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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还真是个顶级恋爱脑……

    只听一阵清亮带着焦急的女音从不远处传来, “少阳哥哥受伤了?可严重?”

    秦芙蓉转头一看,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安宁正一脸紧张地小跑而来,小姑娘手上提着裙摆, 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才又哭过。

    秦芙蓉心下无奈,这丫头,还真是个顶级恋爱脑,一颗心全扑在继子身上, 如此被继子吃的死死的, 成婚后可该如何是好。

    她尚未开口,长公主看到女儿这番姿态, 早就已经沉下来脸来, 对着女儿出言训斥道:“宁儿!还不给侯夫人见礼,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安宁抽了抽鼻子,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站直了身子,向秦芙蓉行了个端正的晚辈礼, 声音还带着些哽咽道:“安宁见过侯夫人。”

    秦芙蓉忙将人扶起, 小姑娘一张小脸跑的红扑扑的,鼻尖也红红的, 真是惹人恋爱得很。

    “郡主不必多礼,”

    她打量着小姑娘, 看着安宁一双紧张的眸子,温声解释道:“少阳无事, 只是只是因那两个通房闹事惊扰了老夫人,老夫人年纪大身体本就不好,这便一病不起, 他小叔叔今早回来知晓了此事,一气之下便打了他,面容有失,我这才没带他上门。”

    安宁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安和担忧,她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却在对上母亲那张严肃的脸时将话全部咽下。

    秦芙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叹了口气,上前牵住了安宁的手柔声安慰道:“侯爷真的无事,只是一点皮肉伤,男子汉大丈夫,过两日便好了,你莫要担心,只是,”

    她关切地看着安宁,迟疑道:“只是,我却是担心你心里会不舒服”

    安宁咬了咬唇,垂着眸子思趁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再抬起眸时眼神竟然异常坚定,“安宁只是担心少阳哥哥的身体,夫人放心,安宁不会相信那些谣言的。”

    这幅坚定不移全然信赖的模样

    秦芙蓉的眉头皱了又皱,这般赤诚又热烈的姑娘,继子实在是配不上人家啊。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此时的她真想开口,不若这婚事你再考虑考虑吧,可当她看到安宁一双对继子写满深深爱意的眸子时,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长公主看着对裴少阳这般情根深种的女儿,只觉得眉心有些发疼,她揉了揉额头轻声道:“宁儿,少阳的那两个通房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少阳只是受了小伤,并无大碍,你且先退下,母亲同侯夫人说些体己话。”

    安宁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乖巧点头,又不舍地看了母亲和秦芙蓉两眼,这才提着裙摆退下了。

    待安宁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正厅,长公主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满心无奈道,“儿女啊,都是债。”

    秦芙蓉深以为然地点头,脸上写满了疲惫,“公主说的极是,侯爷虽不是我亲生,可这段几日光是处理侯爷院子的琐事,我都已经感觉身心俱疲了。”

    她看着长公主,眸子里满是认真:“不瞒您说,老侯爷去世前是给了我和离书的,他人真的很好,思虑周全,为我打算了许多,待到安宁和侯爷大婚之后,我便打算离开侯府,到时候,恐怕还得您多操心一些,给安宁指派几个嬷嬷辅佐她,我也能走的放心些”

    长公主凝视着秦芙蓉,见她一脸正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猜忌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昨夜见了那封信,她本来没当回事,可待看清信上的内容,她是真的生了一丝怀疑的,不是怀疑秦芙蓉,而是怀疑裴少阳。

    毕竟这么大一个美人儿继母在身边,裴少阳即便是有再好的定力,也难免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男人嘛,也就那样。

    可秦芙蓉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坦荡了。

    她没有叫长公主心中生出什么不满来,此时的长公主,是真的有些疼惜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了。

    她明明只比安宁大上两岁,却在经历了许多之后,没有被富贵迷了心智,也没有被算计所打扰,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面对侯府这么大的高墙,这泼天的荣华,说抛开便能抛开。

    便是那小像真的是裴少阳所绘也没有关系了,长公主信她,信她这份坦荡和随时抽身的决然。

    她轻轻握住了秦芙蓉的手,看着这张坚韧美好的面容温声道:“盛安是个好人,能为你考虑到这些是好事,可你,也要为自己打算,”

    长公主的眸子里闪现一抹担忧,“这侯府对你来说,算是一层护身符,你那娘家,还有你那么大个铺子,没了侯府这座靠山,往后的路,你兴许会走的很艰难。”

    这古今多少女子被世俗框架所扰,作为皇亲,即便长公主身份高贵,都难免会有难言之隐,受不公之待,若是秦芙蓉离了侯府,没了侯府和娘家撑腰,怕只会更难。

    秦芙蓉看向长公主,眸子里是真情实意地感激,“殿下这般为芙蓉考虑,芙蓉感激不尽,可是,”

    她抿了抿唇,有些俏皮道:“可是芙蓉不是还有您和安王妃吗,离了侯府,有您二人做我得靠山就够了,至于我那娘家,嘿嘿。”

    她捂着嘴巴在长公主耳朵旁叽叽咕咕,长公主的表情由惊讶到开怀,被她逗地捂着嘴笑个不停,拿手点着她的脑袋道:“本宫就知道你不是个吃亏的,你那个继母和继妹本宫早就有所耳闻,确实欠收拾了,做的好,以后本宫就是你的后盾,有任何事你直接来找本宫便是,本宫绝不推辞。”

    秦芙蓉眼睛睁得噌亮,疯狂点头,今日本是上门道歉来了,如今得了长公主这句话实在是意外之喜了,毕竟离了定北侯府,她是真的打算拉拢这位做靠山的。

    长公主见她这般,笑意更深。

    她细细打量她一番道:“瞧瞧你,年纪轻轻,总穿得这般素净。过几日便是万寿节,宫中必设大宴,如今少阳和裴穆安都已起复任职,你身为侯夫人,定是要入宫赴宴的,皇后嫂嫂早前就曾对本宫提起过你,对你颇有些好奇。届时你可不能再穿的这般寡淡了,好好打扮打扮,莫失了侯府的体面,也莫辜负了你这般好容颜才是。”

    长公主心里竟生出一些想法,秦芙蓉才十八岁,再找个高门嫁了便是,何必委屈了她呢。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可行,竟真的开始思趁起来京中的适龄儿郎来。

    秦芙蓉完全没听出长公主的意思,只笑着道:“好,到时候芙蓉好好装扮,穿的漂漂亮亮的给您瞧瞧。”

    万寿节是君臣同乐的日子,带品级的官眷是不必穿诰命服的,所以长公主才叫秦芙蓉打扮得体喜庆隆重,以表达对陛下生辰的重视,莫要失礼。

    二人又聊了半晌,直到在长公主府用过午膳秦芙蓉才离开。

    一进入马车,秦芙蓉便瘫坐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将外头的喧嚣暂时隔绝。

    秦芙蓉挺了大半日的肩膀终于疲软了下来,她瘫在软垫上,久久不愿意睁眼。

    红艳和秋嬷嬷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写满了心疼。

    秋嬷嬷叹息一声,手脚麻利地往她腰后靠了个软垫,红艳则是跪坐在一旁,伸手轻轻的为她揉着太阳穴。

    车内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外头时不时传来行人的谈话声。

    好半晌,秦芙蓉才轻舒口气。

    这大半日的就经历了这般多事,是真的要累死她了。

    那叫一个身心俱疲。

    她摆摆手叫红艳停下,闭着眼睛轻声道:“今日这关总算是过去了,”

    她也不睁开眼睛,一脸疲累,“嬷嬷,我不想回府,回府好烦啊,想到要处理的一堆事情,要面对的人,我就不想回去了。”

    要给婆母伺疾,要处理继子的两个通房和陈氏,还要处理侯府的琐事,想想她就难受。

    仔细看,她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秋嬷嬷是懂她的,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哄道:“老奴知晓您的疲累,可是夫人,您您总是要回去的,逃避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秦芙蓉瘪了瘪嘴,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秋嬷嬷可怜兮兮道:“嬷嬷,我可以晚一会回去吗,您先回去,婆母若问起我,你便说我被长公主留下用晚膳了,不放心府上叫您先回去处理府上事务的。”

    她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秋嬷嬷。

    秋嬷嬷轻轻扯了扯唇角,又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她笑道:“好,都听您的,只是您劳累了半日,身体要紧,还是要休息一会的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秦芙蓉顿时眉开眼笑,她像是偷了腥的小猫一般,笑容狡黠道,“您忘了咱家铺子都有啥了,我打算去泡个药澡,再按个摩,好好松快松快,等晚些时候回府,您定能看到个极为精神的我。”

    秋嬷嬷眼神慈爱,笑着道了声好,只嘱咐红艳好生照顾夫人,便未再多言。

    不多时,马车便载着秦芙蓉和红艳两个在“天下第一楼”门前停了下来,约定了回府的时间,秋嬷嬷一人带着秦芙蓉的嘱托悄然回了侯府。

    第52章 第 52 章 “小叔可是有话要说?”……

    华灯初上, 月影朦胧。

    主仆两个悠闲地坐在回府的马车内,秦芙蓉拿起手边竹筒盛的果汁,就着芦苇做的吸管喝了一大口, 这一口叫她异常满足, 直接舒服的眯起了眼。

    这红艳看着自家夫人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这一下午主仆两个过的实在是舒服,泡澡按摩,各种小吃尝了个遍。

    秦芙蓉此时已经吃饱喝足, 满足的喟叹了一句,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红艳亦是笑弯了眉眼,深以为然道:“是神仙过的日子才对。”

    主仆二人又讨论了今日的生意, 这日进斗金的铺子, 足以叫人兴奋半晌。

    只是秦芙蓉却在马车放缓了速度时,掀起窗幔看到越来越近的府邸之后又瘪了嘴。

    红艳看她这模样,哪里不知是因为什么。

    忍着笑道:“您是当家主母,没有人敢拦着您出门的,咱们以后经常出来便是。”

    秦芙蓉叹了口气, 点点头道:“此话不假,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婆母如何了。”

    随着她这句话落地, 马车也缓缓停下。

    车夫放下脚踏,红艳先一步下车, 将秦芙蓉扶了下来。

    她轻舒口气,将脸上还残留着的舒缓和惬意收敛起来, 挺直了脊背,看着灯火通明还透着些严肃的府邸,又变成了那个端庄贤淑的当家主母。

    红艳跟在她身后, 二人大步踏进府内。

    她径直往老夫人院里去,毕竟她这个本应该在婆母身前伺疾的儿媳今日在外头悠闲了一日,还不知老夫人心里如何生气呢。

    春兰一见她过来,躬身行礼后忙小声耳语道:“老夫人晚膳未用多少,一直在生气,姑奶奶正在伺候老夫人喝汤药,已经劝了半晌了二爷今日也来过,说了您缘何去公主府的事情,老夫人她,她觉得您打燕儿通房的板子太过,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秦芙蓉对老夫人的骚操作是一点也不意外。

    她对着春兰微微颔首,看着春兰微微泛青的眼底,叹了口气道:“无碍,这两日你和钟嬷嬷都辛苦了,月钱我给你们翻倍补上,还有,”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红艳,红艳将手上的糕点递了两盒过去,秦芙蓉继续道:“我从外头带回来的,口感不错,你们值夜时垫垫肚子,别将身子熬坏了。”

    春兰接过点心盒躬身连连称谢,夫人总是这般周到,叫人怎么能不感激呢。

    秦芙蓉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先下去休息,里头我能应付的来。”

    春兰躬身离开,红艳撩开了门帘,秦芙蓉轻舒口气,迈步进了屋子。

    果不其然,本是被女儿哄着喝药的老夫人,看着进来的秦芙蓉瞬间便沉了脸。

    端着药碗裴映雪同她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眼睛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自己亲娘,怎么样裴映雪也都只能守着。

    但是她担心秦芙蓉脾气上来,再收不住。

    秦芙蓉会意,眨巴了下眼睛叫她放心。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躬身道:“儿媳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冷哼一声,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秦芙蓉也不等她回应直接起身,这么多次的交锋她早就摸透了老夫人的脾气,人老糊涂了,容易倚老卖老,欺软怕硬。

    她起身笑着道:“儿媳今日在长公主府上待了一日,陪长公主说了很长时间的体己话,这才回来晚了,这不,长公主府上的糕点儿媳吃着不错,这便带回来一些,母亲喝完药正好尝尝,清清口。”

    红艳将手上的点心递给了钟嬷嬷,秦芙蓉接着道:“这云片糕极口感绵软,糖也放的适中,并不甜腻,儿媳觉得母亲您定能吃的惯。”

    老夫人只阴沉着脸,眉头紧皱紧紧盯着一处,那眸子仿若是黑沉的乌云,暴雨即将倾盆。

    裴映雪叹了口气,忙打圆场道:“嫂嫂说的是,长公主府的点心定是极好的,母亲可一定要尝尝。”

    裴映雪手上还维持着喂药的姿势,汤匙就在老夫人唇边,可老夫人却是坚决不喝了。

    秦芙蓉心里隐隐有些不耐烦起来,直接走到裴映雪身前,接过了她手上温热的药碗道:“小姑劳累了一日,我来伺候母亲喝药吧。”

    裴映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那意思明显是说叫她收敛一些。

    秦芙蓉冲她点点头,看了眼手上的汤药,举起汤匙喂在了老夫人嘴边,看着老夫人一张阴沉的脸,她轻声道:“母亲可知儿媳为何在长公主府上待了一日才回?”

    言罢,她也不等老夫人回应,接着道:“是那杜燕儿在昨夜趁乱差人往长公主府上递了信件,信上尽是些争风吃醋搬弄是非的话,我去时安宁郡主哭的双眼红肿,长公主疼女儿,自然也对儿媳是没什么好脸色,儿媳解释了许久,才将安宁郡主哄好,长公主看儿媳面色疲累,这才留儿媳在府上说了会话,顺便商讨了侯爷大婚的一些事情。”

    她的汤匙还是在老夫人唇边,老夫人却是突然扬了手,将她手上的汤匙和药碗全部打翻,厉声道:“你莫要用长公主威胁我!你分明是想要燕儿的命!”

    那黑乎乎的汤药浸湿了秦芙蓉的袖口和裙摆,绒毯上也一地狼藉。

    裴映雪连忙过去查看秦芙蓉可有被烫到,嘴上轻呼,“母亲这是干什么!嫂嫂可有烫到?”

    秦芙蓉脸色丝毫未变,她轻攥着裴映雪的手,小声道了声“无事”,

    转身对着老夫人正色道:“那母亲是要儿媳怎么样呢,不处理杜燕儿便是承认那信件上的事情?定北侯府的脸面不要了?一并将陛下和长公主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母亲,您是真的不怕定北侯府的百年基业因着那么个东西全部崩塌吗!还是您认为,您的脸面能大过天家去!”

    她一张脸严肃地看着老夫人。

    她未说那信件的内容,早晨她同裴穆安商议好的,二人只说杜燕儿的书信里写的全是对安宁郡主挑衅和大不敬的话。

    老夫人张着嘴,在听到侯府的脸面陛下长公主的脸面时更是睁大了那双浑浊的眼,分明不知如何回答。

    她不明白,只是一个通房而已,怎么就能牵扯到天家身上了?她只是想留住燕儿母女一条命,又没要求别的!

    秦芙蓉也不给她说话的余地,继续道:“母亲心疼杜燕儿儿媳可以理解,我也应了承诺答应您留她一条性命,可是母亲,那杜燕儿本就是死不足惜,即使今日儿媳不动手,待过些日子,长公主也自会差人要了她的命!儿媳今日可是在救她!”

    秦芙蓉的声音清冷,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夫人,没有丝毫退让。

    老夫人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脸色由青转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颤抖地指着秦芙蓉,“你,分明是你强词夺理容不下人!”

    裴映雪见状,连忙上前替老夫人顺气,焦急地看向秦芙蓉,眼神里带着恳求,示意她少说两句。

    秦芙蓉看着老夫人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底最后那点耐心也耗尽了。

    她非但没有放缓语气,反而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老夫人耳中:

    “母亲说儿媳强词夺理?可是母亲,侯爷刚刚起复,小叔不知哪日亦回再回到战场,和长公主府的联姻,不仅仅是陛下的恩宠,还会是定北侯府的助力,老侯爷安排这场婚事的良苦用心,您是真的一点也不曾想到吗?”

    提到裴盛安,秦芙蓉的鼻腔都有些酸了,“母亲,您莫要再执拗了,儿媳今日是真的恨不得打死杜燕儿的。”

    老夫人在听到长子的那一瞬间,本是高涨的火气瞬间萎靡下来,她指着秦芙蓉的手指慢慢放下,半晌嗫喏着唇角小声呓语,“是啊,长公主府的婚事只能是助力”

    秦芙蓉看着老夫人这模样,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被打翻的药碗和满地的狼藉,对钟嬷嬷道:“劳烦嬷嬷差人收拾一下,再给老夫人重新煎一碗药来。”

    钟嬷嬷连忙应声,唤小丫鬟进来收拾。

    秦芙蓉语气缓和了些,“母亲好生歇着,保重身体要紧,杜燕儿那边,儿媳会请大夫好生看着,儿媳会留她一条命,但也请母亲想明白一些,侯府的百年基业,一定是重于一切的!”

    她躬身行了个礼,“儿媳告退。”

    说完,她不再看老夫人惨淡灰败的脸色,对裴映雪微微点头示意,便带着红艳,转身离开了。

    走出院子,晚风拂面,吹散了屋内的药味和压抑。

    秦芙蓉揉了揉眉心,这难伺候的老太太,就是欠收拾了,还得教训几句才好,小像的事情可得捂严实了,若是叫这老太太知晓,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情来。

    这一场闹剧叫她舒坦了一下午的好心情减了几分。

    但她想到昨日刚受了那般大委屈裴映雪还在老夫人身前伺候着,自己那点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看看时辰,裴映雪从老夫人院里出来还得有些时间,她便消了同裴映雪再说些话的心思,直接往自己院子走。

    暮色渐浓,府上的灯笼早已亮起,照的青石小径一片昏黄。

    刚行至荷花池,一阵寂寥的晚风吹过,带来丝丝清爽。

    却见一道黑衣劲装正立在池边假山旁,似是专程在此等候。

    那人见她走来,快步上前迎了上去,行至她身前站定,躬身道:“嫂嫂。”

    秦芙蓉回礼,在看到他看向自己略微紧张的眼神时静默一瞬,还是开口道:“小叔这是要去母亲院子?”

    裴穆安点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秦芙蓉挑眉,“小叔可是有话要说?”

    裴穆安脸上带着歉意和些许不安,抱拳道:“是,是穆安将陈氏给放了”

    第53章 第 53 章 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初秋的夜异常的安静。

    尤其在这荷塘月色的时候, 荷叶都已枯黄,月光给万物蒙上了一层薄纱,倒是应了此时有些冷凝的氛围。

    只见一男一女站在水塘边。

    身穿浅色衣裳的女子面若桃花, 容貌昳丽, 只有些纤细,显得有些柔弱的模样。

    一旁的男子身形高大英俊,一身黑衣虎背蜂腰。

    可现下看去,英武的男子在纤弱的女子面前, 气势无端低了一截, 透出了几分气弱

    秦芙蓉面上似笑非笑,盯着对面的男人开口质问道:“放了?”

    红艳默默又往后退了几步, 生怕再晚一分, 便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

    夫人的嘴,自老侯爷去后,变得有些毒辣,她不敢听。

    秦芙蓉抱着膀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裴穆安,脸上写满了“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几个大字。

    裴穆安知晓她已然动怒, 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他, 此时竟有些口吃起来。

    “是,是放了”

    秦芙蓉见裴穆安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里顿时又生气一股无名火, 她知晓裴穆安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她还是拉着脸道:“小叔可知这陈氏给映雪下了毒?映雪是府上的大姑奶奶, 小叔的亲姐姐,小叔说放便给放了?”

    她还没收拾陈氏呢!

    裴穆安鲜少见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 也不敢再看她,深吸口气,“嫂嫂莫要生气, 事出有因,陈氏此人无足轻重,但她牵扯到了旁的事情,有人求上府来,为了大局考虑,穆安不得不放。”

    倒真的不是陈氏牵扯到了,是陈氏身后之人叫裴穆安有些怀疑,所以他略微思索便将人给放了,只是时间有些紧,未来得及知会嫂嫂一声。

    秦芙蓉翻了个白眼,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她知道裴穆安有事情瞒着自己,从前查到给侯爷下毒之人的线索,在妓院那次的事情之后她便再也没有问过了。

    她敛了敛神色,观察半晌裴穆安那飘忽的眼神,开口道:“有新线索了?她也牵扯其中?”

    裴穆安知晓她的敏锐,看着她无奈道:“嫂嫂莫要多虑,之后穆安会亲自解决陈氏,至于别的,穆安不能多说。今日之事穆安也有些意外,才未提前告知嫂嫂,嫂嫂莫要生气才是。另外,”

    裴穆安思趁良久,还是不忍她多想,如实道:“给兄长下毒幕后之人穆安确实已经查到了,只待最后的时机,便能收网,嫂嫂且放心。”

    秦芙蓉点点头,她知道小叔做的事情多为机密,也未打算问下去,只道:“好,小叔心有成算便好。”

    她在瞬间便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收拾陈氏也不算什么难事,小叔私做决定也有他的理由,她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端方,只道:“那小叔先去看看母亲吧,刚才母亲还生了好大一场火气,连药也不肯用了,小叔此时前去安抚一下母亲最好不过了。”

    裴穆安的眼睛未曾在她脸上挪开半分,哪里没看到她眸子里的那一丝狡黠呢,母亲怕是被她气到不肯喝药,她这个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裴穆安也不去揭穿,知晓这些日子因着侄子她受了许多的委屈,忍下唇角的笑意,躬身道了声“是”。

    看着秦芙蓉离开的背影,裴穆安轻轻摇了摇头。

    想到母亲,裴穆安没忍住揉了揉眉心,也不怪她会惹母亲生气,就母亲如今执拗的性子,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能理解了。

    大步往母亲院子里走,还不知姐姐今日又受了怎样的委屈呢,他还是赶紧前去宽慰几句才是。

    秦芙蓉回到院子时秋嬷嬷也刚回来,为了平息老夫人的怒火,她已经叫府医给杜燕儿看过了,勉强算是能活下来,只是身子亏损了,活不长久。

    秦芙蓉点点头,坐在榻上整理着几只盛放的菊花,闻言不慎在意,“我只说留她一条命,没死便成,只是还得差人看管好了,莫叫她再生了事端才好。”

    秋嬷嬷恭敬称是,秦芙蓉见嬷嬷脸上也带着疲累,自己在外头玩了半日,倒是害得秋嬷嬷替自己辛苦操劳,顿时有些心虚。

    她起身牵着秋嬷嬷的手坐了下来,转头命红艳将今日带回来的软和糕点拿给秋嬷嬷,手上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个小方匣子递了过去,“嬷嬷看看可还喜欢?”

    秋嬷嬷看自家夫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脸期待的模样,心里不由发笑,“哎”了一声便打开了匣子。

    这一打开,倒是叫屋子里的春儿柳儿都围了过来,直呼“姑娘偏心。”

    匣子里正躺着一只沉甸甸的赤金镯子,在灯光的映衬下闪着温润的光。

    秋嬷嬷更是眼眶酸酸的,颤抖的伸手去触碰那金镯子,嘴里喃喃道:“夫人,这,这如何使得”

    秦芙蓉却是直接将镯子拿起套在了秋嬷嬷手腕上道:“这个是您应得的,自我嫁进侯府便得您帮助,芙蓉心中感激,但是又不知用什么方式表达,”

    虽然平日里她也会赏秋嬷嬷和丫鬟们一些首饰,金银都有,但如此份量的大金镯子,却也是少见的。

    她看着秋嬷嬷真挚道:“嬷嬷,今日在长公主府上芙蓉的话您也都听到了,那确实是芙蓉的真实想法,您无儿无女,待真到那一日,您同芙蓉一起离开好不好,芙蓉给您养老。”

    真到了那一日,府上便由新的侯夫人管家,秋嬷嬷这种老人也就功成身退了,可秋嬷嬷无儿无女,要么去庄子上养老,要么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

    可在私心上,秦芙蓉是不想秋嬷嬷去伺候老夫人的,她实在不想叫秋嬷嬷继续那么累,还不如跟在她身边的好。

    秋嬷嬷擦着眼角的泪,握着夫人得手,不住的说着好。

    秦芙蓉又看向望着她欲言又止的红艳,噗嗤一声笑道:“哪里就会忘了你了,你和秋嬷嬷的卖身契侯爷早就给我了,都跑不了的。”

    言罢她从身后又取出来几个匣子,里头放着的俱是各色款式的金钗,虽说不如镯子重,但也都是实心的,秦芙蓉大手一挥叫几个丫鬟随便选,便又拉着秋嬷嬷去一旁说话去了。

    从母亲院子出来的裴穆安揉了揉自己发疼的眉心。

    叹了口气,立在原地等候姐姐出来。

    夜色渐深。

    裴映雪亦是面色疲惫,姐弟俩行在青石小径,身后的下人远远跟着,不敢近身。

    裴映雪叹了口气,直接问道:“芙蓉在长公主府待了一日,当真是因为杜氏那封信?”

    裴穆安低低“嗯”了一声,明显不愿意多说。

    裴映雪却是不打算放弃的,撇了弟弟一眼,又道:“今日未见少阳过来,可是出了别的事情?”

    裴穆安这回实话实说,“被我打了,现下拘在院子里思过。”

    裴映雪停下步子,皱眉看着自家小弟。

    小弟比自己高出很多,她需要仰视才能看清弟弟的面容,看着五官硬朗身上带着从容不迫之气的小弟,裴映雪这才对小弟长大了有了真情实感。

    她不赞同道:“少阳现下是定北侯,你将他打了,还拘在院子里?若是传出去想什么话?”

    “府上无人敢往外传。”

    言罢裴穆安朝身后下人们摆了摆手,众人退出更远。

    他知晓姐姐的顾虑,继续道:“他做了混账事,嫂嫂不方便插手,只能我这个叔叔代劳了,只是辛苦了嫂嫂”

    裴映雪看着弟弟,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小弟唤嫂嫂的时候

    但是裴映雪始终未往那方面想,她现下有些头晕脑胀的,又叹了口气道,“莫要弄坏了你们叔侄二人的情分才好,明日我再去看看少阳,他最近是有些混账了,芙蓉确实辛苦,还得赶紧将少阳的婚事提上日程,郡主进府也好帮芙蓉分担一些。”

    裴穆安静静地听着,半晌应了声“是。”

    裴映雪絮絮叨叨了一路,在到了自己院门这才停住了嘴。

    想到小弟的婚事,又想嘱咐两句,便见陆馨迎了出来,裴映雪这才咽下嘴里的话,转身进了院子。

    夜风微凉,裴穆安只身行在黑夜里,脚步略微停顿一瞬望了眼西北方向,那是嫂嫂的院落,也不知此时的她休息了没有。

    只消片刻后他便垂下眼眸,转身浸入黑夜。

    他这份有悖常伦不见天日的小心思,也不知何时才能正大光明地暴露在日光之下

    书房内烛火燃的正旺,裴穆安刚坐下,手上的信件尚未拆开,便见一暗卫突然出现。

    暗卫单膝跪在地上,声音低沉而恭敬,“禀将军,已将郑家人安全护送至京中,永昌伯府差出的人已全部处理。”

    郑家人,原是秦芙蓉娘家继母上一任夫家。

    裴穆安淡淡“嗯”了一声,也不抬眸,只道:“继续护着,待事情完毕,再护送他们离开。”

    暗卫称了声“是”,在瞬间没了踪影。

    裴穆安将手上的信件拆开看了几眼,随即便就着桌上的灯烛将信纸给烧成了灰烬。

    她想做的事情,他必会帮着完成,永昌伯的算计,势必是要落空的。

    不过,她到底是想怎么处置永昌伯府那些人呢。

    半晌裴穆安摇摇头,她有时沉稳有时跳脱,想法还极为大胆,罢了,无论她想要如何,他只在她身后守护着便好。

    好半晌,他从怀里取出两张帕子。

    两张帕子的角落俱是绣着一朵精致的芙蓉花,皆是她帮自己包扎伤口时落下的,他一直珍视的放在怀里,想她时便拿出来看看。

    其实,今日他是去找了她的。

    他命人打听了她的去向,在接到她正去往“天下第一楼”时,他也寻了过去。

    她正在从马车上下来,他看到的,是同在侯府中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

    她唇角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开怀笑意,是纯粹的,俏皮的

    她最近在侯府待的很累吧。

    他终是又开始踌躇起来,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抱歉各位,那天一早妈妈出了车祸,我当时六神无主的赶去医院,差点吓死了现在妈妈好一些了,交警那边在处理醉驾的人,我也在今天回来上班,只是晚上或者周末的时候需要继续在医院里待着,更新的话就不会那么及时,但是写好修好我就会发,几天没写真的有些生疏了,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谢谢各位~

    第54章 第 54 章 若是您有个好歹,这侯爷……

    兴许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老夫人真的一病不起。

    太医基本上每日都要过来,府医更是在老夫人院里随时准备待命。

    秦芙蓉倒真没怎么出力。

    她想近身伺候老夫人喝药,但是老夫人却是不愿叫她伺候的, 每次见了她虽说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都会厌恶的闭上眼睛,似乎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秦芙蓉索性也不近身,每日晨昏醒定的露个面,各种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进老夫人院里, 就是不给老夫人再来挑自己毛病的机会。

    只是瞧着被老夫人折腾的瘦了许多的裴映雪和钟嬷嬷几个, 秦芙蓉又心生了不快。

    这日她晚上前去伺疾时,看着老夫人那枯黄的面容, 眉眼一挑轻飘飘道:“母亲, 您可要保重身体啊,万寿节马上便到了,到那日给侯爷赐婚的圣旨定是会下的,您若是有个好歹”

    她叹息一声,脸上的担忧愈发明显, “若是您有个好歹, 这侯爷得拖到什么时候大婚啊”

    她皱着眉头看着老太太,故意道:“您若是哎, 侯爷大婚便真得等三年之后了。”

    老夫人黑沉着一张脸,定定地望着她半晌, 伸出手指着叫她赶紧滚,秦芙蓉丝毫不惧, 走的非常利索。

    只是在第二日再见老夫人,老夫人的身体竟然明显的好转起来。

    药也好好吃了,饭食也用了不少。

    秦芙蓉走出老夫人院子, 没忍住对裴映雪低声道,“我就说太医说的极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看,府上现下最重要的便是侯爷大婚,一说这个,婆母的身体这不很快就好了。”

    裴映雪嗔了她一眼,“也就是你大胆,那些话我是不敢说的,再气出个好歹来,少阳的婚事便真得一拖再拖了。”

    秦芙蓉挑眉,面上带了丝得意,“你这就看不清了,只有侯爷成婚,侯府的百年基业才能够传承,老夫人心里也是急着抱重孙的,她想明白了就不会再抗拒吃药,身体自然能好起来。”

    裴映雪思趁片刻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点点头。

    她脸上是近些日子被折腾出来的疲累,秦芙蓉心疼地看着她道,“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母亲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你且安心,明日我带你去铺子逛逛,也松快松快。”

    裴映雪也不推辞,她早就想去见识见识馨儿口中的新鲜玩意了,笑着道了声“好”,这才与秦芙蓉分开,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

    老夫人的身体逐渐恢复,秦芙蓉也得了空闲,基本上每日都会去趟“天下第一楼”。

    铺子的生意渐渐步入了正轨,虽不如刚开业那几日生意火爆,但也在京城打开了名声,每日找上门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

    几日后的一个大早,秦芙蓉换上了男装,同红艳一起悄咪咪出了府。

    正在此时的永昌伯府门前,场景已经十分热闹。

    看热闹的百姓将永昌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讨论声如潮水般涌来,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八卦的味道。

    这风波,已经被搅动起来。

    事情的起因,便是在现永昌伯夫人身上。

    原是现永昌伯夫人从前的夫家找上门来,郑氏一门怀疑郑氏子死有蹊跷,直接一直诉状告上了京兆府,他们要求查验永昌伯同其继女秦梦娇之间,是否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这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浪高过一浪,围观的百姓俱是竖起了耳朵,难得高门有如此秘闻,吃瓜群众恨不得挤进那永昌伯府的大门里去一探究竟。

    永昌伯夫人前夫郑庆安原是京中翰林院一六品官,寒窗苦读十数载幸得高中,本应官路亨通,光耀门楣。可天不遂人愿,郑庆安却在一年突发疾病去了,郑氏一门悲痛不已,匆匆将郑庆安的棺冢接回老家安葬。

    之后其妻子又带着女儿改嫁高门。

    这事情其实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人算不如天算。

    恰逢郑氏一族另有族人进京做生意,在市井酒楼,偶而也会听到一些永昌伯府风言风语,虽心生疑虑,但也没去较真。

    只是前些日子,永昌伯亲女回门时在府门处受了继女的刁难,亲梦娇的一句“谁说我不是父亲亲生”,被郑氏族人听了个当场,其族人只觉被天雷劈醒,所有的怀疑在此时都有了答案,登时便回了乡。

    秦芙蓉当时也是注意到了亲梦娇这句话的,便猜到了事情真相,也差人去寻了郑氏门人,顺水推舟帮了一把。

    永昌伯夫妻做贼心虚,多年来一直差人注意着郑家人的动静,在接到郑家人要上京的消息时,便差人去阻拦,势必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永昌伯的人全部被裴穆安派出的人给截住了。

    裴穆安在注意到秦芙蓉的动静之后,便也差出了几人前去帮忙,他的人不仅将永昌伯差去的人给秒了,还直接将郑氏门人送到到了京兆府。

    不远处的街道,一道身着男装的昳丽身影斜靠在墙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只见那管家早已失了往日的沉稳,正满头大汗在府门前不住作揖,郑氏族长捋着白花花胡子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十几个郑氏族人黑沉着脸护在周围,虽说身穿粗布麻衣,但也都是青壮之年的汉子,压迫感极强。

    还有那等着传唤永昌伯夫人和二小姐的官差,亦是紧盯着伯府的大门,焦灼地等待着她们的出现。

    秦芙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她倒想看看,这场戏,永昌伯夫妻该怎么收场。

    想叫秦梦娇做三皇子妃?

    经此一闹,无论最终官府如何裁定,秦梦娇的身世都已成了满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皇子妃?莫说是正妃,她怕是连个体面的侧妃名分都捞不着了。

    日后即便能进皇子府,大约也只能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不光得时时刻刻看三皇子的脸色过日子,便是正妃和侧妃的脸色也都是要看的。

    啧啧。

    秦芙蓉撇撇嘴,心情非常不错。

    她朝身后的红艳小声道:“你且在这盯着,有什么事情差人告诉我,必要的时候帮郑家人一把。”

    叫这火烧的再旺些才好。

    红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恭敬道了声“是”,秦芙蓉转身便走了。

    反正这场戏不管怎么唱,永昌伯夫妻都是会倒霉的那个,至于官府能不能查到郑庆安的死亡真相,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就不多看了,目的已然达到,还是赚钱要紧。

    天色渐晚。

    一直待到月华初上,秦芙蓉才出了“天下第一楼”。

    她并未登上回府的马车,而是叫车夫去西市的街口等着,自己去夜市瞧瞧热闹。

    此时的她一身青衣男装打扮,小脸俊俏皮肤白皙,竟有几分谁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的意思。

    难得自己一个人出来逛,她的心情亦是甚好。

    夜市的景色很美。

    晚风拂面,带着些闹事的烟火之气。

    放眼望去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皆是各种商贩。

    叫卖声,讨价还价之声,还有那锅勺的碰撞之声,行人的谈笑之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

    还有各种香气扑面而来,烧饼的焦香,烤肉的油香,小馄饨的肉香,还有卖糖人的卖点心的甜香,还有小姑娘鬓边的脂粉香

    无数的香气和热闹了混在一处,形成了一片市井之乐。

    她不由自主的便勾起了唇角,此时的她不是什么侯夫人,不是什么东家老板,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不安,她只是她自己。

    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看着那红彤彤的酸果子,口舌生津,随手掏了几个铜板买下,一口咬下去,先是被酸的一激灵,接着又被甜蜜包裹,这酸甜的味道叫她舒服的眯起了眼。

    随着人流缓缓移动,时而驻足看看摊贩摆卖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那种一眼假的,她还朝人家撇撇嘴。

    再看那卖艺汉子胸口碎大石,她只觉得胸脯有些沉闷,默默掏出了些银钱递了过去过去。

    砸吧了两下嘴,刚要继续往前走瞧瞧皮影戏的热闹,却在一片人群之中看到一个鹤立鸡群的高大身影。

    那黑衣劲装的,不是小叔裴穆安又是哪个。

    他看似随意走动,却是步伐极快,目标非常明确。

    秦芙蓉下意识的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未经大脑思考便直接跟了上去。

    这是闹市区,看小叔匆忙的模样应该是在追人,她心中好奇,脚下的动作也是飞快。

    眼看裴穆安来到了一处暗巷,秦芙蓉不及细想,也跟着来到巷口。

    只见巷内幽深,月光只能照亮入口处一小片地面,再往里便是一片黑暗,四下里寂静无人,与巷外的喧嚣分割成两个世界。

    她只犹豫了一瞬便直接进入巷子。

    没走两步却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她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双大手钳住了脖颈,巨大的力道紧紧桎梏住了她,叫她瞬间便不能呼吸!

    银白色的月光恰在此时照在秦芙蓉的脸上,她表情惊愕带着痛苦,手上的糖葫芦也已然掉在了地上。

    裴穆安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周身凌厉的杀气瞬间消散,扼住她脖颈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般,瞬间失了全部力道。

    “嫂嫂”

    他低声惊呼,秦芙蓉大口喘着气,一双美目怒视着他。

    却听外头一阵响动,裴穆安迅速作出反应,低声道了句“失礼”,便抓住了秦芙蓉的手腕,二人彻底进入了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现在确定不了能不能日更,写好我就发哈宝宝们,应该是有人看的哈[可怜]

    第55章 第 55 章 他低头,气息划过她耳侧……

    夜色如墨。

    裴穆安紧紧抓着秦芙蓉的手腕, 将人牢牢护在身后,他手上的力度很大,却又带着些隐忍和克制, 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二人隐在黑暗深处, 秦芙蓉只能看到身前男人的宽阔脊背和他始终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他像一堵坚实有力的城墙,将危险完全隔绝在她周身之外。

    秦芙蓉在此时有些恍惚,刚才的窒息感仿若是一场幻觉, 眼前男人抓着自己手臂还带着灼热的温度, 叫人如此踏实。

    她从来不会期待有人护着自己,但此时她却觉得, 被人护着的感觉其实还不赖。

    待一阵杂乱地脚步声终于过去, 裴穆安也未有所松懈,危险并未完全过去,他始终保持着高警戒状态,转身看了眼秦芙蓉,眼神还带了些忐忑。

    他下一瞬竟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低道了声“走”。

    黑沉的夜叫她未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便被他带离了这漆黑的小巷。

    秦芙蓉被牵着,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叫她心下安定。

    秦芙蓉知晓他定是有要事,也未出声打扰, 只跟着他行至一处高墙停下。

    她对这种夜黑风高的疾行并不害怕,心底甚至有些兴奋。

    毕竟白日里她一直是端庄的侯夫人, 像此时在夜色中奔跑,还是停留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

    裴穆安带着她来到了一处角门。

    四下无人,周围异常安静。

    只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 秦芙蓉微微喘息着,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裴穆安一眼。

    裴穆安恰好转身,正对上了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他压着已经勾起的唇角,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嫂嫂可是好奇我在追谁?”

    秦芙蓉点点头,月光将男人英俊的五官照的更加立体,他弓着身子,低垂着眉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挑逗

    明明是俯视,却叫她生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她有些想逃

    这男人的眼睛还挺好看的,看谁都深情的样子。

    秦芙蓉抿了抿嘴唇,默默移开视线。

    男人却是不给她逃离的机会,他勾了勾唇角,手臂突然揽上她的腰肢,掌心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服,烫得她浑身一激灵。

    他故意俯身凑近,温热地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嫂嫂,得罪了。”

    话音未落,秦芙蓉只觉腰间力道一紧,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自己已与男人一起稳稳落于高墙之内。

    这一次裴穆安不敢再造次,很轻易的便松开了自己并不想安分的手。

    方才的沉迷像是对秦芙蓉那份心思突如其来地释放,在落地的瞬间又清醒过来。

    秦芙蓉却没注意到这一切,她打量着这不大的院子,这并非主院,像是谁府上无人居住的后院,陈设简单,甚至有些萧条,地上满是未曾打扫过的落叶。

    秦芙蓉只静静地看着,心中有些好奇裴穆安缘何将自己带到此处。

    二人落在墙角一处暗影里,不远处隐隐有男女谈话之声传来,声音不大,淅淅索索地听不真切。

    裴穆安侧耳凝神听了片刻,低声道了句:“咱们走。”

    秦芙蓉也未迟疑,便跟上了裴穆安的脚步,两人在狭窄的廊道和庭院间穿梭,裴穆安仿佛早已来过,竟是有些熟悉。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厢房前,烛光摇曳,映出室内模糊的轮廓。

    裴穆安闪身进入,扫视了厢房一眼,竟是熟门熟路的开始翻找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桌案,动作极轻地拉开抽屉,速度极快又异常精准,每一样被移动过的物品都在下一刻被恢复原状,像是未曾改变过分毫。

    之后便是床榻褥底,他甚至敲了敲床柱有没有暗格。

    秦芙蓉站在门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动作,对裴穆安这人又有了新的看法。

    这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竟也是偷东西的一把好手,这翻东西还给物归原位不留痕迹的模样,一看就是落叶不沾身的行家。

    她始终未曾开口,只是看着裴穆安的动作,他身形挺拔,面容英俊,即使在翻找东西,也还是有些赏心悦目的。

    裴穆安是何等敏锐,亦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背对着她,耳尖微微有些泛红,心中升起一阵难言的情绪,手上地动作却也是没有丝毫停顿。

    恰在此时,一阵男女地谈话声由远极近传来,来人谈话之声亲昵,脚程也是有些急促的。

    秦芙蓉心下一紧,小跑到裴穆安身前,低声唤了句“有人来了,”

    裴穆安闻言反应极快,将手上已经寻摸出来的信件迅速塞进怀里。

    此时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快要行至门前,二人已经来不及翻窗逃离。

    电光火石之间,秦芙蓉看了眼裴穆安身后的衣柜,伸手指了指,裴穆安会意,牵着她的手,二人一起钻进衣柜。

    随着柜门轻合,“吱呀”一声响起,厢房门也被推开了。

    柜内陷入一片黑暗。

    柜门关闭的一瞬,木香混着粉尘的气味传进鼻腔,叫秦芙蓉没忍住皱了皱眉。

    二人也很快适应了衣柜内的黑暗,只是衣柜不甚高大,裴穆安需要蜷缩起身子,才能勉强待住。

    秦芙蓉亦是感觉到呼吸不畅,她整个人几乎是被柜子和裴穆安包裹着,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衣柜内渐渐升起一些暧昧的味道。

    秦芙蓉尽量远离男人,眼睛也不去看他,抿着嘴巴低着头,身子亦是一动不动。

    外头的谈话声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先是一女子拉着长腔的娇嗔声,“冤家,你不是说将人家送去大房子里享福吗,这几日一直拘在这后院,不见天日的,人家都要发霉了”

    这女子的声音叫秦芙蓉眨了眨眼。

    这

    有些熟悉啊。

    紧接着是男人带着些急色地低声轻哄,似乎还有什么衣料摩擦的声音,“好好好,心肝,待这阵风头过去我便将你送出去,我好不容易将你从定北侯府要出来,万一你再落入定北侯夫人手里,这事不就难办了。”

    那女子“哼”一声,似是别过了脸去,手上也在不住的推搡着男人,嘴上还说着怨毒的话,“若不是那小贱人使坏将我从定北侯府赶出来,义母怎么可能不管我,还有我那苦命的女儿,还在侯府吃苦受罪,呜呜”

    女子抽抽噎噎的扑进男人怀里,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叫男人给女人杀了秦芙蓉报仇之类的话。

    衣橱内的秦芙蓉眉头紧皱,她现在哪里听不出外头的女子是哪一个呢。

    这个陈氏,竟然混到了如此田地了。

    竟然,勾引,嗯男人?

    她不自觉看向裴穆安,这男人是那皇子府上的管家?

    秦芙蓉尚未来得及消化这一切,外头的娇嗔却化成一阵娇喘和淫靡之声。

    秦芙蓉尴尬扶额,没忍住腹诽,“这陈氏,早晚得弄死她。”

    可外头的声音非但没停,还隐隐有往衣橱方向来的趋势,秦芙蓉没忍住瞪大了眼睛,这也太荒谬了,这两人那什么就那什么,有床榻不去跑这衣橱边干什么?

    只听“砰”的一声,似乎是肉身碰到衣橱的声音,震的柜子轻轻晃动,女子的娇嗔声也越来越近,一切仿佛就在他们耳边!

    秦芙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的张大了嘴巴,她的身体也在摇晃,衣橱的门漏出了些许的缝隙,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陈氏衣衫半解漏出来的春色

    裴穆安怕她轻呼出声,忙捂住了秦芙蓉的嘴。

    裴穆安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捂着她的嘴,秦芙蓉怒目圆瞪,伸手去掰捂着自己的手,男人无奈松开,秦芙蓉此时心烦气躁的,直接张嘴咬住了他的手背。

    她的唇齿附在他的手背上,甜蜜地气息直往他鼻腔里钻。

    裴穆安顿时浑身燥热,喉咙不自觉滚动,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炙热。

    二人在衣橱内的动静丝毫未引起外头之人的警觉。

    外头的一对男女此时早就转移到了床榻之上,发出了阵阵难以言表的声音,床榻嘎吱嘎吱作响。

    秦芙蓉两辈子都没亲眼见过此等香艳之事,被惊地睁大了眼睛,忙松开了咬人的嘴。

    她是想顺着柜门的缝隙往外头看看的,却在慌乱之下抬起了眸子,对上了裴穆安一双隐忍着某些欲望的眸子。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叫秦芙蓉在瞬间忘了动作,她不自觉便滞住了呼吸,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此时的场面。

    两辈子了,饶她是从21世纪来的现代人,饶是她也同小姐妹偷偷看过某些电影,此时面对一个高大英俊还对她有些某些心思的男人,她还是会不知所措。

    甚至,非常的紧张

    逼仄的衣柜里,两人紧紧相贴,外头是颠鸾倒凤的咿呀声。

    秦芙蓉颊如火烧,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才惊觉小叔子的手竟覆在她腰上。

    她抬头想叫男人放开,却再一次撞进男人的眼眸。

    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急促而灼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和颈侧,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

    男人眸光晦暗,二人的身体贴在一处,隔着薄薄的衣衫,亦能感受他灼热紧绷。

    他低头,气息划过她耳侧:“……嫂嫂。”

    第55章 第 55 章 “芙儿别怕……

    外头是断断续续难言的咿呀声, 时而起伏,时而高吭

    逼仄的衣柜里,暧昧已经盛不下了, 仿佛连空气里都是甜蜜拉扯的味道。

    眼看裴穆安越靠越近, 他身上带着的侵略性气息不住地往秦芙蓉鼻腔里钻,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内激烈跳动的心跳,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动作,怕是下一瞬他便要吻上自己的耳垂

    此时的她面色涨红, 不光是面上, 她的身体已经滚烫,心底也升起一股难言的热气, 这股热气无处安放, 却又和外头那领人心烦意乱的咿呀声交织在一起,叫她心绪乱飞,心乱如麻。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哪能不知道这股欲望是什么,但此时真不是时候啊, 不仅如此, 时间地点身份,没一个是对了的。

    裴穆安紧绷的身体已经快要爆炸了, 他的鼻腔他的眼睛,他身体的每一处的皮肤都在疯狂叫嚣, 这对他来说像是无法解毒的春药,叫他快要发疯快要失控, 他身体的灼热不住乱窜,叫他恨不得就在此时惩罚了她。

    他用那最后残存着的理智控制着自己,却还是被她的气息所裹挟着, 越靠她越近

    秦芙蓉紧紧咬着下唇,试图用疼痛来叫醒自己,她闭着眼睛深吸口气,伸出双手挡住了男人的胸膛,用尽身上的力气,试图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衣柜打开的缝隙,微弱的灯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她紧闭着双眼,鸦羽般的睫毛不住抖动,留下了一片紧张不安的阴影。

    此时她粉嫩的唇因着贝齿地轻咬而愈发的红艳,像是等着人采摘蹂躏的花瓣

    裴穆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可在感觉到她推拒着自己的双手时,仿佛一盆冰水浇筑在他心底,他不自觉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硬生生将所有的情动都停顿了下来。

    心理和身体在不住战斗,额角也在挣扎中流下了细密的汗水。

    好半晌,他才终于放缓了呼吸。

    可即使脑袋清醒了,身体某一处的僵硬还是没有缓和,裴穆安望着还是不敢睁眼的秦芙蓉低低开口,声音还带着残存的情动和沙哑,“芙儿别怕”

    这声音像是羽毛般轻缓,丝毫未惊动外头还在翻云覆雨的人。

    秦芙蓉在听到他叫自己“芙儿”的时候怔愣了一瞬,只是这时候他叫自己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感受到了他的远离,那顾带着压迫感的情绪好似也已消退,她渐渐放下了自己还抵在他胸膛的双手,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湿漉漉的眸子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带着些莫名地慌张和不安。

    秦芙蓉轻轻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她心中不断叫嚣着,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啊,和小叔子一起听床角,还,差点给自己赔进去了。

    小叔还叫自己“芙儿”

    秦芙蓉涨红着脸也不敢抬眸,只不住地祈祷外头那两人赶紧完事,他们俩总不能在这衣柜里待一晚上吧

    似乎是老天爷感受到了她的祈祷,外头的二人在一声满足又低沉的男音之后终于消停了,只留下了二人还带着些粗重的呼吸声。

    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叫衣柜内的叔嫂二人俱是放缓了呼吸。

    二人紧张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恰在此时外头也传来了敲门声,有小厮的声音传来,“管家,管家,主子找您!”

    那管家似是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嘟囔了了句:“知晓了。”

    紧接着便是管家淅淅索索穿衣裳的声音。

    陈氏似是也起了身,嘴上说着什么“冤家”“这么着急走”之类撒娇的话,语气里倒满是对管家的不舍。

    很快,房门便“吱呀”一声又一次打开,二人一起走了出去,陈氏似乎还将人送出一些距离,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衣柜内的二人对视一眼,忙打开了柜门,趁机翻窗逃走了。

    外头舒爽的秋风叫两人的脑袋在瞬间便清醒过来,刚才无声的暧昧似是一场压抑许久的春梦,风一吹过便没了痕迹。

    站在来时落地的墙角,秦芙蓉抿着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裴穆安,裴穆安摸摸鼻子,月光照在他耳尖上,上头的粉嫩异常清晰,他张了张嘴,低低道了句:“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的大手便再一次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她像是已经熟悉了他掌心的温度,并未躲避。

    裴穆安轻轻一踏,瞬时间二人便翻过了高墙。

    墙内的短暂亲密,柜子里的热略和暧昧,在此时终于烟消云散了。

    巷子里寂静无声,连犬吠声都没有。

    只细碎的月光散落在地面上,将一对男女的身影拉的细长。

    夜色浓稠的像是化不开的墨,有些人的心情也是乱七八糟的,像是被搅动的死水,已经浑浊起来。

    二人行在一处,脚步轻缓,好半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空气里多了些尴尬的味道

    秦芙蓉轻咬着唇,微微侧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思趁良久,她应该要劝小叔收敛一些了,这混乱的叔嫂关系,哪怕她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哪怕她没有回应,可若是一日小叔的举动被外人看出来,她怕是第二日一早就得离开侯府的。

    她抿了抿唇,轻咳一声,道:“你”

    那边的裴穆安也恰在此时开口,“你”

    则寂静无声的小巷,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裴穆安垂眸看着脸颊红红的小人,嘴角微微上扬道:“你先说。”

    秦芙蓉也不客气,撇了撇嘴站定后故意瞪着裴穆安道:“今日之事纯属意外吗,小叔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谁知黑暗中的裴穆安却是胆大了起来,竟是直接朝她又靠近了些许,低头看着她的眸子,轻声却又坚定的开口道:“芙儿说的,是我心悦你这件事吗?”

    秦芙蓉直接被裴穆安这记直球给打懵了!

    不是,这个死直男出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芙儿”两个字他说的极轻,像是羽毛般落到了秦芙蓉的耳尖,叫她的耳朵痒痒的,迅速红成一片。

    而“心悦你”这三个字他说的又极重,像是直接豁出去般不管不顾,什么叔嫂什么人伦什么纲常,在此时都没有他裴穆安滚烫又炙热的心意来得重要。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表白叫秦芙蓉呆住了,她脑袋里只有“这家伙疯了”这几个字在嗡嗡作响。

    眼看男人越靠自己越近,秦芙蓉涨红着脸有些憋气。

    裴穆安垂眸盯着她的白皙俏丽的脸蛋,她脸上的红霞一直延伸到耳后,俏丽的像是他后院已经成熟的水蜜桃,粉嫩娇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叫他忍不住想要尝尝只属于她的青涩和甜蜜滋味。

    秦芙蓉睫毛不住抖动,也不再去看他,退后两步,声音再次带上些许的惊慌失措,“小叔莫要开玩笑,你我叔嫂,还是守着礼法的好。”

    说完秦芙蓉便伸手大力推了一把裴穆安,带着心烦意乱转身便跑走了。

    裴穆安被她推的后退了一步,他也不生气,唇角上扬,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情。

    他心底像是有了些答案,那答案像是蜜果,甜的他都快要醉了。

    他轻笑地看着前头有些落荒而逃的青色身影,朝身后伸了伸手,低低吩咐了句:“保护好她。”

    空气里不知谁应了句:“是。”

    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迅速朝着秦芙蓉的方向奔去。

    裴穆安在原地静默片刻,一直到秦芙蓉的身影跑出来小巷,他这才转身离开。

    秦芙蓉一口气跑了很久,直到自己终于看到了灯火昏黄的夜市,这才扶着墙角松了口气。

    似乎是不放心,她还往身后看了看,见裴穆安没有追上了,她拍了拍还在胡乱跳动的心脏,长长地吐了口气。

    又平静了半晌,这才挪动了步子,也没用继续逛夜市的心情,随意买了个小物件,便来到了西市的巷口,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此时的车夫早就等急了,见秦芙蓉回来,忙不迭将人迎上马车。

    秦芙蓉也未在意,几步便踏上回府的马车。

    秦芙蓉将今日晚间的一切全部抛在脑后,洗漱过后便叫人拿来府上上月的账本查看,她这边叫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写乱七八糟的,那边红艳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府。

    秦芙蓉看红艳一双兴奋的眸子,摆摆手叫她坐下。

    倒了杯水递了过去,问道:“怎么这么晚?可用晚膳了?”

    红艳双手接过茶水,摇摇头道:“尚未,奴婢不饿,一会回去用便是。”

    秦芙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朝一旁的柳儿吩咐道:“叫小厨房做些红艳爱吃的,一会送去红艳房里,你们几个有想吃的宵夜也一并做了。”

    柳儿笑着“哎”了一声,知道姑娘和红艳也有话要说,几步便出了门。

    厢房内只剩下二人,红艳这才捂着嘴小声道:“姑娘,您猜今日结果如何?”

    秦芙蓉抿着嘴故作思考片刻才忍着笑道:“那定是查出秦梦娇是父亲亲生了,不然你也不会这种表情。”

    红艳不住点头,脸上的兴奋丝毫不减,“您不知道,永昌伯夫人最开始还不承认,得亏您偷摸的将当时接生的产婆给找来了,永昌伯夫人登时便瘫在了地上,想狡辩都不成,明日可有好戏看了。”

    秦芙蓉挑眉:“明日?今日京兆府尹没处理?”

    红艳摇头:“这丑闻要是爆出来,便是永昌伯府的丑闻,虽说没找到永昌伯夫妻杀人的证据,但若是御史参到御前,也够永昌伯喝一壶的了,不过,”

    红艳迟疑了片刻,“不过今日奴婢还瞧见了三皇子身边的侍卫,怕是这事三皇子要插手了。”

    秦芙蓉点点头,将面前的糕点往红艳身边推了推,示意红艳先垫垫肚子,她面色无波无澜,只平静道:“无所谓,咱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之后,便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来了”——

    作者有话说:每次作话里头都想说些什么,删删减减的,最后只剩了一片空白。看文的你一定要天天开心啊,我也在努力变好了,加油加油!

    第57章 第 57 章 “喜欢吗,嫂嫂。”……

    秦芙蓉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此时的她站在一间奇怪的屋子里, 无窗无门,像是一个奇怪的空间,她的四周不断有各色纱幔翩翩起舞, 如烟云缭绕。

    她感受不到风声, 却能直观地看到纱幔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丝丝冰凉的痒意。

    她还在奇怪自己身在何处,可下一瞬,她便落入了一道坚实有力的怀抱。

    男人身材高大, 肩膀宽阔, 似是只穿了一层里衣,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灼热的温度和紧绷的肌理。

    男人动作亲昵地抱着她, 直接环上了她的手臂, 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滚烫的唇伏在她的耳侧,低低笑出了声。

    半晌,男人才轻声道了句:“芙儿”

    她身体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尖, 她半个身子顿时酥酥麻麻的,一股子热气从心口往身体四肢乱窜。

    男人紧接着也开始有所动作,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她的耳尖,脖颈, 她浑身都被男人身上的热气包裹着,她仿佛是中了什么毒药, 她想张嘴,想推拒,开口却是娇柔造作的呜咽之声

    她似是软了腿脚, 连声音都变的黏腻异常。

    下一刻,男人含笑的一句:“喜欢吗,嫂嫂。”

    在霎那间如同晴天霹雳叫她从睡梦中醒来!

    她抱着被子惊坐起身,心脏不断跳动,摸着额头不知是被热意激起还是被惊吓出来的汗,秦芙蓉只觉得实在荒谬。

    老天爷,她莫不是疯了!怎么会做这种梦!

    好半晌,她才平复心绪,认命似的下了床,拿起塌边凉掉的茶盏,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又去净室洗了把脸叫自己清醒,这才又爬上了床榻。

    得亏她屋里从来没有叫人值夜的习惯,若是有事情都是摇窗前的响铃,丫鬟才会进门,此时若是被春儿柳儿看到她一脸春色的模样,怕是会缠着她一直盘问下去。

    揉了揉自己有些不太清醒的脑袋,将自己埋进锦被里。

    于是下半夜,秦芙蓉都处于翻来覆去的状态

    她很烦,她怎么会做那种梦呢,做就做吧,还是和裴穆安

    她真得走了,这侯府是一点也不给她养老的机会,叹了口气,烦躁的裹着被子滚来滚去。

    秦芙蓉决定待圣旨下来,继子大婚后她便立马脱身。

    还好过几日便是万寿节,赐婚的圣旨在那日应会下来。

    她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知道那时她似是听到了鸡鸣声。

    没有睡好的结果便是在第二日没什么精神,哈欠连天的。

    好在今日秋雨纷飞,她也没打算外出。

    晨起后便是雷打不动的请安项目,踏着细密缠绵的雨一行人来到了老夫人院里。

    今日的老夫人难得不再对秦芙蓉冷脸,见她来了瞧着她不甚精神,还关心道:“府上事多,你凡事不必亲力亲为,也得好生歇息,每日不必那么操劳。”

    秦芙蓉颇有些受宠若惊,还同站在老夫人身侧的裴映雪递了个疑惑眼神,心说这老太太今日难不成是吃错了药了?

    裴映雪悄悄嗔了她一眼,叫她老实一些。

    只是秦芙蓉太了解老夫人了,谢过后又随口说了几句家常便听老夫人道:“你身为长嫂,穆安的婚事亦需你来操持,这里有几家门第相当的贵女,你且先拿去看看,过几日万寿节宫中设宴,到时候各府上的夫人小姐必然都会到场,若是遇见这几位,你也好好瞧瞧,替穆安相看一番。”

    夫人话音未落,钟嬷嬷便弯腰呈过来几个册子,秦芙蓉边点头边伸手接过,心中已然明了。

    她就说吗,老太太给自己好脸,绝对是事出有因。

    她随手翻看了下几个册子,上边有各家贵女的名讳及小像,各个都是明眸皓齿长相极为出色,年龄也都在不大,最小的也才十六岁。

    她眨眨眼睛,压下心底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情绪,面上始终带着得体和煦的微笑,躬身道:“是,母亲放心,为小叔挑选妻子是大事,儿媳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她的话叫老夫人的脸上也带上了满意之色,老夫人刚要开口嘱咐几句,便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春兰的一句“二爷来了,”便见裴穆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裴穆安便是知晓她也在,才故意选了这么个时辰进来的。

    昨夜他忙到很晚才回到府里,一夜精神抖擞,脑海里满是她的身影,她身上的香味叫他不住沉迷,根本无心睡眠,爱和眷恋像是毒药,他中毒已深,且无药可解。

    此时的他只想多看她几眼。

    规规矩矩地躬身道了句“母亲,”又依次像裴映雪和秦芙蓉问安。

    秦芙蓉早已没了前夜的尴尬羞涩,此时的她早已恢复了定北侯夫人的公正端庄,微微颔首回礼。

    见小儿子来了,老夫人脸上地笑意更甚,直接道:“你来的正好,刚才还叮嘱你嫂嫂给你相看,你都二十多的人了,屋子里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像什么话,你的婚事也必须马上安排上,最好落在少阳前头才好。”

    裴穆安听这话直觉得是晴天霹雳,略带紧张的眼神不由分说的便落在了秦芙蓉身上,只见秦芙蓉脸上并无异样,只柔声笑道:“母亲说的极是,小叔放心,母亲选的这几家我都看过,都是极好的人家,定能为小叔寻到一位极般配的贵女。”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看着他的眼神也好似只是在为自家小叔操心婚事,那夜的暧昧情动仿佛像一场梦,早就消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裴穆安登时便沉了脸色,深吸口气看了她一眼,这眼神十分复杂,带着困惑不解,好似在无声地询问她是否是真的会将自己推出去,推到别的女子身边。

    秦芙蓉只淡笑回视,面色平静,眼神无波,好似这些事是理所应当,并未在她心底留下什么痕迹。

    裴穆安按下心中的酸涩,转头对着老夫人直接了当道:“儿子的婚事母亲不必操心,儿子已有钟意之人,待时机成熟,儿子自会带她来见过母亲。”

    这话一出叫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

    最激动的自然是老夫人,面上顿时带了喜色,大喜,十分之惊喜。

    她这个小儿子,一向不近女色,别家公子十五六岁房里便有了人,自家小儿子院子里只烧火的婆子是妇人,一度叫她发愁的很,尤其是后来小儿子从了军,怕是连只母苍蝇都没有见过,她心里便更发愁了,就怕儿子再生出个断袖之癖。

    她也没少给小儿子相看,但他这人执拗的很,直接推拒了她给相看的婚事,尤其这人又远在边关,大儿子也纵容着,这婚事便一拖再拖,到了如今二十有二还没有着落。

    现下听到儿子有心上人,老夫人自然是开怀的,忙问道:“是哪家的贵女?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多大年龄了?可在京中?”

    裴映雪看看自家母亲焦急的面色,又看了眼自家小弟似有些难言之隐的面色,心中虽有些疑虑,但是也没往深处想,听到母亲这一连串的问题笑道:“母亲这一连串的问题,还得叫小弟慢慢回答才是。”

    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点点头,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眼睛再度紧紧地落在小儿子身上。

    裴穆安只抱拳道:“人在京城,年龄比儿子小上几岁,别的不便多说,待儿子表明了心意,自会上门提亲。”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多问几句,裴映雪看了看弟弟那不想多说的神色,笑着朝母亲递了个眼神道:“母亲,小弟不想说便不说了,来日方长,咱们总会知道的。”

    老夫人思趁半晌这才作罢,只是裴穆安也不给她再问下去的机会了,躬身道了句:“儿子还得进宫一趟,这便先退下了。”

    转身便大步离开了屋子。

    秦芙蓉从始至终都站在一侧,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只在裴穆安说自己有钟意之人时目光闪了闪,只是速度太快,无人能注意到罢了。

    裴穆安转身时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无丝毫异样,心里有些憋闷,但又想到二人目前尴尬的关系,在瞬间便释怀了。

    他知晓她同长公主保证过的事情,只等侄子大婚,她拿着和离书离开侯府,到时候,他便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侧了。

    从昨夜,他便能感受到,她对自己是不同的,此时的他不光信心满满,还对二人充满了憧憬和希冀,只待那天的到来了。

    眼看小儿子走出了门,老夫人心中生气了一股无力之感,但她又无可奈何,从前大儿子在时还能管的住这个小儿子,如今大儿子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说的动他了。

    她叹了口气,又正了面色道:“这孩子的性子总是这般叫人捉摸不透,虽不知穆安钟意哪家贵女,但是也不能由着他的心意来,”

    她转头秦芙蓉,不由分说地吩咐道:“这名册上的几家你也都注意着,该走动的走动,先搞好关系,我儿身为定北将军,总得是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才行。”

    一旁的裴映雪看着自己母亲无奈摇头,小弟都如此说了,母亲竟还是要横插一脚,这不纯找事吗。

    秦芙蓉看到了裴映雪的表情,忍着笑冲她挑了挑眉,躬身道:“是,母亲放心,儿媳定会注意的。”

    第58章 第 58 章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秋日的太阳并不激烈,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往地面洒上一层金色的暖意。

    为了三日后宫中的万寿节,秦芙蓉定制了套礼服,今日一早便出门试衣。

    侯府奢华的马车行在宽阔的大道上, 迎着秋风哒哒作响。

    裴映雪母女一同前往, 只是裴映雪丈夫并不是京中官员,是不能一同进宫的,裴映雪倒不在乎这个,最近得到的消息是过了年丈夫便能调回京中做守备, 她们一家人也能团员了。

    这本应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情, 但她总觉得心头有些阴霾,挥不去也打不散。

    她在京中的院子其实早就收拾好了, 只是一直放心不下母亲和秦芙蓉, 这才没有贸然搬出去。

    最近她一直觉得侯府有些太过平静了,这平静下面似乎包含着什么惊涛骇浪,实在叫她心慌。

    不光是芙蓉同母亲之间别扭的婆媳关系,母亲执拗,芙蓉大胆, 这对婆媳自然多是隔阂。

    可她总觉得侯府平静的表面下似乎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连自己女儿也时常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 但当她问是何事之时,女儿又不对她言明, 总是笑嘻嘻的将话题引到别处,顾左右而言他。

    侄子还因琐事被小弟给关在院子里几天, 最近更是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他祖母都很少见到他人。

    她一方面担心侄子同小弟的关系, 一方面又有些不放心侄子。

    少阳同大哥是不同的,他骨子里就不爱同人亲近,这孩子从小便是这般, 尤其自大嫂去后,少阳更是像变了个人。

    她也是有几年未归家了,再次见到侄子,虽表面上侄子待人温厚谦和,但她总是觉得现在的侄子像是带了层假面,看着亲近,却是疏远的,叫她愈发地看不懂。

    至于小弟,她更是觉得小弟最近非常奇怪。

    每日晨起给母亲请安时总能见到他,她觉得自己在小弟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但她又总是抓不住那些细节,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叹了口气,掀起车厢窗幔看了眼外头热闹的街市,耳边是芙蓉和陆馨两个在谈论最近京中新兴起的妆容,那欢声笑语叫她轻轻扬了扬唇角。

    罢了,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她总能知道的。

    出了府,秦芙蓉的这个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

    来到定制衣裳的绣坊,女掌柜早就守在门前,见几人下了马车,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自得到了母亲的嫁妆,秦芙蓉便财大气粗起来,小手一挥叫陆馨去选几身实兴的秋装,不必在乎价格,只要她喜欢的,统统买上。

    裴映雪嗔怪的看着她,叫她收敛一些,她笑嘻嘻的抱着裴映雪的胳膊,二人一起细细挑选。

    这各色的绫罗叫人看弯了唇角,裴映雪嘴上说着“实在破费”,眼神在看到自己喜欢的锦缎之时也是放着光的,女人嘛,哪有嫌衣裳多的。

    命人将选好的成衣送进雅间,几人也进去休息片刻。

    天衣坊乃是京中最大的绣坊,雅间自然高端雅致,茶水香料,更有绣娘排列,贴身伺候。

    天衣坊是京中高门贵人经常会逛的地方,里头的衣裳款式新颖,算是京中的一个风向标,秦芙蓉的“天下第一楼”其实也有定制衣裳的场所,但她觉得参加宫宴,还是来天衣坊定制比较好,这里的绣娘师父深谙礼制,在材料和颜色上,都不会有逾越品级的危险。

    她先试了自己定制的衣裳,腰线和肩头那里有些不合适,脱下吩咐绣娘略微修饰,她便一屁股歪在了窗前的榻上喝茶吃点心。

    裴映雪看她这模样,指着她无奈的摇头道,“你啊,是愈发的懒了。”

    秦芙蓉挑眉轻笑,才不在意她这包含奚落的话语。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天衣坊很大,内里还有几间绣楼,她所在的位置便是在绣楼的三楼,透过窗子,她可以看到天衣坊内里院子的全景。

    院子里有棵老枫树,红彤彤的枫叶落了一院子,如霞似火,红得惊心动魄,像是铺了一层红色的绒毯。

    那女掌柜也是个妙人,也未叫人打扫这满地的落红,任由这景色肆意。

    阳光为这片浓烈红色镀上一层金边,她挑眉看着这景色,竟真的觉得自己有几分身在世外的意味了。

    只是下一瞬,她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那一对相携而来的身影。

    裴少阳身着月白色长袍,身形颀长清瘦,俊美非常,安宁郡主行在他身侧,娇小可人,一身月白色衣裳绣满了金色的牡丹花。

    这么瞧着,一个是玉树临风清冷如月,一个明媚非常明艳如火,十分般配。

    一众奴仆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不敢打扰。

    裴少阳不知说了什么,安宁立时掩唇笑了起来,身子笑的前仰后合的,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脸上还带着一抹艳丽的红霞,跟周身的漫天枫叶竟是神奇的融合在了一起,人面和枫叶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可即使离的远,秦芙蓉还是看清了裴少阳的脸色,他虽然开口说着话,嘴边噙着些笑意,但他的神色分明是淡淡的,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秦芙蓉叹了口气,刚想移开目光,不料裴少阳似是有所察觉,眼神倏然便扫了过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裴少阳冲她挑眉,玩味地勾了勾唇,竟是当着安宁的面冲着自己的方向揖了一礼。

    他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可秦芙蓉还是感受到了继子这一行为的挑衅。

    秦芙蓉冷笑一声,她这个继子,分明是还没长记性。

    她直接无视继子,只脸上重新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冲着向她打招呼的安宁微微摆了摆手。

    安宁刚才还有些奇怪身侧之人的动作,可当她抬眸看向楼上之人是秦芙蓉时,眼睛倏然一亮。

    她很高兴见到秦芙蓉,尤其又是同心上人一起,小姑娘的心思非常明显,小脸不自觉红了又红。

    秦芙蓉微微摇头,心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怜惜和无奈,这丫头,算是载在继子身上了。

    恰在此时裴映雪也走了过来,她顺着窗户看到外头的二人,亦是含笑的朝二人招了招手。

    秦芙蓉看着二人明显往雅间来的步伐,撇了撇嘴,继子最好不要在大庭广众的闹什么幺蛾子,不然的话,她这个继母,便是要真的家法伺候了。

    陆馨正好换了一身粉嫩的衣裳,刚一出更衣室便看到了一脸纯真娇憨的安宁进门,登时便高兴的拉着安宁又进了更衣室去选衣裳去了。

    二人叽叽喳喳的,倒给雅间添了几分热闹。

    二人差不多的年纪,喜欢的颜色也都是差不多的,秦芙蓉又吩咐掌柜多送些衣裳进去叫二人选,账目一同记在自己身上。

    裴映雪在一旁看着她无奈道,“知晓你嫁妆丰厚,可金山银山也没你这么个花法。”

    秦芙蓉只微微一笑,余光扫过缓步而来的继子道:“这不是安宁也在吗,我这当准婆婆的,总得给未来儿媳准备些小礼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裴少阳已经行至二人身前,秦芙蓉则是转头看着裴少阳故意道:“侯爷今日便做的极好,有时间多陪陪安宁才是,若是差了银钱,便差人来母亲这里支取,待侯爷大婚,母亲便能松快一些了。”

    裴少阳竟是轻笑一声,眼睛直视着她,目光灼热,带着三分讥讽和某些说不清的情愫,他抱拳,冲着秦芙蓉作揖道:“母亲说的极是,儿子记下了,儿子定经常陪着安宁出门,也会定时差人去母亲那支取银钱的。”

    裴映雪本是在喝茶,可刚放下茶盏一转头便看到了侄子看秦芙蓉的眼神,她心下猛的一震!

    侄子的眼神灼热分明带着玩味,侄子嘴上说着恭敬的话,可那态度却跟从前大相径庭。

    她在人前谦逊有礼的侄子,在这一瞬,竟像是个轻佻的浪荡公子

    裴映雪不自觉便皱了眉头。

    可裴少阳似是感受到了姑姑的眼神,他知晓自己神态的不妥,在姑姑看向自己时的一瞬将身上的气息全部收敛起来,又变成了那个知礼守节之人。

    但裴映雪并不觉得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联想到了前几日侄子被他小叔教训的事情,裴映雪脑海里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侄子怎么就因为一封书信就被小弟打了?只是因为郡主吗?

    她猛的看向秦芙蓉,想从秦芙蓉的脸上看到些蛛丝马迹。

    可秦芙蓉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她垂眸轻吹着手上的茶盏,对裴少阳暗藏挑衅的话,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裴映雪不动声色的继续打量侄子,可一直到陆馨和安宁挑选完衣裳出来,都没有再看出其他的东西。

    于是,看着外头的太阳,她轻笑着邀请安宁同她们一起用膳。

    安宁自然是欣然前往,秦芙蓉在感受到裴映雪看向自己震惊的眼神之时便猜出了裴映雪察觉出什么,一同用午膳而已,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幸好之后裴少阳再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眼神来,用过午膳,安宁和裴少阳便同她们分开了,秦芙蓉命人又打包了套首饰一并送到了安宁马车上,又带着得体的笑容嘱咐了继子两句,她这才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好不容易出府,自然不会午膳后就回去,一行人往“天下第一楼”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车厢只有陆馨兴高采烈的声音。

    裴映雪虽也面上含笑应和着陆馨,但那笑容底下明显藏着心事,目光时不时飘向秦芙蓉,带着探究与欲言又止。

    秦芙蓉将她这番神态尽收眼底,心下明了,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方才裴少阳那片刻的失态,果然没能逃过裴映雪的眼睛。

    秦芙蓉心里叹了口气,这关还是来了。

    一进“天下第一楼”,陆馨便像是脱了缰的小马,一脸兴奋的带着几个丫鬟自顾自去玩耍。

    秦芙蓉看着又瞧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裴映雪,无奈上前牵着她的手道:“走吧,咱们去喝茶,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下章得周一或者周二,我一般写完会修好长时间,其实发了之后也会自己看两遍,改错别字…改语病…我写文真的属于很慢那种了……

    第59章 第 59 章 在那一瞬间,秦芙蓉想死……

    裴映雪似是被刚才听到的话语给震惊到了, 她嗫喏着唇看着秦芙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良久之后, 她终是叹了口气, 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揉着眉心瘫坐在椅背上。

    秦芙蓉见她如此便挥了挥手,叫红艳退了下去。

    继子的那些事她身为继母实在没法张口,只能借红艳的嘴, 将这些隐秘又糟心的事情给裴映雪解释清楚。

    红艳轻手轻脚地将雅间的门窗都关好, 挥退了一众奴仆,自己个儿在雅间门前守着。

    她没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颇为紧张的往雅间内看了一眼, 心中实在担忧,姑奶奶不会真的怪罪到咱们夫人身上吧

    侯爷的心思确实是大逆不道,有悖人伦,可这跟咱们夫人真的没什么关系啊。

    红艳抿着嘴,心里七上八下的, 姑奶奶同夫人感情一向亲厚, 她只希望姑奶奶能明察秋毫,不要将这事情怪在咱们夫人身上才好。

    雅间内的光线有些暗沉了, 连带的人的心情都变得消沉。

    秦芙蓉小心的看了眼裴映雪,见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是裴映雪只是低垂着眉眼,目光空虚没有焦点,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一颗心惴惴不安的,等待裴映雪发作。

    室内一时之间寂静非常, 只剩下二人平缓的呼吸之声,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秦芙蓉觉得有些渴了,终是起身给二人倒了杯茶水,轻轻地将其中一茶盏推到了裴映雪面前。

    似乎是听到了茶水的响动,裴映雪也终于有了动作。

    她抬眸看到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和讨好的小嫂嫂,那双平日里看着她总是明亮的眸子里此时更是带上了几分的小心翼翼。

    望着这样的秦芙蓉,裴映雪心中,因听到侄子那有悖常伦的心思而产生的最后那丝芥蒂,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大哥去后她便一直待在侯府,不说别的,身为嫂嫂的秦芙蓉,在行事上是没有丝毫逾越礼数的地方,若说侄子对嫂嫂产生了别样的心思和妄念,似乎也只怨她姿容太过昳丽貌美。

    可长相,乃是天生父母给的,天生地养,若是花儿的绽放也是有罪的,那怎么世间怎么还会存在那么多娇艳名贵的花儿呢。

    裴映雪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了秦芙蓉身前,握住了她有些微凉的手,心疼地看着她道:“你别多想,我知你为人,也懂你,刚才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少阳,他,他为何会如此,没有怨你的意思”

    这话叫秦芙蓉鼻腔瞬时酸涩起来,她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只听裴映雪却忽然道:“其实,你本来年纪便小,再嫁人也是应该的事情,只是”

    秦芙蓉一听这话,眼中快要溢出泪瞬间被逼了回去,她立马扯着裴映雪的袖子道:“待侯爷和安宁大婚我便搬到庄子上去,你可莫要再说什么改嫁的事情了,我都嫁过一次人了,可叫我再逍遥几年吧,这嫁人又没什么好处,我才不稀罕。”

    她这边还在口出狂言,那便裴映雪上手就拧了她一把。

    轻嗤道:“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拧你耳朵!”

    秦芙蓉撇了撇嘴,老实地点了点头。

    半晌她又抽着鼻子抱着裴映雪的胳膊,二人靠坐在一处,秦芙蓉将头轻轻的靠在裴映雪的肩头小声嘟囔道:“我以为你会怪我呢,虽然我确实没做错什么。”

    裴映雪白了她一眼,嗔怪道:“其实刚听到是实在震惊,心里也是有些别扭的,但是仔细想想,这事情怎么能怨你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侯府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我母亲都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裴映雪想到自己母亲和秦芙蓉这对冤家婆媳,又想到若是母亲知晓侄子对嫂嫂的心思那可怎么办,半晌叹了口气,“这事啊,必然是不能叫母亲知晓了。”

    秦芙蓉点点头,无所谓道:“侯爷大婚后我便带着和离书走,到时候侯府这后院便叫给郡主,我就功成身退了,母亲不会知晓的。”

    裴映雪张了张嘴,伸手抚了抚秦芙蓉的后脑勺,轻声道:“如此也好,表面上你还是侯府的老夫人,有侯府撑腰,你在庄子上逍遥快活也好。”

    她的轻拍着秦芙蓉的后背,像在安抚她一般,“只是,我还是觉得你受委屈了”

    “委屈什么?”秦芙蓉仰起脸,脸上满是清浅地笑,“能将侯府的担子卸下,也完成了侯爷交代的事情,我这不知会有多快活呢。”

    窗外已经是日暮西沉,昏黄的日光将靠坐在一处的两人染成温暖的剪影。

    秦芙蓉捂着嘴巴在裴映雪耳后不知说了些什么,二人笑的前仰后合的,这一刻,秦芙蓉和裴映雪的情谊已经超过了姑嫂,成了名副其实的闺中密友。

    二人闹了半晌,终于推开了窗户,她的眼睛随意扫过庭院,只一眼,便又看到了午膳时才见过的继子。

    她皱着眉头看着刚好进入对面小楼大门的几人。

    为首的一身锦衣富贵非常,正是那位天潢贵胄二皇子。

    而他的身侧,正是刚刚同她们分别不久的继子裴少阳。

    二皇子揽着继子的肩头,二人很是亲密熟稔的模样。

    这雅间是秦芙蓉专门留给自己休息的地方,她可以随时打开窗户,观察到“天下第一楼”后院几处小楼的动向,今日,还真就叫她看到了什么。

    见她皱着眉头看着窗外,本在吃糖水的裴映雪也是有些奇怪,起身来到了她身旁。

    只是裴映雪过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进去了。

    见裴映雪奇怪的看着自己,秦芙蓉如实道:“那小楼是专门留给贵人宴请的场所,极尽风雅,也奢华,有伶人歌舞,也有曲艺杂谈,我刚刚,看到了,侯爷和二皇子一起进去了。”

    秦芙蓉皱着眉头将窗户关上,神色有些担忧,“侯爷一向同太子交好,这怎么,又和二皇子”

    裴映雪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她知晓秦芙蓉对侄子无一丝杂念,此时的她只是站在侯府主母的位置上担心着什么。

    她轻轻拍了拍秦芙蓉的手背,宽慰道:“这天家想同谁好便同谁好,咱们是不能拒绝的,你且放心,少阳不傻,该站在谁身侧,他心里清楚的很。”

    虽说秦芙蓉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但裴映雪都如此说了,她也便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想着这是继子自己的事情,她还是远离一些更好。

    裴映雪看着她的表情,轻笑道:“你啊,还真是时刻把自己放在继母和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上,事事操心的很。”

    秦芙蓉挑眉,“可我现在确实就是啊,我也不想当这个继母和当家主母,”

    叹了口气,又抱着裴映雪的手臂哀叹,“赶紧叫侯爷大婚吧,这劳什子的当家主母,我是不想干了。”

    裴映雪无奈看着她,知晓她这是真想走了。

    但抱着她手臂的秦芙蓉,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小叔的身影,眼神不由自主地闪了闪

    一直到登上了回府的马车,秦芙蓉都不知该不该交裴映雪知晓裴穆安对自己也有不为人知的心思。

    作为密友,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同她诉说琐事,可在这事上,她是不敢的。

    只因裴穆安同裴映雪时亲姐弟。

    就像继子之事是她借红艳的嘴说出来的一样,这事也不该由她亲自说明。

    只是她总感觉这事弄的她心里跟有鬼似的,憋闷的厉害。

    她担心有一日裴映雪知晓,再一次来质问她。

    映雪知晓后不会认为她勾引了继子还不行,还勾引小叔吧

    不会的,就今日的态度来说,小姑一直是站在自己身边的。

    于是她转头便去安慰自己,她同裴穆安清清白白的,只是叔嫂上的关系,她心虚个什么劲,老实的在侯府待上最后的时间,之后离了侯府,什么小叔和继子,不都是路人吗。

    这么想着,她心里也就好受了很多。

    马车颠簸,将秦芙蓉那点子忌惮都颠在了脑后,她轻笑着同裴映雪一起夸赞陆馨尝试的新妆面。

    外头暮色沉沉,车厢里已经燃起了灯火。

    很快马车便在侯府门前缓缓停下,门帘外,一声“姐姐和嫂嫂也回来了。”

    叫秦芙蓉正要下车的脚步明显一顿。

    跟在秦芙蓉身后的陆馨感受到了舅母身体在瞬间的僵硬,她咬着唇,悄悄地看了眼立在马车前的身形高大身影,正是她那小舅舅裴穆安。

    瞬间秦芙蓉已经恢复了仪态,神色淡然的扶着丫鬟下了马车。

    陆馨捏着帕子,轻轻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在下车后故意挡在了舅母身侧。

    天色将黑,裴穆安一身黑衣劲装挺拔的站在那里。

    裴映雪越看小弟越是觉得骄傲,就这英武的身形,俊美的面庞,除了有些黑,自是没什么人能挑出错来的。

    她笑着道:“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她看小弟又是一身黑衣,几步上前拍了拍小弟的手臂,嗔怪道:“不是叫你穿些鲜亮的,整日都是一身黑,哪家小姐会喜欢这么暗沉的颜色了。”

    裴穆安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目光不自觉的撇向秦芙蓉,见秦芙蓉唇边挂着清浅疏离的笑,看也不看这边,无奈看着姐姐道:“姐姐教训的是,明日我便换上鲜亮些的。”

    裴映雪满意点头,一行人这才往府里进。

    一旁的陆馨不动声色地将小舅舅的动作收紧眼底,只觉得小舅舅的眼神要是再不收敛一些,外人怕是很难看不出他的心思来了。

    在进府门时,秦芙蓉同陆馨走在一处,姐弟两个并肩走在前头,秦芙蓉自看到小叔的那一刻,那夜荒诞的梦境如潮水般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叫她烦不胜烦。

    她虽然面上不显,心里恨不得赶紧回到自己院子,远离这么个男人。

    人越是焦急,脚下便越容易出错。

    于是她迈进侯府门槛的时候,身子便被裙摆绊了一下,陆馨轻呼出声,红艳忙伸手去扶,却有人快了她们一步。

    前头的男人像是早有察觉,忽然转身,长长的手臂将她稳稳扶住。

    隔着秋日不太轻薄的衣料,她都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灼热的温度。

    在那一瞬间,秦芙蓉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50章 第 50 章 嫂嫂一切小心。

    夜幕已经降临。

    回到自己院子的裴映雪, 想到刚才府门处裴穆安扶秦芙蓉的那一把,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穆安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紧张和迅速,她尚未反应过来, 穆安的手早已经稳稳地拖住了芙蓉的手臂。

    至于芙蓉, 她虽很快拉开了同穆安的距离,可面上分明是染了红霞的。

    虽说二人只有短暂的接触,但裴映雪还是觉得弟弟的表现实在是有些过于关心了。

    她皱着眉头轻声看向一直垂眸行在自己身侧的女儿,试探着问道:“馨儿, 你有没有觉得, 你小舅舅今日有些不太对劲?”

    陆馨张了张嘴,纤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她有些迟疑, 实在不知到底该如何回答。

    她脑海中天人交战,片刻后终是下定了决心,朝着母亲轻轻点了点头。

    “母亲,咱们进去说话。”

    母女一同来到内室,陆馨挥退了一众奴仆, 见厢房的门关上才看向母亲。

    母女俩坐在榻上, 裴映雪看着面带严肃的女儿,心中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

    陆馨看着母亲, 小心翼翼道:“娘亲,女儿早就发现小舅舅看大舅母的眼神, 有些,不太清白”

    裴映雪脑袋轰的一声, 只觉得是晴天霹雳!

    白日才知晓侄子对芙蓉的不轨之心,怎么,怎么连, 连小弟也那般吗!

    裴映雪顿时沉了脸色,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了刚才那一幕,想到芙蓉略显激动的神色,芙蓉怕是也看出了些什么的

    她深吸口气,面色严肃地看向女儿,沉声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陆馨抿着唇,嗫喏半晌道:“上月,同大舅母一起在庄子上那次,小舅舅风尘仆仆地赶往庄子,嘴上说是路过,还说是接到了您的书信才去的,可是女儿瞧着小舅舅看大舅母的眼神,实在过于明显”

    她见母亲的面色难看,想到大舅母对她的好,连忙道:“不过母亲这事大舅母应是不知情的,分明是小舅舅一厢情愿罢了,大舅母一直端守着礼节,女儿没有看到大舅母有逾矩的地方,真的。”

    陆馨焦急,忙举双手保证秦芙蓉的清白。

    却见裴映雪却是长长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大舅母聪慧的很,你小舅舅的那点心思,你大舅母想必早已察觉,只是她不愿意戳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裴映雪揉着眉心,难怪最近她一直觉得小弟有些奇怪,尤其在晨起向母亲请安,她和芙蓉都在的时候,总是能“偶遇”小弟,每次她看向小弟的时候,小弟的眼神都闪烁着,躲躲藏藏的不敢同她对视。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午后那股难以言喻的气闷再次涌上心头,裴映雪被堵的心里难受极了。

    她统共就这一个侄子一个弟弟,怎么就都看上同一人了呢!

    看上一人也就罢了,那人偏偏还是大哥的遗孀!

    这二人的心思,说生大逆不道都是不为过的,这都叫什么事啊!

    都说红颜祸水,她们这定北侯府还真就出现了一位。

    还是她嫡亲嫂嫂,闺中密友!

    思绪纷乱,裴映雪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疼,头疾直接被气犯了,她靠在榻上,紧闭着眼睛久久都未言语。

    陆馨看着母亲的模样,瞬间便看出母亲是又犯了头疾,忙去翻找去上次太医留下的药丸来喂给母亲吃下。

    好半晌,见母亲面色终于和缓了一些,陆馨才大着胆子道:“母亲,虽然大舅母和小舅舅在身份上是叔嫂,可是女儿却觉得,无论是品貌还是才情,二人都是十分相配的,尤其是皮相上”

    裴映雪被女儿这话气的直接睁开了眼,她生气的看着女儿,张口想骂两句,却在看到女儿认真的眸子时全部咽了回去。

    想到秦芙蓉和裴穆安站在一处的模样

    在外貌上,二人确实都是极为出众的,尤其芙蓉生的娇艳,姿容昳丽,貌美如花。

    小弟则是高大英俊,身上又带着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凌然气质。

    若是仅看外表,二人并肩而立,却为一对璧人,养眼的很。

    可在身份上

    寡嫂和小叔,确实是与礼法有亏,也有些惊世骇俗了。

    但是也比和侄子强啊!

    这么想着,裴映雪便不再排斥小弟和秦芙蓉这对叔嫂的组合了,她甚至忽然觉得,像芙蓉这般好的姑娘,若是能够留给自家人,实在是极好的事情,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母女二人静坐半晌,裴映雪终是摆了摆手,对着陆馨道:“罢了,咱们权当不知,待你表哥大婚后你舅母就搬去庄子了,这糟心的事情,待之后再说吧。”

    陆馨张了张嘴,但又在看到母亲闭起的眼睛之后终是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小舅舅啊,馨儿只能帮你到这了。

    回到自己院子的秦芙蓉亦是感觉身心疲累。

    洗漱后她便挥退了下人,将自己扔进了柔软的锦被里。

    今晚上她实在有些心烦意乱。

    当着裴映雪母女的面,裴穆安那失礼的举动再一次搅乱了她的心弦,那夜的紧身相贴和梦里的荒诞举动交织在一起,叫她脸颊又是一阵火热。

    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推开窗子看着外头漫天的繁星,秋日爽朗的冷风终是吹散了她心中的一丝烦闷。

    身心一阵清明,转身穿了件外袍,她准备出去转转。

    只是刚推开门便看到了守在门外的红艳。

    她无奈的看着红艳,柔声道:“怎么还没睡?”

    红艳揉了揉脑袋没有回答,只是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中写满了对她的担忧。

    她进屋又取了个披风出来给她披上,小声道:“知道您今日心情烦闷,奴婢想着或许您还没睡,便一直在门外守着。”

    她心头一暖,轻笑点头,“你都比春儿她们两个更解我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头顶的星空道:“我确实是有些烦了,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红艳点头,“奴婢陪着您。”

    言罢红艳便紧紧跟在她身后。

    二人行在侯府的青石小径上,偶有几声虫鸣响起,在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其实红艳心里也烦,对于这叔侄的心思,红艳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今日夫人又跟姑奶奶摊了牌,虽然夫人是真没那种心思,但是她还是会担心姑奶奶误会夫人,在府门前二爷又那般失态

    红艳总觉得自己有负老侯爷所托,对夫人得保护和照顾,没有那么周全

    但是红艳心里又一阵胡思乱想,若是真叫夫人在这二人中选一个,她倒是觉得,二爷比侯爷要强的多,至少二爷一向不近女色,只对夫人有这么些心思,侯爷嘛

    秦芙蓉不知红艳心中所想,她只是看着夜色下的侯府,感受着夜里的那份安宁,心中份烦闷亦消散了不少。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熟悉的院门处。

    月华如水,照得周围一切都带着萧瑟清冷。

    她同红艳站在院门前,静默半晌,久久未曾言语。

    片刻后,她还是伸手推开了院门。

    “吱呀”一声后,露出那个熟悉的院落来。

    看门的婆子似是没想到半夜还有人来,早就不见了人影。

    秦芙蓉看着夜色下她住了半月的院子,心中突然有些五味杂陈的。

    这里是她熟悉而又带着些陌生的地方,她缓步而入,看着这个她和丈夫一同居住的院子,心里升起一股的酸涩。

    那个男人,虽是她的丈夫,但他们却有名无实,未曾有过什么亲密接触,最多的,也只是大婚那夜的同塌而眠。

    他更多的,是拿自己当女儿养。

    他待自己极好,好的叫人无可指摘,非常周全妥帖,甚至在去世之前都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可如今,站在满是他曾存在过的院子里,她心里却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子的心虚

    她好像做错了事情。

    虽然,事实是她什么都没做,可现实,她好像又做了什么

    她的儿子和兄弟,都妄图同她纠缠不清,而她,对其中的某一个人,并不排斥,甚至,心里也产生了一丝悸动。

    一阵凉风袭来,叫她打了个冷颤,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只觉得这一阵寒凉的风,好似是那个人在诉说着他的不满,叫她退无可退,无可回避。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细长,她的腿脚像是麻木了一般,半晌都未再挪动半分。

    她深吸口气,叫自己尽快平复心情。

    眼神再次扫视整个院子,却发现了西侧书房窗户处泛起的微微烛光。

    显然红艳也看到了,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疑,这个时辰,会有谁来到这个院子。

    无需言语,主仆二人疾步往书房的方向走。

    二人的脚步很轻,在来到书房门前时,红艳眼神一凛,迅速踢开了房门,屋内的人似乎早就察觉了二人的动静,一道凌冽的掌风在木门开启的瞬间直接打了过来。

    秦芙蓉丝毫不觉危险,她身上亦是带了些功夫的,足尖轻点,侧身躲开后自己也一掌劈了过去,红艳刚想加入却在瞬间看清了对方的脸。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裴穆安在门被踹的一瞬便查觉到了来人,在交手的瞬间,皎洁的月光下亦是看清了秦芙蓉的面容,他很快便收敛了手上的拳风,退后两步,低低唤了声“嫂嫂。”

    秦芙蓉皱着眉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裴穆安,又是一阵无语。

    本就是因他而心烦意乱,来到丈夫生前的居处,看到却还是他。

    秦芙蓉“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转身便要离开。

    却听身后的男人又急急唤了她一声,“嫂嫂。”

    秦芙蓉转过身子,眼神疑惑的看向男人。

    她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只是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冷如仙,冷漠疏离。

    裴穆安见她这分明是想跟自己撇清关系的表情无奈叹气,抱拳低声道:“嫂嫂不必躲着穆安,今日是穆安失态,穆安之后会收敛一些的”

    秦芙蓉只挑眉看着他,仿佛在说,便是如你今晚在府门前一般收敛的?

    裴穆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真的忘却了他们的身份,是真的情不自禁呢。

    见他语塞,秦芙蓉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又要走,裴穆安忙道:“后日的万寿节,嫂嫂,你”

    秦芙蓉眼神扫了过去,裴穆安却转了个弯道:“嫂嫂一切小心。”

    这下秦芙蓉却是直接冷哼一声直接离开了。

    开玩笑,那是皇宫,她还能怎么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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