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了几口午膳, 秦芙蓉便收拾齐整准备出发。
她心里烦躁的很,一点胃口都没有,几个丫鬟看着她也是欲言又止的, 但此时这种情况也是不敢多说, 毕竟自家姑娘是当家主母,这事只能她亲自出马。
刚起身便见几个丫鬟抱着几个锦盒进门,柳儿低着头,语气有些低, “是二爷差人送来的, 姑奶奶和表小姐那也送了,说是, 说是在外头办差时顺手买的些小玩意, 给您解闷。”
秦芙蓉点头“嗯”了一声,只扫了几个锦盒一眼,也没看里头东西的兴致。
柳儿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没什么变化才道:“二爷车马并未进府便领了皇命,再次出京办差去了。”
秦芙蓉摆摆手, 语气淡淡道:“暂时先收起来吧。”
柳儿见自家姑娘这反应, 先前那点莫名的担忧烟消云散,利落地应了声“是”, 便指挥着小丫鬟们将东西抱下去了。
秦芙蓉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夫妻一场, 她答应侯爷的事情自然是得完成,小叔的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暂且先搁置一旁,还是先将眼前的事情要紧。
差小丫鬟去唤秋嬷嬷,一行人很便出了府。
天气晴朗, 凉风习习。
秦芙蓉端坐在马上车闭着眼睛小憩,秋嬷嬷看了眼外头高头大马上的侯爷,没忍住叹了口气。
她又看了眼一脸疲态的夫人,一阵心疼。
杜通房被留下,终究是个祸害。
老夫人一向是喜欢陈氏母女的,甚至到了偏疼的程度了,只愿老夫人在此事上不要犯糊涂。
秋嬷嬷皱着眉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老夫人终究是年纪大了,近些年时常会拎不清,夫人夹在中间,莫受了委屈才好。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便到了长公主府。
这是在皇城附近的公主府,朱甍碧瓦在日光下流转着金黄色的光芒,雕梁画栋极尽巧工。
一进府门,便感受到了其与外界的不同。
可以用“静”字来形容它的一切。
安静,干净,更是雅静。
一个个丫鬟小厮身着统一服装,规矩恭谨,手上虽做着事情,但寂静无声,动作行云流水,很少会传来什么响动。
再看府内的布置,曲水流觞,亭台错落,一草一木极尽风雅。
长公主应是已经接到了消息,早就在正厅等着了。
流水似的赔礼在二人身后一起进入了长公主府。
一进门,秦芙蓉便看到了厅内巨大的红珊瑚,红彤彤的极具震撼,艳丽如霞,脚下是轻柔的绒毯,人走在上面发不出什么声响。
厅内的摆设富丽堂皇,无数名贵摆件摆在各处,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长公主一见秦芙蓉进门,便起身迎了上去。
秦芙蓉躬身见礼,长公主亲手将她扶起,仔细端详着她,语气轻柔道:“无需跟本宫客气,好些日子没见你了,瞧着你又清瘦了许多。”
秦芙蓉能感受到长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见此情况心中的忧虑也消除了不少,嘴角挂着浅笑道:“谢公主关心,我就是有些苦夏,入秋后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在长胖了。”
长公主点点头,牵着她的手一同坐了下来。
下首裴少阳躬身行礼,长公主摆摆手道:“你啊,快起来吧,安宁早就在后院等着你了。”
她瞧着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裴少阳,语气终是带了些责备:“你这次实在过分,先去见她吧,莫要再惹了她哭。”
裴少阳再次对二人行礼,这才转身走了。
秦芙蓉看着继子如青竹般清瘦的背影,皱着眉头一脸歉意的对长公主道:“此事确实是少阳不对,您,您合该骂他两句出出气,怎得轻飘飘的便将此事揭过了呢。”
长公主却是叹了口气,笑容颇为无奈道:“你知道的,安宁从小便喜欢少阳,这婚事也是咱们两家共同求来的,少阳此番确实下了本宫的面子,但,”
她顿了顿,还是道:“但本宫,也是理解他的。”
长公主拍了拍秦芙蓉的手问道:“你和盛安,尚未有夫妻之实吧?”
秦芙蓉小脸一红,点了点头,长公主笑道:“这男子啊,便没有能为一人守的住的,你尚年轻,并不懂得其中的道理,像本宫,虽未给驸马纳妾,但他也是有两个通房的,安王弟那么宠安然,虽无侧妃,但确也有跟了他多年的妾室。”
她看着外头的天色,笑容无奈:“咱们女子啊,任她身在多高的位置,在夫妻一事上,总是落在下风的。只要爱了,便身不由己。”
秦芙蓉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世上便没有一心一意的男子了?”
莫非这世界上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见一个爱一个的家伙?
长公主只看着她摇头,“本宫是没听说过的。”
秦芙蓉抿着嘴,直接道:“那女子还是不要嫁人了吧。”
长公主见她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嗔怪道:“莫胡说,你才多大,总不能一辈子为盛安守着,本宫也听皇兄说过盛安的遗愿,放心吧,本宫和皇兄一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秦芙蓉更加不愿意了,忙道:“不不,殿下,真的,若世间男子皆是如此,我便不嫁人了,待安宁嫁来侯府,我便搬到庄子上住,做个快乐逍遥的定北侯老夫人才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小声道:“若是无聊了我便也养几个面首,吟诗作画,骑马游玩,将男子能做的风流事情,全做个遍。”
言罢捂着嘴笑地前仰后合的,长公主倒是被她的大胆发言给逗笑了,指着她“你啊你的”,说了半晌。
长公主对面首这两个字很是熟悉,不管是前朝还是现下的姐妹们,同驸马感情不好的,或是驸马去了的,也多是有养的面首,过的那是一个逍遥自在。
长公主看着她年轻的面容,好半晌无奈道:“普通女子嫁人,并不是为了寻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为了安身立命。古往今来多是如此,夫为妻纲,子为母纲,纵是本宫,身为皇家公主,看似尊荣无限,其中亦有诸多不得已”
她见秦芙蓉听得认真,继续道:“所以在选驸马的时候,本宫未在世家里头选,而是在踏实,一心做学问的清流之中选中了驸马,驸马没什么亲人,性子也够温和,自然任我拿捏。至于安宁,”
说到女儿,长公主神情变得愈发柔和,可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从小被我娇养着长大,心机不深,世家里头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本宫不多说你也明白,将安宁嫁到你们府上,本宫是最为放心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爱之深,则顾之其周全。
她轻轻握住秦芙蓉的手,话语间充满了身为母亲的托付之意:“将安宁嫁到你们定北侯府,其实是本宫反复思量后,最放心不过的选择。侯府上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糟心的污秽事。少阳更是本宫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虽冷了些,品性却是端方正直,与安宁又有自小的情分。将来成婚,即便给不了她一心一意的爱,但只要能安稳和顺地待她,相敬如宾总是能做到的。”
长公主絮絮叨叨的同秦芙蓉说了许多事情,她和驸马的过往,和裴少阳母亲的过往,秦芙蓉听的明白,这完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下半生的筹谋和爱。
秦芙蓉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在京中适龄的勋贵子弟中,裴少阳确是无可挑剔的佳婿人选。
定北侯府如今剩下的也就那几口人,所谓纷争,也只剩了后院那点子事,而继子一向算是不近女子,这两年,也才纳了两位通房而已,相对与别个,已经算是极少的了。
而裴少阳本人,能力出众,前途无量,又知根知底。
裴少阳也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同安宁青梅竹马,二人成婚后,待安宁定不会差了,夫妻和睦至少是有的。
长公主此举,无非是想为女儿寻一个最稳妥最安宁的将来。
安宁安宁,长公主只愿女儿,余生安宁。
解决了大问题,长公主也未生气,婚事照常进行,只等陛下颁下赐婚圣旨,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
二人又聊了许多,秦芙蓉也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本是为了店铺开业时送来的,索性今日是上门道歉的,为表诚意,她也就提前送了。
她看了眼外头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继子,翻了个白眼,实在是觉得这人可恨。
她提出告辞时,安宁还专门替长公主送她至府门处。
小姑娘乖巧地走在她身侧,小手抱着她的手臂,对自己亲热的很,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可安宁那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前头,白皙的脸颊上带着红晕,唇角抿着压不住的笑意,将那既羞又喜的小女儿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秦芙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五味杂陈,但她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化作一丝无声的叹息和深深的无奈。
秋嬷嬷今日一直守在她身旁,看她这模样知晓她在可惜什么,叹了口气道:“夫人莫要忧心,郡主天真烂漫,日后嫁到咱们府上,定会有得力嬷嬷随侍,燕儿姑娘,在她们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秦芙蓉点点头,“确实,都是宫里出来的,手腕自然厉害的很。嬷嬷,我可惜的不是这个,我可惜的是,为何女子都一定要嫁人呢?为何非得嫁了人才能安身立命呢。”
秋嬷嬷摇了摇头,“自古如此,您实在多虑了。”
秦芙蓉嗯了一声,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丢了去商铺的想法,笑道:“明日我去铺子看看,嬷嬷可要一起去?听说盼儿做的极好了,胡掌柜对她多有夸赞呢。”
提到侄女,秋嬷嬷脸上也是换上了笑脸,“好,那老奴就跟着夫人一同去见识见识,也瞧瞧盼儿是否真的有长进了。只是,”
想到今日发生之事,秋嬷嬷还是忧心道:“只是燕儿姑娘的事,您还得同老夫人说明,若是被有人之人利用”
秦芙蓉点点头,思趁道:“想必这时候小姑已经回来了,我同她一起去婆母院里,还有侯爷,叫他自己解释去吧,只是小姑一定得在,若是婆母糊涂了,还能劝上一劝。”
见夫人思虑全,秋嬷嬷已然十分欣慰。
她看着如花一般娇艳的夫人,心里想着夫人同长公主说的话,虽说夫人之言虽然大胆,但事实确实如此,她已经是侯府老夫人了,只要有这个身份在,又何必拘泥于什么嫁人不嫁人呢。
轻轻摇摇头,看着夫人捧着脸看外头景色的模样,她觉得她也是疯了,竟然十分赞同夫人得大胆言论——
作者有话说:外头大雨倾盆,好适合睡觉啊,但是我还在工位上[可怜]
第42章 第 42 章 这回不装了?不用屏风挡……
秦芙蓉回到侯府之时, 裴映雪已经等在了她院里。
二人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今日便将继子将杜燕儿收房的事情禀告与老夫人。
秦芙蓉已经差了人盯紧了陈氏那边,柴房内通风报信的丫鬟秋嬷嬷已经去审, 有裴映雪在, 老夫人倒是也没为难她。
待到一切忙完夜已经很深了。
沐浴完毕她终于躺在了床上。
柳儿心疼地看着她,这两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二两肉,今日这一折腾,又全部赔了进去。
她侧卧在床上, 疲累了一日, 肩膀酸疼的厉害,柳儿跟着红艳学了不少按摩的技巧, 手上的力道虽有些重, 但也是叫她整个人都舒缓了许多,困意袭来,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起的晚了些,从老夫人院里回来便见杜燕儿已经侯在她院门处。
杜燕儿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只是仔细瞧着, 脸色不若从前红润, 憔悴了许多,她见秦芙蓉走进, 登时便跪了下来,张口便要请罪。
秦芙蓉恍若未闻, 只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人一眼,语气淡漠道:“燕儿通房当本夫人说的话是死的吗, 谁准你出的院子?”
她微一摆手,直接吩咐道:“将这位通房送回侯爷院里,再告知侯爷, 若是再放人出来,莫怪本夫人亲自收拾。”
言罢看也不看杜燕儿,直接离开了。
杜燕儿咬着唇,眼中的狠毒快要溢出来了。
她为了求表哥允许自己出来,一早晨便伏低做小的,可表哥只挑眉看着她,说了一句“出院子也行,你去求得母亲原谅。”
可如今她被秦芙蓉这般下了面子,以后她在侯府要如何自处?
她被拘着出不了院子,老夫人院外被安排了许多下人,对她是严防死守,叫她想想,叫她好好想想,她到底该怎么办!
秦芙蓉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杜燕儿无非就是求原谅来了,除了继子的院子,若是她不发话,杜燕儿在别处别想讨到好处。
她向来不喜陈氏母女。
若是她们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做人,凭着陈氏作为老夫人义女的身份,杜燕儿原也是能在京中找一个极好婚事的,兴许老夫人还能给准备份丰厚的嫁妆。
可惜她出身低心气高,眼高于顶,偏偏想当定北侯夫人。
她以为做了继子的通房便能在侯府步步为营,扶摇直上了?
呵,秦芙蓉便要将她压得死死的。
既然继子在这事上糊涂,她也不在乎在他面前做个坏人。
侯府,容不得腌臜的脏东西。
用过早膳后又休息了一阵,她便又出了门。
秋嬷嬷一早便将昨日和陈氏通风报信的丫鬟给发卖了,现下同秦芙蓉一起坐上了去铺子的马车。
秋嬷嬷的侄女盼儿,已经一脸喜意的等在铺子外头了,秦芙蓉笑看着这个落落大方白了许多的小姑娘,笑道:“瞧着盼儿适应的极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盼儿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夫人谬赞,是两位掌柜教的好,盼儿还有的学。”
秦芙蓉点点头,对她道:“你带嬷嬷四处转转,也看看咱们商场有多大。”
转头又对秋嬷嬷道:“嬷嬷您且先看看,我一会还有事情求您呢。”
秋嬷嬷忙道:“哪里的话,夫人您有事吩咐便是。”
秦芙蓉笑着点头,盼儿一脸兴奋地带着姑姑走了。
她一进门,胡掌柜的儿子小胡掌柜便迎了上来,恭敬道:“夫人,东家已经在楼上等您了。”
秦芙蓉点点头,倒是有些意外,她以为继子今日进宫了,竟来了铺子。
叫春儿柳儿四处逛逛,她带着红艳去了楼上雅间。
从她一下马车,裴少阳便看到了她。
她同旁人说话时一脸笑意眉眼弯弯,倒是叫他想到了昨日待他的冷脸。
今晨燕儿哭哭啼啼求他出门,他便戏谑叫去求她。
他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似是很为安宁不平。
昨日在长公主府上,他允诺了安宁相敬如宾。
安宁很知足,甚至很高兴。
他知安宁的感情难能可贵,但是他不爱安宁。
他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但是他想见她。
甚至,在午夜梦回时,在不经意想到她时,会想要她。
兴许这就是爱吧。
是继母也没有关系,她不爱自己也没有关系。
这世上许多任何事,都是需要自己亲手去抢的。
都说子承父业。
父亲去世,他将继母也一并继承了又能怎得?
秦芙蓉进入雅间时,裴少阳正立在窗前,她只能看到一个清瘦高挑的背影。
看室内没再叫放什么碍眼的屏风,她扫了继子的背影一眼,开口道:“这回不装了?不再用屏风挡一下了?”
裴少阳登时便笑出了声,转过身道:“母亲早就猜出来了?”
秦芙蓉冷笑一声,丝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径直坐下道:“嗯,我又不是安宁,没那么傻。”
说完也不管继子什么表情,摆摆手道,“坐吧。”
她这个继子,早就没了从前高冷的模样。
裴少阳无奈地看着她,道了声“是”,也便坐了下来。
秦芙蓉身后的红艳看到侯爷如此表情,默默移开了视线。
侯爷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这眼神,她怎么瞧着同二爷这么像呢!
说句如出一辙不过分吧?
只是,侯爷的眼神没二爷的露骨,也没二爷那么深情。
这叔侄二人不会真的都对夫人有那般想法吧
红艳一时间有些愁眉不展的,怎么办,二爷还好,夫人是寡嫂,且夫人身上有先侯爷的和离书,若是二人真能成事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侯爷是万万不可的!
先不说侯爷身上有婚约在身,就这继母和继子的身份,怎么说都算是惊世骇俗了
不行,这事真的不行。
在这一刻,红艳决定了,她要站在二爷那一侧。
这边厢秦芙蓉直接开门见山,“亲兄弟明算账,开商场这事是我找上的你,地方是你出的,银钱咱们各出一半,在利润上,你六我四,不过掌柜是你的掌柜,管理还得你的人来,我的人负责协助。”
裴少阳并无异议,微微颔首道:“一切听从母亲的。”
秦芙蓉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不用质疑道:“生意上的安排都必须按照我的方式方法来,若是你不同意,咱们的合作就此作罢。”
裴少阳嗯了一声,“母亲放心,您的计划案我都已经看了,写的很好,虽说有些离经叛道的地方,但很大胆,也很新颖,这生意值得一做。”
被继子夸了秦芙蓉也没有觉得多高兴,这两日她实在是有些烦这么个东西。
她嗯了一声,直接起身告辞:“拟好了合同便叫人唤我来签字,我去看看装修进度。”
秦芙蓉也未在意身后之人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
裴少阳盯着她的背影,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他真是爱极了小继母这冷脸的模样。
他挥挥手对手下人道:“按母亲说的拟契书,另外,叫匠人加快进度,既然本侯回来了,这铺子,也便该开业了。”
秦芙蓉查看着装修进度,主楼的装修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后头几个院子因为有特殊要求,所以进度要慢上一些。
她倒也不着急,毕竟此番她是要做京中独一份的商场,慢工出细活嘛。
眼下她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开业当日的宣传上。
她的人脉不多,昨日在长公主府上,她跟长公主提了一嘴铺子的事情,并且送上了两套自己亲手设计,并借鉴了诸多现代元素做成的首饰。
因着款式新颖,又是她亲手设计的独一无二的东西,长公主很是喜欢。
见她喜欢,秦芙蓉才顺势提及铺子开业后,会专设一间定制工坊,每套首饰皆可依客人心意独家设计,必不会同别个撞了款式。
长公主对京中突然掀起的“女工热”早就有所耳闻,得知是她搞出来的动静之后,虽说惊讶,但同为女子,长公主又对秦芙蓉十分欣赏,当即便答应在开业之日过来捧场。
秦芙蓉自是感激不已。
她一早又差人给安王妃递了帖子,也未上门,二人约了午膳时在醉仙楼见面。
临行前,她命人将为安王妃备好的一套头面仔细放入锦盒中。
这套头面,她花的心思不比送给长公主的少。
一是感激安王妃在大婚之日对自己的帮助,二是做为人脉,她也是想在开业那日,安王妃能同长公主一起前来捧场的。
醉仙楼的雅间内。
秦芙蓉只略坐了片刻便等到了安王妃。
她还是那般明艳的模样,一身芍药色长裙,满头珠翠熠熠生辉,只是她瞧着,即使打扮的光鲜亮丽,安王妃的眼底还是能看到一丝乌青,略显出些疲态来。
她起身相迎,关心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的看着您憔悴了许多?”
安王妃牵着她的手,二人一同落座,摆摆手叫所有人都下去才道:“还不是后院争风吃醋的老戏码。”
言罢她低着头,自嘲道:“都说他宠我爱我,但是他的心,终究是会也分给了别人。”
秦芙蓉皱着眉头看着她,劝慰道:“或许,或许是您误会了呢?”
安王妃叹了口气,看着她花一般的面容,轻声道:“误会什么,不过就是他又睡了个女人而已,他一个王爷,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秦芙蓉张了张嘴,实在不知如何劝慰了。
安王妃看她这模样,她未经历过情爱一事,自然是明白不过来的,转而笑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你突然给我递帖子,可是有事情找我?”
她笑着点头,献宝似的将身旁的锦盒推过去。
“您打开看看,可还喜欢?我亲手画的呢。”
她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安王妃,安王妃忍着笑打开了锦盒,第一眼便被惊艳到了。
这是一套红宝石珍珠头面。
红色同白珍珠交错镶嵌,造型独特,疏密有致,线条流畅,华贵又不失优雅。
安王妃很是喜欢,她伸手摩挲着上头的珍珠,爱不释手道:“竟是你自己设计的吗,你也瞧出我是极喜欢珍珠做头饰的?果真是有心了。”
被夸赞了的秦芙蓉小表情很是得意,“那是自然,每次见您,您头上总会饰些珍珠坐点缀,自是能看出来的,您喜欢便好。”
她接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有事情求您,我搞了个铺子,很快便要开业了,到时候,您一定要来捧场啊。”
秦芙蓉笑嘻嘻的抱着安王妃的胳膊,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安王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便是你不送我礼物,我也是会去的。”
秦芙蓉嗯了一声,依旧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知道的,但是我就是想送您礼物表示感谢嘛,毕竟,大婚那日也多亏了您,不然我的嫁妆肯定要不回来,礼轻情意重,您喜欢就好。”
安王妃将锦盒放下,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听说你昨日去公主府了?”
她点点头,表情非常无奈:“我是搞不懂这些男子的,见一个便睡一个。昨日侯府的事情您肯定都听说了,我在心里,是觉得侯府特别对不住安宁郡主。”
安王妃想到王府,也只是冷哼一声:“搞不懂便不要懂了,我倒是羡慕你呢,”
秦芙蓉一听这话头不对,生怕她接下来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忙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道:“我的好王妃,您莫要胡说了,若是,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我就完蛋了。”
安王妃也是气急才说出那话来,她也自知失言,嗯了一声。
秦芙蓉将人放开,转而岔开话题道:“昨日我也送了两套给公主,一套是点翠的,一套是镂空的牡丹花,都是我亲手设计的,但是,”
她刻意放低了声音,“但是你这套是我设计的第一个,花了三日才画好,可累死我了。”
安王妃被她哄的心情舒畅,直接勾着她的鼻尖道:“嗯,芙蓉有心,今日本王妃请客,芙蓉可瞧瞧有甚喜欢的,随便点。”
第43章 第 43 章 她倒是会替本侯找理由!……
午膳后, 秦芙蓉又同安王妃聊了半晌她的商业计划,才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们是真的很有共同语言,安王妃被她的事业心给感染了, 竟也生了自己做事情的想法。
秦芙蓉满脸鼓励, 她始终认为女人该有自己的事情,一颗心全扑在男人身上,反倒是涨了男人嚣张的气焰。
安王妃深以为然,可她嫁人许久, 早就没了年轻时的激情, 也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秦芙蓉只叫她慢慢探索发现,总能找到她喜欢且能专注做的事业的。
回府时日暮已经西斜。
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刚好遇到了带着女儿出门赴宴的裴映雪。
秦芙蓉很自然地迎了上去, 姑嫂二人相携而走。
走在青石小径上,西斜的日暮给人度上了一抹柔光,轻轻柔柔的。
她见裴映雪一脸笑意的模样,便知今日相看到了不错的人家。
陆馨的表现就更明显了些,少女脸颊绯红, 手上的帕子揪来揪去的, 唇角带上扬着,眉目流转见不自觉便露出几缕春意来。
秦芙蓉凑在裴映雪耳边小声揶揄道:“吆, 看样今日是碰到中意的了,你们母女二人这压不住的唇角, 快跟我说说,是谁家的小郎君, 被你给选上了?”
裴映雪气地拧了她胳膊两下,见她疼地龇牙咧嘴的解了气才道:“户部侍郎府上的大公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莫要胡咧咧。”
言罢裴映雪看了眼羞红了脸的女儿,又趴在秦芙蓉耳边说了句什么。
秦芙蓉表情夸张,竟是张大了嘴巴看向陆馨。
陆馨一抬眸便见舅母这模样,哪里还猜不出母亲说的什么,她顿时羞恼,揪着帕子跺了跺脚,红着脸转身跑了。
秦芙蓉望着那逃也似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笑的肩头微微发颤,“哎哟,你这当母亲的,连自己女儿都八卦,”
她扯着裴映雪的袖子,好奇心彻底被勾起,“快说说快说说,那顾大郎到底是怎样结结巴巴同我们馨儿说话的?”
姑嫂二人说了一路,秦芙蓉笑的花枝乱颤的,眼角都笑出了泪水,被裴映雪打了两下这才收敛几分。
直到到了老夫人院门口,二人的说笑这才听了下来,秦芙蓉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僵了的脸,将方才地活泼劲儿一点点敛起来,换上了一副正经端庄的神情。
裴映雪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惯会装正经,母亲院子又不是洪水猛兽,每次来你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秦芙蓉扁了扁嘴,小声嘟囔,“你没有婆母不懂,这婆媳关系,那是天敌,我可不敢在母亲面前放飞本性。”
裴映雪无奈摇了摇头,挽着她,一同迈进了母亲的院门。
打起帘子进了屋,一股淡淡的檀香来。
屋内已经燃起了灯烛,老夫人正端坐在临窗的暖榻上,手上翻看着一本老旧的经书。
二人躬身见礼。
“母亲。”
老夫人摆摆手,叫二人起来,先是看了眼自己女儿,见女儿面色红润,便知今日给外孙的相看应是不错的,又看向还是素衣淡裳的儿媳,神色便淡了几分,开口道:“坐吧,你二人都出去了一日,辛苦了。”
这一个“都”字不偏不倚加重了语气,叫人听不出其中的意味都难。
秦芙蓉知晓婆母这是拿话点她呢,不过就是因为她讲杜通房拘在院里,老夫人又动了恻隐之心,拿话敲打她罢了。
她也不回嘴,只老实的应了声“是”,然后真就一屁股坐下了。
老夫人的脸色登时便难看起来,裴映雪心中叹了口气,忙笑着上前打圆场:“母亲说的哪里的话,女儿不过是出去了半日,哪里就累了,倒是母亲,整日诵经念佛的,还得注意休息的好。”
老夫人“嗯”了一声,也不再去看秦芙蓉,转而问起了今日相看的事情,裴映雪见此顿时放下了心,便事无巨细的将今日相看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裴映雪故意说的逗趣了些,老夫人的脸色终于和缓了许多。
秦芙蓉见母女二人说的高兴,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老夫人正听在兴头上,摆摆手便放过了她。
她同裴映雪递了个眼神,转身便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实在是困惑的很。
那陈氏母女,不过是老夫人娘家那边隔了多少房的远亲,也不知这陈氏母女给老夫人下了什么药,叫她这么的念念不忘,明明亲女儿亲外孙都在身边呢。
她若是真在继子大婚前给杜燕儿提了位分,莫说什么贵妾,就是个妾室的身份她都是不依的,侯爷去世前,陛下给的最后的脸面,便是给继子和安宁赐婚了。
若是真那么做了,便不光是打安宁的脸,御赐的婚事,这便是打陛下的脸呢。
这个老太太,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疲累了一日,秦芙蓉回到院子换了身衣裳便要躺下,她这脚步刚要往榻上挪,却见夏荷带着几个丫鬟,抱着几个五彩斑斓的锦盒又进来了。
秦芙蓉皱着眉头看着几个锦盒道:“这是?”
夏荷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是侯爷差人送来的,说是这两日您因侯爷劳累,实在辛苦,这些都是他寻来的小玩意,给您解闷用。”
她看着桌上的锦盒,随意打开了两个,见里头果真是些不知在哪搜寻的小玩意,做工精巧的九连环,五彩斑斓的小泥人,又将其余打开看了看,指着两个锦盒吩咐道:“这两个匣子送去长公主府,就说是侯爷寻了整整才一日寻到些小玩意,望安宁郡主莫要嫌弃,另几个先收起来,隔两日再一并送去。”
夏荷眼睛一亮,笑容满面的走了。
她最喜欢这种出门的差事了,尤其是送去长公主府,运气好的话不光有赏钱,说不定还能吃到宫中的点心呢。
秋嬷嬷一脸笑意的看着秦芙蓉道:“还是夫人您想的周到。”
秦芙蓉挑眉一笑,“嬷嬷您看看这些东西,都是小女儿家喜欢的精致玩意儿,侯爷一个男子,怎会突然搜集这些?想必是心里惦记着安宁,想道歉又拉不下脸来,如今他们尚未成婚,也不好来回送东西,既然他绕了弯子,将东西送到我这里来,我做人家继母的,便也只能代劳了。”
秋嬷嬷连连点头,满脸欣慰,未作他想。
身后的红艳默默垂下视线,侯爷的心思可真不在安宁郡主身上啊,夫人丝毫未察觉到,她该怎么给夫人提醒侯爷的心思,这些东西本就是送给她的呢
书房的裴少阳听到手下的禀报,直接被气气笑了。
“全部都给安宁送去了?本侯差人搜寻了整整一日,她是这么说的?”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书桌,发出沉闷地声响,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她倒是会替本侯找理由!真是恨不得马上叫自己完婚,好卸了她继母的责任!”
此时他心里异常的烦躁,一股无名之火猛的窜上心头,他猛地一拂袖,手边还温热的茶盏瞬间被扫落在地,紧接着便是茶盏落地的闷哼声,温热的茶汤浸湿了地上轻薄的绒毯,茶水苦涩的气息顿时四散开来。
裴少阳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冷笑两声,旋即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玉儿便迎了上来,见他面色不虞,玉儿心中有些不安,可已到晚膳的时间,她本就是来伺候侯爷用膳的,柔声开口道:“侯爷,晚膳,”
裴少阳此刻烦躁的很,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未给玉儿开口的机会便走了。
玉儿望着侯爷离去的背影,心知侯爷定是有要事处理,待侯爷的背景完全看不见了,这才转身便进了书房收拾。
书房这种地方,本就是心腹才可以进入的,所有的侍女里,只有她这个近身伺候的通房有这个资格。
她看到地上和书桌上的狼狈,忙开始收拾。
将有些磕碰了的茶杯拾起放在一旁,用帕子将地上的水渍反复吸干,转而开始收拾书桌。
桌上书本有些凌乱,她一本本拿起,准备归置整齐。
却不料,在拿起其中一本不知是何的书时,突然从里头落下了一张纸,纸张落在她脚边,宣纸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她弯腰捡起,下意识去看。
当她看清纸上描摹的人像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捏着纸张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都泛了白。
那纸上画的,竟是
竟是她
怎么会
定定的看了半晌,没有撞破侯爷心事的喜悦,只有对侯爷的担心,这事,这事若是被旁人知晓
玉儿深吸口气,好容易叫自己平复心情,回忆了一下刚才纸张的位置,又小心翼翼地将其放了回去。
她手上也加快了动作,迅速将桌面收拾齐整,转身便要离开书房。
可刚出没两步,她脑海里却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身形不由得一顿。
她咬着唇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那一摞书上,眼神挣扎。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竟是将那本书又抽了出来,打开看了那夹着的画像一眼,伸手将其稍稍挪动了些许,让它露出一角但又不是完全隐蔽得边缘。
做完这个小动作,她立刻低垂下眉眼,深吸口气,叫自己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悄无声息地出了书房。
暮色沉沉,橙黄的日光从窗户上打了进来,映着那张悄然露出一角的宣纸,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声的秘密,等待着被人发现——
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
第44章 第 44 章 天下第一楼
月上中天, 寂静无声。
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在暗夜中起伏,他们目标一致,集体袭向前头逃窜的布衣男子。
那男子速度极快, 手中抱着个匣子, 在黑暗中不断躲避着。
眼看就要被追上,男子竟是想逃到一处狭小的巷子里。
为首的高大身影冷哼一声,一脚踢飞了逃窜的布衣男子,那男子被踢在墙上, 手上的匣子也落到了刺伤, 男子呕出口血,艰难爬了起来想要去拿匣子。
忽然, 暗巷子中竟忽然多数了数名黑衣人, 月光给长刀渡上了层刺目的光,刀光破空发出阵阵声响,直指身材高大的身影。
竟有人带着兵器袭来,裴穆安去捡匣子的手立马顿住,飞身躲避。
不巧那布衣男子也偷摸的射出了暗器。
“二爷小心, 有暗器!”
可惜这话说的时候已经晚了, 裴穆安的腰间还是被暗器擦过。
裴穆安冷笑,大声道:“给我全部拿下, 一个不留!”
既然这群人不要命,那便有不要命的打法, 手下人得到命令,手上的动作也都更加狠厉, 直击对方要害。
一时间,两方人马打做一团。
裴穆安一刀直取对方性命,一个回旋, 踏脚来到了布衣男子身旁,布衣男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他一刀给了结了性命。
语气平淡:“既然不想说,那便永远都不要张口了。”
言罢他捡起了地上的匣子,感觉到身后的刀锋,转身反手砍去。
好半晌之后,小巷终于归于宁静。
裴穆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伸出手指摩挲着腰间的血迹,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本应早已习惯受伤的他,脑海里却不自觉的便浮现出她那张脸,若是此时叫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定又会嗔怒的看着自己,然后亲手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吧。
轻摇着头,吩咐人收拾干净现场,转身飞身上马,此时的他,竟十分的急切,有些归心似箭了
*
开业正好定在了中秋佳节这一日。
月圆人聚,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实在是喜庆的好日子。
商场的名字也定了,便叫“天下第一楼”。
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安王亲笔所书。
本来秦芙蓉是想起一个低调些的名字的,不聊那日她在铺子外头看整体外景的时候正好同安王妃遇到。
安王妃未看到牌匾,便问秦芙蓉可起好名字,秦芙蓉自然是说没有,
安王妃道:“这楼宇如此霸气,你可是想起个什么名字?”
秦芙蓉思趁了半晌,迟疑道:“想起个低调有内涵,还得与众不同的。”
安王妃白了她一眼,“这么大的铺子你开都开了,还想着低调?依我看,便叫天下第一楼,多霸气啊。”
秦芙蓉捂着嘴巴笑了半晌,越听越觉得这个名字好,当即便吩咐人去做牌匾。
安王妃嗔了她一眼,“牌匾上的字也不能随意了,等着,晚间我让人给你送来,权当你的开业贺礼了。”
于是,秦芙蓉还未用晚膳,便收到了安王妃的开业贺礼,安王亲笔所书的,“天下第一楼”。
安王是大兴朝第一懒散王爷。
文韬武略不行,但在书画一事的造诣上声望颇高。
他难得被王妃求着,尤其是最近二人的关系有些僵,妻子给了他好脸色,又说要给小姐妹求几个字,他当即便泼墨提笔,不消片刻,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便写好了。
夫妻二人的关系也终于有所缓和。
有他提的字,秦芙蓉自然十分感激,这也是酒楼的开业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光着一副招牌定是能吸引到不少文人雅士前来参观。
这些事她也都问过继子的意见,但继子都是一句“母亲喜欢便好”将她打发了,之后她便也懒得去问了。
开业前的宣传工作也没少做,发传单舞龙狮,提前一周便开始造势。
那穿着干净齐整的店小二手上拿着写完了店内营生和开业当日的优惠政策,舞龙舞狮的队伍连着几天在自家店铺门前表演,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一时间,京城的百姓,对这“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天下第一楼”引起了热议,纷纷驻足探讨到底是何场所,也在期待的开业这一日的到来。
在贵族圈,又因着长公主和安王妃提前放出当日会一探究竟的消息,京中的高门大户们也是跃跃欲试,不少人也准备在中秋佳节这日,来这“天下第一楼”,瞧瞧新鲜。
中秋节这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天下第一楼”门前早已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百姓。
舞龙舞狮的队伍正在做精彩表演,锣鼓敲得震天响,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喝彩声议论声交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而秦芙蓉,正站在三楼的雅间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不便出面。
虽是开业,但她们并未做什么剪彩仪式,只待长公主和安王妃拉下红绸踏入店门,便算是正式开业了。
只见两辆华贵无比的马车缓缓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两位打扮的光彩夺目的美丽女子,人群自动闪开,齐齐跪下,众人不自觉跟着喊出:“参见长公主殿下,安王妃殿下。”
长公主挥了挥手,嘴角挂上了和煦的笑容,轻声道了句,“不必多礼。”
二人抬眸看了眼在三楼窗前的秦芙蓉,秦芙蓉俏皮地挥了挥乐收,二人笑了笑,相携着往红绸处走去。
终于,在一声生礼炮炸开后,二人进了店门。
两排服务人员已经候在里头,整齐划一的喊出了那句“欢迎光临。”
一楼,竟被化成了数个区域,各色奇趣的小玩意都有,竟还有卖水的,上头写着糖水铺子,糖水全部盛在了竹筒里。
二楼是各色吃食饭庄点心区域,店面虽都不大,看厅里却是有许多的桌椅板凳,供人吃饭歇息。
三楼则是高端雅间,服务人员呈上菜单,上头各种菜品一应俱全。
而后头的几个院子则是分了区域的,有些写着“男士免进”四个大字,门前有数名护卫严防死守,几名身高马大的男护卫在外侧,身手不凡的女护卫在里侧。
秦芙蓉笑意盈盈地将长公主几人带到了“男士免进”的场所。
进门果然是别有洞天。
一楼竟然是沐浴的区域,大浴池和单间皆有。
二楼有汗蒸和特色护肤按摩。
三楼则是休息的场所,里头特色吃食点心一应俱全。
服务人员皆是女性,她们穿着好看又简便的衣裙,手脚麻利的给众人服务着。
长公主和安王妃则是直接被秦芙蓉带到了“男士免进”的区域,二人对视一眼,说不惊讶是假的。
这里与楼外的喧嚣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淡雅怡人的花香,丝竹乐声悦耳,潺潺流水,悄然静谧。
一直跟在母亲身后的安宁此刻也终于按捺不住,从安王妃身侧探出脑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声惊呼:“天呐,这里头竟是这样的!”
今日来给舅母帮忙的陆馨见到安宁忙小跑过去,二人一阵耳语,安宁眼睛越睁越大。
秦芙蓉见她们的表情,面上笑意更甚:“这后院几处院子,是特意为女客留出的安静之所,咱们在府上是当家主母,神经无时无刻不紧绷着,此处便是能叫大家放松神经的静谧之地,泡个澡按个摩,楼上还有专门的棋牌室,打打马吊玩玩围棋都是极好的,还有歌舞俱佳的女伶人,都是我花大钱找来的,咱们可以随便看。”
众人被她说地跃跃欲试,一颗心早就想试试了。
她先带着众人看了一楼的沐浴区。
偌大的浴池温热的水汽,池水中漂浮着新鲜的花瓣,一旁还有数个设计精巧的单间,私密性极好。
“这大浴池的水中加入了草药包,都是花重金寻来的,有舒筋活络、润泽肌肤之效,单间里还有些牛奶花瓣等供大家挑选,都是养肤的佳品。”
看着众人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表情,秦芙蓉觉得骄傲的很,这可都是她想秃了头才还原出的后世部分场景。
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汗蒸区特有的温热感扑面而来,还有几间功能各异的汗蒸房,众人瞧的都很新鲜。
隔壁便是护肤按摩的区域,一张张软榻整齐排列,穿着统一服装的服务人员正手法娴熟地为几位同样身着衣裳的姐妹们进行护理,以作示范,安王妃迫不及待道:“这个好这个好,你看看这几个小姑娘,脸嫩的跟水似的,本王妃先来试试。”
言罢竟是直接将碍事的衣裳脱掉躺了下来。
秦芙蓉笑道:“您不看三楼了?三楼是休息区,咱们楼上的各色美食糖水随便点。”
安王妃摆摆手道:“你们先去,我在这先舒服一会。”
秦芙蓉无奈的问长公主的意见,长公主倒是想先去一楼沐浴后再上二楼按摩,之后再去三楼用膳休息。
秦芙蓉没忍住竖起大拇指,这样循序渐进的,便都体验了一遍。
“那我这便带您过去。”
长公主摆摆手,“你今日开业定是极忙的,不用光顾虑着本宫,差个,叫什么,“服务员”带本宫去便成。”
她又看向女儿问道:“宁儿可要随母亲去一楼?”
安宁笑容狡黠,伸手抱住了馨儿的胳膊调皮道:“早晨用的少了,女儿想去三楼看看。”
长公主宠溺地看着自己女儿,笑道:“好,去吧。”
安宁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二人早就处成了闺中密友,两人兴奋不已,又蹦又跳的去了三楼。
秦芙蓉安排好了三位贵客,仔细吩咐盼儿道:“你在此好生照看着,有任何事情差人前去唤我。”
盼儿严肃点头,秦芙蓉拍了拍她的肩头,“且放松些,贵人又不是洪水猛兽,不吃人的,仔细些便是了。”
客人送走了一波一波,虽有出现些小插曲,但也算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一些人虽想挑刺找茬,可并不知东家的身份,只光是长公主和安王妃二人亲临,便已是无上的荣耀,一般的高门自是不敢轻易惹事,尤其此处的大掌柜,还是那醉仙楼的胡掌柜。
醉仙楼的东家是谁,一般人也无从知晓,虽说神秘,但也知晓势力极大,自是无人敢触这个眉头。
一直忙到西落西山,秦芙蓉才闲了下来,春儿心疼的帮她按这肩头,她才刚闭上眼睛,便见夏荷匆忙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夏荷行礼,也不等秦芙蓉问话,便焦急道:“夫人,不好了,杜通房上了吊,老夫人受到刺激,晕过去了。”
秦芙蓉猛的站了起来,揉了揉脑门,她和裴映雪早就商量好的,开业这日怕出意外,裴映雪在府上陪着老夫人,她带着馨儿出来帮忙,明明安排妥当了,没想到这意外竟在杜燕儿身上。
她疲累的闭了闭眼,一旁的秋嬷嬷叹了口气道:“府医怎么说?可有请太医?”
夏荷点头,“府医说是一时情急,姑奶奶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侯爷也已知晓,马上回府。”
秦芙蓉嗯了一声,直接道:“走吧,且看看杜燕儿又闹的什么幺蛾子。”——
作者有话说:男主,姐姐对不住你了,光当背景板好不容易给加了一点剧情[捂脸偷看]
第45章 第 45 章 不若便直接勒死在这里吧……
月华初上, 夜色朦胧。
一辆华贵的双头车架在宽敞安静的街道上缓步行驶,不多时一身着月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策马奔腾急速而来,跟上了马车后便停了下来。
裴少阳在听说祖母病了之后急忙往府里赶, 知晓小继母定是也在回府的途中, 便走了同一条路。
他在马车旁停住,道了声“母亲。”
本就沉着一张脸的秦芙蓉此时听到继子的声音心里更加厌烦。
开业第一日,这么喜庆的日子,这小子的通房就给她拉了把大的!
通房上吊, 婆母病了, 下了班她得处理府上的琐事不说,还要去侍疾!
秋嬷嬷看着夫人一脸的火气叹了口气,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这才扬起了车窗帷幔。
于是裴少阳便看到冷着一张脸的小继母。
秦芙蓉只从鼻腔发出了个“嗯”的一声,眼神颇为冷淡地撇了继子一眼。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人身上像是渡上了一层薄纱,在夜色下闪着别样的光芒,一如初见时清冷如月的模样, 月光明明暗暗, 叫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
秦芙蓉心中冷笑,倒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侯爷还是赶紧回府吧, 后院起火,再烧到别人身上就不好了, 若是让我先到一步,你那小通房的命怕是要保不住。”
她是这般的阴阳怪气, 小嘴跟刀子似的,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裴少阳却是在马上勾了勾唇角,一点也不感到生气, 只躬身道:“一个通房而已,母亲看不顺眼随意处置了便是,儿子着急赶回去只是忧心祖母身体。”
秦芙蓉翻了个白眼,虚伪的东西。
她身子往后重重一靠,冷哼道:“如此,侯爷便先行一步吧。”
说完看也不看马车外头的男人,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秋嬷嬷对夫人得脾性早已了解的非常透彻,也未说什么,只朝着裴少阳恭谨点头,便放下了窗幔。
裴少阳无奈摇头,这是又怨上自己了,无奈道了声“是”,便策马走了。
秦芙蓉到府上时,管家在大门处等的焦灼。
一见她的马车到了,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秦芙蓉扶着柳儿下了马车,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管家擦了擦额头被急出来的汗,恭敬道:“夫人,您可回来了,太医已经到了,老奴还有事情禀报。”
秦芙蓉“嗯”了一声,虽听到是要事,脚上的动作却未显急促。
“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道来,不得遗漏。”
一行人进入府内,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看她一张脸虽无波无澜的,但他知道夫人可不是表面上这般和气的性子。
他深吸口气,小心道:“是,是杜通房的母亲穿着丫鬟的衣裳,不知何时混进了老夫人院里,那杜通房也就在此时上了吊,姑奶奶恰好犯了头疾,头疼的厉害,钟嬷嬷劝不动老夫人,老夫人和陈氏便一同去了杜通房处看到当时的情景,老夫人登时便晕了过去。”
跟在秦芙蓉身后的陆馨一听母亲犯了头疾,忙焦急的看向秦芙蓉。
秦芙蓉朝她递了个眼神叫她冷静,又问道:“姑奶奶现在何处?”
管家将头埋的更低,“太医给把过脉,已经吃药好了许多,现下在老夫人那里。”
秦芙蓉对陆馨道:“你母亲无事,你且先去你外祖母院里,若是碰见了谁,就故作不识,先抱着你母亲哭上一哭,以示担心,我稍后便到。”
陆馨聪慧,当即便明白了秦芙蓉的意思,老夫人也好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哪个是她生女儿,她亲女今日到底在受何委屈!
陆馨道了声“好”,忙带着丫鬟小跑着去了老夫人院子。
秦芙蓉则是停住了脚,目光沉沉地看着管家质问道:“陈氏穿了丫鬟的衣裳进府,你作为侯府的大总管,竟然没有察觉?”
管家被她的眼神吓的腿脚一软,赶紧跪下请罪,“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该死,请夫人息怒!”
秦芙蓉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息怒?你且给我去查,查不出她是怎么进来的,莫说你这个管家,就是你这颗脑袋本夫人也要让你分家!”
太岁头上动土是吧!
觉得她秦芙蓉性子软是吧!
她管家这几月还没出过人命是吧!
管家跪地不住磕头请罪,秦芙蓉看了不看径直往前走,“姑奶奶何时不犯头疾偏偏这时候犯了,这陈氏的手可真长啊,我才出去一日便伸到侯府来了。”
她沉声吩咐道:“红艳,你亲自去查,是下毒还是巧合,一五一十的给我查的明明白白!”
红艳严肃点头,转身没了影。
她又看向一直紧跟着她的秋嬷嬷,“嬷嬷,管家无用,还得麻烦您亲自去查陈氏是谁放进来的。”
秋嬷嬷面色凝重点头,却又不甚放心道:“老夫人那里,不用老奴陪着您吗?”
秦芙蓉摇头,她看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带着带着几分讥讽,“不必了,嬷嬷,老夫人糊涂了,竟然被通房母女牵着鼻子走,亲女儿被人下了手,她竟然还在执拗,”
她忍不住再次冷笑出声,“呵,我身为定北侯府的当家主母,有些事上是万不能由着婆母性子来的!大逆不道便大逆不道,总该叫她清醒才是。”
说完她递给秋嬷嬷一个放心的眼神,正了正衣摆,直接往老夫人院子走去。
此时的定北侯府已经灯火通明。
今日明明是花好月圆的日子,秦芙蓉的心情却充满了低气压。
连这侯府都安静异常,路过的丫鬟小厮俱是恭谨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穿过长廊便是荷花池,秋日的荷花已经没了盛夏的青春活力,焉头巴脑的立在那里。
她淡淡撇了一眼移开视线,在路上随手指了几个粗使婆子同她一起进入老夫人院子。
她一进门,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兰便迎了上来,春兰脸上还挂着泪痕,看着秦芙蓉仿若是有了主心骨,她行了礼直接开口道:“您可来了,老夫人现在非要提杜通房为妾室,钟嬷嬷和姑奶奶怎么劝都劝不动。”
她拍了拍春兰的手,轻声道:“嗯,无事,你莫急,我来解决。”
她看了里头一眼,室内的呜咽声一阵阵传来,问道:“侯爷可是已经来了?”
春兰回道:“是,侯爷刚到没一会。”
她点头,朝春兰递了个眼神,春兰将正厅的门帘扬起,秦芙蓉大步走了进去。
她一眼便看到了跪在老夫人脚边正哭泣的陈氏,老夫人歪着榻上,脸色苍白,钟嬷嬷手上端着汤药正轻声劝老夫人喝下。
裴少阳立在老夫人身侧,垂眸恭谨在说些什么。
老夫人紧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一旁的座椅上裴映雪正单手托着额头,陆馨掉着眼泪帮她轻轻按压着一侧的太阳穴,裴映雪这偏头痛的毛病,已经疼了多少年了,今日不知怎得,偏偏就犯了。
她眉心紧皱,看也不看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
另一侧的座椅上,杜燕儿正被丫鬟搀扶着坐在那儿,她面色苍白如纸,脖子上一圈粗紫的泪痕触目惊心,可仔细瞧着,秦芙蓉进来的时候她的手分明是紧了紧,手背上青筋凸起,可不像是面上那般无力的模样。
秦芙蓉只淡淡了扫了正做戏陈氏母女一眼,转身对上裴映雪的眼睛,她微微颔首示意,叫她无需担心。
秦芙蓉大步上前,恭敬行礼道:“给母亲请安,是儿媳来晚了。”
老夫人未有丝毫反应,连眼皮也未掀起。
秦芙蓉并未客气,直接起身,直接上手接过钟嬷嬷手上的药碗摸了摸,轻声道:“这汤药有些凉了,嬷嬷再去换一碗热的吧。”
她同钟嬷嬷递了个眼神,钟嬷嬷点头,垂眸转身去耳房重新盛。
裴少阳越看越喜欢冷脸的她,躬身道了声:“母亲。”
可惜连秦芙蓉的半个眼神也没有收到。
秦芙蓉垂眸冷笑,好似才看到在老夫人榻前跪坐着哭泣的陈氏,故作惊讶道:“吆,这不是杜通房的母亲吗?陈氏,你这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怎生穿着粗使婆子的衣裳,莫不是打算跟你女儿一样,也打算签了身契,卖入侯府了?”
陈氏被她这话气到咬牙,恨不得上前生啖其肉。
秦芙蓉也不管陈氏是何种表情,只当地上的是一坨垃圾。
她抬眸撇了眼继子后,才将眼神落在了杜燕儿身上,看着杜燕儿的惨状,她眼神如同看个死物一般,“一日未见,杜通房便使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争宠手段,侯爷这房里的事,做母亲的是不好插手的,”
她话锋转的极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忍置喙的决绝,“但既然杜通房想死,不若便直接勒死在这里吧,省得以后再闹出这般动静,惹的母亲不高兴,再气晕了过去。”
抬眸轻飘飘的看向继子,眉眼上挑道:“你说是不是啊,侯爷。”
她这夹枪带棒的一顿人身攻击,裴少阳扯了扯唇角,无声的看着她。
老夫人被她气的终于睁开了眼睛,呼吸急促,怒道:“你个毒妇!身为当家主母,竟如此歹毒!一条人命,你竟是说勒死就勒死!”
她竟是要拿起手边的茶盏砸向秦芙蓉,秦芙蓉也不生气,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发作。
第45章 第 45 章 那药确实有些烫,是我没……
裴少阳忙上前按住了祖母的手, 这茶盏若真的沾到了她裙角半分,那今日陈氏母女的命,便真的不要也罢。
一旁的裴映雪瞧着母亲这般维护一个外人, 神情带着难言的悲伤, 心里十分委屈,没忍住开口道:“母亲这般护这对母女,倒是叫女儿不知谁是您亲生了,女儿头疾犯了, 您未曾关心一句, 一个通房的母亲您倒是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您这般, 您这般。”
“您这般, 实在是叫女儿寒心啊。”
裴映雪只觉得委屈铺天盖地袭来,想到自己亲娘竟然维护别个不管自己的死活,瞬间便落下泪来。
老夫人怔愣一瞬,转过头去看正轻拭眼泪的女儿和外孙女。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只干巴巴的说了句, “不是,”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被秦芙蓉激起的怒火也在瞬间灭了大半
地上的陈氏觉得事态不对, 竟是猛的扑到老夫人榻前大声哭道:“义母,今日之事是我们母女不对, 只是求您疼疼我们母女,燕儿实在是可怜啊义母。”
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 直叫人犯恶心。
秦芙蓉嗤笑一声,想要伸出的巴掌默默地又伸了回来,此时恰巧钟嬷嬷将已经重新热过的滚烫的汤药端了过来, 秦芙蓉听到耳边还在鬼哭狼嚎的声音扬了扬唇角,对着秋嬷嬷道了句:“我来吧。”
便直接从托盘上端起了汤药。
伺候婆母,可是她身为儿媳的本分呢。
她端着药碗往榻前走,重新热过的汤药滚烫,她托底的手指感受着药碗的温度,在靠近陈氏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道了句“好烫”,那药碗便飞了出去。
汤药不偏不倚的,全部撒在了陈氏的身上,尤其是陈氏扒拉着床榻的一双手,躲避不急,被烫了个正着。
陈氏“啊”的一声放开了扒拉着床榻的手,登时便鬼哭狼嚎,烫的蜷缩在地上。
包括老夫人在内,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老夫人真的没有想到儿媳竟然敢在她面前便动起手来。
室内的奴仆一时间噤若寒蝉,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夫人发火的模样,可夫人的脸色一如平常,连声音都还是轻轻柔柔的。
秦芙蓉只淡淡的撇了眼地上痛苦呻吟的陈氏,慢条斯理的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被微微烫红了的手指,神情颇有些漫不经心。
“真是抱歉,那药确实有些烫,是我没端稳。”
只是她话锋突然一转,眼神也变得异常锋利,看着陈氏红唇轻启:“疼吗?疼就对了,敢在我定北侯府作妖,那便就要有承受的能力,陈氏,这笔账,咱们便从现在开始一一清算!”
老夫人被她气的勃然大怒,厉声道:“秦氏!你莫不是以为这侯府无人能管得了你了!竟如此无法无天!”
她挣扎着起身,命人将陈氏给扶起来,“来人!将她给我扶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秦芙蓉只无所谓的看了眼在场奴仆,那眼神虽说轻飘飘的,却满是他她当家几月的威严,一时间,竟真的无一人敢动
裴少阳亦是扫视在场众人,但凡有腿脚动了分毫的,他都未曾想留下。
只是眼下竟真的无人听从祖母的吩咐,他是未见过小继母平日里做什么拉拢人心的事情的,此时的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些奴仆竟真的忤逆了自己!她做了数十年的侯府主母,此时竟被这么个儿媳拿捏住了!
此时的老夫人,已经真的气火攻了心。
她院子里的人,包括钟嬷嬷在内,她无一人能支使的了吗!
眼看老夫人气急败坏,钟嬷嬷和春兰为首,忙“噗通”一声跪地不起。
钟嬷嬷埋头颤声道:“老太君,您三思啊!”
她们虽是奴仆,但却看的明白,那陈氏,分明是包藏了祸心,不是她们不听老夫人的,实在是,实在是不敢啊
恰在此时,门帘掀起,红艳从外头走了进来,红艳大步上前对她耳语了两句,主仆二人对视,红艳严肃点头,秦芙蓉脸色顿时变的极差,眉头也皱的更深,上前直接一脚踢飞了还在抱着双手惨叫的陈氏。
她这一脚用尽了全力。
只是踹完这一脚她还不解气,直接吩咐众人道:“给我将她绑了,扭送官府!”
言罢她转身不顾老夫人怒目圆瞪加气急败坏的眼神,直接对着老夫人大胆开麦,“母亲确实糊涂了,自己亲女不顾偏偏对这么个东西上心。您可知小姑并不是突然犯了什么头疾,而是陈氏给小姑下了药!”
她这一席话如惊涛骇浪,击的老夫人坐都要坐不住了。
震惊道:“胡说,你莫要胡说,怎么会!”
可老夫人心里明白,儿媳敢说,那便是查到了证据!
陈氏被两个粗使婆子绑着,红艳更是上前直接将她的嘴巴封上了。
老夫人眼看就要晕厥过去,钟嬷嬷和春兰忙上前帮她顺气。
裴映雪气到冷笑,秦芙蓉也不去管身后的老夫人,几步走到裴映雪身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应是毒性不大,刚听说你头疾恰在今日犯了我便猜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便遣了红艳去查,你且先回去休息,这里教给我。”
红艳也在一旁小声道:“查出那人是在您院里小厨房动的手脚,已经将人绑了。”
裴映雪点头,心中对母亲的失望已经填满,她起身看了陈氏一眼,最后又深深瞧了眼自己母亲,轻声对扶着自己的女儿陆馨道,“馨儿,母亲累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不想去看母亲为了旁人苍白了的面色,身为女儿,她的心中,实在是难过
母女二人,终是离了心了。
秦芙蓉此时快要气炸了,她最近确实忙的很了有些疏忽,只是她一向对侯府各个院子众人要求严格,秋嬷嬷没事没少过去敲打,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老夫人颤抖着嘴唇,也来不及挽留女儿,只不可置信的喃喃:“胡说,胡说。”
秦芙蓉目送裴映雪离开,心里想着赶紧处理完这事赶紧跟过去,转身听到老夫人的喃喃之语,直接道,“胡不胡说的,证据呈上来您就知晓了。”
言罢她故意去看了继子一眼,裴少阳手上端着杯温水,正躬着腰安抚着祖母。
她又转过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经滑跪在了地上的杜燕儿一眼。
她正艰难的往自己母亲身边移动,手臂却是被一旁的粗使婆子狠狠压制着,动弹不得。
她指着杜燕儿冷声道:“另外,她脖子上的勒狠虽明显,但应是故意弄出来的假象,瞧她那手上青筋背起的,可不像是刚经历了生死的模样。”
秦芙蓉微一摆手,不知何时出了门红艳便带着太医进了屋子。
太医其实刚才给杜燕儿摸了脉,脉象是正常的,如他见惯了深宅大院争斗的手段,在看到老夫人那般关心的眼神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只道了句“应无大碍。”
秦芙蓉叫人将府医也传了进来。
她先是对着太医一脸歉意道:“王太医辛苦,劳驾您再给这位把一下脉。”
王太医点头,道了句:“夫人多礼了。”
便上前搭上了被婆子压制着的杜燕儿的脉。
半晌,王太医道:“这位姑娘脉象平稳,气血充足,是以无病无疾。”
杜燕儿挣扎着想说话,尚未张开嘴,便被堵住了。
秦芙蓉点头,“有劳您了,夜已深,我这边差人将您送回府。”
太医忙道:“不敢。”
秦芙蓉给红艳递了个眼神,红艳将太医领了出去。
待太医出了门,秦芙蓉这才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苍老的脸上竟有些灰败之色。
秦芙蓉摇摇头,今日她还就要叫老夫人彻底清醒过来。
裴少阳一直站在祖母身侧,一只手轻轻地帮着祖母顺气,眼神却是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处事不惊的模样,可真好看啊。
秦芙蓉对上了继子的眼神,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转过了头去。
她对着一旁的府医道:“刚才你给她查看伤势时,是怎样说的?”
府医躬身,一五一十道:“燕儿姑娘的脉象平稳,并无不妥,只是脖子上的勒痕有些吓人。”
他看了秦芙蓉一眼,还是如实道:“伤痕浮于表面,皮伤而肉不伤,不像是上吊时挣扎出来的,倒像是自己勒出来,做的假”
秦芙蓉点点头,知晓府医的难处,并未打算给府医难堪,只问道:“刚才你只说了刚才那句。”
府医将脖子垂的更低,“是,还请夫人责罚。”
她摆摆手,“无事,你只是怕无人撑腰,不敢说罢了,下去吧。”
这府医是老夫人用惯了的,她轻易不会将人换了。
地上的母女二人俱是一脸死灰,秦芙蓉沉声吩咐道:“将二人拉下去关进柴房,陈氏明早扭送京兆府,杜燕儿”
她的眼神又落到了继子身上,缓声道:“杜燕儿等待明日发落。”
她今日快累死了,可没空处理这么个玩意,便叫她先提心吊胆去吧,她也想看看,继子对这个杜燕儿到底有没有感情,会不会护她一护。
杜燕儿被拖走时眼神无助的落在裴少阳身上,可他却从始至终都像是没有看到,只轻拍着祖母的背,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7章 第 47 章 你赢了,你走吧。
随着陈氏母女被带了下去, 室内再次恢复宁静。
到这里,秦芙蓉终于有些累了。
她近些日子忙着铺子的事情,好容易开业了, 如此花好月圆的中秋之夜, 却忙着回府宅斗。
这些算计叫她心生厌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累,她心里也是难受的很,竟生出了远离这种喧嚣的想法。
调整好心绪, 她叹了口气, 上前看着颓废非常的老夫人,吩咐一旁的钟嬷嬷将热了又热的汤药端来。
钟嬷嬷点头, 忙转身去盛, 小心地将药碗递了过去。
秦芙蓉接过,撇了继子一眼,示意他挪动位置。
裴少阳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手上的药碗竟是勾了勾唇角,老实地走开, 立在了她身侧不远的地方。
秦芙蓉摸着手上微微发烫的药碗, 热气蹿到了她的鼻尖,淡淡的药香和着苦涩的味道萦绕心头。
这天杀的封建礼教, 她为人儿媳的,不得不伏低做小伺候婆母。
只见她舀了一勺递到老夫人唇边, 温声哄道:“母亲莫要生气了,先将汤药喝了可行?”
老夫人今日受到了巨大地打击, 不光是她引以为傲的侯府只在数月的时间就被儿媳给掌管了,还有她识人不清,竟害了自己亲女。
可是她又是心疼陈氏的, 毕竟从前无数个日夜,只有陈氏这个义女也像现在这般,轻声哄自己喝药。
老妇人此时面色阴沉,心中悲愤交加,嘴巴抿地死死的,也不看她,就是不张开嘴。
秦芙蓉维持着喂药的动作,面上表情未做任何改变,继续道:“今日确实是儿媳失礼,儿媳给您赔罪,您怎么责罚儿媳都成,可这陈氏母女的心思确实不纯,儿媳知您是体谅她们母女不容易,陈氏在您身边照顾多年,您有感情是必然的。”
她的眼神落在老夫人的脸上,缓缓道:“可是母亲,先不说若是将杜燕儿提了通房之后会不会惹陛下不快,就是今日陈氏给小姑下毒,这事都不能轻饶了她。”
老夫人在听到给“下毒”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那可是她亲生女儿啊,竟然是她一心偏袒维护的人伤害了她亲生之女!
秦芙蓉将勺子又往她唇边递了递,语气更加轻柔,“那药剂量虽是轻微,不伤人性命,但总归是对身体不好的,这样,您将汤药喝了,好好的睡上一觉,您的身体最是要紧。您喝完汤药,儿媳先去看看小姑去可行?小姑此时的心情定是极为悲伤难过的。”
老夫人想到女儿走前的表情,心里一阵刺痛,终于张了嘴喝了第一勺。
秦芙蓉跟哄孩子似的,一勺一勺的边喂边说话,“至于别的,您不必担心,儿媳说将陈氏扭送官府也都是气话,她并不是咱们府上的下人,下毒剂量不大,官府也不可能给她多大的惩罚,但是儿媳心里是气不过的,总得给她些教训才行,毕竟小姑才是您亲生,是咱们定北侯府的大姑奶奶,您便是再不舍陈氏,此时心中应该有所考量,多考虑下小姑的心情才是啊。”
她的话点到为止,老夫人虽说是老糊涂了,但只要还心疼自己女儿,就会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未开口,但还是微微颔首,秦芙蓉喂下最后一勺,接过钟嬷嬷递来的帕子,帮她轻轻擦拭着唇角后才道:“至于通房燕儿,您也无需担心,待她伤势养好之后儿媳还是会叫她去侯爷身前伺候着,只是最近还是要交给嬷嬷调教一番,磨磨性子才行,免得安宁郡主同侯爷大婚之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秦芙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儿媳知前些年多是陈氏母女陪伴在您身旁,但总得有个亲疏远近,不能为了外人,伤了自家人的心不是。”
老夫人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了句:“你赢了,你走吧。”
便直接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她真是小瞧了这个儿媳了,心机和手段,倒是哪一样都有。
秦芙蓉见好就收,躬身道了声:“是,”
只她一转头便对上继子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她眼神眯了眯,复而挑眉道:“儿媳去看看小姑,只是母亲身前还是有人伺疾的,”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裴少阳,语气认真不容拒绝,“今夜便有劳侯爷在母亲身前伺候了,侯爷觉得可行?”
她就是要给他找点不痛快!
好好的中秋节,她“天下第一楼”开业的好日子,就因为这么个东西叫她现在又累又饿的,心中烦躁的很。
裴少阳轻轻扯了扯唇角,眸子里闪着星火,顺从地看着她道:“是,儿子都听母亲的。”
床上的老夫人心里亦是又憋闷又烦躁,没心思理会儿媳同孙子的针锋相对,“哼”了一声背过了身子。
秦芙蓉冷笑一声,一甩衣袖,越过裴少阳便直接走了。
红艳扶着她,秦芙蓉揉着自己额头,只觉得疲累一日的身体在此时酸疼的厉害,快要到达极限了。
红艳心疼地看着她道:“夫人今日累了一整日,不若先回房休息一会,晚膳您还未用呢,要不,”
秦芙蓉摇摇头,脚上的步子加快了些,“不了,还是先去看看映雪,不知她怎么样了,我不亲自看过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几月的相处她们早就处成了好友,亲如姐妹了,她刚才在老夫人身前说不会怎样陈氏,可她陈氏敢朝她姐妹动手,秦芙蓉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红艳已经去看过裴映雪,下毒的人也不敢多下,姑奶奶已经无碍了。
忙道:“您且放心,姑奶奶已经无碍了,那下毒之人许是害怕,所用剂量轻微,很轻易就解了。”
秦芙蓉嗯了一声,又问道:“下毒之人可抓住了?还有秋嬷嬷那里,都查清楚了吗。”
红艳刚要开口,便见秋嬷嬷提这个灯笼,迎面走了过来。
秋嬷嬷亦是看到了她们,忙紧走几步,恭敬行礼后道:“夫人,都查清楚了,陈氏是买通了西北角门的婆子进来的,那婆子偷了后院浆洗婆子的衣裳,已经关起来了。”
秦芙蓉点头,看着秋嬷嬷也是一脸疲累,关切道:“劳累了一晚上,嬷嬷辛苦了。”
秋嬷嬷摇摇头,躬身道,“不敢称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红艳补充道:“给姑奶奶下毒的也已经抓住了,现在关在柴房。”
秦芙蓉抬眸看了眼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圆月高悬,一阵秋风吹过吹来了几分萧瑟,月华如水,照的人心悲凉。
好半晌,她缓缓道:“如此,便按照往常的惯例,该发卖的发卖,该打死的打死吧。”
秋嬷嬷和红艳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闪过一丝震惊,躬身道了声“是”后秋嬷嬷便带着人下去了。
秦芙蓉倒是真的第一次在侯府大开杀戒。
秋嬷嬷有些意外夫人的成长,红艳心中则是有酸涩也有心疼,夫人,终究是同从前不一样了。
言罢秦芙蓉便不再停留,加快了步子往裴映雪院子走去。
她一进裴映雪的院子,便见几个小丫鬟忙忙碌碌的,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惶恐,看到她过来大气都不敢喘,只恭谨的跪在地上。
秦芙蓉也未发作,大步踏进厢房。
一进内室,她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裴映雪。
此时的裴映雪起色明显已经好多了,只是脸上明显还有未干涸的泪痕,陆馨拿着帕子,轻轻帮她擦着泪,陆川也在,小伙子脸上写满了愤恨,见秦芙蓉过来,竟是直接开口问下毒之人在何处,他要去打死那狗东西。
这言语,颇有些怨怼上秦芙蓉这个当家主母的意思了。
秦芙蓉无奈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孩子,裴映雪亦是斥责道:“怎么跟大舅母说话的,此事没你插手的地方!”
她皱着眉头吩咐女儿道:“带你弟弟下去,莫叫他生事。”
陆馨忙上前将弟弟给拉走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坐到裴映雪身侧道:“你可好些了,这次确实是我治家不严,叫你受委屈了。”
裴映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这里不还是我的家,你叫我帮着你治家,明明是我的问题才是,你怎么又往自己身上揽。”
她看着秦芙蓉疲累的面庞道,“你今日开业,定是十分辛苦。”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天色道:“都这个时辰了,你可是还未用晚膳?来人,”
秦芙蓉忙按住了她要起身招呼下人的手,无奈道:“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一会我回去吃,我就是担心你,总得自己来看看才放心。”
裴映雪内心温热,鼻腔又有些酸涩,小嫂嫂如此关心自己,偏偏自己母亲倒是护着一个外人。
眼看裴映雪又要难过,秦芙蓉握住她的手道:“婆母年纪大了,一时糊涂是有的,你做女儿的,万不要放在心上,伤了母女感情就不好了。那陈氏,”
秦芙蓉想到陈氏,脑门子又开始突突,“那陈氏我答应了母亲要留她一条性命,你别怨怼母亲,她年纪大,你嫁了人,府上男丁又都忙,多是陈氏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心疼陈氏,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秦芙蓉是一点也不理解老夫人这个脑回路,但是在此时,她却不得不拿这些话来宽慰裴映雪。
裴映雪点点头,也不想再去讨论这个事情,只道:“你看着办便好,我,母女哪有隔夜仇,我明日便好了。”
秦芙蓉嗯了一声,裴映雪想到刚才陆川的话,一脸歉意道:“川儿的话,你万不要放在心上,他是担心我,不是冲你。”
秦芙蓉轻拍着她的手,语气嗔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能跟孩子计较。”
她起身道:“好了,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我先回去,你且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明日再说不迟。”
裴映雪起身要去送她,秦芙蓉哪里叫她送,起身便忙不迭走了。
此时的她是真的又累又饿。
可是她还有事情尚未处理。
她径直去了前厅,看着管家沉声道:“府上守门之人,全部换一遍,明日一早将值班之人的值班表报给我,另外,严查各院进出之人,尤其是老夫人院子。”
管家躬身道了声好,秦芙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管家失职,罚半年月钱,可有异议?”
管家忙跪地,“老奴不敢!”
秦芙蓉冷哼一声,“念在你管家十几年有功,这次只是罚俸,但你且记着,若是再有下次,我定要了你的命!”
言罢她一摔衣袖,转身便离开了。
只余管家恭谨的跪在地上,冷汗打湿了他整个背,半晌不敢抬头。
第48章 第 48 章 好侄儿,叔叔来打,你母……
饥肠辘辘了一晚上, 回到自己院子才终于吃上了饭。
简单填饱了肚子,洗漱干净便拖着疲累的身体上来床。
她这一觉睡的又快又沉,在翌日天刚亮便又被叫了起来。
其实秋嬷嬷看着她这般也很心疼, 想让她睡个好觉。
可昨晚上老夫人气的实在不轻, 年纪大了又觉得自己识人不清,对不住女儿,今早钟嬷嬷差人来报,说是病情加重了。
太医虽说其实是心病, 老夫人年纪大了, 还是要豁达一些的好。
可现下老太太又钻了牛角尖,执拗起来了。
秦芙蓉没忍住问了秋嬷嬷, “婆母一向颇有盛名, 怎得如今老了,竟总是犯糊涂呢。”
秋嬷嬷叹了口气,将燕窝双手递到她面前才缓声道:“老夫人其实头几年神经便有些不好了,夜里经常睡不着觉,太医和府医开了许多药房, 都没什么用。后来还是陈氏的功劳, 她从民间找的土房子,先在自己身上用了, 再给老夫人用,竟然真的好了。陈氏还有一独特按摩的手艺, 每次老夫人睡不好,都是陈氏陪在她身边, 端茶倒水,捶腿按摩,凡事亲力亲为, 比亲女儿还要孝敬。这也是老夫人对她另眼相待的原因,总是有些感情的。”
秦芙蓉点点头,那倒是跟她想的差不多。
“她从侯府待了两三年,你们都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吗?对侯爷,”
秋嬷嬷点点头,如实道:“奴婢也是在偶然发现的,起先奴婢只是偶然间发现她看侯爷的眼神有些不同,您知道的,陈氏惯会伪装。后来,一次老奴还碰到,她蓄意勾引侯爷”
秋嬷嬷看了秦芙蓉一眼,见她脸色并无异样才继续道:“从那时起,奴婢同钟嬷嬷才多了些心眼,有意叫老夫人疏远与她。可惜晚了…老夫人,待她已经如亲女一般。”
秦芙蓉点点头,放下了汤匙拿过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道:“无碍,现下她已经被咱们关了起来,闹不了什么幺蛾子了。”
起的太早,她也吃不下多少东西,堪堪用了一碗燕窝便放下了汤匙,刚要起身去婆母院子伺疾,便见门帘掀起,红艳面色焦急的走了进来。
此时的红艳没了往常的沉稳老脸,一张脸上写满了紧张和焦急,红艳躬身站在她面前,颤声道:“夫人,出事了。”
秦芙蓉从未见过红艳这般焦灼的模样,心下一沉,起身道:“出事了?出了何事?”
红艳脸色有些发白,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双手递了过去。
秦芙蓉接过,看着手上的纸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眉心轻皱着打开了手上的纸张,上面竟是一人的小像,虽说是寥寥几笔画出来的,可是她还是一眼便看出了,画像上的人便是自己。
她一脸疑惑的看向红艳,“这是?”
红艳咬着唇,也不敢看她,硬着头皮道:“是在侯爷书房里找到的。”
秦芙蓉心里更加疑惑了,“侯爷?”
秋嬷嬷站在一旁,看到红艳闪躲的眼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沉声道:“你怎可随意进侯爷书房?不都封存起来了吗。”
侯爷已经去世,里头的东西也都封存起来,轻易是不得进入的。
红艳将头埋的更低了,深吸一口气直接道:“不是老侯爷,是,是现在的侯爷”
秦芙蓉眉心一跳,看着手上的纸张,现在的侯爷?!
裴少阳!
他想干什么!作何将自己的画像随意扔在书房!
秦芙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气到咬牙,她捏着手上的纸张,恨不得直接给揉碎扔掉!
红艳闭了闭眼,一鼓作气禀报道:“杜燕儿在昨日趁着府上混乱之时将侯爷书房有您小像的消息传到了长公主府,现下长公主和安宁郡主应该都已经知晓此事了。”
红艳直接跪地道,“是奴婢失职,昨日没查到,今日一早从杜燕儿身旁伺候的丫鬟口中得到了只言片语,这才知晓此事。”
红艳将头埋在地上,内心十分紧张。
这事确实是她失职,但侯爷觊觎继母这事,她却是早就看出来的,可她真的没想到侯爷竟然如此,还叫人拿到了把柄啊!
一时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室内一点动静也无,落针可闻。
秋嬷嬷紧张地看着夫人,这事若是传出去,这事若是传出去夫人可怎么办啊!
秦芙蓉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纸张,眼中的火气旺盛,在半晌之后渐渐凝成寒霜,她淡淡道:“起来吧,这事怨不得你。”
红艳起身,她将手上的纸张随手扔到了桌子上,慢条斯理道:“将杜燕儿带过来,再差人去唤侯爷,吩咐管家将府门看好了,任何一只苍蝇飞出去,我都将要了他的命!”
红艳躬身道了声“是”,疾步走了。
秦芙蓉沉着脸,对一旁的秋嬷嬷道:“嬷嬷,劳烦您去老夫人院里,说我身体不适,呆会再过去,另外,去查侯爷院子,这画像我不信是杜燕儿先发现的,侯爷的书房,可不是谁随便都能进的,你且去,若有敢拦你,全部乱棍打死!”
秋嬷嬷肃着一张脸,也明白这事得严重性,道了声“是”,便也带着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春儿和柳儿在一旁心里直打鼓,这事实在是骇人听闻,二人想张嘴劝慰几句,可看到自家姑娘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开口。
继子肖想继母,这事若是传出去,自家姑娘定会沦为京中笑柄,侯爷如此大逆不道,即使自家姑娘并不知情,但是人言可畏,最后被伤害的只会是自家姑娘。
秦芙蓉歪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烦躁的不像话,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很快,杜燕儿便被带了过来。
众人移步到了院子,秦芙蓉看着被绑着的杜燕儿,披头散发如同疯妇,心里的火气一点也没降。
春儿差人搬了把椅子过来,铺上软垫,秦芙蓉缓缓坐下,看着姿态十分优雅,只是一双眸子带着秋日的冷然,她微微向后靠着椅背,看杜燕儿的眼神仿佛只是在看垃圾一般。
柳儿看到杜燕儿便来气,大步走了过去,一脚踹到她的腿窝,杜燕儿登时便跪了下去。
她的膝盖跪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她嘴巴里塞着东西,只能听到她痛苦的呜咽声。
秦芙蓉托着下巴,欣赏着杜燕儿的惨状。
她脖子上的淤青在经过了一夜之后显得更加可怖,一双眼睛满是血丝,怨毒的看着她,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秦芙蓉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将她嘴巴上的东西拿开,”
杜燕儿嘴巴没了阻碍,深吸口气大声骂道:“你个贱人快放开我!勾引继子的贱人,人尽可夫的贱人!贱人!”
这污言秽语叫一众的奴仆俱是大气都不敢喘,静等着夫人发作。
只是秦芙蓉听她这话也没生气,勾了勾唇角,淡笑着对一旁的婆子吩咐道:“先打上二十个大板,我听听打板子的声音大还是她的骂人的动静大。”
几个婆子领命,将杜燕儿抬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凳子,接着便开始打。
敢惹她们夫人,也是算踢到铁板了。
杜燕儿好似是不相信秦芙蓉敢直接用刑,嘴里挣扎道:“你敢打我!老夫人不会不管的!表哥不会不管的!你个贱人!快放开我!”
可“啪”的一声板子炖肉的声音响起,杜燕儿“啊”的一声,接着便开始哀嚎。
秦芙蓉冷笑,觉得这人的脑子是真的不好,一夜的时间都过去了,她那个表哥要救她早救了,至于老夫人?
呵,侯府现在她当家,她现下敢在自己院里往死里打杜燕儿就不会担心老夫人会知晓,她自己院子的下人,嘴若是有不严的,那这个侯府她也不用管了。
春儿和柳儿两个又搬了个小几出来,摆满了秦芙蓉爱吃的点心水果,她喝了口茶,叉了块果子就着杜燕儿的鬼哭狼嚎吃了起来。
一开始,杜燕儿还硬气着,可那板子下来,她嘴里的话渐渐没了,只剩下了痛苦的呻吟声。
几个板子下来后,她只能是无助的说着求助的话。
裴少阳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
刚挨完板子的杜燕儿头发凌乱,从凳子滚到了地上,明显的是进气多出气少,衣衫上还有些红色的血迹。
而上首的秦芙蓉,支着下巴,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欣赏着杜燕儿的惨状。
柳儿在秦芙蓉身旁轻声唤了句:“侯爷来了。”
秦芙蓉抬眸看向来人,他应是刚换了身衣裳过来的,一身天青色长衫,身子站的比直,身形颀长,日光下的一张脸更是面如冠玉俊美非常。
继子看也未看地上看着他来如同见到救星的杜燕儿,在秦芙蓉身前不远处站定,躬身唤了句:“母亲。”
秦芙蓉并未回应,只是看着继子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慢慢站了起来。
她一步两步走进继子,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她微眯着双眼在继子面前站定,声音冷如寒冰,“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裴少阳尚不知杜燕儿做的事情,抬眸对上了小继母一双充满火气的眼睛,面上带了几分疑惑道:“儿子不知,轻母亲明示。”
秦芙蓉冷哼一声,竟是突然扬起了手臂,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她这一巴掌可是用足了力气,裴少阳直接被歪了头!
“啪”的一声过后,满院子的奴仆全部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连树上的鸟儿都扑哧着翅膀赶紧飞走了。
裴少阳脸上瞬间便浮现出指印,一股灼烧感袭来,但他并不觉得疼,她的指尖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刹那,他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爽感
他慢慢转回了头,口腔里多了些铁锈的味道。
秦芙蓉收回了手,也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只沉声道:“不知道,问问你的通房便知晓了。”
她淡淡的撇了眼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杜燕儿,裴少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舔着火辣辣的唇角,无所谓道:“母亲打便是了,不必知会儿子。”
秦芙蓉也不再去看他,只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打人的手,语气平淡,“你知道的,母亲一向睚眦必报,事不过三,下一次,便是要她的命了。”
裴少阳却是轻笑一声,将一侧的脸也贴了过去,目光灼灼:“母亲的手疼不疼?母亲若不解气,再给儿子一巴掌可好?”
秦芙蓉这下直接被气笑了。
这个玩意竟然是个受虐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哦?侄儿讨打?”
裴穆安是真没想到自己一进门看到的便是她一巴掌扇飞侄子的景象,看着他那不可一时天之骄子的侄子,竟向她讨打的话,他冷笑。
直接大步上前给了侄子一巴掌,“好侄儿,叔叔来打,你母亲的手便不会疼了。”——
作者有话说:不容易啊,收拾继子的人来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可小叔对母亲,又是存了……
秋风不知在何处卷来了几片枯黄的树叶, 无力地落在青石地板上,无端升起一片萧瑟。
裴穆安的出现好似一阵风,一巴掌又响又亮。
他心头火气正旺, 任谁回来想见心上人, 看到的却是侄子调戏心上人的场面!他恨不得打死这么个东西!
裴少阳被小叔这一巴掌直接扇歪了脸,喉头顿时一阵腥甜,他想忍下却始终忍不住,“呸”了一声吐了口血沫, 瞬时满地狼藉。
裴少阳冷笑一声, 大拇指擦过唇角的血渍,转过头顶着巴掌脸对上小叔一张气氛的脸, 直视道:“小叔教训的是, 这一巴掌侄儿受了。可是小叔,”
他面色阴沉,眼神玩味,“可小叔对母亲,又是存了怎样的心思呢!”
这句话一出如一道惊雷, 将这院子劈的一阵死寂。
空气像是停滞了, 墙角的芙蓉花开的分外鲜艳,院内潺潺水声响起, 在这寂静无声的时候,竟生出了别样的诡异。
地上的一众奴婢将头埋进地板, 恨不得将耳朵给割了,聋了才好, 只那杜燕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对叔侄,这是什么意思?
这秦芙蓉, 竟然勾引了叔侄二人!
她气若游丝的趴在地上,看着上头的三人冷笑,这侯府竟是这么肮脏,叔侄争宠,她定要将这龌龊之事大声吼出来,可她张刚要开口,却被旁边的红艳一个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秦芙蓉满身的火气,可看到这叔侄剑拔弩张的模样又觉得十分荒唐,她闭了闭眼,朝红艳递了个眼神。
红艳心领神会,朝几个婆子挥了挥手,几个婆子迅速将杜燕儿拖了下去,而其余奴仆不知如何,却在红艳冷冽的眼神下爬起躲到角落回避,一个个噤若寒蝉,互相对视一眼,咽着唾沫,大气都不敢喘。
院子中心,叔侄二人互相对峙着,眼神锐利,谁也不让着谁,周身冒着浓重的火药之气,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秦芙蓉看的头疼,冷笑一声,索性不再去管这场闹剧。
她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靠坐在椅背,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捏起一块糕点吃了两口,又看着二人漫不经心开口:“打吧,你叔侄二人痛快的打上一架,最好分出个输赢来,脸上都挂彩,争取将侯府的脸面全部丢光才好。”
叔侄二人缓缓转身,看向靠坐在椅背上讥讽地看着二人的秦芙蓉。
秦芙蓉抬眸扫视二人一眼,轻飘飘道:“不打了?不打了那便说说如何去安抚长公主府吧。”
裴少阳眉心一皱,脸上挂了彩,神情有些滑稽,疑惑道:“长公主府?”
他夜里一直在伺疾,不知道小像已经暴露了的事情。
此时的裴穆安看着靠坐在椅背上的秦芙蓉,她翘着二郎腿在一旁无所谓似的吃着糕点,脸上挂着讥讽地笑,漏出来的雪白鞋尖还晃啊晃的,竟叫他有些想笑。
秦芙蓉朝继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朝身后摆了摆手,“红艳,赶紧将那东西拿给咱们侯爷好好瞧瞧。”
她将手上没吃完的糕点扔回盘子,拍了拍手继续道:“你那好通房昨夜趁乱,将在你书房发现小像的事情添油加醋的递给了长公主府。”
裴少阳看着手上的纸张脸色大变,这一笔一划,确实是自己亲手所画的她的小像,可这东西在自己书房!到底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动他书房里的东西!
而裴穆安一张脸,在看到侄子手上的小像时瞬间变的又黑又沉,他这个侄子,确实是欠教训了!
裴穆安握着拳头咯吱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再给侄子几巴掌。
秦芙蓉看着叔侄二人黑沉的脸,拢了拢身上的衣裙,起身看着继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锐利,冷声质问道:“圣旨尚未下来,你就给我搞这一出,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呢,裴少阳!”
裴少阳攥着手上的纸张,本就带着巴掌印的脸十分难看,不光是被人捅破心事的难堪,竟是他房里的人将他出卖了!
他深吸口气,尽量叫自己平静下来,抬眸看了眼小继母,躬身道:“叫母亲烦心了,这事情少阳自己解决便是。”
秦芙蓉嗤笑一声,一双眸子显然已经是怒火中烧,“你自己解决?你告诉我你怎么解决?是将这小像拿到安宁面前说这小像是伪造的,不是你亲笔所画,还是说是别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故意将这东西放到你堂堂定北侯爷的书房栽赃陷害!”
她生气的看向继子,恨不得再给他两巴掌。
裴穆安站在一旁,看到她动怒眉头锁的更深,他不愿见她生气,转身怒瞪侄子道:“你个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滚回去换身衣裳去公主府跪着道歉!”
裴少阳却没被小叔的话吓到,他看着面前的小叔和因他生气的继母,脑海中思绪翻飞,在想到安宁知晓了的那一刻,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他冷笑一声,直面对上秦芙蓉的眼睛,语气带上了几分玩味,缓缓道:“母亲不必动怒,安宁既然已经知晓,那这亲事”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好似是故意在等着秦芙蓉发怒。
且如他所愿,他后头的话未说出口便被秦芙蓉拿起手边的糕点扔了一脸。
裴少阳彻底僵在原地,他这辈子大概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脸上本就带着指印的青紫,如今又是一脸的糕点屑,实在是,滑稽又可悲。
他冷笑一声,拿着袖口胡乱的擦着自己的脸。
秦芙蓉被他气的胸脯剧烈起伏,盯着裴少阳一字一句道:“你敢将这话说出来,我定押着你去你父母坟前跪上三天三夜!”
红艳见她气的狠了身子竟有些晃动,忙前去将她扶住,秦芙蓉闭了闭眼,被继子气的眼前有些发黑。
裴穆安看到她难堪的脸色,只觉得心脏在瞬间被揪动在一处,心中的焦灼不安叫他恨不得一圈打死侄子这个不省心的。
裴少阳低垂着眉眼,到底没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秦芙蓉半晌缓过劲来,站直了身子继续道:“裴少阳,你且听好了,这门亲事是你父亲给你求来的,圣旨马上就要下了,这门亲事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情,事关定北侯府的未来和陛下的恩宠!还有长公主府,不是结亲便是结仇!”
她盯着裴少阳狠的咬牙切齿,“你若是想叫侯府百年荣耀全部毁在你手中,你便继续犯糊涂,我便从此也不再管你!”
裴穆安听出了秦芙蓉话中的疲惫,心中的疼惜快要溢出。
他转过身子,冷眼看着自己已经是定北侯府掌权人的侄子,朝自己身后挥了挥手,几个暗卫瞬间出现,裴穆安道:“将侯爷请回自己院子,好好休息休息!”
言罢他扫视了周围躲在角落的下人,眼神锋利带着战场上无尽杀意,“今日之事但凡有半点走漏风声,有一个杀一个!”
他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叫人心惊肉跳,“有一双,杀一双,全家连坐,绝不姑息!”
一众奴仆吓的抖若筛糠,不敢抬眸。
几个暗卫跪地齐声应“是”,接着便起身来到裴少阳面前。
裴少阳也不关心走向自己的暗卫,只看着自己小叔,讥讽道:“小叔将我关了,难不成是要亲自替侄子上门求原谅吗!”
秦芙蓉看着这么个执迷不悟的东西,心中竟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
裴穆安目光沉沉,看着侄子只觉心中无比失望,他沉声道:“这事我出不了面,但是你母亲必须出面,你先回去将脸上的伤口处理了,再随你母亲前往长公主府。”
秦芙蓉心累的很,也不想再拉扯什么了,“嗯”了一声看向继子平静道:“裴少阳,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但凡我一日是你继母,便一辈子都是你继母,这事我会亲自向长公主解释”
她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解释是你思念亡父,整理老侯爷书房时带回了几本书,那小像一直夹在书册中,乃是老侯爷所绘,只是被恶奴发现,才整了这么一出。”
她的眼神落在裴少阳身上,淡淡的,却带着不容人置喙地压迫感,“那个恶奴自然便是杜燕儿,其中的理由,安宁一听便知晓是怎么回事,如此,也能保全我们两府的脸面,你可听清楚了吗。”
她是真不想管这些破烂事,但是她答应了老侯爷会看着安宁和裴少阳成亲,那她便是全力做到。
裴穆安见她说话有气无力的,转身看着还在若有所思的侄子,心中火气又忽得高涨,他朝身旁的护卫递了个锋利的眼神,护卫会意直接上前一个手刀将裴少阳给敲晕了过去。
护卫也不言语,朝着裴穆安微微颔首便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眼见继子被架着离开,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
她是真不想跟这么个冥顽不灵的玩意说话,会气死人的。
她没忍住揉了揉眉心,裴穆安上前一步,皱着眉头关心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秦芙蓉轻轻摇头,避开他露骨的眼神,开口道:“小叔回来便好,府上的护卫最近些时日有些松懈,还得小叔差人整治一番,我院里的奴仆你且放心,嘴巴严的很,其余的,便先交给小叔了。”
裴穆安点头,“嫂嫂放心,穆安会处理好的。”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几句关心的话,可看着她被红艳搀扶着的瘦弱身子,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心思,不该成为她的负担
半晌裴穆安才找回了自己声音,问道:“嫂嫂今日要去长公主府吗?”
秦芙蓉点头,“去,必须去,这事必须跟长公主解释清楚了,且就按我刚才说的,恶奴搞的鬼,少阳思念老侯爷,将侯爷的旧书搬到他书房这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至于长公主会不会信,这事我不敢保证,但这是我能想到最稳妥的法子了。”
她眼睛落到了地上的小像上,就这么一张纸惹出来这么大的麻烦。
裴穆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头捡起,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火舌舔着纸张,小像瞬间便化成了灰烬。
贪念和那些不安的心思,也能一并毁掉就好了。
秦芙蓉轻轻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只能这般了。”
她现在才开始打量风尘仆仆的男人,还是那般黑,只是下颌线好似更加清晰了,瞧着是瘦了些许,缓声道:“小叔辛苦了,既然回来了,便先去看看母亲吧,母亲身体有些不适,见了小叔兴许能好一些。”
裴穆安抱拳躬身道了声“是”,可眼睛却又落在离开她的身子,不舍的看了她两眼,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第50章 第 50 章 叔侄相争!争的还是长嫂……
马车晃晃悠悠, 车轮滚动在青石板大道上,偶尔压过几片落叶,发出吱呀的声响。
车厢内秦芙蓉紧闭着双眼靠在软垫上, 眉心轻皱, 连带着面色都有些憔悴。
秋嬷嬷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嘴唇嗫嚅着,想开口劝解几句,却还是张不了口, 最后只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她从一旁抽屉取出一张薄毯, 轻轻地披在夫人身上。
她确实不知如何劝慰,实在是侯爷的行为太过荒唐。
继子肖想继母, 如此大逆不道, 任谁也想不到是平日里清冷如谪仙的侯爷能做出来的事情。
一早她亲去侯爷的院子,将今日之事已查了个水落石出。
是那通房玉儿在收拾侯爷书房时偶然发现的夫人小像,玉儿本想装作没有看到,将小像悄无声息地放了回去,可她又想到如今府上的另一位通房杜燕儿和兴许很快进门的侯夫人, 玉儿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艰难, 她本就在侯爷心中没什么份量,便想借杜燕儿的手闹上一闹, 不管谁倒霉,这火都烧不到她的身上。
于是她竟在中秋前一日, 故意引得杜燕儿进了书房,偶然发现了那书本中夹着的小像, 这才引发了之后的事情。
本就是两个通房争风吃醋,此番却将夫人给无端牵扯其中。
玉儿见事情闹得太大,事态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也未等她用刑审问,便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她已经将人给关押起来,回院子向夫人禀告之后,夫人只揉了揉眉心,显然便是不想管侯爷院子的事,尤其还是侯爷的通房,只说叫侯爷亲自发落。
秋嬷嬷也是知晓侯爷性子的,玉儿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可秋嬷嬷还是免不得为夫人忧心,这件事情,完全就是侯爷自己的疏忽大意,德行有亏!
自夫人嫁进侯府,主持中馈,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夫人孝敬婆母,尊重她们这些老奴,在为人处世上从未有过半分差错。
只夫人一向是不去插手府上男丁的院子的。
毕竟一个是继子,一个是小叔。
可偏偏,叔侄二人对一直守着礼法规矩的夫人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她刚才命人将玉儿带下去后,正好碰到了被二爷差人“请”回院子的侯爷。
她从未见过侯爷这般狼狈的模样。
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和淤青,发髻散乱,唇角带着血渍。
当她得知侯爷脸上的伤是二爷所打之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再回夫人院里问过红艳其中缘由,秋嬷嬷只感觉天塌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孽缘啊!
叔侄相争!争的还是长嫂!是继母!
夫人一早晨累的厉害,勉强喝了些清粥填了些肚子,换了身衣裳便又出了府。
这件事情夫人并未告知姑奶奶,毕竟一个是姑奶奶的亲侄子,一个是亲兄弟,姑奶奶若知晓此事,免不得也会上头生气。
夫人只差人去叮嘱姑奶奶定要前去老夫人院子伺疾,自己前去长公主府又要事商谈。
侯爷院子的事情并未传出去半分,姑奶奶只以为夫人是去商量侯爷的婚事,未曾怀疑。
只秋嬷嬷心疼的看着夫人,侯爷院里的烂摊子,还得夫人亲去收拾。
夫人走时,二爷赶了过来。
兴许是担心夫人,竟是提出要一同前去。
夫人哪里能让二爷去,只叫二爷再去揍一顿侯爷消了她得火气,公主府她自己去即可。
秋嬷嬷无奈,这事哪里是二爷前去的,侯爷去是应当。
可侯爷那张脸,实在是见不得人啊。
秦芙蓉缓缓睁开眼睛,挑起车幔看了眼窗外。
今日艳阳高照,金灿灿的光洒落在行人头顶,中秋节刚过,气氛还没有完全过去,路上多是逛街玩乐的路人。
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被父亲托举着,旁边的母亲一脸笑意的看着丈夫和女儿,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手里拿着个纸风车,风一吹,纸风车便转动起来,引得小姑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不远处的小男孩正在认真挑选着糖葫芦,小男孩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和认真,最后选出了他认为最大的那一串,从怀里数了几个铜板,认真地交给了卖糖葫芦的小贩,然后眯着眼睛咬了一口,那又酸又甜的味道叫他的五官蜷缩在一起后又舒展开来。
还有那挎着竹篮卖绢花的小娘子,正和买家热略的说着话,她笑着将绢花插在买家鬓角,手上举着个老旧的铜镜,可买家却被铜镜中的自己吸引,小脸上泛起了一片桃红,爽快利落的付了钱。
阳光照在这些人身上,是满满的市井鲜活之气。
看到此情此景,秦芙蓉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心累了。
这高门大院勾心斗角,确实不适合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
她就应该在市井小巷在乡间山林,肆意潇洒的过活。
她可以运用现代的知识和经验赚很多钱,可以帮助很多人,会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而不是在那红砖高墙里,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男人都得与人争斗。
兴许,继子大婚之后,她可以真的离开?
将这侯府全部交给安宁,也算是为今日之事表个决心和了断。
她是真的不喜欢继子那一款,裴少阳在她这,除了一张脸,没一个地方能看的。
叹了口气,秋嬷嬷给她递了杯水,眼中写满了担忧道:“夫人可是头还疼?此处离长公主府还有些距离,咱们要不要先去趟医馆?”
秦芙蓉接过水杯,勉强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不了,嬷嬷,我已经好多了,莫要担心,还是正事要紧。”
她抿了抿唇,看着秋嬷嬷罕见的漏出一丝迟疑,“嬷嬷,其实无论我怎么解释,公主心中都会怀疑的吧,我”
秋嬷嬷亦是叹了口气,她看着才十八岁的夫人,这故作坚强的背后也是十分委屈的吧,她将秦芙蓉鬓角的头发拂到耳后,轻声道:“这是自然的,公主她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自然是明察秋毫,但是奴婢亦知晓,公主不是不讲理之人,且这次的事情,真的怨不得您。”
秦芙蓉点点头,看着手边的茶盏,有气无力道:“我只能解释是两个通房争风吃醋闹起来的事情,那小像,是先侯爷书房里的东西,被侯爷给误打误撞带到自己书房了,但是嬷嬷,”
她的表情有些颓丧,“可是嬷嬷,我不想撒谎,可又不得不撒谎”
秋嬷嬷叹息一声,“可是夫人,您只能这么说。”
好半晌,秦芙蓉才“嗯”了一声,“嬷嬷放心吧,我可以的。”
她的话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重量,可是秋嬷嬷知晓,这是夫人对自己最坚定的鼓励。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在外低声禀报:“夫人,公主府到了。”
秦芙蓉深吸口气,对秋嬷嬷道:“嬷嬷,我的衣衫和妆容可还整齐?”
秋嬷嬷点点头,帮她将衣领重新整理,“并无不妥。”
秦芙蓉道了个“好”字,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的脸上挂上了得体的微笑,这才秋嬷嬷地搀扶下了马车。
公主府门前石狮威严,门房早已看见侯府的马车,眼看秦芙蓉下车,接着便有嬷嬷带着人迎了上来。
秦芙蓉看到这般,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长公主差人在府门前热情相迎,并没有冷脸相待,说明事情还没发展到很坏的地步。
秦芙蓉朝那嬷嬷微微颔首,一行人缓步进了长公主府。
还是那般富丽堂皇的景色,秦芙蓉已经无暇顾及,只焦灼的等着一会的审判。
进入正厅,长公主已经等在那里。
她还是那般,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连眼神都未有漏出半分不妥。
秦芙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躬身行礼后便被长公主牵住了手,“无须多礼,你昨日那般辛苦,怎么今日这么早便来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诚实道:“还不是侯爷那两个通房闹了事,一早得知了消息,我这便赶过来了。”
长公主牵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人本宫还不清楚吗?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本宫不会信的。”
秦芙蓉心中一阵温暖,“您不知道,昨夜府上乱的不成样子,小姑被老夫人从前的义女下了药,那通房上吊,老夫人被气的一病不起,今早晨知晓了小像的事,我差点也气晕过去。”
她眉心轻皱着,看着长公主认真道:“那小像本是先侯爷所画,只寥寥几笔并未画完,被他随手夹在书本里,却没想到那几本书被侯爷给搬回了自己书房,又被两个通房看到,这才惹出了麻烦,您,您莫要生气才好。”
她言辞恳切,面色郑重,长公主半晌不忍,叹息一声道:“好好,本宫知晓,你莫要着急,只是少阳他,他那两个通房是打算如何处置的?”
秦芙蓉知晓长公主话外之音,分明是说为何裴少阳今日没有过来。
秦芙蓉解释道:“您知道的,芙蓉只是继母,轻易不插手侯爷院内的事务,此番两个通房都已经关押起来,上吊的那个一早被打了板子,还剩半口气吊着,您且放心,芙蓉会给安宁一个交代。至于侯爷”
秦芙蓉停顿半晌,还是道:“侯爷被他小叔给打了,一张脸肿的厉害,实在没办法见人。”
只听一声女音焦急道:“少阳哥哥被打了?可严重?”
秦芙蓉听这声音心中没忍住叹了口气,这个安宁啊,真是个顶级的恋爱脑,这一听心上人被打了竟是连礼法都不顾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先这样,这本一直在按大纲写,但是可能我的毛病还是很容易把男主给写没了,完全围绕女主身上的事件展开,互动很少,小作者已经在进行深刻的反省了,后边马上就有糖了,谢谢一直看文的各位,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