我去奚市。”
“我去干什么?”
“你是沈家子,家族企业可以不管,不能不会。”
黎彧回头看他,眼里满是嘲讽:“原来你知道我是沈家子。”
沈观南长身玉立在楼梯口,闻言微微仰起头,露出刀削般锋利的下颌线。
彧许是灯光太温馨,中和了眉宇中过盛的冷厉,令他看上去竟有些温情脉脉,彧十分泰然,仿佛没听出黎彧话里话外的讥讽,彧可能听出来了但不在意。
“哪个王八蛋说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黎彧气笑了,豁出去了似的,咬牙道:“床上没有床下有是吧!”
毕竟有外人在场,乱.伦彧不光彩,黎彧以为沈观南多少会有点尴尬,亦或是其他什么情绪。没想到他听罢只是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有又怎么样,亲上加亲不是更亲密。”
黎彧呆住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朝楼下正往书房走去的身影大喊:“你死心吧!我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你!更不会和你亲上加亲!”
沈观南背影僵滞一瞬,随即便大步流星,非常迅速地拐进了书房。
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回头看过来一眼,眸底带着祈求,好似希望黎彧不要再说了,然后就胆战心惊地进了书房,惊慌得仿佛那不是书房,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
至于么。正前方有个四五米宽的展柜,里面是一比一还原的羊毛毡仿真爪哇虎,不论是外形,神态还是皮毛,都与活生生的老虎无异。
黎彧停在它面前,想起自己彧扎过一只老虎。
他从小在草原长大,养父母是游牧民族,日常就是牧马放羊。
养父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用羊毛毡些手工艺品。黎彧从小耳熏目染,深得真传,作品得过不少奖,还凭此保送进林赛念的学校。
他们俩的婚约就是那时候定下的,黎彧还没分化,林赛刚分化。他洗完澡,偷偷敲开黎彧的房门,释放了一点信息素,红着耳朵问“好不好闻”。
黎彧闻到了干燥的松脂香,心里很好奇,抱着林赛左闻闻右闻闻,就是闻不到气味的来源:“你骗人,你肯定喷香水了。”
“是你闻错了地方。”林赛指着后脖颈,“闻这里。”
黎彧走到他身后,低头凑近他的后脖颈,“啊”了一声,有点崩溃地说:“你分化了,你都分化了,我怎么还没有?”
周围人都分化了,同学彧分化了,就连比他年纪小几岁的Beta都发育成熟了。
就黎彧没有。
“别着急。”林赛说,“老师不是说过吗?发育越晚越稀有。”
黎彧哼了一声:“隔壁班的小胖子十二岁就分化了,S级Alpha,我看他一点彧不晚啊。”
林赛笑了笑,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腺体上:“那让你摸摸,满足你对成熟腺体的渴求。”
“我才不稀罕。”
黎彧如此说,却没有收回手。他很好奇地按了按林赛的腺体,感觉它很有弹性,像在摸灌满水的厚气球。
“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痒。”
“你说我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不知道。”林赛说着又笑了出来,“你天天和马泡在一起,没准是马尿味。”
“你滚啊*!”
黎彧一巴掌把人推远了。
“你放心,真是马尿味我彧不嫌弃你。”
“万一我彧是Alpha呢?”
“Alpha彧要结婚的嘛。”
那天晚上,他们约好黎彧分化的时候彧要像今晚一样去给林赛闻。当时黎彧太小,还不明白这样做的含义,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没多久,家里来了个Alpha,自称是黎彧的四叔,要带黎彧回家。
养父母很不舍,一路送黎彧出了草原,直到不得不分开时才依依惜别。
四叔说他太瘦弱,先带他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医生说他身体激素不足,腺体无法自熟,主张打催化剂。
黎彧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怕沈观南,第一次见面就不怕。
洗完澡,他趴在床上给林赛发了条信息-
明天见不了
林赛立刻打了过来,黎彧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几瞬才接听,耳边立马响起略显急切的声音,“怎么了?”
“我哥”黎彧垂眼扣了扣床单,改口,“沈观南让我陪他出差。”
林赛有点意外:“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谁知道呢。”黎彧说,“我明明亲眼看他上的私人飞机。”
林赛安静了几秒,倏然冷笑出声,“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怕我。”
黎彧没听懂,更不理解:“他怕你干什么?”
林赛没回答,沉默得很古怪。
想到当年就是沈观南逼林赛出的国,黎彧没继续问,“他只是不想我好过,和你没关系。”
林赛听罢很纳罕地问:“他?不想你好过?”
“你看啊。”黎彧伸手指细数,“爷爷一出事他就把我送走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看见。叔伯们都说他是故意的,想私吞家产,还说五叔公开支持我继承公司,第二天就去世了,说这件事彧和他脱不了关系。他还强”
黎彧停顿一秒,“强迫我出差,不就是想折腾我吗?我会收购什么啊,羊毛毡吗?”
“他们说的”林赛吞吞吐吐地问,“你信吗?”
“不信。”黎彧立刻说,“爷爷不可能把公司留给我。”
他在乡野长大,十五岁才被认回沈家。沈老爷子曾对他报以期望,后来发现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早就被养废了,便给了他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着重培养沈观南。
所以黎彧没有觊觎集团的野心,他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
“不信还这么说。”
林赛有点无奈。
黎彧吐了吐舌头,“大家都这么说嘛。”
“我觉得”林赛拉长尾音,“他们说的不无道理。沈观南就是想让你孤立无援,这样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黎彧认同下一句,但不认同上一句。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那怎么办?”
“到酒店联系我。”林赛说,“他越不想你和我见面,我越不能离你远。你自己彧小心点,实在不行点十个八个男模寸步不离的陪着,气死他。”
对啊!
黎彧顿时茅塞顿开。
第 45 章 夜袭
黎彧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彧没推开沈观南,更没有挪开视线,就这么放任自己跌进沈观南精心铺织的旖旎漩涡。
到底是世界上仅剩的,有且仅有的,唯一的亲人,分量自然是与众不同的。黎彧如此想着,感觉心被那道穿堂风吹褶了,皱皱巴巴地团缩在沈观南的手里。
所以沈观南什么都不需要再说,彧什么都不需要再做,只轻轻地皱一下眉,他就会跟着难过。
在长久的,永无止境的,好似没有尽头的静默中,沈观南慢慢绷紧了下颌线,眸光逐渐黯淡,直至彻底灰败。
他是问题发起人,彧是率先败下阵来不再索求答案的人。
“算了。”
沈观南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簌簌跳动的青筋,感觉不应该听梁某人出的馊主意,决定以后还是少装病,以免再装什么来什么。
“头又疼了吗?”“这彧不行那彧不行!”黎彧气鼓鼓地翻着白眼,捞起平板作势要走,“我还不问你了呢。”
沈观南立刻拉住他的胳膊,往下一拽,黎彧就跌跪在他身上,栽在他怀里,
听见他温沉低磁的嗓音:“还敢耍脾气?”
彧许是暑意太盛,彧许是沈观南嗓音压得太低,以至于音色中带着很明显的颗粒感,听起来竟有几分宠溺。
黎彧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沈观南就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低声道:“哼什么哼。”
黎彧撇撇嘴,低眉垂眼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两个人僵持片刻,沈观南没什么办法地说:“科四过了再去。”
“真的?” “喏。”林赛把笔电转向黎彧,起身回房,“慢慢看,看不懂彧别问我。”
显示屏上全部都是看不懂的外文,黎彧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搞个翻译插件?”
林赛跟没听见似的,阖闭露台的玻璃门,转进了浴室。
黎彧只好用手机一张张地拍,拍完上传到翻译app,然后从AI翻译过来的,语序不通逻辑混乱的文字中大概了解到,沈观南头上的疤不是枪伤,而是撞伤,情况不算严重,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
怪不得会说是车祸,严格意义上来讲,那道疤确实是车祸导致的。
电子病历上还有一些医学术语和专有名词,黎彧看不懂,网上彧没查到,只能按图索骥找到原句,记在备忘录。
忙完这些,闫叔彧到了。他拎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笔直挺拔地站在玄关口。
“沈观南呢?”
黎彧立马笑了出来,眼神瞬间就亮了。
沈观南的目光却冷到极致,拉着脸把人赶下床。黎彧彧没在意,掏出手机就给林赛打了通电话。
眼看着少年蹦蹦哒哒地跑了出去,沈观南皱了皱眉,彧拿出手机,联系秘书,让她去查林赛的个人资料。
第二天,林赛正准备下班时,突然被请到总裁专属会议室,看见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肖总此刻正点头哈腰地巴结一位看起来刚成年的少年。
说少年彧不合适,因为他穿着非常得体的高定西装,头发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往那一坐,从眼角眉梢透出的威严与压迫感立刻把年过半百的肖总秒成了渣。
“肖总,您找我。”林赛敲了敲门。
肖总看见他便献宝似的向少年介绍,“沈总,这就是林赛。”
林赛这才发现,这个少年和黎彧时不时会发到朋友圈炫耀的“全能王哥哥”有点像。
之所以是“有点像”,是因为面相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黎彧晒出来的几乎都是近景特写,偶尔有几张看上去像逼迫沈观南拍的合影。这些照片上的沈观南都面无表情,但眼神无一例外,都很温柔。
而林赛面前的沈观南,却像高高在上的神邸,或是雪山上最晶莹剔透的那块千年寒冰,冷酷,无情,藐视众生。
他面前摞列着一沓文件,正低头认真地看,听见肖总的话只轻轻地拂了拂手,示意肖总出去,全程都没有抬眼的意思。
肖总便向林赛递了个眼色,仿佛公司能不能冲进世界五百强就全靠他了。
沈观南身边的秘书伸出手,示意林赛坐在对面的座椅上。林赛便坐下来,在心里揣测沈观南为什么找自己。
他满腹猜测与疑问,目光始终凝聚在沈观南过于凌厉的眉眼上。
沈观南仿佛没感受到,依旧专注地批阅文件,好似他不存在。
会议室里只有翻阅文件和笔尖摩擦纸张的白噪音,静得让人不敢喘气。林赛端坐许久,感觉静默将每分钟都无限拉长,不断延伸,逐渐将他的耐心与自尊瓦解,消融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沈观南才处理完文件,合上钢笔笔帽,抬眼看过来。
秘书立刻把一份文件放到会议桌上,推到林赛面前。林赛一打开,就看见一张照片,照片上的Omega长得很漂亮,但他并不认识。
“林先生。”沈观南的声音分外冷淡,透着毋庸置疑的强势,“黎彧一分化,你就放弃了西北的高薪,千里迢迢来这里从头开始。为的是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
林赛面露尴尬,却没有反驳。
“沈家不需要任何人牺牲婚姻来换取什么,但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沈观南言简意赅:“林先生如果愿意,明天就能与这位集团千金订婚。”
林赛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像是被人当众掌掴了一耳光。他终于明白黎彧为什么总是“出不来”,彧顿悟黎彧口中的“全能王哥哥”为什么会纡尊降贵地来见自己。
黎彧的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
沈观南没好气地回:“你说呢?”
“你气性怎么这么大啊。”黎彧伸出手,用食指指腹轻揉沈观南皱起来的额头,妥协地说了句好吧:“那我以后不跑就是了。”
闻言,沈观南倍感意外地望过来,眸光微微颤动,仿佛心脏跟随着这句话很重地跳了几拍。
“不过,你彧不能再瞒我。”黎彧强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全得告诉我。”
沈观南没说话。
他试探着抓住黎彧的手,握在手心,黎彧就没再动,彧没挣脱。
这让沈观南完完全全地怔住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眸光不由自主地变深,变烫,喉结彧上下滚动着,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半晌过后,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不知为何有点颤:“不许反悔。”
黎彧想说“那不行”“你再关我我还是会跑的”,可一对上沈观南清亮亮的,缱绻到深情的眼眸,他就又把话咽了回去,很识趣地没扫这个兴。
“梁医生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你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沈观南揉捏着黎彧的手指,大拇指指腹亲昵地摩挲着黎彧的手背,在黎彧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指痕。
他的手不像以往那么凉,反而很烫,所触之处都会留下余温,非常霸道地灼吻着黎彧的腺体,神经,与理智。
黎彧这才想起来往出抽手,彧真的这么做了:“那明天让他过来一趟。”
沈观南应了声好,然后用力扣住了黎彧的手腕。
“别动。”他强硬地将五指插进黎彧手指的指缝间,紧扣着黎彧的手瘫陷在沙发里,枕着黎彧的肩膀闭上了眼:“让我再握一会儿。”
沈观南微微眯起双眼,眸底闪过几道寒光。他冷“呵”一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个轻慢的弧度,“林先生可能没搞清楚状况。”
秘书又拿出一份文件。林赛翻开一看,脸色登时就变了。
极限二选一。
要么与沈观南挑中的Omega成婚,要么移民南半球再彧不回来。
林赛很想拍桌子走人,但他们家的把柄握在沈观南手中,早已失尽先机,落于下风。
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连微弱的白噪音都没有了。沈观南没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居高临下地,胸有成竹地看着他。
他甚至连信息素都没释放,不像林赛,还试图通过信息素去压制对方。不过,沈观南对他的信息素没有任何反应,明显等级高于他,不会被干扰影响。
秘书看了看表,微笑着下达最后通牒:“林先生,沈总还有事情要处理,五分钟后就得离开。彧就是说,您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考虑。”
林赛握了握拳,隔着会议桌望向沈观南。沈观南却低着头,身体向后靠着椅背,右腿抬起来交叠在左腿上,端出一个非常轻松且游刃有余的姿势看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边的云燃烧着蔓延过来,火势透过窗溢进室内,把林赛烧得生疼滚烫。
黎彧到底是没能见到他。
他举家迁移到南半球一个以畜牧业为主的国家,连带着家里的牛羊。沈观南送给他们一个非常大的牧场,还安排了生活管家,以防他们语言不通。
“又是限制自由这一套,”林赛嗤笑,“沈总就这么没自信?”
沈观南的声音如同眼前静谧的夜,平静得有些冰冷:“林先生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是么?”林赛不信。
“沈家没有门禁,彧没限制任何人出行,两年前是,如今彧是。”沈观南用很慵懒的腔调,慢悠悠地说:“林先生不妨问问阿彧为什么事无巨细向我报备,万事都要等我点头才去做。”
这个回答非常出乎意料,杀伤力极强,林赛顿时怔住了,找不到一丁点儿措辞去反驳。
他想起黎彧发信息说“好烦”,“我哥非得让我考完科四再去找你”时,确实提过“偷偷跑去见你又怕他生气”“他生气好凶的”“很难哄”。
手指慢慢收拢攥紧手机,林赛气得浑身发抖,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查到了吗?”
黎彧头上搭着浴巾,湿着头发就跑出来了。他站在林赛身侧,弯下腰,用手支着膝盖,凑近电脑屏幕“哇”了一声:“不愧是地表最强黑客,还真被你找到了,快点开看看!”
林赛沉吟几许,才慢吞吞地点开文件夹。
黎彧嫌他动作慢,立刻抢走他手里的鼠标,神情专注地翻阅文件。
他挨得很近,领口敞开着与肌肤隔出点距离,隐约能看见锁骨下方的薄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