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家宴大半换成了素菜,有几分斋饭的味道,不过味道仍旧不差。
用完晚宴,徐彦突然找到她:“祁先生让我送你去机场的酒店,他今天忙回不来了,为你定了明早八点的飞机,大概十点半落地江青,你还能赶上家里的午饭。”
祁星有些惊诧:“这么晚还要走,不在这里歇一晚吗?”
江白想到祁老太太刚刚离世的事,问道:“今天这么多事情,我直接走了这样好吗?”
徐彦拍拍她的肩:“他知道你思乡心切,说不能让你白期待一场,特意让我跑回来接你。祁家有什么事他能处理好,不用想太多。”
江白的心落下来。祈聿打开饭盒,把加糖的南瓜粥放在手掌上,拿了把勺子舀起来喂江白。
江白放弃了,她确实不方便,连吃口饭都需要祈聿喂。
祈聿垂眸看着她,江白像个小猫一样,一口吃一点,然后嚼半天,偶尔会发发呆。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倒是想钻进她脑子里去看一眼。
她不吃了就摇摇头,身子往后仰,祈聿看了眼粥,不过喝了一小半,但想着她正输液,吃多了上厕所也不便利,便没再劝。祈聿就着她用过的勺子尝了一口南瓜粥,加糖的就是甜,他也挺喜欢的。
突然,祈聿的手机上跳出一个对话框,江白条件反射点进去。
徐彦:黄警官跟我说捞到了祁常瑾的尸体,主要嫌疑人死了,现在得赶紧处理祁星的案子。
徐彦:不过董事办有一群傻逼,那群高管……我真的服了,搁这儿养小三呢!一群没用的花瓶,不知道招来干嘛,我现在忙得要死。这个不能辞,那个不能辞……
徐彦:你再调个人过来,我得跟黄警官对接祁星的案子,董事办那堆神仙我不管了。
江白往上看去,早上也有一条徐彦的消息。“小白是个心思比较重的姑娘,可能是由于从前压力过负,她身体调节压力的这个枢纽已经坏了。所以很小的事情都能都会调动她的情绪,这种症状很像是抑郁症,但是她的客观表现是焦虑躯体化。”
“我仍旧是不建议服用药物,她情绪好转的点也很明显,坏的点也很明显,只要合理避免压力源,就可以慢慢调节好。”
祈聿听着电话另一端杨姨的声音,一边点点头。
“您费心了。”次日,江白上了第一节设计课,她没有想到祈聿会为她安排这么详细的计划。
章老师幽默且严肃,声称这会是她们唯一一节纯理论课程,让她珍惜。
“上机床实操后,我会很严格,只要不按规范操作,”她眼睛微眯,“我就把你踹出工作间。”
江白小脸一正:“好!”
下课后,章天倒是对这个学生有九分满意,她跟祈聿交流道:“她对设计很上心,我觉得这学生还行。”
“剩下的课,等她放假再上。”
“麻烦您费心了。”
“跟我说这些。”章天没好气扫他一眼。
江白站在旁边,得体地挂着微笑,听他们叙旧。
“程程怎么不在上海?你们夫妻俩总是聚少离多的,我见我这学生的次数比见你还少……”章天摆摆手。
江白听到“夫妻”瞬间抬头,祈聿脸上仍旧是挂着淡淡的笑。
“您想她,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我也不是很清楚卓程的行程,毕竟……我和她已经离婚了。”
章天伸手遮掩张大的嘴,瞳孔放大。
“这……什么时候的事,”她脱口而出才察觉到这话不礼貌。
祈聿笑笑没有回复,他伸手做了个动作。
“章老师这边,我让老黄送您回去,今天劳累了。”
江白站在别墅玄关,静静看着章天弯腰坐进车驾中,她好奇回看的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江白,但还是被江白捕捉到了。
江白微微颔首低头。
卓程。
她在唇间囵过这两个字,看向祈聿。
他没有回头,半掌搁在兜里,祈聿的手很干净,没有婚戒,甚至没有晒过留下的戒痕,她唯一见过的就是那枚蓝宝石。
但他也不常戴。
卓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能让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心甘情愿走进婚姻。
江白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
她坐在沙发前,看着纯英文字母电影磨耳朵,一晃眼一个下午过去了。
太阳落得很快。
杨姨做了莲藕排骨汤,祈聿从厨房走出来,拿着一瓶红酒,他利落开了塞,倒进高脚杯里。
他把酒杯推到她面前。
“赔偿,请你喝。”
江白眼睛亮亮,试探挪过杯子,抬头看向他:“那一瓶都是我的?”
浓浓的醇香溢了出来,甚至不需要她细细嗅闻,江白可以想象到它的美味程度。
“少喝点。”祈聿放在她手边,给自己盛了碗汤。
“你今天在练口语?”祈聿问道。
“下午练了会儿,我想三月去考白思。”
“吃完饭抽查成果。”
江白额角抽抽,心知又被他钓住了。收了礼,总不能拒绝,虽然是他的赔偿。
“日常对话,如果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就结束。”他直接换成英文。
漂亮的伦敦腔循循善诱:“聊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回答。”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了,江白没挣扎两下一头扎了下去。
“那位程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白手肘撑在沙发软垫上,炯炯有神地看着祈聿。
祈聿眸光一沉,没想到她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卓程。
他回忆一下那位曾在他心底溅起巨浪的前妻,一时竟不好做评价。
“一个有天赋的珠宝设计师。”
“就没了吗?”
“没了。”祈聿摸向口袋,没有烟。
江白有些郁闷,欲望促使她追问下去。
“祈先生喜欢哪儿样的?”
“不知道。如果非要有倾向,大概是能产生感情的异性。进入婚姻后即使两看相厌,离婚还是在一起都是好的选择。”
“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想法。”江白撑着脸。
“婚姻不太可能一劳永逸,但很多人会被惯性思维捆绑,尤其是在结婚利于男性的情况下。”
这句话有点长,江白细细在心里默念一遍,才翻译过来。
“先生都以结婚为前提谈论感情吗?”
“不然呢?”
祈聿看向她,黑眸里缀着别墅几盏夜光灯,很是认真。
江白转头看向他,没想过他是传统派的人。
祈聿又补了句:“家庭教育是这样的理念,可能跟内陆不一样。”
晚风拂面,但并没有让她清醒几分,江白醉意上头,喉咙干涩:“那……先生为什么会离婚?”
“心理病还是需要身边人费心。”杨姨年迈的声音透着一股永恒的温柔,“她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虽然情绪波动大,但是功劳都在你呀。”
“多陪伴,去不一样的地方走走。”
“好的,我知道了。”江白抓着他的手,又不禁后怕起来,如果明天他醒了还记得这些话,那些被她藏匿的心思岂不是都暴露在先生面前。
“牙牙,我不会结婚的。”他托着手臂把她扶起来,丝滑的绸缎拂过手背,波光粼粼。
祈聿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江白半跪在沙发上,压着自己的小腿,高跟鞋早就甩在地上。两个人的距离不过隔着一个拳头,呼吸近在咫尺。
她看着他的额发垂落,遮挡那锐气的眉眼,又变成了温润的先生。
“过年要回苏州吗?”干涩喑哑的声音。
江白摇了摇头,神情委屈。
“不回。”
“我要回香港……”
所以要丢下她吗?江白垂下头。
“我带你去香港,愿意吗?”他继续问道。
她抓紧手下的沙发布料,嘴唇微张:“真的吗?”
“嗯,带你一起去香港过年。”
“不过,”祈聿深邃的眼睛看向她,“你不跟你的小男朋友约会吗……”
江白紧张咽了口口水,身子微微后仰:“我没有男朋友。”
“今天下午被你抱的男生,”祈聿穿上拖鞋,走到水吧悠悠接了杯凉水,“你是成年人,我又不是迂腐封建的大家长,不会干扰你约会。放假有安排,自然要顾及你的意愿。”
被祈聿误会,她没有生闷气,反而升上一些坏心思,试探道:“如果说只是普通朋友呢。”
这样的回答增加了无限可能。我知道他喜欢我,我没表示;他正在追我,但我只是玩玩他;我喜欢他,还没说清……
反正他们之间的情感不止于友情,但又不那么单纯。
夜很黑,她看得见先生,先生看不见她,江白眼神一寸寸扫过他的脸。
“先生,亲吻是什么感觉……”她下巴搁在沙发上,说完眼睛一眨。
祈聿端着另一杯温热水走过来,递给她。他居高临下看着她,醉了后反而懒得挂着平日里的微笑,面无表情看着有点危险。
他身姿高挑,微敞的西装露出腰身,皮扣微微反光,像一闪一闪的星星。
江白也只是表面镇定,胸腔里的跳动声震耳欲聋。
她舔了舔嘴唇,又掩饰性地咬着杯子,喝了几口热水。
“那后天走,我订机票。”
他一饮而尽,将杯子冲洗干净放在置物架上,一步步上楼。
“早点休息,牙牙。”声音从楼梯的弯道传来。
江白呼了一口气,指尖绕着微卷的发尾,身体一半都麻了。
祈聿等着对方挂断电话,他用干发巾擦了擦湿发,手指轻点键盘,笔记本上赫然出现不同的旅游景点。
“祈聿,个靓女你中唔中意啊?”祈母溜了进来,拿着一张照片。
祈聿无可奈何转过椅子:“不是说约好人了吗?”
“我感觉你对那姑娘不中意嘛。”祈母委屈撒娇道。
“见都还没见过,”祈聿叹了口气,“妈,我目前的计划里还没有结婚。”
祈母叹了口气:“妈妈也不是逼你结婚。”
“只是怕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眼眶泛泪:“你看你,多少年了,一个女朋友也没谈,以后孤独终生吗?”
“单身又不可怕。”祈聿无奈一笑。
“我还不清楚我的孩子,”她一拳锤他胸口上,“虽然不爱说话,但最怕寂寞,小时候一定要坐孩子堆边上听他们聊天。爸爸妈妈爱你,但我们要是离开了,你还有谁陪着?”
“妹妹又怕你,躲你远远的。”
祈聿看着她鬓边不多的银发,上前拥住母亲。
“我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妈,婚姻是急不来的,像你和爸那样的感情更急不来。”
祈母推开他,翻了个白眼:“那你单着去吧,别拦着你妹妹。”
祈聿气笑了:“她和顾城根本不合适,别人也不喜欢她。”
“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以我女儿的毅力,早成了。”她傲娇抬起头。
祈聿无话可说,跟她细数缺点:“他们在一起,家庭抗风险能力弱,一个冷战一个拌嘴,而且顾城心思不定。”
祈母闻言色变:“啊?那还是算了,我去劝劝悦悦。”
“你说的是真的,他花心啊?”“天啦!牙牙,太火辣了!我都要爱上你了!”祈启悦看着镜子里的漂亮曲线,两眼冒光。
江白看着镜子里绑带的红色泳衣,有些害羞:“是不是太露了?”
“不是太露了,是你太有料。”祈启悦默默看向自己。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她挽起江白的手:“走吧!”
江白震惊了,后退一步:“跟他们……一起???”
“嗯!”祈启悦毫无异样点头。
“你介意吗?”祈启悦停了下来,“在香港泡温泉和沙滩冲浪没有区别,别害羞呀哈哈哈——”
她虽然礼貌征求意见,但有些地方和祈聿出奇一致,先做再说。
江白还沉浸在纠结中,转眼被祈启悦拉到了露天温泉,隔着假山,隐隐约约能看见雾气中几个男人枕着浴巾聊天。
祈启悦一个跳跃,像一条鱼一样游了过去,唰地冒出头,溅起一片水花。
“祈启悦,再胡闹给你弄出去!”
“不要不要,好冷好冷!”她又游了回来,扶着江白,“你是不是旱鸭子?”
江白点点头,试探着深度:“比我想象的深。”
“没事的,绊倒了我把你捞起来!”
雾气渐淡,她第一次看见祈先生……半裸的身体,江白第一反应是回避,想到祈启悦的话,又光明正大扭过头来,带着点好奇。
但她没注意的是她下水前,祈聿挪开了视线。
虽然地方不大,但是祈启悦水性好,浪得开,性格又皮,一片浪花打在众人脸上。
“臭丫头,上次冲浪抢我板的事还没跟你算账!”
连着两次水花溅进东子曜眼睛里,他气急败坏,站起身去抓祈启悦,走了两步被阻力绊倒。
“来呀来呀~”
祈聿把浴巾给她叠成毛巾卷,搁在石头上。
“脖子搁这,可以躺着,很舒服。”
江白试了一下,不自觉的脚丫子往上浮,她手滑撑了两下反而掉进水里。
一双大手牢牢地揽住腰把她捞了起来,江白额发粘连在脸上,看着祈聿人都傻了。
那双手很有力,温暖,激起她一层颤栗,立马松开了。
祈聿面色无异,直直看着她:“不会游泳?”
“嗯。”
“下次先教你游泳。”
江白听着条件反射皱眉:“太冷了……”
一旁的程秀先笑了:“夏天带小白来浅水湾,保准教会。”
东子曜突然出声:“诶,这有块石头!祈聿快来看看,值不值钱!”
祈聿黑了脸:“滚。”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仰天大笑。
“高中我们几个溜出来爬野山,祈聿在这儿捡到了块石头,眼睛看劈叉了,以为是鸽血红,信誓旦旦这座山能挖出矿。”顾城淡淡笑道。
东子曜大声接上:“回去祈伯母没同意给他钱,程秀想断他财路,私下花钱买了,结果吃了他爸一顿竹笋炒肉!结果就是什么矿都没有!”
“秀儿啊不愧是你,赔得只剩一条裤衩!”东子曜仰天大笑。
江白悄悄瞥了一眼祈聿,没想到他还有这样年少轻狂的时候,唇角上扬。
程秀倒是无所谓:“现在赚也是赚,我至少把这块地盘活了。”
“不得不说,祈聿天生招财,就没倒过什么霉运。”东子曜啧嘴。
“我天生破财是吧?”程秀瞪了他一眼。
“嫂子招财,你俩刚好补补。”东子曜讨好道。
被温泉的热气蒸得酒劲上头,顾城率先出了温泉,围着浴巾,脸颊熏红,一边扶着石头一边叹气:“真不如年轻的时候,我快晕了。”
祈启悦看到他的背影眼珠一转,也越游越远。
“我去看看顾城哥,你们泡!”
没过一会儿,东子曜和程秀也撑不住了,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其实连二十分钟都不到。
只剩下没喝酒的祈聿和喝了最多的江白。
她晕乎乎的,把热气的毛巾从眼睛上揭下来,颧骨烧红,迷迷糊糊道:“怎么都走了?”
转头一看,祈聿还在她旁边。
“先生——”这一声毫无本人的意识,软糯得像是撒娇。
她看见雾气里的男人无奈走了过来。
“还泡吗?”祈聿本以为她是贪恋,看见江白面色过分红晕,随即意识到不对,“泡晕了?”
江白只感觉一双手牢牢掐住她腰,把她托到了石阶上,她才吸到一点水雾以外的新鲜空气,终于回过神来。
“先生?”她看着祈聿围上浴巾走过来,又望了望周围,一点都想不起来其他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祈聿点点头。
“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很稳重啊,怎么会这样?”祈母不解,摇头往外走。
徐彦:又又又把展会临时甩给我,你到底有啥事要忙???你最近很不对劲,是不是谈恋爱了?[大小眼.jpg]
她噗嗤笑了一声。
她想给祈聿看,却不小心误触发送出去了。
徐彦秒回。
徐彦:我还奴隶主,我就是你庄园的奴隶!
徐彦:不对,你谁啊?祈聿对自己可很有自知之明。
旁边看着的祈聿隔着屏幕白了他一眼,他拿过手机,给徐彦调了一位总经办的助理,并回复了信息。
Fish:总经办的罗助,这是电话。
徐彦:就这???
祁聿跟江医生说了声谢谢,加上联系方式,然后带她回家。
江白坐在车后座上靠着祁聿的肩膀,她打开手机,在视频软件上搜索“简易手语”,第一个是谢谢,平举两个大拇指弯折一下,很简单。她觉得像两个小人夫妻对拜,于是冲祁聿做了一次。
“什么意思?”如果是说话交流,祁聿的口型会很慢,方便江白分辨。
她看明白了,抓着他的手,在掌心写下“谢谢”。
祁聿瞬间把她拥入怀里,动容地亲了亲她额头,贴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摸着她的头。
他把她抱在怀里,用手机打字。
林芸听着祁聿旁若无人地打完那通电话,才明白自己在祁聿心里竟然还没有一个收养来的小姑娘重要,心中不禁冷笑自己四年光阴真是喂了无情人。
“你不接受我,也不接受别人,你让爷爷知道了怎么想?”林芸看着手里的戒指,已经心灰意冷,她眼眶湿润,手不着痕迹地覆上小肚子,脑子里想不到别的退路。
祁聿看了眼林芸,她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明明当初订婚都只是长辈之命,这四年间两人甚至少有见面,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情深意重”。
“那是我的事。”
第 22 章 性启蒙
假期的时间消磨很快,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
江白揉着自己的眼睛,还有些不太适应这么早起的日子,她穿上制服两步下楼,一边吃着烤面包片,一边用小锅给诺拉煮基围虾。
可能是寒假太久没见,最近这小家伙黏上她了,晚上跟着她上楼,溜进她卧室,不客气地跳上江白的床。一日复一日,江白也习惯了,睡觉前给它擦了脚才让诺拉上床。
久而久之,它的作息逐渐跟江白同步,她今天早上起床的闹铃把它弄醒了,现在饿着等早饭。
时间没多少了,江白忍着烫捻着兰花指给虾剥壳,诺拉就坐在她脚边,仰着头巴巴望着,大尾巴左右扫。
“吃吧吃吧,我走了。”江白把猫饭碗给她放地上,匆匆洗了个手背上包坐上车。
呵,联姻?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江白是应了老同学的约,去京北大学参加一个科创软件项目交流会。
江白对此有点兴趣,只不过中间因为那老同学忙着出差没回来,原本定好的事便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星期。
大学的环境与外面有着很大不同,光是空气闻着都比外头新鲜。
十月,距离新生开学刚过一个多月,到处都能看到鲜活的身影。
江白一边感慨着匆匆逝去的青春时光,一边将车停在智能学院门口。
旁边就是体育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正在打篮球的学生。
正是下午三点半,烈阳高照,江白戴着墨镜下车,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阳光刺到了眼睛。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眼球才终于适应了面前的光线。
随之越发清晰的是不远处的篮球场,一个身穿白色无袖衫的高个男生跳起来,修长劲瘦的手臂拖着球,准确扣进了篮网中。
那腿是真的长,只穿了条白色运动短裤,几乎跟身上细腻的肤色融为一体,但能明显看出来训练的痕迹。
薄削紧致的小腿微微绷起,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路流连到运动裤下的大腿根处,是少有的运动模特才有的那种完美比例身材。
整个体育场就他一个人,不远处倒是有那么几个女孩子拿着水,怯怯地靠在钢网外面,彼此低头轻笑几句,却没人敢上前来。
尽管戴着墨镜,但江白还是被那人偶然露出来的一截白净细腰给晃到了眼睛。
只不过美景转瞬即逝。
在这么热的天气下打球着实少见。
江白眨眨眼,暗道自己真是晒晕了脑袋。
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打篮球,纯纯有毛病。
她觉得打篮球的人腰细腿长还勾人,也有毛病。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江白便直接转身进了智能学院大门,赶来迎接她的老同学在拐角处碰见了,两人便寒暄起来,一同去往科创基地。
两个小时后,这场交流会才结束。
江白跟同行的几位眼熟的商圈朋友打了招呼,便自顾自上了车。
正要启动车子时,不知怎么的,她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边的体育场。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男生似乎是打累了,坐在一旁的长凳上休息。
刚刚只敢在远处围观的女生已经全部离开,此刻体育场上真真正正只剩下他一个人。
江白将胳膊搭在车窗上,状似无意地打量那个男生。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汗湿,浑身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白色无袖衫紧贴在身上,露出来的小半肩膀肌肉块垒分明。
但因为冷白的肤色,看上去十分柔嫩可人。
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正值青春年少的信息。
忽然,坐着的那人抬眼,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黑漆漆的眼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白的方向,江白也大胆地回看了过去。
正面相迎,女子这才得以望见他的面容。
虽然隔的有些距离看不真切,但不难确认,这是一个十足的清冷美男。
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涉,江白收回目光。
她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天色有些晚了,她得去公司一趟。
一个星期后,江白再次来到京北大学详谈上次的科创软件项目。
经过公司多方探讨,这个软件项目发展前景很不错,值得入股。
于是江白便来到京北大学找老同学引荐一下项目的发起人。
整个项目的开发团队是一群大三的学生,他们源于兴趣聚在一起成立了这个简陋的小组,并得到了导师和学校的大力支持,因此江白等人才会收到消息前来参加交流会,以评估是否值得投资入手。
洽谈结束后,江白开着车,缓缓驶过校园。一进门,祈聿就被江白抵在了门板上拥吻。
“姐姐……等一下、我,我还没洗澡——唔!”
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掉落在地,祈聿手臂撑在侧边墙面上,被迫低下头。
江白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与他唇舌厮缠。
祈聿被刺激地几乎站立不住,眼圈红彤彤的,细细密密的呻/吟声从紧闭的唇齿中倾泻出来。
印有“7”号数字的白色球衣被随手扔在了洗手台上。
祈聿双手紧紧抓住浴缸边缘才不至于滑倒。
两个星期没见,怕他适应不过来,江白特意挑了个小一号的。
身下人扶住浴缸的手臂青筋暴起。
他一直克制的很好,只是多日未见,未免有些紧张。
浴室的热气蒸腾的到处都是,灼得祈聿脖颈红了一片,眼角被逼出泪水。
水声哗动,一下一下从浴缸边缘溢出来。
很快,整个地板都水淋淋的了。
祈聿红着眼眶,江白抵在他背上,掰过他的下巴跟他接吻。
大学里面到处都是学生,车不能开的太快。
所以江白好生欣赏了一番周围的景色。
开到西门门口的奶茶店的时候,江白被一阵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矮瘦男人正对着奶茶店收银台后面的员工破口大骂。
“你个狗日的到底会不会做?!谁家奶茶放的全都是冰,这么多碎冰块我怎么吃?你看看吸管插进去能喝到吗?!”
收银台后面站着的是一个很高的男生,戴着口罩,皮肤很白,看不真切面容。
只有露出的一双眼睛黑沉如夜。【联姻这事,咱俩必须当面说清楚。别以为你能在国外躲一辈子,下个月出来见一面,不然我就去Y国通缉你。】
祈聿盯着那句话看了不知多久,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最后又全部删除了。
他谨慎地切换回了常用的系统,然后将手机息屏放回了原处。
再次躺进江白怀里时,祈聿一脸愁容。
唉……这次该用什么理由回复呢?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承受着男人的怒火,站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女店员忙道:“先生,您点的是冰沙,里面就是有很多碎冰。”
男人不依不饶:“你少放点冰不就行了?这我怎么喝?赶紧给我重做一杯。”
女店员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员工是按照标准配料表给您做的。就算重做一杯,也还是这样,因为这是葡萄奶绿冰沙。”
男人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你这什么态度?我不满意你就得给我重做!快点的,我赶时间,不然我投诉你们!”
女店员一脸为难,本身奶茶并没有任何问题却要重做,还要在监控下面改配方。
要是被总公司发现了,免不了要接受处罚。
碰到这种蛮不讲理的顾客只能说运气够背。
她还想再说什么,那男生却是将她拉到身后,说道:“花姐,我来吧。”
祈聿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对男人道:“不好意思,我给您重做一杯。”
男人不依不饶地催促道:“这才对啊,还不赶紧的。”
等少放了一半冰的新冰沙做出来,男人眉头再次狠狠皱起。
“这稀拉拉的什么鬼?”
祈聿一言不发定在那儿,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唬人的体型竟也生出了几分威慑感。
男人还想找点茬,但一看对面的家伙居然这么大只,欲发作的念头犹豫了起来。
他摸了摸手里的两杯奶茶,哼了一声,转身赶紧走了。
等人走远了,被叫做花姐的女生安慰祈聿道:“别把这事放心上,跟你没关系,做这行久了,什么人都会碰到的。”
祈聿的目光从门口的方向移回来,很轻的“嗯”了一声,没过多言语。
奶茶店又恢复了忙碌与寂寥,刚刚的闹剧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江白收回视线,脑海频频闪过那个男店员的眼睛。
如黑夜般沉静,又好似湖水一样清澈。
透着些怜人相。
江白摇头,叹笑自己最近真是太闲了,动不动就被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松开手刹,驾驶着黑色卡宴离开了京北大学。
吃软饭的借口罢了。
想起从前的种种,江白的心就跟被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的痛感此起彼伏。
隔着玻璃,她摸了摸母亲的相片,上面的人笑靥如花,依旧保持着最美好的状态。
她将相框放置在原位,收起思绪起身,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
“那你可能喜欢年上成熟的男性,你不开窍只是学校的男生都不合你胃口。”陈可雨总结。
“那你不喜欢班长?”墨子文凑过来。
江白这次很笃定的摇头,如果男女之间的喜欢要接受和对方做那么深入的“交流”,那她确实一点想法也没有。
墨子文这下捂住小心脏:“我磕的cp怎么就这么be了!”
第 23 章 表白
三个人偷偷看了点黄片,都睡不着,一直聊到半夜。
墨子文计划出国前谈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反正……出国后就不用负责了。
她转头问陈可雨:“可雨,你爸妈真的要把你嫁给那个地主家的傻大儿吗?你趁着读书多谈几段好了,至少体验过,我都不敢想这件事放在我身上有多难过。”
陈可雨突然对墨子文坦白:“其实我一直在跟曲蔚谈恋爱,之前没告诉你。”
墨子文瞪大了眼睛,翻过身气呼呼看着陈可雨:“你瞒我多久了?”
“一年吧。”
“我之前还一直以为是他单恋你,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俩家世仇,如果我爸知道了这件事,大概率直接打断我的腿,所以我谁也没说。而且我妈总是窥探我隐私,我感觉压力越来越大,跟曲蔚提过很多次分手。”
下午三点。
地下车库的A2电梯门缓缓打开,江白踏着高跟鞋出来,手里提着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她一边歪着脖子接电话,一边走向了自己的帕拉梅拉。
只不过这会儿她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关门的劲道使得大了些,重重的抨击声透过手机话筒传到了另一头男人的耳朵里,江鸿南被震得眉头一紧。
“我知道你对这门亲事有意见,但祈家老爷子跟你爷爷那是过命的交情,从小这娃娃亲就订下了。虽说自你爷爷去世后,我们两家也没怎么走动,可要是对外透露出去咱们悔婚,外界怎么看我们江家你知不知道?”
“不过就是领个证,名义上结婚而已,帮衬一下祈家,又不是让你真付出感情。你当初把他们送来的联姻书契都给撕了,人家现在没计较纯粹是他们大度。”
江白唇角冷冷扬起,刻薄的语气尖尖地扎进江鸿南耳朵里。
“说得倒是轻巧,你怎么不去嫁啊?撕书契都过去一年的事了,你看他们敢跟我计较吗?再说,你现在跟我谈江家脸面,当初我妈刚去世你就娶夏芸进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外界会怎么看你?”
江鸿南被话气的一噎,“江白!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女子拧动了车钥匙,眼里是一片冰凉。
她拎过礼物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收纳盒中,对那头的亲爹道:“挂了。”
随即不等江鸿南开口,她随手将电话挂断,抛到副驾驶,然后驱车驶向了京北大学。
已是初秋,微凉的风吹过,驱散了空气中的点点热意。
江白从西门开进去,路上还不忘捞过手机发个消息。
【宝贝儿,我到你们学校了。】
等她将车子停在中医药学院的门口,微信那头的人还是没有回复。
江白没下车,往车窗外的中医药学院瞅了一眼。
没什么人出入。
今天周五,学生们下午就没什么课了。
教学楼空荡荡的,这会儿还待在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江白开车进校门的时候,正好碰上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出行游玩。
落日黄昏,彩色的晚霞光芒照亮了这座大学校园。
江白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
她轻笑一声。
莫不是在闹脾气呢。
不过就是多出差了两天,现在竟是敢不回她消息了。
亏她飞机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给他庆祝生日。
见中医药学院确实没人,江白坐在副驾驶上思索了一会儿,重新调转了方向盘,转而驶向体育场。
黑色帕拉梅拉高调地停在体育场入口处的路边,进去就是篮球场。
江白提着礼物解开安全带,一双被宽松笔挺黑西裤包裹的大长腿踏着红底高跟鞋率先踏出车门,稳稳当当踩在了地面上。
蓦地,想了想,她又弯腰从车里拿了一瓶VOSS。
江白从入口进去,不紧不慢地在一众挥洒汗水的男大里搜寻某个身影。
身上衣服还是在M国谈判结束时穿的纯黑色手工高定西装。
她匆匆回国,也没找到时间换,提着在国外精心挑选的礼物就往这边赶。
因此,一身商业名流装扮的江白出现在满是运动锻炼的大学生的篮球场上,瞬间就吸引到了无数人的目光。
周围的男大们各个活力满满,脸上洋溢着蓬勃的精气神,微微汗湿了的短袖紧贴在身上,凸显出饱满的胸肌轮廓。
见到这么一个出挑的姐姐出现在这里,所有人心里都暗暗激出一股莫名的表现感。
她所经之处,投篮的声音越发高涨。
江白面上不显,心里则是哼笑道:
一群幼稚的孩子。
她几经搜寻,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宽广篮球场里发现了祈聿的身影。
这里似乎是在举办篮球赛,一方是中医药学院,一方则是新能源学院。
场上密密麻麻围满了人,但因为身高的优势,江白还是很轻易就看到了穿着白色7号队服的祈聿。
他正抱着球,面前围了好几个新能源学院的人,阻止他靠近篮球框。
此时的祈聿已经出了一层汗,浓密的黑发不停往下滴着水,幸亏有额前的发带挡住,才不至于遮挡视线。
左右几个队友向他挥手示意传球过去。
祈聿意会后,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家伙。
他们的防守太过紧密,不论从哪个角度传球出去,都有很大几率被扣下。
犹豫再三,祈聿抓着篮球的手心微微出汗,胸膛控制不住地颤动起伏,被汗水浸湿了的无袖球衣下,白皙透粉的胸肌隐隐可见。
他黑沉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对手的篮球框,使出一个要传球的假动作。
在面前的人全都扑过去的时候,祈聿快速闪躲跳了起来,双臂高举过头顶,用力到大腿肌肉绷起紧致漂亮的弧度,猛地将篮球砸了出去。
伴随着场上爆发出的欢呼声,比赛以祈聿最后投出去的三分球完美结束。
中医药学院取得了胜利。但这样被姐姐弄着,祈聿再镇定的一个人,也架不住脸皮子薄,只能紧紧咬着唇,控制着不发出声音来。
“好了,”江白扶着他的腰,替他穿好衣服,“前几天我不在家,有没有好好上药?”
祈聿深呼吸了两秒,才低低出声道:“每天都上药了。”
“真乖。”
江白亲了亲他的脸,然后拽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睡觉吧。”
祈聿“嗯”了一声,然后搂住了女子的腰,就那么贴着她闭上了眼。
入夜后,听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祈聿忽的睁开了眼。
他盯着江白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床头的手机解锁。
只不过,他输入的是另一串密码,随即手机便进入了一个隐私空间系统里。
跟他平常使用的完全一模一样的壁纸和主题。
祈聿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江白,然后点开了短信。
列表里只躺了一个联系人的往来记录。
他给那人备注“亲亲姐姐”。
点进去,短信内容还停留在上个月“亲亲姐姐”发来的:
祈聿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拧动手腕,活动活动被撞疼的肩膀。
几个女生拥上前来,热心地给他递水和纸巾。
祈聿摇头婉拒了,兀自转身朝着休息区走去。
那边放置的有他们院里专供的矿泉水,连同他的手机跟个人物品。
不料,没等他走近,忽的听到前方聚集的队友们的说话声。
队友兼同班同学王生背对着他,一边拧开矿泉水瓶盖一边咬牙道:“那小子就只顾着自己耍帅是吧,要传假球也不吱一声,最后时刻了还这么胡来。”
有人点头附和道:“本来我们也就差一分,真当三分球是谁都能进的。”
“今天那么多女生都是为他来的,能理解,但就自己一个人耍帅确实不好。”
有人小声劝道:“别说了,反正咱们赢了不是吗。”
“我有自己的隐私,我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这些是我不愿意分享的生活,即使是朋友。”
贺舠眉毛和眼皮肉眼可见地垂下来,十足沮丧:“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江白立刻摇头:“我很感谢你关心我,但有些时候你会让我觉得我说的话很无效,这样看好像是你一直不相信我。”
贺舠想自己的确是太自负了,所有的猜测虽然符合伦理,但其实都缺乏实质的证据,他无奈弯弯唇角:“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仅仅是作为朋友的喜欢。”她抬起头看他。
贺舠眼中的星星悄无声息湮灭了,他装作轻松一笑:“没关系,来日方长。”
有轿车徐徐进入庄园,祁聿刚做完检查回来,靠着后枕休息。
黄叔开车,眼尖看到了不远处散步的江白和贺舠,他们周围还有一只白色的狗撒欢。
他调侃道:“江小姐看起来跟隔壁的贺小少爷感情不错,不会已经偷偷谈上了吧?”
祁聿睁开了眼,侧过头望向窗外,贺舠牵着江白的手腕,不一会儿被她抽开了。
黄叔开车看前方去了,没注意到后面的事,还打趣道:“真是青春正好啊,现在高中生谈恋爱都便寻常了,我们那个时候连牵手都不敢,到了能领证的年纪直接相亲去了,还没体会过什么是喜欢。”
祁聿没说话,黄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他的神情,淡淡的,但是约莫还是有一点不爽在。
第 24 章 抽烟
徐彦一开始吓唬她说高二下没申请上学校就完蛋了,但是事实上还是有很多国际生高三毕业后才出国,一种是像贺舠父母这样的企业家,给儿女铺路早历练,二是干部子弟,国内服役或者有其余的安排,还有一种就是成绩不好,高三再试一次。
江白开始整理申请资料,除了成绩和一些硬的学术实力,她的履历早被徐彦填满。一次费用昂贵的冬令营,就能让她拿到三张国际志愿者证书,一方面向高校论证她的品德,一方面向学校论证她的创造力,但其实全部是用金钱解决的。
而上层人士都默认这样的规则,所以香江国际学校频频包揽下美国排名前20的名校offer。
而对比江白过去的生活,多少让她看到人和人之间的鸿沟。十几年苦读普通人高考才能进入一所985名校,而她的国际生同学,既拥有完整的童年和青春,也拥有名校通行证。
她虽然对阶层差距这件事有短暂的思考,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有了额外的机会,用十年的知识积淀加上一个寒假的努力,去赶上了IB教材的全部进度,过去的努力都没有因为转学而浪费,她想站在更高处去看看世界。
祈聿今天打比赛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肚子还有点饿,如果不是江白打电话让酒店送来了晚餐,他估计真的会直接晕倒在浴室里。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多了,祈聿躺在床上,肚子里一阵酸胀感。
像是还有东西在里面。
但他们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只能是做的太久,身体还未从高强度的痉挛中缓过来。
他拆开江白送她的表看了又看,最终才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手腕上。
这表是M国专卖店买的,官网发布价54万。
他平常从来不戴这些奢贵的饰品,但架不住江白爱送。
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祈聿将脸埋进被子里,闻着独属于江白的味道,心情好到了极点。
江白出差的这两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公寓,别提有多寂寞了。
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听说他一直受同寝室人的欺负,江白就提出要给他单独买套房子,好让他从学校的6人寝室里搬出来。
祈聿没答应,目光却一直在江白的卧室里打量来打量去。
最后,他如愿以偿地搬进了江白的这套公寓,美滋滋跟她一起过上了同居生活。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开了,穿着睡衣的江白抱着电脑进来,顺手将冰箱里切好的菠萝端到祈聿面前:“吃点。”
祈聿点头,从床上坐起,爬着过来拿叉子扎了一块,放进嘴里安安静静吃着。
江白合上电脑,今天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
她伸了个懒腰,上床将祈聿抱进怀里,细细嗅着他脖颈处的清香。
祈聿吃了两口就不太想吃了,肚子里的酸胀感太过明显,有点不太舒服。
于是他将叉子又插回去,转而变成乖巧倚在江白怀里的姿势,把脸埋进姐姐的睡衣中,安静相拥。
他知道自己体型比较大,所以就没怎么乱动,怕压得江白不舒服。
见他连最喜欢的菠萝也没吃多少,江白摸了摸他的耳朵,低头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祈聿转过脸来回答:“好多了,就是肚子还有点酸。”
“我给你揉揉。”
江白说着,细长的手指就撩开他的衣服伸了进去,温热的手掌在腹肌上轻柔揉搓起来。
祈聿舒服地闭上了眼,像只猫一样,就差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了。
揉着揉着,江白忽然感慨说道:“还有一年,你就20岁了。”
祈聿原本眯着眸子享受,听到这话,他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黑沉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江白:“姐姐,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江白先是顿了顿,随即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无语道:“你这倒是会臆想,20岁我宝贝儿还来不及呢,净在那儿操心些有的没的。”
晚上激烈过后的地方还有些不适,祈聿在被拍到那一瞬间就僵了一下,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察觉到他异样的江白当即一惊,赶紧将人搂在怀里,并腾出来一只手帮他揉打痛的地方。
“抱歉宝贝儿,刚刚下手没注意,很疼是不是,我看看。”
祈聿摇了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反而将江白搂得更紧。
见状,女子只好将人抱着,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以示安抚。
“我说你20岁,不是嫌弃你年纪大,你这人生才过五分之一就开始恐惧年纪大了,以后可怎么整?”
祈聿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江白接着道:“要不是我那个占着联姻名头的未婚夫一天到晚作妖,你现在就该进我江家的大门了。”
20岁,正是结婚的年纪。
虽然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2岁……
说完,她还摸了摸祈聿的脸蛋,叹息着说:“真是委屈你了,只能这样跟我在一起。”
虽说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岁,但那也只是领证年纪,只要时机合适,让祈聿名正言顺地进她家大门也没人敢说什么。
祈聿眨眨眼,颇为乖巧地出声说道:“没有委屈,这样就挺好的,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就行,我不奢求那么多。”
看到这漂亮人儿这么懂事,江白心生歉意,再次将那个不知名未婚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上次约他出来谈解除婚约的事,结果他说他在国外忙得很,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呵,真当在国外我就没办法了?要不是死活找不到他位置,我早就冲过去给他大卸八块了。”
祈聿静静听着,只在听到后面那句“大卸八块”时,他眼睫不可控地抖了抖,随后便敛眸,沉默着将脸埋进了江白的衣服里。
一提到这事,江白就火气直冒。
他祈家不过就是跟他爷爷那辈交好罢了,后面的项目合作祈氏集团也没少参与。
拿了这么多好处,如今祈家开始走下坡路了,却翻出来当年的娃娃亲想搞联姻吃个大的。
她江白要是真让他们如意就是大傻子。
祈家大少爷祈宗明这么多年来久居国外潇洒度日,江白即便没正式跟他见过面,也听说了那家伙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找她联姻,无非是想借江家的名头翻身揽利。
若是后期祈氏集团真出了什么问题,她江家还要想法子帮忙擦屁股,不然被媒体一顿描绘,她江家就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这个烫手山芋必须要尽快解决掉。
想到这里,江白眸色暗了暗,愈加用力搂紧了怀中的青年。
她翻了翻手机的短信记录,距离上次给祈宗明发消息约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呵,故意装死呢。
祈聿倒是从刚才开始就安静的出奇。
这孩子一向内敛沉静,不怎么闹腾,于是江白就没过多在意。
她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柔软侧脸,回想起今天在体育场上见到的那一幕,江白忽然敏锐问道:“你班里的同学是不是挤兑你?”
听到这话,祈聿掀起眼皮,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没有。”
这哪里像是没有的事?
江白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低头问道:“跟我说实话。”
祈聿不说话,试图从她腿上翻身下去,才刚转个身的功夫就被江白捞了回来,死死禁锢在胳膊里。
“祈聿,说话。”
被连名带姓地喊,青年身躯一僵,随即他怯怯抬眼,看了看江白后眼神又落寞下去,装作淡漠矜持的模样说:“也不是挤兑,就是我今天只顾着自己,没把球及时传给他们。”
“你当时要是传球过去,直接就被截胡了。最后好不容易赢了比赛,却怪你不传球给他们?”
江白眸色愈发深沉,“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整个中医药学院,一大半的分都是祈聿拿的,竟然还要反过来针对他。
祈聿抓了抓她的衣角,小声道:“姐姐,也不能这么说,同学们平时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这次的变故,跟上场前讨论好的战术不一样,所以大家对我有点误解而已。”
江白可不觉得只是单纯的误解而已。
“你就是太心善了,所以都觉得你好欺负。就跟你之前的室友也是,五个人霸凌你一个。明明你兼职那么辛苦,还给他们带奶茶,晚上却把你锁在门外。”
想到这个,江白就气不打一处来。
刚认识那会儿,祈聿天天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做兼职,大热天的被客人刁难也不敢吭声,就为了赚那点生活费。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有礼貌素质高,还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就这却经常被人逮着压榨。
“姐姐别生气,”祈聿握着江白的手,颇为体贴地劝慰道:“我已经搬出来了,而且有你在,兼职也没去了。我现在过得特别好。”
漂亮男生看着她,发自内心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以后篮球队我不去了就是了。”
江白皱了皱眉,她并没有要祈聿放弃自己爱好的意思。
“寝室住的不开心,搬出来倒是可以,我养你多久都行。但篮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的吗,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两人当初第一次见面,也正是因为打篮球的祈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祈聿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眼瞳与女子对视,好一会儿才说:“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而且实验室那边跟进了几个项目,后面也就没什么时间再去打球了。”
原来是这样。
江白点点头,“压力大了的话,就不去了,以学习为主。”
祈聿微微一笑,眼尾上挑的弧度让他看起来颇像一只狐狸。
“姐姐,遇上你真好。”
江白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心情就好的不行,更别提这家伙如此乖顺,家务厨艺样样都是好的没话说。
“是不是要睡了?”江白挑眉:“今天药还没塞吧?”
那可不是,她只是知道了人性爱挖“坑”。
“如果在前几年宇科确实是值得投资的医药企业,但是他们高层野心太大,从医疗机械开拓到了其他市场,经费分出去一半,很难在原有的领域维持领先优势。”徐彦解释道。
“不过还有一点更好判断,有潜力的企业投资人争着入股,不会开这种四不像的答谢宴,到了这个时候说明很多投资人已经处于观望状态。”
徐彦接着问她:“你猜为什么主办方都围着祁承?”
江白心领神会:“因为他还会投钱?”
“正解。祁承手下控股的医疗企业数不胜数,还有一所研究院,他的管理团队能解决宇科的难题,他也是最宇科有希望的投资人。”
第 25 章 危险
晚宴的菜品都是一对一的西餐,江白吃多了冷食,看到半生不熟的牛排更加没有胃口,自己离席四处逛逛。
酒店的室外中庭有一处三层楼高的温室花园,据说是南城最壮观的室内花园,江白有在社交软件上看到很多打卡照片。
她进去转了转,恒温恒湿,跟祁家园林很像。不过园林是山水造景,酒店花园却是养了许多名贵的花卉,甚至有反季节的稀有品种。
有很多花江白在庄园见过,插花师每隔一周为室内花卉换个主题,各种颜色、各个品种,虽然她没什么兴致主动去查,但是每次更换的那一天诺拉总是打喷嚏,她脑子也记住了许多花种的模样。
她正好奇地闻着花香,突然被身后一股力量撞得踉跄,幸好反应快撑住了旁边的承重柱,手心只是擦破些皮。
江白看向撞她的人,一个穿西装的小胖子,手里折断了大把月季,正疯狂乱跑,身后追着他的两个服务员满脸焦急。其中一个女士看了看男孩,还是选择过来扶住江白。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嘛,”夏芸热切地拉过江白跟姜婉靠在一起,“你瞧瞧我们江白,一天到晚都在忙着工作,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考虑一下。”
她这番亲昵劲头,倒真像个为继女考虑的和蔼后妈一样。
“我听说宗明一直在Y国发展呢,什么时候回来跟咱们江白见见面,好歹也是同年岁的,总有共同话题不是。”
江白忍无可忍,越看夏芸越是心火直窜。
“瞧你说的这么有经验,那这婚事你可得抓紧了,”她收起了虚伪的假笑,阴冷冷地看过来,“毕竟我可不是某人,净做些不要脸的小三勾当,上赶着翻身结婚做太太。”
夏芸脸色一僵,“江白!你什么意思?”
江白的一番话直接戳中了她的心事,毫不掩饰地撕碎了夏芸的端庄矜持。
在场几人均是脸色一变。第二天,闹钟铃响。
江白在办公室的休息间结束了午休。
她翻身坐起来,顺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
江鸿南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消息。
【今天是你夏芸阿姨的生日,家里会来不少人,你晚上回宅子露个面吧,总不能让外人觉得咱们家庭关系不和睦。】
明明就在一栋楼办公,却非要用手机发消息联系。
江白看到这个,眉头一皱。
难怪今天眼皮总是跳。
她没回复父亲,随手将手机关掉,然后捞过柜子上的相框。
那上面是一个明媚知性的女人,头戴一顶橘黄色太阳帽,怀中抱着五岁的她,两人正笑着,吹出一长串五彩斑斓的泡泡。
江白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是大晴天,是母亲28岁的生日。
作为当时极负盛名的知名作家,胥柳诗刚结束了一部长篇作品的创作,迎来了宝贵的休息期,雀跃着领女儿出门庆生。
江鸿南说工作忙,没空回来,于是两人就带着保镖跟保姆去附近的森林公园野餐。
江白鼓着嘴巴吹泡泡水。
从塑料管棒中吹出来的泡泡又大又圆,表面凝动着五颜六色的光纹。
但因为重力的缘故,它开始下降坠落,最后接触到地面,“砰”的一下炸开。
江白试了好几次,只有小而密的泡泡能成功飞到天上去,稍大一些就会无情坠落,碎的无影无踪。
她有些郁闷。
母亲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泡泡水吹了一个超大的泡泡球出来。
眼见又要坠落,胥柳诗轻轻一挥手,带起一阵风,泡泡便顺着她造出来的劲风飞了起来。
给江白激动得直鼓掌:“妈妈好棒!”
胥柳诗垂眸,亲切地看着女儿,说道:“承载太多,总归是要扛不住的。只有不停托起来的风,才能让泡泡球一直飞起来。”
江白点点头,用母亲教的方法试了试,果然成功让泡泡球维持的时间更久了。
但因为干燥的原因,后面还是破裂成了空气。
江白有点伤心,母亲蹲下来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不巧的是,两人刚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天忽然就下起了雨。
眼见天气不给力,母亲只好笑笑,一边说抱歉宝贝,一边搂着她上车回家。
可当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神色慌张试图极力阻挠他们上楼的佣人让胥柳诗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妙。
江白拿着泡泡水不明所以。
胥柳诗强装镇定,让女儿待在客厅,自己则是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随后,二楼传来了东西被摔碎的声音,伴随着陌生女人的尖叫和父亲的怒吼。
也是在那一天,江白见到了夏芸——她爸的初恋兼出轨对象。
后面整个江家就乱了。
在自己和丈夫的卧室里目睹了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云雨激情的画面,令胥柳诗精神崩溃到了极点。
而最让人愤怒的是,江家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对此缄默不言。
只有她跟江白,活像两个傻子,被死死瞒住。
从那之后,家里争吵不断,江白手里的泡泡水再没有机会打开过。
半个月后,在那个小三的生日当天,亲眼见到跟她道过歉写过保证书的丈夫笑容满面地陪着夏芸在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胥柳诗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当晚,放学回来的江白推开家门,就听到母亲吞药后在浴室割腕自杀的消息。
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庭随着逐渐升腾起的泡泡一样破裂的无影无踪。
母亲去世后,三年丧期一过,江鸿南就迫不及待地将夏芸娶进了门。
江白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像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一样大闹宾客云集的婚礼现场。
此后,她跟家里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
从国外留学回来后,江白就自己搬出了江家老宅。
每次因为一些不必要的琐事回去的时候,江白都没给过江鸿南跟夏芸好脸色。
上次还是因为江鸿南以公司事宜为由命她回家一趟。
结果竟然是祈家的人来送联姻书契,试图挑起爷爷那一辈在他们小的时候就定下的娃娃亲情缘。
被骗回家白跑一趟的江白本就心烦,见到祈家夫妇谄媚地推销自己儿子多好多好,夏芸还在一边帮腔,她火气直冒,翻都不翻开看一眼,拽过联姻书契就撕了个粉碎。
“我江白可不是回收站,什么垃圾都能收。”
她扫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憎恶地瞪着出不住往江鸿南身后躲着的夏芸,最后目光停留在祈氏夫妇脸上。
“只要我不承认,这狗屁娃娃亲就不作数。就算你们那天仙一般的儿子倒贴,我也看不上。”
那天,双方都闹得很僵。
祈氏夫妇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但江白可不在意那么多。
江鸿南当即喝道:“江白,你说什么呢!”
祈兴文跟姜婉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对上旁人还好,跟夏芸这种家伙继续客套来客套去,江白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她掀起眼皮,对上江鸿南的眼睛,转而又移向了夏芸,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夏芸就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小三,勾栏做派的婊子。”
这种话她不止一次说过,但在成年后,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骂出来。
“真以为你个野鸡飞上枝头就真能变凤凰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装可怜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突然不对劲儿的氛围让四周的宾客看了过来。
夏芸有些气愤,但她不敢在这时候乱了阵脚去堵江白的嘴。
江白全然不顾忌周围投来的视线,将心里憋闷了多年隐忍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她指着江鸿南,脸色黑成一片:“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鸿南一怔,随即眼神闪了闪。
见状,江白只觉得可笑:“我明明说过,我妈的忌日,谁敢大张旗鼓庆祝,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说完,江白大手一挥,一巴掌拍倒了桌上的香槟塔。
顿时,数不尽的高脚杯和酒水倾撒下来,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厅内无数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惊呼声连连。
夏芸躲闪不及,裙角沾满了酒水,脚踝还被飞过的玻璃割开了血痕。
她脸都吓白了。
江鸿南面子上挂不住光,只能用没什么气势的姿态训斥女儿:“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转而,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今天这么多人在呢,你非要给我找事是不是?”
江白:“对,我就是找事。平常我都没说爸你什么,可我妈的忌日,谁忘了,你都不能忘。”
她转过身,对在场所有人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啊各位,今天是我亲妈忌日,我酒喝多了,有些失态,让大家见笑了。”
说完,江白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身后只留下了面容扭曲的夏芸和一脸怒容的江鸿南。
一个护工阿姨坐在沙发上打盹,听到病床传来嘎吱的一声响,顿时醒了过来。她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对江白道:“别急,我给你叫医生。”
祁聿和徐彦先来了,江白看了眼徐彦,又迷茫地看向祁聿。
“我怎么在医院?不是在……吃饭嘛……”江白越说越迟疑,似乎记不清昏睡前到底在做什么。
祁聿看着她的眼睛:“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是想不起来我睡觉前在干嘛,我是发烧了吗?”江白捂着自己的头。
“你没有生病,我说过要带你去一场晚宴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不知道选什么专业才去找您的。”
“昨天我带你出席,吃完饭你说要去酒店周围散步,最后跟祁承在一起,还记得吗?”
徐彦捏紧了手。
江白抬眸看向他俩,缓缓摇了摇头。
第 26 章 喜欢
医生确诊她短期记忆混乱,江白出院后,祁聿对她的约束多了几分,出门开车的不再是黄叔,而是保镖。
她看着手臂上的针孔,一开始有些害怕,问了医生没什么后遗症后,才终于放下心。
祁聿触动,如墨的眼睛望向她,江白蜷缩在被子里,侧脸压着枕头,没几分肉,只看到清晰的脸颊骨上有几缕弯弯绕绕的长发,她的眉眼都是平静的,一如她往日安静乖巧的性格。
他该提醒什么呢?告诉她兄弟之间有着杀母的血海深仇,这些血腥残酷的事情总是不适合让小孩子知道的。
他抽出几张纸巾细细碾掉她脸颊的冷汗:“不用这么悲观,我会让你平平安安地去读大学。”
她抬起眼睛,圆圆的瞳孔看着他,如猫儿灵动,似乎在盼着他多承诺两句。
不过祁聿没说话了,毕竟他是说到做到的人,言多失真。
很简短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那就是在京北大学了,幸好离得也不远,就四五公里。
江白问道:“门禁几点?我送你回去。”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道:“十一点阿姨会关宿舍楼门。”
江白轻笑一声:“放心,一定给你送到,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的男生坐在副驾驶位上,安静地不像话。
如果女子此时扭头,就会看到他紧紧抿起但仍控制不住欣喜小小上扬的唇角。
江白不确定他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在会所发生的事,所以没有主动提起,而是一边开车一边和他攀谈起别的来:“叫什么名字啊你,大学生。”
青年一改刚刚的局促,字正腔圆地回答说:“我叫祈聿。祈帅的祈,歌聿的聿,今天的今。”
女子挑眉,专注看前方的路况:“今天的今?”
这话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祈聿紧张地垂了垂眼睫,忽的,又迟疑着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注视着江白的侧脸,说道:“嗯,今天的今。”
江白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名字真好听。”
虽然她这段时间对“祈”这个姓有点敏感,但那跟这孩子又没有关系。
祈聿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他小心翼翼抬头,视线在沉默中移向江白握着方向盘的手。
酒红色美甲折射出前方的红绿色信号灯光。
“看你身上的马甲,今天是去做志愿活动了?”
江白聊天很有一套,一开口就是掌控全场的从容自如。
祈聿点头,听话回答:“嗯,学院组织的敬老院志愿者活动。”
“活动这么晚才结束?”
末了,江白余光瞥了他一眼,又问:“怎么就你一个?车子没电了也没其他同学载你一程?”
祈聿沉默了一下,而后才说:“我收拾的比较慢,走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开了。”
路过一个红绿灯口,江白踩了刹车,偏过头来跟他面对面说话。
瞧着这小年轻局促的模样,江白有意逗弄他:“要不是碰到我,你今晚真就准备这样推着车回去?”
“嗯,”祈聿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移开眼神低声道:“也没有很远。”
江白哼笑:“真是年轻身体好啊。”
即便只有五六公里,要一直这么推着一辆电动车回去也实在够呛。
祈聿更加不好意思了。
“个子这么高,你是体育学院的?”
祈聿摇了摇头,“我的专业是中药学。”
他听见江白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这个专业还蛮少见的。”
祈聿迟疑了片刻,才应声说:“是有点少见。”
江白挑眉:“中药学的,这么说,你会把脉了?”
她顺势将手腕伸了出来,“能帮我诊脉看看吗?”
祈聿盯着她戴了翡翠手镯的细腻手腕看了几秒,眼神变换几许,但手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江白眯着眸子笑笑,收回了手,转而专心开车。
车内的氛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祈聿紧张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手指抓着安全带,指尖在带子表皮不安地划来划去,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眉眼。
江白余光瞥过来,透过车内后视镜的折影也只能堪堪望见他低着脑袋,牙齿咬紧了下唇。
祈聿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要张嘴解释时,车子忽然停了。
江白踩下刹车,单手解开了安全带,冲他看了过来:“到了。”
祈聿怔了一瞬,转而看向了周遭。
他们已经抵达了京北大学门口。
而且还是距离他们寝室楼最近的南门。
江白兀自摁开了后备箱,然后下车。
祈聿赶紧也解开安全带。
望见江白已经将手搭在他的电车上,小男生快步冲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接过车子搬到地上。
他怯怯抬眼,很是认真地对江白道谢:“谢谢姐姐,今晚真是麻烦你了。”
江白摆摆手,“举手之劳。”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对他道:“已经十点了,快进去吧,不然一会儿就到门禁了。”
祈聿“嗯”了一声,推着车子缓缓进了校门。
直到看不到人影,江白才收回视线开门上车。
等回家,已经是十点半了。
江白在车库里停好车,正要拿手机时,目光忽然被副驾驶的一张卡片所吸引。
她拿到手里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张学生卡。
第二天中午,祈聿刚下课,就看到学院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周边经过的学生三两簇堆,暗自惊叹那辆黑色卡宴前抱胸倚车的绝色女子。
江白一身黑色V领高定工作衫,身姿修长冷峻,匀称长腿隐匿在宽松西裤下。
她朝着祈聿勾了勾手指。【姓名:祈聿】
晚上回家,江白洗过澡,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祈聿:【姐姐一般都是几点下班?】
看着对面的Q版微笑狐狸头像,江白打了几个字回复。
【正常上班时间是朝九晚六,偶尔加班,下班时间不定。】
微信那头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祈聿:【那后天姐姐要是不确定具体几点下班的话,我下课了直接去你公司等你可以嘛?】
江白想象了一下祈聿来公司找自己的景象。
个子高高的,模样乖乖巧巧的。如果她还没下班,这家伙可能会安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自己。
别说,还挺有意思。
于是她回复道:【行,到时候把位置发你。】【学院:中医药学院】
面前的人表情呆呆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这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抱歉,我第一次说这种话,可能有点冒昧,”女子看着青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无比从容淡定:“但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
祈聿定在原地,好看的眉眼敛起,似是纠结,又像惊讶,久久没有言语。
江白便安静地坐在车里看他,等他开口。
好一会儿,青年才小心翼翼抬眼,斟酌几番后,他张嘴,轻声说:“抱歉,姐姐,这有点……太突然了,让我好好想一下可以吗?”
像是怕江白生气似的,他当即补充道:“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周一的时候,我会回复你的。”
越说到最后,祈聿声音越小。
他漆黑的眼瞳垂了又垂,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下午出发前,他换了一身简单的体恤衫,搭配一条灰色的牛仔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爽干净的气质。
只不过这会儿,因为江白的暴力撕扯,祈聿的T恤领口有些皱,人也是一副被欺负过的可怜样。
江白眼眸眯了眯,十分好说话地答应了:“好啊。”
说完,她冲祈聿勾起了唇角,重新启动了车子,“周一,我等你。”
在男生的目送下,江白开车,驶离了京北大学。
等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祈聿眨眼间就收起了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近乎病态地舔了舔刚刚江白咬过的嘴唇,又低头,嗅了嗅皱巴一片的衣领,仿佛上面还残存着江白的味道。
一抹餍足的神色慢慢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祈聿痴迷地扬起薄唇,清冷黑沉的眼里跳跃着兴奋。【专业:中药学】
【班级:中药1801B】
望着大头照上冷酷清隽的面容,江白扬了扬唇角,将学生卡收进了包里。
祁聿丢掉手里的纸团,微微向前倾身,长臂一伸,绕过江白抓住了诺拉的脖颈提了起来,他捏着小猫的颈子按在膝上,对江白道:“好好睡一觉,等会起来了再让温姨给你做点吃食,等身体舒服了再回学校。”
诺拉挣扎了一下,扫着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他捏着诺拉躁动的前爪,操控轮椅出去,给江白关上了房门。
“出去玩,别打扰你姐姐休息。”门外他对小猫道。
江白看着阖上的门,久久没有回过神,仿佛刚刚的心悸是一种错觉。
她不停回想那一刻,祁聿伸过来为她擦汗的手,带来一阵淡淡的草木熏香味,平时洗衣房的阿姨最常备的那一款熏香。她从来没在自己的衣物上闻到过,但在祁聿身上就很明显。
那一瞬间让她幻视小时候她发烧,母亲轻轻落在额头上的晚安吻,就是那样宁静又无限令人回味的温馨和幸福感。
不过江白清晰地意识到这两者不一样。
因为她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领会了“喜欢”的奥义。她喜欢祁聿,不同于以往,一种特殊的情感在油然而生。
第 27 章 探望
喜欢是一件令青春期少女无地自容的事情,毕竟她哪里知道怎么隐瞒呢。只要想到对方在注视她,脚下的步伐都不禁踉踉跄跄,身子犹如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喜欢不从轻飘飘的脚步泄露出来,也会从眼睛里飘出来。
四月,墨子文刚结束竞赛从英国回来,就看出来闺蜜的异样。
她看着对方首次SAT考试成绩,那叫一个漂亮,都看不出来是刚转IB课程半年的新生。墨子文膝盖撑在椅子上,一只手搂着江白的肩膀。
“再刷一次成绩应该就前途无忧了,不愧是我家宝宝。不过成绩都出来了,你至于每天这样魂不守舍吗?”
直到墨子文审视的目光凑到她脸前,江白才回过神来。
“嗯?啊?你说什么?”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耳边传来了一阵狭促的哀嚎。
祈聿怯怯睁开眼,就看到江白寒着脸收回腿,刚刚准备踹他的男车主已经面朝下倒在了草丛里。
“陈处长,麻烦叫一下救护车。”
扭头跟陈硕言招呼了一声后,江白蹲下来,查看祈聿的伤势。
“还能站起来吗?”
祈聿仰起脸,像是第一次见江白似的,怔愣了好久。
见他满脸迷茫,一动也不动,江白还以为是撞坏了脑子,脸色登时就变了:“祈聿?”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祈聿眼睫颤了颤,总算有了点反应:“……姐姐。”
他本想冲她笑,让她放心,但嘴角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
更是在望见江白身后的陈硕言后,祈聿整个人都不好了。
地上的男人骂骂咧咧爬起来,鼻孔朝天地质问道:“MD,你敢踹老子?简直反了天了!”
他抬手就准备朝江白走去,一旁正在拨打120的陈硕言二话不说沉着脸横在江白跟祈聿面前,一米八几的气势一下子就震慑住了男人。
男车主不敢对陈硕言这个男人做什么,只能嘴上说两句,但气焰跟刚刚比,已然消了一大半。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这崽子撞坏了我的车,还企图碰瓷讹钱,要么你们就赶紧走,要么,就替他把钱赔给我。”
江白没理会男人的叫骂,只问祈聿:“具体什么情况?”
祈聿语气恹恹的,但还是把事发经过说了:“他逆行,还开远光灯,我没看清楚,就撞上了……”
听完,江白冷冰冰地回头,剜了一眼男车主。
被当场指出来,男人面子上挂不住,避重就轻地说:“谁让这小子骑那么快的,你看看给我车撞的,我刚提的新车,修车钱都好几万!”
江白一记冷眼看过去:“逆行加开远光灯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还敢让他赔钱?”
这女人的眼神太过威慑,男人缩了缩脖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怼。
见祈聿仍旧坐在地上,膝盖上的血流个不停,江白眉头狠狠皱起。
“报警了吗?”
祈聿摇头,拿出已经碎的无法开机的手机说:“手机撞坏了,开不了机。”
闻言,江白再没了耐心。
她先是掏出电话报了警,上报了对方的车牌号和现场情况后,她挂了电话,上前两步,双手穿过祈聿的后腰和大腿后侧,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的忽然悬空让祈聿慌了神,手下意识就勾住了江白的脖子。
“姐姐……”他气息有些不稳,但也做不了其他动作,只能紧紧抱住江白:“你放我下来吧,我很重,万一把你……”
“闭嘴。”
江白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现在等救护车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她抱着人,快步朝着车子走去,还不忘叫上陈硕言。
“陈处长,麻烦帮我开下后车门!”
看见江白毫不费力就抱起了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陈硕言拿着手机已经顿在了原地。
江白的催促声让他猛地回过神来,于是两人合力将祈聿送进去后车座。
江白还不忘回头,拍下了事发现场的照片。
走之前,她指着轿车车主,厉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去医院的路,江白开的很快,全程都没再说一句话。
坐在后排的祈聿也是。
陈硕言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直盯着他们前方驾驶室的方向,眼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想法。
直到抵达医院,车内谁都没有说话。
陈硕言觉得这样的氛围很是微妙。
江白在他面前总是挂着从容淡定的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表情那么可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叫祈聿的大学生。
陈硕言心情变得糟糕了。
等到了医院,提前接到电话的院方已经派人等在门口了,祈聿被推进诊室检查。
忙完,江白坐在诊室门口的凳子上,忽的想起来陈硕言也跟着来了医院。
她原本是要送他回去的。
江白不好意思地看过去,正好跟陈硕言对上了目光。
男人扯了扯领带,维持着最后一丝得体。
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似的,陈硕言摆摆手笑道:“江总不用抱歉,反正我晚上也没别的安排,只要那孩子没事就行。”
江白还是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陈处长了,一会儿结束,我送您……”
“不用那么客气,”陈硕言说:“医院门口就能打车,而且这里距离我家不远。江总辛苦一天了,也要早点回去才是。”
不一会儿,医生处理完出来,江白当即迎上去,“医生,麻烦问下那个男生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要不要手术啊?”
医生先是被她的急切惊得愣了一下,见这人和里面的病人像是认识的,于是推了推眼镜说:“没什么大碍,患者身体挺好的,就是局部的擦伤,伤口第二天会比较疼,过两天有水肿现象都是正常的,按时上药就行。”
“脑袋呢?没有撞坏吧?”
医生摇了摇头:“只是轻微的磕碰,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是患者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精神会比较紧张。”
闻言,江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指了指缴费大厅,说:“先去缴费吧。”
见没什么事,陈硕言便道:“我去吧。”
江白拦下他,“陈处长,这事就不劳烦您了。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这边我来处理就行。”
陈硕言觉得这些事都压给她不好,但江白态度坚决,不像是要跟他推脱客套的样子。
于是陈硕言只得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江白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陈硕言走后,缴完费的江白回到诊室。
因为有新的病患进来,祈聿便移到了门口的休息厅坐着。
他今天穿了条深色牛仔裤,这会儿两腿的膝盖处都破了一个大洞,衣料几乎被横切斩断,露出模糊的血口子。
一块厚厚的纱布斜着贴在额前,膝盖也抹上了褐色的碘伏,但还是能明显看出蹭破的血肉。
一股淡淡的阴郁笼罩在祈聿身上。
撑在大腿上的掌心和手肘也有不同程度的血痕,随着时间过去,已经结了痂。
江白来的时候,男生正垂着脑袋坐在凳子上,散落的碎发遮住了眉眼,江白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左边的空凳子上放了几盒医生开的消炎药。
江白在祈聿右手边的空位子上坐下,“吓到了?”
祈聿没吭声。
江白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22:45了,从这里开车,最快也得二十分钟才能抵达京北大学。
折腾了这么久,要想在门禁前将他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医药费我已经交过了,”江白说:“时间太晚了,我帮你找个酒店,先住一晚上吧。”
说完,她起身,掏出车钥匙就准备去门口开车。
祈聿忽然闷声开口道:“姐姐不是说会等我周一的答复吗?”
江白脚步一顿,她折返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祈聿。
面前的人给她一种在闹别扭的感觉。
答复?
说起这个,江白还有火气呢:“我不是一直在等吗?”
“那你还……”祈聿抬起脸,话说了一半,看到江白的眼睛,剩下的话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双眼盛满了委屈。
被车撞翻在地,他没哭;被轿车车主指着鼻子骂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他也没哭;医生给他刮掉嵌在肉里的石子上药,他也忍着没出声。
但现在,刚刚说出来的字字句句,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心底的难过。
江白反问:“我还怎么了?”
很可惜电梯模糊的金属反光看不清祁聿的脸色。江白低下头,她的心跳仍旧为这句“不会了”停滞,感受到沉沉的痛苦和煎熬压抑在胸口。
电梯打开,祁聿朝她叮嘱道:“这几天我留在医院,就不回去了,照顾好自己,我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司机早已到了在乘客等候区,下车朝祁聿打了声招呼。
“那我走了,”江白看了眼人,侧身看向祁聿的脖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擦药。”
她上了后座,把小包放到旁边,系上安全带,朝窗外的人挥手。
江白的脸隐匿在车窗防窥膜后,那层铺盖在她身上的阴影,正是女孩隐晦难讲的心事。
第 28 章 黑手机
十二天后,祁星康复出院,江白见到了能正常生活的他。
同二月份没什么区别,他身材仍旧清瘦,面上带着些许红润,唇色很浅。不过眉眼浓墨重彩,眼睛仍旧亮亮的,并不为病痛担忧。
“这次来了南城,爷爷可没什么理由让我回去了,我要赖在你这里不走。”他黏着祁聿。
祁聿难得放松一笑:“随便你住多久,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我让管家把你要的东西打包寄过来。”
少年对着他神秘一笑:“一定不要漏了我的电脑,十分重要。”
毕竟他要干什么坏事,全靠手头的工具了。
江白见他没什么问题,便准备关了灯就回去。
谁料,开关还没按下去,从祈聿的枕头底下却忽然传来了闹钟铃响。
两人皆是一愣。
祈聿显然也没料到,他忙坐起来,伸手在枕头下面掏了掏,将今天车祸被撞坏的手机给拿了出来。
闹钟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
原本开不了机的手机竟然因为一个定时闹钟给强制唤醒了。
碎裂的屏幕上还亮着闹钟的提醒页面,一行小字在闪烁。
祈聿差点忘记了这回事,下意识看了眼江白,手赶紧就要去关掉。
可屏幕坏了,触控完全失灵,祈聿手忙脚乱地划了几下,闹钟却根本没有要关掉的迹象。
他急出一身冷汗,疯狂按开机键和音量键都不管用。
见状,江白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一把就要去夺他的手机,不解道:“大晚上的设闹钟,你在寝室这个点要干什么?”
祈聿肉眼可见地慌了,抓着手机不放,嘴上还支支吾吾乱七八糟解释道:“姐姐没事的……就是我用来提醒我自己的,它坏了有点不太好关……我可以的!”
他动作不便,有意躲着江白伸过来的的手,但最终手机还是被她抢走了。
手上的破手机震动不止,在快碎到看不清字的屏幕上,江白眯了眯眼,勉强看清了闹钟上的提醒字样。
【周一了,快点准备好去表白】
看到“表白”两个字,江白先是心里一沉,敢情这家伙一直推拒着不回应她,是想跟别人表白?
那她这么些天以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跟个笑话一样?
她拿着还在响的手机,眼神有些冷的质问祈聿:“你什么意思?”
床上的人一惊,随即耳朵垂下来,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装,”江白几乎是有些破防了,“我一直在等你回复,你倒好,两天了不发一条消息就算了,还特意定好了闹钟卡点去表白?”
她拿着手机朝床边走去,一字一句质问祈聿,态度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怜爱:“你可真能耐,来,跟我说说,周一凌晨卡点也要让你去表白的,谁啊,这么大魅力?”
祈聿不住摇头,小声解释说:“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说……”
江白将手机扔到他面前,此刻闹钟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无响应自动关闭了。
祈聿只低头瞥了一眼,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江白身上,扁着嘴巴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姐姐……”
“行,你说,我听着。”江白来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黑沉的眼里满是审视:“解释完了你就给我出去。”
祈聿一愣,漂亮的眼里满是迷茫。
江白的表情,不像是跟他说虚的。
祈聿一阵不安,面前人不善的目光就跟毒针一样扎进他心里,痛得连呼吸都成了难事。
他也没料到今晚会车祸,又被江白撞上带回她家里。
原本这个时间点,他就应该美滋滋地发出表白短信,然后两人顺利结成情侣。
可现在,他的计划全乱套了。
祈聿越想越委屈,出声解释的时候,嗓音不由得带上了哭腔。
“我要表白的人,是你啊姐姐……”
闻言,江白蓦地一怔。
祈聿靠坐在床上,抬手抹眼泪,一边强忍住哭意,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第一次碰上有人说喜欢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怕我……因为太过激动而匆忙答应,等日后我们两个、有人后悔的话……”
长这么大,他身边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意。
因为想要个儿子,所以父亲买了个女人回来关在地下室。
后来母亲跑了,亲爹觉得丢脸,将他视作晦气玩意,整日不是打就骂。
再后来,爹也没了,他被人送到镇上的福利院,可里面的孩子都不喜欢他。
因为每个来领养的家庭,甚至平日里照顾他们起居的阿姨和院长都对长得漂亮又聪明的祈聿青睐有加,吃饭给他盛最多的菜,好心人送来的衣服和玩具也是先给他挑最好的。
祈聿并不喜欢被这样特殊对待,因为这些,他被那里的孩子排挤,趁院长阿姨不在的时候,他们把他推下水池,扯坏他的衣服,踩烂他的玩具,嘲讽他克死了自己的爸。
他唯一碰上对他散发好意的人,就是江白。
但即便这样,祈聿也还是惶恐。
他道出了关于闹钟的实情:“我没有人可以问,只好自己上网找。然后就有人说,这种事,不能急……要考虑两天,给彼此一些时间,第三天再去回应最好……”
他恨不得当时立马就答应江白,可那样的话,欲擒故纵的效果就显现不出来了。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很容易被丢弃。
他不想做被江白玩玩就丢掉的垃圾。
但这些真实的内心想法,他怎么能全盘脱出呢?
感情都是真的,只不过态度要演一半藏一半,不然就没法在江白心里占据重要的分量。
床上的人已经捂住了脸,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当时听到姐姐的表白,我真的特别激动,当场就想答应下来。可冲动是魔鬼,万一哪天姐姐发现我又无趣又幼稚,那抛弃我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祈聿一股脑的说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只想要快点解释。
江白呆在原地。江白不由分说抓住他的脚踝,淡漠的眼睛抬起,与他平静对视。
“别乱动。”她压低了声音说。
话音刚落,祈聿果真就不动了。
江白这才低头,稍稍一使力,就脱掉了他的板鞋。
祈聿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紧张到脚趾都绷得紧紧的。
不过还好穿着袜子,应该没有被看出来。
“姐姐,这里是……”祈聿规规整整地躺在床上,被子只拽了一角盖在肚子上,两条腿露在外面,破了大洞的牛仔裤和血肉模糊的沾了碘伏的膝盖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江白刚探进来个身子,他就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状似无意地拉过被子,将自己盖的又紧了些。
“你睡觉不关灯吗?”江白缓步走进来,问道。
祈聿将脸埋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起不来,没法关。”
跟刚才在车里说自己没带身份证一样的理直气壮。
江白哼笑一声,顺手就要给他关灯,祈聿却忽然叫道:“等一下!”
“怎么了?”江白手指停留在墙壁的开关上,“你到底要开灯还是关灯?”
祈聿眨了几下眼睛,说:“姐姐你、关吧。”
也不知道刚在嚷嚷什么。
哪怕心里有了猜想,祈聿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地问一遍。
江白头也不抬,专心替他换鞋:“我家。”
男生垂在沙发上的手攥了攥,想起刚刚江白吓唬她的模样,故意噘着嘴说道:“姐姐不是说要给我扔到公园上凑合一晚吗……”
呦,还挺记仇。
江白收拾完,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毫不掩饰地说:“我是有那个打算。”
祈聿眼神瞬间就变了。
但随后他就听到江白说:“不过我可舍不得。”
江白眼角挂着很浅的笑:“你说这么好看一孩子,要是被什么变态看到给我薅走了怎么办呢?”
又在拿他说笑。
祈聿心里一堵,干脆眼一闭头一歪,就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江白一边忍住笑一边将他翻过来,“你可不能睡在这儿,床给你铺好了,先在我这儿对付一夜,明一早我给你送学校去。”
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祈聿心情好像更差了,他于是捂住耳朵,脸朝向沙发靠背,不听不看也不回答。
江白还能奈何不了他?
她抓着祈聿的胳膊,手穿过他的腰,没怎么费力就将人给搂起来了。
常年体能锻炼的优势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这孩子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身侧的床垫凹陷了一块,祈聿察觉到是江白坐了下来,但难过的情绪涌上来,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然后祁星翻到了最近的照片,惊诧道:“诶,这是你吧,拍得还怪可爱的,我哥应该没这个技术吧。”
江白看过去,正是她发给祁聿的两张照片,一张圣诞节学校开放日、一张冬令营她举着小海龟。
“是我发给他的照片,学校办的活动和冬令营。”
祁星看着两张照片笑了一声:“我真想体验一下你的生活。”
第 29 章 醉酒
周末,徐彦提着电脑包来庄园,沙发上有两个凑到一块的脑袋,一个祁星、一个江白。
他倒是知道祁星突然生病转院来了南城,不过工作上事情太多,没来探望过。
徐彦冲两人寒暄一声,转头上楼去找祁聿。
“你弟弟在这儿倒是有了玩伴,有利于养病。”徐彦调侃道。
祁聿看了他一眼:“来书房说。”
“他的病严重吗?有没有影响?”徐彦坐到沙发上。
“要吃药控制,有复发的可能。”
徐彦皱了眉,要是每次发作都如这次一般,祁星本就不好的身体还能有多少天寿命。
“医生有没有说他身体能坚持多久?”
祁聿看向灰蒙蒙的窗外:“董明说他越是长高,身体负荷越大。小星每次生病我都疑神疑鬼,明知道病情如此,但祁承多活着一天,我就要把小星减少的寿命算在他头上。”
第二天上午,刚开完长达两个小时会议的江白回到办公室,额心突突直跳。
又是一次鸡飞狗跳的破会。
因着昨天的闹剧,今天一天江白的脸都是黑的。
那些个平日里作妖惯了的亲戚见她阴沉着脸,罕见地没怎么在她面前找事。
不然,今天的会议岂止是两个小时就能结束的。
这时,助理敲了敲门,进来的时候递上了她的手机,说是有微信消息。
因为页面隐私设置的缘故,助理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发的,只恭敬地将手机送来给江白。
“知道了。”
江白接过解锁,看到了半个小时前祈聿发来的微信消息。
【姐姐不要忘记把公司的位置发我一下哦(小猫贴脸.jpg)】
江白点进去,被那张猫猫表情包给治愈了不少。
明天就是那小子请客的日子了。
江白倒是挺好奇这家伙会带她去吃什么。
高级餐厅肯定是不用想的,就祈聿的家境,也去不了什么高奢消费场所。
她敲了几个字回复:【今天如果能正常下班,我就开车过来学校接你。晚了的话再给你发位置,你可以在公司楼下大厅等我。】
祈聿几乎秒回:【好的(●v●)】
看到后面带的小表情,江白才第一次体会到颜文字的可爱之处。
虽然那孩子面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气质,但在网上聊起天来,各种表情包和颜文字倒是丰富。
她甚至能想象到祈聿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如果浮现出跟这个颜文字一样的表情……
那简直可爱炸了。
最后一节课,祈聿收到了江白发来的位置信息。
看来她被工作绊住脚了,不能准时下班。
祈聿盯着上面的位置消息看了好一会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回了个“OK”+满脸期待的颜文字后,就将手机息屏揣进了口袋里。
同在实验室的小组同学将提取的大黄蒽醌盖好,转过头来时就看祈聿正扬起嘴角,看向手中的烧杯时,眼底挂着淡淡的笑。
“祈聿,你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啊,难得见到你这副表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祈聿恍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明显了,于是又收起了笑意,恢复了那般冷淡的神色。
“没什么。”
他将药剂归类好,看了看老师布置的作业,发现他们这一组似乎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提前完成的小组可以先放学。
于是祈聿将药剂交给老师,然后脱了实验服,背上包就离开了教室。
他先去寝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出发前往微信上的位置。
江白发来的定位是光盛集团的位置。
祈聿打车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六点半。
他拿手机给江白发了个微信消息,告诉她自己到了。
隔了十分钟也不见对面的人回复,想来应该是在忙,于是祈聿只好去前台。
“找我们江总?”前台小姐问了一下:“请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祈聿摇头。
前台小姐于是说:“抱歉,没有预约我们没有办法放您上去的。您可以在那边的休息区等候一下,或者再跟江总打个电话联系试试。”
祈聿想了一下,说:“我去那边等着就行。”
于是他来到大厅休息区的沙发坐下,并用手机给江白发了个消息。
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江白没回消息,也没下班。
祈聿有点昏昏欲睡。
他随手抓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时不时翻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提醒。
就在这时,他留意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那人刚露面,前台小姐就立马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陈处长,您好。”
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冷峻刚正,但偏偏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笑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我找你们江总,她还没下班吗?”
前台小姐点头道:“您是跟江总打过招呼了是吧,我帮您呼叫一下。”
她正要伸手去打电话,被称作陈处长的男人却是拦住了他,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去那边坐着等她下班就好。今天是突然到访,没来得及预约,就不要打扰她工作了。”
说完,男人就转身到了休息区,坐在了祈聿侧边的沙发上。
刚刚的话祈聿都有听到,于是他暗暗打量起了这个男人。
气度不凡,衣质上乘,仪容仪表都透着一股子矜贵,但气势正派,是正经大院出身的高干子弟。
这么年轻的处长……
祈聿沉了沉眼眸。
终于,十分钟后,祈聿的手机有了动静。
他连忙解锁。
是江白的消息。
亲亲姐姐:【抱歉,久等了,现在刚下班,我乘电梯下来。】
祈聿瞬间就来了精神,期待地抬眼,四下张望。
私人电梯门开的时候,祈聿一眼就锁定了江白的身影,他匆然起身。
一早得知了他位置的江白也是直奔休息区而来。
见到人,女子心情极好的招了招手,正要开口,只听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京城某处墓园。
周遭都是黑漆漆的,月亮隐在云层中,星星发着微弱的光。
江白打了车过来,随手脱了外套搭在肩上,也不管大理石凉不凉,就那么坐在了一处墓碑前的空地上。
墓碑上刻的是她妈妈胥柳诗的名字。
坟墓前空空如也,近期没什么人来过。
江白酒喝的脑袋有些晕,脸颊发热。
她带来了一束花过来,是母亲最喜欢的向日葵,路上找了几个花店才买到。
她揉了揉眼睛,将花放在墓前,笑着说:“妈,今天来晚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我这酒喝的,今晚还大闹一场,怪好笑的。”
说着说着,她就笑不出来了,扑在墓碑上活像个小孩儿一样,哽咽着,将这些年来的苦楚都说了出来。
“你还躺在这儿呢,他们俩凭什么耀武扬威的办生日宴……”
自从母亲去世后,江白脾气就变得很差,对夏芸没个好脸色,对她亲爹更是没有好脸色。
平常见不到面的时候还好,若是碰上了,免不了要斗出一阵动静来。
作为商人,江鸿南一直都想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但奈何胥柳诗并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
她倾注了全身心的宠爱给江白,教育她,培养她,给女儿最好的一切。
登堂入室的夏芸对江家虎视眈眈。
如果不是江白当时还小,公司资产股权方面的东西没拿到手之前在江家站不住脚,她绝对不会放任她爸跟夏芸两个人好过。
这么多年来的争抢掠夺,让江白在外人眼里成了一个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薄情形象。
她可以为了拿下市场交易权三天不合眼,带着团队凌晨蹲守在负责人必经之路的单位门口。
也可以因为品控问题,当场与合作了多年的友商翻脸干仗。
要想在江家有话语权,既不争也不抢,迟早有一天连活着都是个问题。
江白理了理思绪,跟母亲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但就是没把娃娃亲的事说出来。
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还是不要让母亲担心了。
夜色渐凉。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江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抓着外套出了墓园。——“姐姐。”
“江总。”
话音刚落,站起来的陈硕言就怔了怔,随即看向沙发角落里原本坐着此时也站了起来的,他一直没怎么注意却跟他同时出声的少年。
祈聿也回看了过来,黑沉平静的眸子散发着冷漠。
纵然醒后想起是这样没有逻辑的一个梦,她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涟漪,为梦境中两人的交集而欢喜,就像是一个人独自谈了场惊心动魄的恋爱。
想着想着,她想闭上眼睛,再续上那个梦。
祁聿看着她醉倒在沙发椅上,而后渐渐没了动静,她逐渐闭上眼睛,只是偶尔发出低低的意味不明的笑声。
他碰了下江白的脸蛋,发热发烫,因为小两杯真的醉了过去,祁聿拿着旁边的薄毛毯给她盖上,而后关闭了投影,悄悄出了影音室阖上门。
看到外面天光渐透,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不是因为醉酒,而是紊乱的作息和不知何时发作的腿疼,渐渐折磨得神经衰弱。白日他总是不愿意浪费精气,一心要处理祁承,只有夜晚有稍加放纵的时间。
不过祁聿也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未必会比祁星好。
有些事,得再快一点。
第 30 章 请假
影音室密闭无光,江白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几时几刻,她掀开身上的毛毯,迷瞪了一会儿,又立马惊醒,今天要上学!
她匆匆忙忙上楼,一看手机十一点,两眼一黑。
虽然知道祁聿大概率给她请了假,但这种逃学的感觉还是像过去一样令人心慌。
江白去洗漱间洗脸,下楼时温姨已经把放凉的早饭给她热了一遍。
“可以垫垫肚子,等会多吃点午饭。”温姨道。
江白点点头,只啃了一个咸蛋黄流沙的欧包,祁星嬉皮笑脸从电梯里走过来,看了一眼,从盘子里堂而皇之拿走了一个菠萝包。
“不错不错,刚好我也饿了。”
江白订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装修奢贵华丽,摇曳的烛光将包厢衬托出的温馨暧昧的氛围。
透过巨型落地窗,可以清晰看到外面闪烁着霓虹灯光的高楼大厦和彩霞黄昏。
祈聿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旁的全透落地窗所吸引。
两人落座后,侍应生用餐车推来菜品,依次有序上菜。
祈聿拿过手旁的菜单,对照桌上已经上过的菜看了看。
当瞥见上面一长串的数字时,他清冷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价值五位数的菜……
他默默放下了菜单。
服务生要给祈聿倒酒,却被江白伸手拦下了。
“酒撤了吧,换果汁。”
祈聿酒量不好,她一会儿回去还要开车,两个人都不能沾酒。
服务生应下,将冰桶里的红酒全都撤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插着数字“18”蜡烛的精致小蛋糕被端了上来。
祈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写了他名字的小蛋糕,亮灼灼的眼神看得江白心里一痒。
等菜全部上齐,夜幕也刚好降临。
落地窗外的景色变得绮丽幻彩。
“砰!”
一颗白花忽然在空中炸开,金色的光点绽放出漂亮的花朵后自由落下熄灭。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五颜六色的白火足足放了三分钟,最佳观赏角度刚好就是祈聿两人坐着的第36层楼。
祈聿看完,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了白火,盛满了惊喜光彩。
他回过头,正要跟江白分享这白花,忽的见到坐在对面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祈聿一顿,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
“这白花……”他迟疑着张嘴,声音轻到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是姐姐你放的?”
江白不说话,就单手撑着下巴,挑眉看着他笑。
酒红色的美甲折射出对面祈聿懵懂的面容。
此中意味已经很明确了。
祈聿呆在原地半分钟,而后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胆怯地躲避着女子的目光。
氛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江白并没有刻意去越过那条线,而是若无其事地给他倒了杯果汁,嗓音低沉清脆:“生日快乐,祈聿同学。”
祈聿好一会儿才敢抬起脸,他薄唇紧抿,默不作声地端过江白给他倒的果汁,举杯示意道:“谢谢姐姐。”
“吃饭之前,先许个愿吧。”
江白指了指桌上的蛋糕,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而后看向他。
祈聿坐在原地,眼神茫然一片。
祁聿也随后出来。
“哥哥,我要不早点吃了午饭下午回学校吧。”她的升学材料还没有完全准备完。
“不让你白请假,下午来书房找我。”
江白抬眸,什么事情?
吃完饭江白跟着祁聿去书房,祁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
“离你成年也不剩几个月了,说了教你投资,在你出国前带你实战一回。”
祁星悄悄给江白比了个wink,他小声道:“我哥出手,稳赚不亏。”
祁聿没理会他的俏皮话,而是拿出了三家startup的商业计划书和相关资料。
尽管前两天闹得不是很愉快,但江白还是该来公司就来公司,该上班就上班,哪怕撞见江鸿南了,他只能干瞪眼,然后气得扭头绕道。
上次夏芸生日宴的变故,让不少人对江家的真实家庭关系有了新的了解。
当年23岁刚开始崭露头角的江鸿南偶然结识了文坛新秀小说家胥柳诗,两人迅速陷入热恋,这一段爱情故事一度被传为佳话。
江老爷子对胥柳诗这位极有文学艺术涵养的儿媳也是称赞有加。
然而,如果不是夏芸的出现,胥柳诗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在年少时跟另一个女子爱的轰轰烈烈。
只不过因为某些误会,两人分手,各自追寻自己的人生。
但不知为何,夏芸忽然回国,并意外在一场游轮酒会上撞见了江鸿南,两人旧情复燃,江鸿南被初恋勾的头脑发昏,什么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全都不要了,铁了心要跟夏芸好。
但碍于现阶段的身份地位,他不敢跟胥柳诗提离婚,可又不想放弃初恋,于是干起了出轨的勾当。
胥柳诗便成了这场婚姻中的牺牲品。
旁人只听闻江家太太胥柳诗28岁因创作上的精神压力于家中自杀去世,却很少有人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如果这种事放出来,对江鸿南影响也是极大的。
所以这一切,只有江白记在心里,恨在心里。
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的爽快人,跟亲爹的关系不好也毫不掩饰地体现在工作里。
从前江鸿南还能因为她年纪小能力不足来敲打她,但现在反而是光盛离不开江白了。
也是因此,工作上再有不愉快,两人吵归吵,江鸿南也只能气愤一时,不能拿她怎么样。
隔天,江白因为工作上的事又去了一趟京北大学。
处理完项目上的问题后,江白开车,来到了中医药学院门口。
前两天祈聿在微信上说,他们老师教泡了一种可以医治肝火郁结的柠檬药茶。
祈聿见效果不错,就说等下次她再来京北大学的时候给她包好药茶,直接回家泡着喝就行。
江白并没有多想喝这个所谓的柠檬药茶,只是看这孩子说的实诚,真心从她的病症出发,便答应了说来拿。
收到微信消息的祈聿当即从课堂上溜了出来。
江白倚在车内,见他在上课时间跑出来,不由得斥道:“我的消息又不是圣旨,你怎么课都不上了?”
祈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包黄油纸包好的东西。
听到训斥的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怕姐姐等久了。”
这理由乍一听上去没毛病,但仔细一想就没一个是对的。
江白又不急着回公司,她发消息也说了让祈聿一会儿下课过来门口一趟。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间,江白准备在车里休息一会儿,等祈聿下课后她拿了东西再走。
可这小子一收到消息就奔出来了,前后不过一分钟,给江白都气笑了。
祈聿将那包东西递给江白,解释说:“这个我按照一杯茶的份量分成了十小包,姐姐你可以每天泡一包喝。”
接着他又将保温杯递了过去,“这个是我早上泡好的,保温杯新买的,已经消过毒了,没有使用痕迹,姐姐直接拿去喝就行。”
江白接过来,是个很漂亮的白色保温杯,上面有帕恰狗的标识,十分可爱。
因为握在手中太久,杯身染上了祈聿掌心的温度。
江白挑眉一笑:“还真是细心啊祈聿同学。”
小男生抬起眼皮看她,平静的瞳孔里一片专注。
“我多加了一些柠檬片,喝起来应该不会太苦。”
“嗯,”江白扬起长眉,将东西细致地收进了座位旁的收纳盒:“我会好好喝的,谢谢你。”
听完这话的祈聿抿了抿唇,他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能点头,冲江白说:“那姐姐我先回去上课了,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江白对他招了招手,“去吧,上课要紧,下回可不能再这样跑出来了。”
也不知道祈聿听进去没有,反正他长腿跑的挺快的,不一会儿就见不到人影了。
江白笑笑,带着泡好的保温杯和成包的药茶就离开了京北大学。
“行了,被你说出花儿来了,合同给我看看。”他本想着由江白自由支配,这才符合他们的约定,但一想投资这种事情在大学这个圈子中裹挟着很多人情,稍有不慎就是诈骗和失利,有保险至少能保证她这辈子不为生活担忧。
祁聿看了眼,条款没有问题,他在验资协议上签了个字。
“行,设计一个具体方案给我。”
杨明走后,祁聿揉了揉山根。
徐彦一瞧,打趣道:“你要是真有个妹妹,不得操心死,这算什么问题?”
“不是,昨晚没睡好,头疼。”
“怪不得看你无精打采的,反正新证据我已经移交律师团做好记录了,只差……你说的那件事。我这几天也睡不好,研究组的事像是搁我心上一块大石头,每次祁承找我……我就那个烦啊!”
徐彦摸了摸口袋的烟,看到祁聿又叹了口气,没拿出来。
祁聿没有理会他的焦虑,反正就是个等,什么样的心情不是等。他看了眼手机的消息,Charles发来的,过几天就是他的七十五岁寿辰,他已经带着外婆回国,将在南城举办寿诞晚宴。
“五月五,我家老头子寿辰,欢迎你来吃顿好的,工作餐就不用备礼了。”他对徐彦道。
“你这嘴可真够刻薄的。”徐彦白了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