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秦芙蓉第一次来皇宫了。
可相比于上一次, 这一次她却是带着压力的,略显紧张。
上一次是侯爷去世,她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
而这一次, 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周围的景色。
皇城巍峨, 高大雄伟,光是站在宫门处,那无形的威压在瞬间便叫人不敢抬眸。
红色的宫门像是野兽的深渊巨口,又像是深不见底的人心。
她面色平静, 带着定北侯夫人的凌然气度, 一步一步踏入宫门。
这皇宫,今日侯府只三位主家才能进。
红艳站在马车旁, 眼睛一直看着夫人同两位侯府男主人离开的方向。
夫人行在前头, 二爷和侯爷很自然的行在夫人身后,始终保持着恭谨有度的距离。
远远看去,二人像是在默契的保护着夫人。
二爷虎背蜂腰高大挺拔,侯爷身形颀长仪表非凡。
夫人婷婷袅袅,身姿婀娜。
可是红艳还是觉得, 夫人若是和二爷行在一处, 更赏心悦目些。
二爷更像能护得住夫人的存在。
侯爷太过瘦弱清冷,不够有人气。
二爷更踏实沉稳, 如高山一般。
眼见主家踏进了宫门,红艳这才收回了眼神, 翻身上了马车,叫车夫找个地方停下来, 只等待宫宴结束。
晨光熹微,给这高墙红砖度上了一层金边。
这边厢秦芙蓉只觉得脖子都快要累掉了。
她今日盛装打扮,衣裳华贵不说, 头上是一整套的金制头面,秋嬷嬷却还觉得她打扮的不够奢华体面,硬是选了套实心的,那沉甸甸的金子压在她头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头不敢动一下。
这份侯府的“体面”全靠她惊人的耐力支撑着,脖子快要累断了。
但这是皇宫啊,她只能挺直脊背保持姿态,连呼吸都放得轻了。
面上是精心描画过的妆容,温婉得体,唇角一直保持着好看的弧度,连一丝错处都不敢露出。
可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底下,牙关是咬紧的。
前来接应的嬷嬷引着她去了女席。
裴少阳同裴穆安叔侄二人自然要去男席。
二人在今日亦是不会有半分逾矩的地方,只同她抱拳行礼后,便踱步去了男席。
嬷嬷一身紫色宫装,袖口是用银线绣制的图案,品级一看便知不低。
秦芙蓉朝前来接应的嬷嬷躬身问安,嬷嬷躲过,笑着道,“老奴可算是见到夫人真人了,就您这般好的相貌,难怪安王妃不止一次在皇后娘娘面前夸赞您呢。”
嬷嬷的声音不高,却正好让周围的夫人小姐听到。
秦芙蓉并未觉得嬷嬷的话失礼,忙红着脸称,“嬷嬷夸赞,芙蓉不敢当。”
她虽不知嬷嬷品级,但这嬷嬷开口就是皇后娘娘安王妃,定是皇后身边的心腹了。
能得这样一个人专门出来接应,她当真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的。
嬷嬷见她小脸红红的模样,越看越满意,笑着转身引路,边走边道:“夫人有所不知,咱们皇后娘娘一早便吩咐奴婢一定要先来接您,说您初来皇宫定会紧张,叫奴婢好好的同您说说话,您不必害怕什么。”
秦芙蓉一听这话就更紧张了。
天老爷,皇后娘娘您真的不必如此在意她,您当她是个路人她还不紧张,听嬷嬷这样一说她是真的紧张起来了。
她感激地看着嬷嬷,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始终跟着嬷嬷的脚步,面上略显腼腆道:“叫皇后娘娘担心了,不瞒嬷嬷,芙蓉确实是紧张的,芙蓉虽不是第一次进宫,但参加宫宴却是头一次,您摸摸,”
她很自然地朝嬷嬷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面带羞涩道:“您摸摸我这手心都出汗了。”
她这撒娇似的动作萌的嬷嬷心都快化了,她进宫已经二三十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像眼前美的没有攻击性,随意讨好还不让人讨厌的。
她还真是遇到了头一个。
这位定北侯夫人,长得好看不说,心中有数,姿态也放的够低。
不错,难怪会得安王妃和长公主的夸赞,这位确实不错。
秦芙蓉自然是看到了嬷嬷望向自己怜爱的眼神,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这大概是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初试探吧,她用最真实的反应来表现自己,真诚永远最打动人。
她亦是看到了周围贵妇们偷摸打量自己的眼神,心中感叹,若是她一直端着定北侯夫人的架子,那今日怕是会止步于此了。
大殿内青烟袅袅,金碧辉煌。
皇后娘娘端坐在上首,皇后同圣上乃是少年夫妻,虽四十有余了,但保养的极好看不出实际年龄。
只眼角带了些皱纹,但却并不难看,却又给她增添了一些风韵犹存的美。
秦芙蓉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自己的眼眸,眼前一身明黄色宫装,裙摆上是展翅高飞的凤凰,气质浑然凤仪天下,便是大兴的国母。
她跪在白玉石砖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叫她的头脑更加清明,悄悄深吸口气,垂首跪拜行大礼,“芙蓉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着叫她起身,“不必多礼,好孩子,过来。”
皇后的声音很是轻柔,带着一股子神奇的魔力,叫人不自觉臣服。
见皇后朝秦芙蓉招手,一旁的长公主捂着嘴笑着上前去将秦芙蓉牵了起起来。
皇后娘娘还是如年轻时一般,最爱逗弄美人。
秦芙蓉怯怯地看了皇后一眼,听到长公主的笑声,又偷偷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笑着将她扶起,打趣道:“起来吧,娘娘这是喜欢你呢,娘娘最爱美人了。”
这话叫秦芙蓉的眸子闪了闪,巧了吗不是,她也爱美人。
于是她大了胆子,偷偷抬眸细看皇后,岁月好似给眼前的妇人覆上了一层稀碎的光,她眼尾的细纹带着久经世事的沧桑,不显疲累,反给那双沉静眼眸添了岁月的通透。
皇后自然不会计较她的眼神,只眼角带笑的仔细打量着她,感叹了句,“人如其名,果然如芙蓉花一般娇艳。”
秦芙蓉躬身刚要谦逊回话,恰在此时有宫人进来跪地行礼,“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皇后轻轻点头,笑着对一旁的长公主道:“御花园的芙蓉此时花开正盛,你且带着定北侯夫人去逛逛,本宫先去见过陛下。”
长公主起身走到秦芙蓉身旁,齐齐躬身同皇后告别。
皇后一走,秦芙蓉明显的松了口气。
长公主看她这表情调笑道:“平日里胆子挺大,今日这是怎么了,跟只小猫似的,这么温顺。”
秦芙蓉主动抱住了长公主的胳膊,二人一同行在去御花园的小道上。
她也没拿长公主当外人,语气带着撒娇道:“人家这不是头一次见皇后娘娘嘛,皇后娘娘凤仪万千,我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不过,下次应该不会了。”
长公主笑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安抚,“皇后娘娘是咱们这宫里顶顶好的人,你且安心,放松些才好。”
秦芙蓉弯着眉眼轻轻点头,唇角的笑带着一股子慵懒,头上的布摇随着她得动作轻轻摆动,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流光,长公主看她这模样,觉得这人越发像只猫儿了。
想到今日皇兄同她知会的事情,她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过了今日,咱们就是准亲家了。”
秦芙蓉眼睛一亮,不住点头,脸上笑容是怎么都压不住,她捂着嘴巴贴在长公主的耳边,“您记得多给安宁安排几个管事嬷嬷,他们大婚后我就立马撂挑子,嘿嘿,马上也是叫我过上好日子了!”
她得声音很小,只二人能听见,几位宫人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并不敢靠近。
长公主嗔怪的看着她,心里却是极为舒服的,像秦芙蓉这般直言不讳,不在乎侯府荣耀的,她真是头一次遇到。
她近些日子差了人调查了少阳身边之人,虽有些风言风语,她听后心里也会不舒服,但到底面对秦芙蓉的坦荡,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小心之心了。
其实,她是羡慕秦芙蓉的。
能这般肆意而活的女子,天底下能有几个呢。
听了秦芙蓉的话,她点点头,眼睛望着路边因她们的到来而展翅飞离的蝴蝶,叹了口气道:“这事你不说本宫也是要多安排几人的,只是安宁单纯不谙世事,本宫……”
秦芙蓉知晓长公主担心什么,她想了想侯府现在的处境,如实道:“侯府人丁稀少,主子统共也就那么几位,老夫人年纪大了,虽说有时会犯些糊涂,但多数时候是极好的,这个您不必担心。小姑不日就会搬出府去,小叔,估计也不会长久留在京中,还得去戍边的。”
她停顿些许,还是道:“至于侯爷,您若是担心他之后会纳妾或是做什么对不住安宁的事情……”
长公主却是摆了摆手,无奈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谁也改变不了。本宫只是担心安宁太过单纯,嫁过去后,会受委屈……”
秦芙蓉非常赞同,但想到继子的性子,她又道:“这个您应该可以放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少阳心里有数,安宁是正妻,没有人可以越过她前头去,侯府的家教礼法,都是极为公正的。”
后面的,秦芙蓉没说,但是长公主明白。
裴少阳本就不爱安宁,安宁若是想要一心一意的爱,那是不可能的,一切只能安宁自己想开了。
长公主点点头,罢了,女儿不可能永远活在她得羽翼之下,还得经历些事情,自己成长起来。
第52章 第 52 章 好!那今日,便你们姐妹……
一声娇笑打断了二人的低语。
原是安王妃正巧在御花园的凉亭处, 远远地便见秦芙蓉同长公主相携而走,看着二人贴着耳朵不知在说些什么,顿时生了好奇之心, 忙同身边几位贵妇告别, 搀着侍女的手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
安王妃人还未到,带着几分戏谑地调笑之声便已经响起。
“吆,这是说什么呢,还得咬着耳朵才行?”
二人闻声皆是一顿, 一转头, 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的安王妃。
秦芙蓉忙笑着躬身行礼, 长公主嗔怪地看向来人, 语气亲密,“你今日怎得如此之晚,这都日上三竿了才到。”
安王妃抿着嘴“哼”了一声,微微撅了撅嘴唇,面上带着几分疲累和哀怨, 她轻轻摇了摇头, 发髻间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她摆摆手叫身后的宫人也退了下去, 走进二人身旁无奈道:“还不是后院的那点子事,那位正得宠的主, 一大早便嚷嚷着动了胎气,我这是安排御医过去之后才敢过来的, 王爷这会子还没到呢。”
秦芙蓉有些瞠目结舌,看来安王妃是真没拿她当外人,府上如此私密之事都不介意她听到。
她张了张嘴, 看着面前美得不像话的妇人,安王妃今日亦是未着王妃品级的礼服,但是一身鲜活的鎏金紫衣长裙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她更加贵气动人。
珍珠的莹白与宝石的璀璨交相辉映,脸上描画着时下最时兴的芙蓉妆,额间一枚精巧的芙蓉花钿,美得娇媚动人。
坊间皆是传闻,安王如何爱重发妻,伉俪情深。
可这份情爱,并未长久,安王在近两年,早已频繁纳妾,如今,连有了庶子这事安王妃都可以轻描淡写出来了。
她看着笑意不达眼底的安王妃,又看看眉宇间带了几分担忧的长公主,心中不由喟叹,这个时代的女子,纵使身份高贵如她们,活着又何尝不艰辛呢。
长公主叹息一声,安王是她一母同胞嫡亲的弟弟,二人的过往她都看在眼里,她上前拍了拍安王妃的手,心疼道:“叫你受委屈了”
安王妃却是嗔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了然和清醒,“这算什么委屈,自他抬人进府的那一刻,我便想到了今日,姐姐不必安慰我,我早已看透了,这高门大户,深宅大院的日子,左不过都一样的。”
这话叫秦芙蓉更加心疼了。
她心中生气了一股子的悲凉和酸涩,她心疼地看着安王妃,刚想张嘴,却被安王妃给打断了。
安王妃目光一转落在秦芙蓉身上,捂着嘴故作惊喜地打量着秦芙蓉道:“我就说你该好好打扮打扮,这身水蓝色实在衬你,今天的妆容也不错,清淡素雅,很是耐看,只是,你这头上的头面怎么都是金饰,也该用些宝石点缀才是。”
听到头面,秦芙蓉直接瘪了嘴,这头面实在是沉啊!
她也顾不得仪态了,顿时哭丧着脸道:“我家嬷嬷非得叫我带这套头面,说是大气富贵,可是您二位瞅瞅,我这脖子都快要累断了。”
秦芙蓉揉着脖子给二人哭诉,脸上带着几分娇憨和委屈,长公主被她的表情逗的直接笑弯了眉眼,“本宫就说你刚刚咬耳朵的时候是屈了膝盖而不是低头呢,原来是被这富贵给压的,低不下头来啊。”
安王妃闻言更是笑的前仰后合的,她一把抱住长公主的胳膊,将脸埋在她袖间,肩头不住耸动,那头上的珍珠步晃得更急了。
秦芙蓉看着二人有些哭笑不得,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半晌自己也揉着脖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时间,御花园的这处角落,充满了三人的大笑和开怀,也暂时消散了萦绕在众人心中的疲累和沉重
九月的秋风已经带上些寒意,吹过御花园的凉亭小桥,也吹来了几片枯黄。
眼看长公主和安王妃身边找过来的贵妇越来越多,秦芙蓉便借口去更衣,暂时离开了这处热闹之地。
安王妃和长公主自然是懂她的,她本就想离开高门,自然是不喜同诸多贵妇多作纠缠的,二人了然的点头,并吩咐一名宫人带着她四处转转。
御花园大的很,正是菊花和芙蓉花开正盛的时候,曲水流畅,秋水潋滟,景色美极了。
她这边闲庭阔步逛的正起劲,却见一身着高阶女官服侍的宫女疾步走了过来。
那宫女先是对跟着秦芙蓉的宫人低声道:“你且先去忙,我来服侍侯夫人。”
小宫人见来人比自己品级高,不敢多作言语,躬身行礼后便直接退下了。
接着那宫女便笑着躬身朝秦芙蓉行礼问安,语气恭敬,“奴婢参见侯夫人,侯爷担心夫人有不方便的地方,特地差奴婢过来伺候夫人。”
秦芙蓉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一瞬,似笑非笑地看了这宫人一眼后又恢复平静,她点点头道:“姑姑来的巧,我正欲更衣,这便麻烦姑姑带路了。”
“是,请夫人跟着奴婢。”
宫人躬身回话,低垂的眸子里一缕精光闪过,唇角也带着丝得意。
秦芙蓉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唇角挂着得体和煦的笑容,行在御花园繁花锦簇的蜿蜒小道上。
四周满园的秋色,暗香浮动,这看似寻常的引路,叫秦芙蓉无奈勾起了一侧的唇角,她不知今日这是又搞的哪一出,但是她知道前头带路的定不是继子差来的。
她收敛了神色,她倒想看看,这是哪一位的手笔。
皇宫宽阔,曲径通幽,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到一处偏僻的宫殿。
这里似乎是专门供贵妇们更衣休憩的地方,但此刻却安静的异常,连个洒扫仆役的身影也看不到,只有那秋风卷着落叶在庭前打着旋儿。
那宫人打开了一处厢房的木门,侧身请秦芙蓉进去。
内里陈设简单,只抬眸一扫便可以看到里头的全景,她注意到的,却是桌子上还在冒着烟的香炉
丝丝甜腻的香味慢慢飘了过来。
秦芙蓉在瞬间便禁住了呼吸,这老套的伎俩,连市井话本都懒得用了!
待她进入后那宫人便笑看着她道:“夫人在此更衣,奴婢在外头给您守着。”
秦芙蓉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冷笑一声,一个大力直接将那宫人拽了进来,另一个手掌化作手刀劈向宫人后颈,宫人未来得及反应,便已晕倒在地。
这还没完,紧接着她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人脱了外袍给扔在了旁边的床榻上,似乎怕这人冷,还贴心的给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些秦芙蓉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赶紧跑了出去,还十分细心的把门给关好,仿佛她从未进来过一般。
外头的凉风将她的头脑吹的再清醒不过,她立在廊下看了眼周围的景色,眼睛看到一侧的假山和翠竹之时,唇角的笑意再也压制不住了。
这个位置,“赏景”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秦芙蓉一个闪身便躲了进去,她悠闲地靠在假山的巨石处,静等好戏开场了。
暗处另一块假山石后的裴穆安,将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刚接到消息他便亲自赶来了,入眼看到却是她将人劈晕,还迅速打理好现场。
看着那只漏出些许头发的宫女,裴穆安对她的仔细也算是有了新的认识。
她一出来裴穆安便也躲了起来,他在她身后不远,只见她伸出头来看了眼外头,见没什么动静,竟是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块糕点细细品尝起来。
裴穆安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看着她小心吃点心的模样,心下了然她一早的处境,眼睛里又带了些心疼。
秦芙蓉天不亮便起了,净身上妆做头饰,未免频繁出恭,早膳秋嬷嬷只允许她吃了少许的食物果腹,她想吃小笼包,嬷嬷说是怕有气味,叫她忍耐一下,到宫宴时就能吃上了。
可众所周知,宫宴的菜那都是好看且不管饱的,贵妇们秉持着那些繁文缛节,也为了体面,都是不怎么动筷的。
还是春儿贴心,趁着秋嬷嬷不注意悄悄地往她荷包里塞了几块糕点,她这才不至于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慢悠悠吃完了点心,取出帕子来擦净手,刚要塞进怀里,便听外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秦芙蓉眼神猛的一亮,屏气凝神的开始听外头的动静。
不远处的谈话声由远及近慢慢传来,带着一股子令人不适的黏腻。
“爷您可是答应奴家的,待此事之后便提奴家做侧妃,您可不能食言啊”
女子声音娇媚,每一个尾音都似是带着钩子,说话时还有衣裳摩擦的声音,是女子抱着男人的手臂,胸脯不住摩擦的声音。
男子显然极为受用,动作轻佻地摸了一把女子的小脸,顺势将人搂在怀里调笑道:“本殿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不过前提嘛,自然得是你那好姐姐确实是完璧之身。”
男子眼神危险的看向女子,在女子肩上的大手也用了几分的力气,“若是不然你便等着本殿的惩罚吧。”
秦芙蓉倏然变了脸色,这女子分明是亲梦娇!
那男子,自称本殿,除了那位风流成性的三皇子还能是谁!
秦梦娇眼神变了变,心中却是笃定秦芙蓉定是没有圆房的,她嗔怪地看向三皇子,噘着嘴道:“您就放心吧,奴家还能骗您不成,那定北侯新婚半月就去了,哪里有力气圆房?此等私密之事,做妹妹的自然是知晓的”
眼看到了厢房外,三皇子的眼神更加兴奋了,他搂着秦梦娇,一脚踢开了厢房的门,开怀大笑道:“好!那今日,便你们姐妹两个一起伺候本殿下!”——
作者有话说:在努力的写了宝宝们,感谢一直在追文的你,非常感谢~
第53章 第 53 章 半个时辰对三殿下来说足……
秦芙蓉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 被气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她咬着牙看着进入厢房的二人,恨不得将二人千刀万剐!
眼见厢房的门被秦梦娇给关上了, 她身形微动刚要有所动作, 便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给拦腰扯过,来人怕她出声,另一只手还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秦芙蓉被人抱了个猝不及防,心中大骇, 刚要有所反击便看清了裴穆安的脸。
她一双眉目怒瞪着男人, 眼中的火焰就快要喷洒出来,她身体不断挣扎, 示意男人松开捂着自己的手。
裴穆安无奈, 在她耳旁小声道:“松开可以,但是嫂嫂不能冲动行事。”
秦芙蓉被气得翻了个白眼,微微颔首。
裴穆安放开了手,秦芙蓉一把推开男人,冷声质问道:“小叔这是作何, 莫不是担心我会去杀了那二人, 毁了这侯府荣耀!”
裴穆安看着她如同炸了毛的猫,又是急不可耐将自己推开的模样, 低声道:“不是,我是怕嫂嫂有危险, 三皇子不是草包,自幼习武, 身上功夫不错,我担心嫂嫂吃亏。”
秦芙蓉面无表情地撇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之后便被厢房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二人的方向正对着厢房的窗户,虽说门窗紧闭着,但此时二人都还是可以听见里头的动静。
秦芙蓉先是听到了摔东西和大发雷霆的声音,应是三皇子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床榻上之人并未今日目标,被气了个不轻,之后似是香炉的药力发作,不消片刻,愤怒之声便被男女地喘息声取代,那丝丝缕缕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很快便传了出来。
秦芙蓉歪着脑袋,脸上的愤怒暂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三皇子这隐秘之事的好奇,她颇为认真地问向身侧的裴穆安,“三皇子如此行事,不怕耽误了宫宴?”
她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计算着时辰,“这宫宴,怕是半个时辰后便要开始了吧,里头这位乃陛下亲生,万一缺席或是,嗯精神不济的出现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她的问题跳脱,让身处在如此环境里的裴穆安那还在沸腾的身体顿时舒缓下来,暧昧的环境里也竟然生出了丝丝诡异的荒诞。
暧昧?不,青天白日的秦芙蓉,同人暧昧不了一点。
裴穆安在她身侧,听了她的话也只是轻笑出声,眼睛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一双眸子饱含深情,浓稠的像是化不开的墨,在青天白日里格外清亮。
耳边还能听到厢房里传出地颠鸾倒凤之声,可裴穆安此时的心态相较于上次已经平静了许多,可是他得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她好看的眉眼,落到了她的粉嫩饱满的唇瓣上。
秦芙蓉丝毫没有发现他的注视,她耳朵支棱得很高,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墙角,直到旁边之人轻笑之声钻进耳朵,她这才抬眸白了这人一眼。
裴穆安对上了她带着嗔怪的眸子,挑着眉头懒懒地“嗯”了一声,接着他便低头故意凑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缓慢道:“半个时辰对三殿下来说足够了,对我来说,有些太少”
秦芙蓉本来已经转过头去继续听墙角了,可耳边男人灼热地气息烫得她一激灵,她微微偏过身子想要躲避,却已经听清了男人的话。
她皱着眉头,睫毛轻颤地看向男人,一时间没有听懂。
什么就半个时辰对三殿下足够,对他来说太少了?够做什么?
于是,她便看到男人亦庄戏谑的眸子,想到他们现在所听的墙角,和自己问得半个时辰的问题,秦芙蓉脸颊瞬间便红了,那红色一路直达耳后,给秦芙蓉臊的不像话。
她愤怒地看着男人,想要张嘴骂两句的时候却在瞬间被堵住了嘴
他的唇将她未出口地嗔怒尽数堵了回去,周遭的声响仿佛瞬间褪去,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和如鼓的心跳,在这假山后来回激荡
秦芙蓉瞪大了眼睛,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失聪了。
唇上的触感是那样清晰灼热,烫得她心尖直发颤。
她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俊脸,男人紧闭着双眼,细长的睫毛略带颤抖,扫过她的面颊有些微微发痒。
只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猛的回神想要将男人推开,男人却已经结束了这个吻。
秦芙蓉这一次是真的气到咬牙,她愤怒的看向男人,知晓自己这个墙角是不能再听了,必须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哼”了一声,看着这个面上带着笑意眼中满是深情的狗男人想要抽他两巴掌,手刚想举起却担心叫这狗东西爽到!
于是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生气,她直接抬脚便踩向了男人的靴子,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气,鞋跟甚至埝了半圈。
裴穆安以为她会打自己两巴掌,没想到竟是直接踩了脚,他被踩的猝不及防。
秦芙蓉见裴穆安被她踩的龇牙咧嘴的这才生气转身走了,只是步伐带着急促,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裴穆安揉着自己发疼的脚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好半晌,他摩挲着自己的唇,又跺了跺自己的脚,觉得这波确实是赚大发了。
她的唇,比梦里的还要香甜
一直到开宴之前,秦芙蓉都处于有些飘忽的状态。
她坐在席间等着宴,手边是已经凉掉了的茶盏。
虽说她面上的红霞早已退去,但心里还会蹿出一股子火苗,时不时地焦灼一下。
只是此时马上开宴,四周皆是笑语寒暄的高门女眷,她不得不敛起所有心绪,端起无可挑剔的浅笑,应对着周遭或试探或友善的攀谈。
只叫她觉得奇怪得是,除了刚才在偏殿看到了秦梦娇,她竟然一直都没看到永昌伯府的人。
有几位夫人主动前来结交,她唇角皆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含笑应对着。
其间,她也瞧见了婆母那份册子上的贵女,真人与小像虽有细微差别,但大致轮廓是认得的。
秦芙蓉询问身旁的宫人,待确认了对方身份之后也没着急上前攀谈。
只因她目前的心绪有些烦乱,再加上她是真不认识那两家的主母,未有过来往,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思趁间,御史大夫的夫人已经来到她身前,亲热的同她讲话,话语又脆又密。
她笑着回应着身边御史大夫夫人得话,心中感叹到底人家丈夫是御史大夫呢,这口才果真是非同一般。
御史夫人显然是很喜欢她的,连带着她身上的妆容和衣裳都问得仔仔细细的,秦芙蓉也事无巨细的回答着,手上还时不时拨弄鬓间的步摇,也好叫御史夫人看清做工和品质。
顺手便还给“天下第一楼”打了个广告,毕竟自己这满头的金饰便是自家铺子里打的,极尽奢华。
再说到她面上的妆容,就不得不提到秋嬷嬷的侄女盼儿了,她只是随口说了几句素颜妆,盼儿竟然真的给研究出来了。
虽然没有后世的什么粉底液,但是盼儿自己调制出了很是轻薄的妆粉,一整套的妆造下来,妆容很淡,但肌肤莹润有光泽,眉眼和脸颊的过渡俱是十分自然,丝毫未有厚重的脂粉感,整个面容都显得异常地精致好看。
加上秦芙蓉本就生得好,若说今日安王妃的“芙蓉妆”昳丽夺目,秦芙蓉的妆面就是让人感觉到很是细腻,是那种自然的美。
一听秦芙蓉说到脸上的妆容,周围的贵妇眼神俱是一亮,一个个都竖长了耳朵,有的直接围了过来,秦芙蓉细细讲解,提了数次“天下第一楼”的名字,很成功的给自己推广了一波。
她谈笑自若,仿佛先前所有的飘忽与气闷,都已在这交谈中暂时沉淀了下去。
宴席马上开始,安王妃过来的时候变见秦芙蓉还在同几位贵妇人寒暄着,谈论的还是她面上的妆容。
见安王妃过来,众人识趣退下,安王妃手执团扇半掩着面打趣她道:“你可真是个生意精啊。”
秦芙蓉上前虚扶着她坐下,面上带着几分娇俏得意,“那是,赚钱这个事情,舍我其谁。”
安王妃点了点她的脑袋,见她在垂眸给自己斟茶,笑容苦涩道:“今日你便同本王妃坐在一处吧,我们王爷为了哄妾室开心已经坐到对面去了。”
秦芙蓉顺势看了对面一眼,见安王正独自坐在对面。
按照往日的坐席,安王同安王妃都是坐在一处的。
她心中叹息,手已经亲昵地挽起安王妃的胳膊,甜甜地撒娇道:“还是您对芙蓉好,您若不在,芙蓉就得自己坐在一处了,您不知道,第一次参加宫宴,人家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安王妃鼻尖有些酸,但是看到秦芙蓉撒娇卖乖的模样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好了好了,有我在呢,你不必紧张。”
秦芙蓉不住点头,刚想继续开口说话,却突然对上了对面三皇子一双十分危险的眸子。
他像是盯着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她,见她望过来,竟是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眉宇间尽是志在必得的张狂。
安王妃自然也是看到了。
她亦是看出了三皇子的眼神的异常,手轻轻的握住了秦芙蓉的手,低声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芙蓉早就移开了视线,听到安王妃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您眼神锐利,只此时不便细说,待宫宴结束,芙蓉再讲与您听可好?”
安王妃眉心轻皱,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秦芙蓉又握了握她的手,“您放心,芙蓉没吃亏,还摆了他们一道。”
“他们?”
安王妃叹了口气,亦是知晓此事的严重性,点点头,暂时将此事压下——
作者有话说:开班了开班了,争取日更,早日完结,加油加油吴玖玖!
第54章 第 54 章 大殿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大殿金碧辉煌, 流光溢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三皇子的一切动作自然不会逃过裴穆阳的眼睛,他静坐席间, 见秦芙蓉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睛之后便垂下了眸子, 无人知晓他此时的想法,只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桌角垂下的桌布,眼神晦暗,叫人看不真切。
恰在此时, 裴少阳同二皇子正相携而来, 二人颇为亲近,裴少阳亲自将二皇子送至席位, 二皇子驻足,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动作看似随意,幅度不大,力道也轻缓,在外人眼里或许只是友人之间地轻拍,可落在有心之人眼里, 分明看到了那眼神中的意味深长, 似有嘱托,暗流涌动。
裴少阳的座次在裴穆安一侧, 叔侄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二人心照不宣, 一瞬后随即默契地一同转向大殿上首,姿态恭谨, 无懈可击。
殿门外传来太监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尖利之声传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音在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满殿华服贵人,在瞬间皆是做了同一个动作, 任他在人前有多富贵,此时也只能跪伏于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半晌之后,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微一摆手,声音里带着帝王的威压,“众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
皇后坐在皇帝身侧扫视众人,唇角始终带着轻柔的笑意。
众人跪地称“是”依次起身。
秦芙蓉跟着众人起身,眼睛不自觉看向地上的绒毯,得亏这不是在电视剧,玉石地板上还铺了一层绒毯,若是真这么动不动就跪,那宫中之人确实需要人手一个“跪得容易”。
丝竹管弦之声响起,皇帝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宫宴开始。
秦芙蓉捏着手上小巧精致的银块,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餐食。
不愧是宫宴,好吃是好吃的,但就是份量太小了些,几筷子就下去了半碟。
她余光打量着周围姿态优雅的贵妇们,众人却也都是吃了的,但是跟前的食物却是如同未动过一般。
秦芙蓉无奈,只好也放缓了夹菜的速度。
安王妃见她这模样只觉得心疼又好笑,小声安抚道:“喜欢的话多用几口便是,都是前菜,一会便撤下上热菜了。”
秦芙蓉闻言抿着唇笑着点头,如今这天儿也不算冷,前菜虽都是冷盘,但味道确实不错。
安王妃见她吃的开心,将自己面前未动过的菜品也夹了一些过去。
此时宴席上推杯换盏的,众人言笑晏晏,大殿中间歌舞表演亦是精彩,裙摆翻飞,舞袖流动,丝竹之声悦耳动听,繁华之势尽显。
待一曲舞弊,只听公鸭似的嗓音再次响起,“吉时已至,请诸位王公大臣为陛下进献寿礼!”
这一声代表着今日的重头戏开始了。
秦芙蓉扫了眼大殿内的百十名官眷,这宫宴,挨个送礼的话,不能从午时开到半夜吧
她看着跟前的餐点,默默的又夹了一筷子塞进了嘴里。
还是多用些稳妥,不至于到晚上给自己饿急眼。
依照礼制,最先献礼的应是诸位皇亲,太子及诸位皇子。
几位同陛下同等辈分的王爷首先献礼。
安王同安王妃夫妻献礼时,秦芙蓉似是瞧见了陛下漏出了些许疑惑的眼神,安王夫妻的礼物中规中矩,乃是安王在民间搜罗来的一副字画,皇帝夸赞了两句,便退下了。
另两位王爷的贺礼便有些奢华了,一个是顶级玉石雕刻的十二生肖玉佩一套,一个是巨大的九龙交趾金盘。
秦芙蓉看的眼冒金光,不过她瞧着周围之人的眼神俱是见怪不怪,一脸平静的模样。
接下来便是到了太子。
太子的礼物不是什么富贵之物,乃是太子亲笔所写的万寿图。
秦芙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久居东宫,名声不显的太子殿下。
太子的长相真是同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继承了陛下温润的形象,只唇角的笑容同皇后更为相似,太子的长相并不突出,不说话时看着并不显眼。
只是他一开口,声音沉稳清朗,不高不低,有着穿透大殿的力量,那份经由多年精心培养与身份浸润而成的威仪自然流露,大概便是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了。
太子一身蟒袍立在大殿中央,并未急着献礼,而是躬身一礼之后将手上的万寿图躬身递在头顶,“天下之大莫非皇土,父皇富有四海,儿臣愚钝,花了三月的时间细细写了这《万寿图》献给父皇,只愿父皇圣体安康,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皇帝看着台阶下的长子一脸感动,他侧首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亦回以温柔而欣慰的笑容,轻轻颔首。
“好!好!好!”皇帝连说了三个“好”字,语气一声比一声重,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大太监哪敢怠慢太子殿下,早就将《万寿图》接过双手,同另一种内侍配合默契,将《万寿图》展开呈在了皇帝面前。
一万个“寿”字跃然纸上,每一个字都不是同一个形态,或飘逸或苍劲或古朴,每一个字都带着书写之人小心翼翼却又最真挚的情感。
皇帝细细观赏,显然极为满意,他看着下首的长子赞叹道:“吾儿知朕心意!此礼,深得朕心!”
皇后适时含笑道:“太子仁孝,只因陛下平日教导有方,今日才能体贴圣意,此乃陛下之福,亦是江山之福。”
这话听的秦芙蓉实在是佩服,皇后的话既肯定了太子的孝心,又将这份功劳归于皇帝,这话说的实在是漂亮。
果然,一国之母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紧接着她又不动声色的看向对面的另两位皇子,二皇子唇角还是带着温润的笑意,笑面虎似的面容,叫人看着讨厌极了。
而另一位三皇子,则是瞪了太子两眼,咬着牙不服输似地喝了口酒。
秦芙蓉垂眸,今日的宫宴,瞧着并不能太平了。
大殿内响起了诸位朝臣对太子的夸赞,太子唇角始终挂着淡然的笑意,这笑不张扬,也不叫人觉得疏离,他身子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一切都是那么的适合。
皇帝显然是极喜欢长子的,他眼神欣慰地看着长子,又夸赞了两句,太子才恭顺一礼,步履沉稳地退回了座位。
秦芙蓉抿着嘴静看了半晌,身子微微倾向身旁的安王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蛐蛐道:“按照这个速度,宫宴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安王妃侧身嗔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副了然的架势道:“自然是会入夜了。”
秦芙蓉很想叹气,但是她目前所在的环境实在不适合做那个动作,她便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安王妃看她的表情,低声解释道:“今年正是陛下登基二十年,故此次万寿节才会如此奢华隆重,陛下一向节俭,往常生辰也只是过个家宴罢了。”
秦芙蓉轻轻点头,心说自己还挺幸运的,二十年才一次的盛况,就叫她给遇到了。
二人的眼神很快被大殿内的动静所吸引。
只见几名内侍正吃力地抬着一座巨大物件缓步上前,那物件被艳丽的绸布严实包裹着,辨不清是奇石还是别的什么珍宝。
二皇子脸上始终一脸的笑意,这笑同太子脸上淡然又运筹帷幄的笑容十分不同,二皇子脸上的笑和煦温柔,如沐春风,春意融融,叫人很容易会卸下防备。
二皇子皮囊生得极好,加之待人温和谦逊,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颇有些温润如玉的意思。
只是,若有心人细看,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永远恰到好处,像是经过千百次演练,精准得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来。
只见二皇子朝上首的皇帝深深一揖,姿态谦卑得体,“禀父皇,此物是儿臣偶然所得,本是一整块的玉石,儿臣搜寻工匠,历时一年的时间才做出此物件,还请父皇鉴赏。”
话音落下,二皇子轻轻抬手,内侍应声缓缓掀开红绸。
这一掀,不光是秦芙蓉,大殿响起了不少人的抽气之声。
只见红绸下顿时显露出它真实的面容,原是一整块和田玉雕刻的山水摆件。
其底座是金丝楠,雕着连绵不断的祥云纹,木质的沉稳更衬得玉石清贵。
这玉石莹润透亮,通体无暇,实属罕见。
但此时却被雕刻出了层峦叠嶂,古树流泉,在细微处还能看到山腰处的亭台和些许的人影,恍惚还能看到女子行走间翩然掀起的裙角。
这般鬼斧神工,已非凡品,光影在峰峦沟壑间流动,整件作品仿佛是从天而来,不似凡间之物。
皇帝不自觉倾身去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席间有老臣在不住赞叹,皇后只轻瞥了眼身侧的皇帝,脸上还是那般和煦的笑容。
二皇子静静立在一旁,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他抬眸看了眼帝后,目光掠过众人惊叹的面容,最后若有似无地扫过太子所在的方向。
太子端坐席间,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面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在看到二皇子那轻轻一撇也只是微微摇头,他这个二皇弟,是一点也不想忍耐了吗。
皇帝自然将二子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目光在摆件上停留了片刻,点点头道:“如今大兴国泰民安,此物倒也不算奢靡,吾儿有心了。”
二皇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他垂眸弓着身子道:“谢父皇夸赞,儿臣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我大兴繁荣昌盛,国乐民安。”
皇帝轻轻点头,二皇子刚要退下便见三皇子已经从席位上走了出来。
他笑容讥讽地看向二皇子嘲笑道:“整个大兴都是父皇的,这山山水水的有什么好看的,二哥真实毫无心意。”
这话一出,大殿朝臣俱是垂下了眸子,不敢去看殿内二人。
二皇子面上还是挂着那副和煦的笑,只道:“三弟教训的是,只是不知三弟给父皇准备了什么寿礼,也叫二哥开开眼界。”
三皇子冷哼一声也不看二皇子,抱拳对着上首的皇帝作揖道:“父皇,儿臣的寿礼须得入夜才看得,儿臣斗胆叫父皇登上一等,先叫众人大臣先送寿礼可好?”
皇帝的眼神在这两个儿子身上来回移动,最终沉声道:“好,便依你所言,叫其他人先开始吧。”
这一声之后,二位皇子俱是回到了自己席位。
秦芙蓉抬眸扫了三皇子一眼,这人还是那副张狂桀骜不驯的模样,这入夜的礼物嘛,秦芙蓉不动声色的撇撇嘴,不知这位想怎么出头呢。
第85章 第 85 章 无论发生了何事,且保护……
接收到裴穆安的眼神, 秦芙蓉轻轻颔首,知晓到了定北侯府献礼的时候了。
安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鼓励,秦芙蓉浅笑回应, 在听到内监吟唱“请定北侯府献礼”, 淡定起身。
她端正衣摆昂首挺胸的走向大殿中央,裴穆安同裴少阳二人站在她身后。
上首帝后满意看向三人,定北侯府,无论男女, 长相皆是一等, 此时站在大殿,自成一派好看的风景。
尤其是秦芙蓉, 她年龄虽小, 但此时看上去,她立于最前方执礼时,姿态端庄得体,竟寻不出半分疏漏。
此情景叫安王妃和长公主心中有惊喜亦有欣慰。
长公主一家三口的坐席在帝后下方,同秦芙蓉几个还有些距离。
秦芙蓉作为长辈, 引领二人行跪拜大礼, 动作如行云流水,身后二人配合默契, 整个过程浑然天成。
献礼环节由现任定北侯裴少阳主持,秦芙蓉行完礼便退至一旁, 将主位让与裴少阳,退在了一侧。
裴少阳准备的寿礼别出心裁, 是四幅描绘东南西北四方秋景的画作。
此时正值深秋,虽说秋收已过,但裴少阳的寿礼很是送到了陛下的心坎上了。
这四副图显然不是一人所画, 但每一幅都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很好的将农人秋收地忙碌和喜悦呈现在皇帝眼前。
皇帝不由得起身赞叹,一连四个“好”字,“少阳有心了,这秋收之景画的极为传神,仿佛真得在朕眼前一般。”
裴少阳躬身回道:“承蒙陛下谬赞,定北侯府恭祝陛下万寿无疆,愿我大兴国运昌隆,蒸蒸日上。”
秦芙蓉同裴穆安二人亦是随着裴少阳的动作高声祝贺,她低垂着眉眼,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保持最好的仪态。
裴穆安站在她一侧,始终观察着她的动作。
他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待到侄子大婚,那他的娶妻计划,也马上要提上日程了,甚好。
皇帝笑着点头,朗盛道:“今日良辰,自然需要喜上加喜,定北侯府听旨!”
三人齐齐跪地。
“定北侯裴少阳,少年英才人中龙凤,朕今便将安宁指婚与你,望你二人能够琴瑟和鸣,白首同心。”
此时安宁的一张脸早就涨成了红霞,她随着父亲母亲起身,来到大殿之内,同定北侯府三人跪在一处,恭贺圣恩。
秦芙蓉偷偷看了一眼涨红了小脸的安宁,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不容易啊,终于叫她等到这一天了,继子赐婚的圣旨到了,成婚的日子自然是近在眼前。
皇帝又笑着嘱咐了两句,众人起身,长公主亲热的上前牵过秦芙蓉的手一同退下,秦芙蓉小声道:“咱们终于是亲家了!”
长公主脸上亦是满脸的笑意,二人转头看着还在不舍得偷看裴少阳的安宁,长公主叹气道:“这丫头真的是。”
秦芙蓉亦是无奈笑着摇头,没救了这孩子。
上首的帝后二人自然是将几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二人对视一眼,对身为定北侯主母的秦芙蓉表现十分满意。
秦芙蓉脸上未有漏出一丝不满的痕迹,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眼底甚至有些期待,实在算是不错了,安宁嫁过去,必不会受了委屈的。
他们最疼爱的外甥,自然值得最好的姻缘。
后面的献礼环节也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文武百官挖空心思的为皇帝庆贺二十年一次的万寿节。
然而,叫秦芙蓉觉得有意思的是一大臣,这位大臣未亲自献礼,而是推出了自己女儿。
其女儿亲手为皇帝绣了仕女图做寿礼,并亲自在大殿上舞了一曲。
只见那女子莲步轻移,纤细的腰肢忽然弯下,仕女图如仙女散花似的展开,另有两名宫人帮着接住,仕女图展现在大殿内,针脚细密,上头有名仕女正在翩然起舞,舞姿妖娆美丽不凡。
这却只是前戏。
女子朝上首的皇帝羞涩一笑,将手上的仕女图递给宫人。
紧接着,鼓声如雨点般响起。
方才还温婉清丽的佳人,霎时间神色一凛,眉宇间还带了几分英气。
她手中不知何时已执起一柄长剑,随着愈发急促激昂的鼓乐,翩然起舞。
剑影随身形流转,衣袂纷飞刚柔并济,构成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满座宾客,无论男女,皆被这绝妙的剑舞摄去了心神,看得目不转睛。
一曲完毕,满殿皆是赞叹之声。
秦芙蓉抿着唇角跟安王妃吃瓜看戏,安王妃将跟前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小声道:“你猜陛下会不会收入后宫?”
秦芙蓉眼睛眨了眨,偷偷瞄了一眼脸上带着欣赏之色的皇帝,又瞄了眼唇角始终带着和煦微笑的皇后,低声道:“这事得问皇后”
安王妃挑眉,给了秦芙蓉一个“说得不错的”的眼神,眼神再次移向大殿。
皇帝确实是挺有意思的,只拍了拍手以作鼓励,道了句:“爱卿有心了”便不再言语。
秦芙蓉同安王妃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唇角的笑始终没放下。
这皇帝不说收也没说不收,这事闹的。
那大臣刚要带着女儿退下,只听皇后淡笑着开口了,“陈大人女儿才貌双全,难得为陛下增添笑颜,便留在宫中做个才人吧。”
那陈大人大喜,当即跪地行礼。
“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只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留是留下了,但也只是留下,陛下和娘娘也没赐下封号,这位新晋的才人,若是之后没有圣宠的加持,即使留在宫中,怕是会比那些有些身份的宫女还要艰难了。
那陈大人的女儿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她面上带着傲然的笑容谢过了帝后,仿佛在她面前的已经是宫中的奢华和无尽的荣宠了。
安王妃冲秦芙蓉笑着摇摇头,手持着团扇刚好遮住了半张脸,小声道:“瞧见没,这个啊,又是个心气高的,这皇宫,哪是这么容易进的。”
秦芙蓉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她又扫了一眼那陈才人的背影,想到上首皇帝的年纪,继续跟安王妃咬耳朵,“这姑娘真豁得出去啊,陛下都”
安王妃白了她一眼,手指隐晦地指了指天,小声嗔怪道:“不准胡说,皇恩浩荡。”
秦芙蓉点点头,立刻将嘴巴闭紧,眼神移向大殿,继续看下一轮的献礼。
眼看天色将黑,秦芙蓉终于坐不住了。
看了眼对面男席,继子不知何时已经离了席,连带着三皇子也没了踪影。
秦芙蓉又看了眼盯着手上酒杯不知在想何的小叔子,这人,面无表情地,还真似传说中冷面将军的模样。
她收回眼神,挪了挪酸疼的屁股,小声跟安王妃道了句她要去更衣,便在宫人的引领下离开了大殿。
安王妃也知晓她已累极,笑着叮嘱了两句便由着她出去放风。
来到殿外,秋意带着凉风袭面,叫她的脑袋在瞬间清明了几分。
看着殿前的小桥流水,秦芙蓉长舒口气,摆摆手,叫宫人自己去忙,她提着裙摆来到一处假山掩映的空旷之地。
四顾无人,她立刻毫无形象地伸展双臂,畅快淋漓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紧接又活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甚至随意比划了两下拳脚以作舒展,嘴里喃喃道:“可算是活过来了,这宫宴真不是人能待的。”
耳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秦芙蓉心中警铃大作,未及思索,双手已攥紧成拳,猛地向身后挥去!
裴穆安躲也没躲,大手很轻易地便握住了她的小手。
秦芙蓉力气也没有他那般大,只挣了挣便放弃了,见来人是他,想到午间那猝不及防的一吻,登时便恶狠狠地瞪着他。
裴穆安见她这般羞恼的模样,眸子里的笑快要溢出来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睛却看到了远处飞檐上一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裴穆安已经收起了戏谑,周身的气息在顷刻间变得冷峻。
此时天色渐黑,宫灯渐渐燃起,虽说时有宫人经过,但裴穆安看的方向却在上首。
秦芙蓉看他皱着眉头面色不善,便顺着他的眼睛看了过去,却未有发现丝毫的不对。
秦芙蓉只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未开口。
凝神观察了半晌,裴穆安才收回目光,俯身靠近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们的计划,好似提前了”
秦芙蓉眉心一皱,他们的计划?什么计划?
秦芙蓉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裴穆安不再言语,迅速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秦芙蓉手里,他手心温暖舒适,包裹着她的小手嘱咐道:“贴身放好,无论发生了何事,且保护好你自己,莫要冲动行事。”
秦芙蓉张了张嘴,第一次没拒绝他的亲密接触,没敢多问,点点头,将匕首迅速收进怀里放好。
难得见她如此乖觉顺从的模样,裴穆安心里软绵绵的,只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他得赶紧离开了。
“先回大殿,我去去就回。”
言罢裴穆安便没了踪影,秦芙蓉眨眨眼,觉得自己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叹了口气,拢了拢衣襟,压下心头的不安,提起裙摆,快步朝大殿走去。
她只希望,这所谓的“他们的计划”跟继子没什么关系才好——
作者有话说:对不住我卡文了在纠结后边的一些剧情
第55章 第 55 章 夜色渐浓。 秦芙……
夜色渐浓。
秦芙蓉很快便回到了宫宴之中, 她扫视一圈看了眼宴席众人,见继子同二皇子已经回到席位,继子自饮自酌, 面色舒朗无丝毫异样, 但是秦芙蓉心里还是没有平静。
她故意放缓了步子,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又在宴席中寻找继妹身影。
秦梦娇已经入了三皇子府做了侍妾,按理说是没资格入宫宴的, 今日在偏殿见到亲梦娇, 怕是三皇子擅自所为。
前阵子因着继母的事情,永昌伯被陛下训斥, 责令在府上闭门思过, 所以今日并未见到永昌伯夫妻的身影。
秦芙蓉心里思趁许多,不知裴穆安口中“他们的计划”同哪位皇子有关系,若是三皇子,那还好,若真是二皇子
这个继子, 不知在其中到底有没有牵扯
她眉心染上了一丝担忧, 但在行至席位时立马恢复了平常,这种事情, 还是莫要叫旁人知晓的好。
待百官献礼完毕,月华已盛。
终于到了三皇子的献礼环节。
待到三皇子禀明陛下需要移步殿外, 皇帝只轻轻颔首,直接起身牵起皇后的手, 缓步移下玉阶。
夜风轻拂,宫灯摇曳。
众人跟着帝后相携的身影一同行至殿外。
夜幕漆黑一片,殿外无人发出响动, 只静等着三皇子所谓的“惊喜”出现。
忽然,寂静的夜里,平地传来“咻砰”的几声响动,之后便传来不少官眷带着些隐忍地惊呼。
漫天的烟花在半空中倏然炸裂,一朵一朵火树银花,像是骤然撑开的巨伞,五彩缤纷交织在一起。
蓝宝石般的巨花炸开成无数的金黄,金黄色又炸成了红色的火焰,一花未谢一花又开,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堪称视觉盛宴。
三皇子悄然行至皇帝身侧,望着夜空中的华彩之景,神情颇为得意,他压下唇角的笑容,躬身道:“父皇,前头的都是开胃小菜,下面的,才是儿臣送您的寿礼。”
三皇子话音刚落,只见数道烟花直冲天际,这烟花在炸开的瞬间并未成为火焰,竟是神奇的形成了八个巨大的闪着金光的汉字。
“天佑大兴”和“繁荣昌盛”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半空。
这八个字,仿佛在夜空中凭空出现,如同雷霆之火,同那皎皎明月和闪闪星辰定格在一处。
气势恢宏,大气磅礴,如天命一般。
在场无人舍得眨眼,俱是仰头屏息紧紧地盯着天上的八个大字,连赞叹的话都忘了说。
秦芙蓉的身体却紧绷着,以她上辈子看电视剧的经验来说,事故就是在这个时刻发生的。
裴穆安悄然出现在太子身侧,太子同他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继续抬眸看向天际。
惊险来到的比秦芙蓉想象的还要快。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箭矢声已经在烟花爆炸的瞬间擦过了夜空,朝正中心的帝后直直射来。
那“嗖”的一箭仿佛是信号,紧接着,便是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裴穆安反应及时,厉声高呼“护驾!”
暗处蛰伏的侍卫应声而动,手持盾牌及时出现,将帝后护在中心。
一些女眷自然没见过此种场景,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无人再去抬头看那天上璀璨的尚未燃尽的烟花,只有面对生死的恐惧。
所有人都在逃命。
秦芙蓉瞳孔一缩,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将身侧的安王妃拽到自己身后,箭矢从她的胸前险险擦过。
她无暇顾及其他,拉着安王妃便随着被重重包围的帝后往大殿里退。
殿外已经打做一团,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衣人同宫中的侍卫混战在一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众人跟她自然是一个想法,虽说不敢对帝后造次,可在如此生死关头已然顾不得许多,人群在一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秦芙蓉身形敏捷,拉着安王妃快人一步,身后的推搡声打斗声不绝与耳,也有箭矢入肉的声音,可此时秦芙蓉的眼里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殿门。
活着,她和安王妃都得活着才行。
已经有部分官眷回到了大殿,皇帝脸色黑沉地看着外头还在快要偃旗息鼓的烟花和身手明显不一般的黑衣人,眼睛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很快,三皇子捂着被箭矢擦伤的手臂被贴身侍卫给救了回来,此时的他早已没了白日的傲然,脸色苍白地跪在皇帝身侧,“父皇,此事跟儿臣真没有什么关系,儿臣是冤枉的啊!”
皇帝只一眼不发地望着他,眼神冷冽如刀,脸色黑如锅底,皇后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这对父子一眼,并未出声。
秦芙蓉未去观看皇家父子相残的大戏,她正照顾被众人拥挤险些崴了脚的安宁。
安宁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脸色吓的煞白,坐在椅子上抱着长公主的胳膊不发一言,眸子里满是惊恐。
秦芙蓉将她的鞋袜退下看了看,只是轻微擦伤,并未伤到筋骨,小声嘱咐道:“无碍,待此间事情了了,擦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几日便好,不必担心。”
似是怕安宁不相信自己,她解释道:“我跟着红艳学了一些,红艳药理极好。”
安宁轻轻点头,她自然是相信秦芙蓉的,只是刚才的场面实在太过恐怖,如潮水般的箭矢就那么擦着她的面颊,她当时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安宁似是想到了什么,安宁猛的看向殿外,一脸焦急的模样,秦芙蓉帮她穿上鞋袜,了然道:“少阳的身手你放心,能互助自己的,他身为定北侯,此时不该出现在殿内。”
秦芙蓉心里亦是有些担忧,虽说今日之事裴穆安已经有所觉察,但是这场面着实是刺激了一些,也不知能不能将这些黑衣人一网打尽。
至于凶手,秦芙蓉不敢去胡乱猜想。
安宁咬着唇,可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殿外。
长公主似乎没注意到二人的谈话,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以作安慰,眸色沉沉地看着外头分外的战局,这突如其来的刺杀,时机、手段都太过蹊跷,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啊。
安王妃同长公主的神色如出一辙,安王不在店内,但安王妃丝毫不担心安王的人身安全,身为皇帝最看重的弟弟,身边少不了高手护卫着。
众位大臣和官眷已经全部退回了大殿,受伤的人忍着痛楚不敢高声呻吟,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目光死死盯着大殿之外,仿佛那扇门,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秦芙蓉扫视周围,见殿内的侍卫不在少数,人人手持利刃,警惕地守护着各处要道,稍稍放下了心。
所以当大殿凭空又冒出了几个黑衣人的时候,秦芙蓉心头猛地一沉,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到底是谁这么神通广大,大殿之内这么严防死守的,竟然也能神出鬼没的闯进来!
这些新出现的黑衣人目标明确,长剑直指皇帝。
“有刺客!护驾!”
殿内瞬时又乱了起来,可此时出去也不行,殿外的打斗更加激烈,殿内又是新议论的修罗场,可谓是进退维谷。
有些大臣索性就想着拼上一把,可这些人的武力值是真的如螳臂当车,上赶着送人头。
皇帝显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面对如此险境,亦是丝毫不乱,只面色凝重地看着黑衣人,伸出手臂将皇后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长公主身边亦是有衷心宫人保护的,秦芙蓉同她们在一处,找掩体躲避。
此时大殿内发生叫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见那位刚封的陈才人,竟是一个飞身来到了皇帝身侧,手持长剑同黑衣人打斗起来。
皇帝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带着皇后一路往后退到了长公主一处。
那陈才人看似是在奋力击杀,可到底是武力不及黑衣人,很快她手上的长剑被击飞,肩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皇帝离她很近,顺手将人接过,一把扶住。
陈才人一声虚弱的“谢陛下”之后便退在皇帝身侧站好,只是无人看到,她低垂的眼神早已在瞬间变得犀利。
秦芙蓉却察觉到了她的一丝诡异。
她始终在观察着这位陈才人,以她上辈子看电视剧的经验,这种人,要么心机深沉有大图谋,要么就是眼高于顶的真蠢。
她不信今日之事真是巧合!
秦芙蓉悄悄的同长公主咬了耳朵,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长公主并未怀疑,只同身侧的宫人递了个眼神,宫人会意,悄无声息地来到陈才人身侧。
果然,当众人的眼神俱是被黑衣人吸引,陈才人手上突然亮出匕首并且在极尽的距离狠狠刺向皇帝的时候,宫人也有所行动,将陈才人的刺杀行动在半路腰斩,宫人一掌将陈才人受伤的匕首击落在地,并且一脚将人直踢对方胸口。
好巧不巧的,陈才人被踢到了秦芙蓉身侧。
黑衣人明显是想救她的,眼看她被击倒,竟是一个飞身持着长剑便冲了过来。
秦芙蓉眼神落到了地上不知谁落下的长刀之上,脚尖轻挑长刀便落到了她的手上,刀剑相交,秦芙蓉跟着红艳所学的招式本就是战场所用,招招狠厉,不给对方一丝救人的机会。
对方显然没想到一副柔弱之姿的秦芙蓉有此种身手,一时竟被逼的手忙脚乱。
他眼神狠辣想要对秦芙蓉一击致命的时候,却已经被秦芙蓉趁着他慌神的一瞬直接一刀给砍下了半个手臂。
有鲜血“蹦”到了她的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伤人,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鲜血,动作不由得僵住了,在她怔愣的一瞬,刚才的宫人将那位陈才人绑住后便过来帮忙,直接一剑将人封了吼。
第85章 第 85 章 鲜血如泼墨一般,在一瞬……
鲜血如泼墨一般, 在一瞬间便蹦到了她的脸上,温热黏腻的触感叫她不自觉便闭了眼,她的眼皮有些沉, 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鲜红的血液顺着眼皮直直流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第一次伤人,她内心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五味杂陈还带着些激动和颤抖,可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 连呼吸都是奢侈的, 哪里又允许她做什么心理建设。
她猛地睁开了眼,想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看到的却是身后宫人一剑将那刺客封了吼。
那人半个手臂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脖颈被剑硬生生切开了一个狰狞的大口,血流如柱般流出,不过几息之后便没了生气。
陈才人面目扭曲地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死在她面前,她发出痛苦的哀嚎, 想要靠近, 可身体被人死死压着,只能无助地伸着手。
她张大了嘴巴呜咽着, 泪水混着血水不住掉落,下一瞬, 竟是吐出了大口的黑血,她早已服了毒
她挣扎着往那人身前爬, 压着她得宫人眼看她活不成了,便未再阻拦。
可他们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 她挪动的每一寸都拼尽了全力。
终于……陈才人触碰到了对方掉落在自己不远处断臂,才安心地闭了眼。
秦芙蓉只冷眼看着这生离死别,她不知这位苦命鸳鸯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可她知道,刺杀皇帝罪大恶极,二人能共赴黄泉,已经是件幸事。
裴穆安进来的时候,看到便是这样的秦芙蓉。
她半边脸颊带着点点血迹,表情冷然,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带着丝同情和不解,像是傲雪红梅,脆弱且坚韧。
皇帝微微眯着眼睛看完这一切,随手甩了甩衣袖,面色更加阴郁。
皇后则是打量了秦芙蓉两眼,眼神里有赞赏有满意。
秦芙蓉并未注意到帝后的眼神,她同裴穆安对视一眼后便退了回去。
裴穆安的到来对大殿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一剂定心丸。
他看到秦芙蓉安然无恙便放下了心,直接飞身加入打斗之中。
刺客们的身手非常矫健,数量还不少,杀掉一些又会冒出来一些,好在宫中的侍卫也多,除了刚才的小插曲,并未出现什么危险的情况。
安王妃见裴穆安带着人来护驾,连忙将秦芙蓉扯了回去。
她实在没想到秦芙蓉还有如此身手,可此时显然并不是说体己话的时候,她捏着帕子,脸上有敬佩也有后怕。
“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她声音有些发颤,小心的帮秦芙蓉将面上的血擦净,语气里带着嗔怪和心疼。
秦芙蓉知道自己突然出手,怕是惊到安王妃她们了,只嘴角噙着讨好的笑,乖顺地由着安王妃给她擦脸。
长公主投来赞许的目光,眼神里满是欣慰。
安宁亦是紧张地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已经没有刚才的惊惧和害怕了。
她倒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在擦净脸后同刚才的宫人站在前头,将安王妃她们紧紧的护在身后。
战况一再焦灼,大殿里满是兵器碰撞血肉横飞,兵刃相击声不绝于耳,饶是在场官眷都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也不免被吓的蜷缩在角落,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帝后同几人始终隔着适宜的距离,能恰好的将她们保护起来。
秦芙蓉一直观察着打斗的场面,生怕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所以当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枚暗器直直射向皇后的时候,秦芙蓉手比眼还快,已经抄起一旁桌上歪倒的茶盏扔了出去。
这时候的她是有些庆幸的,这茶盏刚好在她手边,虽说大殿很乱且一地狼籍,但桌上好歹留下了些什么。
不光她出手了,皇后身边的宫人直接拿肉身去挡,只是在暗器快要飞身入肉的时候,被秦芙蓉扔出的茶盏给挡了过去。
眼看又有暗器袭来,皇后身旁的宫人将皇后抱住往后退,秦芙蓉则是在瞬间扫描到了射出暗器的人。
这次没用她出手,裴穆安已经将暗器拦下,秦芙蓉见他过来,冲他挑眉递了个眼神,裴穆安会意,转身顺着秦芙蓉所指的方向,迅速将人给擒住。
皇后似乎受到了惊吓,帝后二人因着暗器分开了一些,宫人忙将皇后护在身后。
长公主上前安抚皇后,秦芙蓉看态势不好,重新捡起地上的长刀加入了战斗。
她并不与敌人硬碰硬,而是专寻间隙替侍卫解围,虽说跟着红艳学的都是杀招,但并没有实践过,对与她来说,杀人还是有些太过激进了,她开始做辅助,尽量去地帮侍卫创造打击对方的机会。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若是初见,任谁也不会将她往温婉贤淑的定北侯夫人身上上去想。
裴穆安在激战之中,仍分神关注着她的安危,见她如此身手,已然放下了心。
裴穆安从来不觉得秦芙蓉是后院娇养的牡丹,她是带刺的玫瑰,也可以是路边的荆棘,只要她想,她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去任何的地方。
裴穆安并手下身手极好,他们将主要火力牢牢吸引在自己周围,有效地减轻了其他侍卫的压力。
皇帝面色铁青,眸色阴沉地扫视着整个大殿,殿外的战火好似渐渐停息,殿内的侍卫越来越多。
皇后的手则微微收紧,指甲掐入了掌心,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母仪天下的镇定。
秦芙蓉根本不知时间过了过久,她像是一个挥刀的机器,不住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身体蹦得紧紧的,时刻注意着身边动静。
终于,当裴穆安一剑将最后一名刺客穿心而过,狠狠掼在地上时,大殿内的喊杀声终于渐渐停歇。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和伤员,受伤者的呻吟声,女眷们害怕压抑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战斗之后的侍卫们并不敢松懈,他们训练有素的开始检查每一具“尸体”,确认是否死透,并警惕地守护在各方。
裴穆安收剑而立,胸口微微起伏,染血的战袍更添几分煞气,秦芙蓉喘着粗气,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他。
此时的裴穆安,俨然正是叫外邦闻风丧胆的定北将军,同平日里秦芙蓉见到的,或是谨慎的,或是厚脸皮的男人有所不同,此时的他是杀神,是解救他人与水火的大英雄。
裴穆安尚未收起身上的锋芒,他的目光亦是第一时间投向秦芙蓉所在的方向,见她虽发髻散乱,裙摆染血,但依旧身姿挺拔地护在安王妃等人身前,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二人视线交汇在一处,无声的诉说着各自的担忧,见对方安然无恙,秦芙蓉心里安定许多,只是她的眼神又扫了眼大殿,似乎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继子的身影。
裴穆安看她的眼神和皱了的眉头,已然猜出了她的想法,微微摇头,叫她不必多想。
一切仿佛已经尘埃落定。
皇帝挥手,侍卫们让开了道路,皇帝缓缓走上前,脚步踏在粘稠的血泊中,发出轻微的声音。
他环视满目疮痍的大殿,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臣子家眷,最终,对着裴穆安道:“清理现场,先救治受伤之人。”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一张脸黑沉的厉害,声音里是穿透大殿的威严,“此事交给穆安和大内侍卫一同彻查,朕要知道,这些逆贼究竟从何而来!”
“臣遵旨!”裴穆安与侍卫统领连忙领命。
皇后走到了秦芙蓉跟前,一场激战过后,秦芙蓉终于有些累到了,握刀的那只手臂一直在颤抖,安王妃搀扶着她,心疼的直掉眼泪。
皇后的面色略微有些苍白,但还是那副母仪天下的雍容模样,她对着秦芙蓉微微颔首,目光柔和,“芙蓉今日辛苦了。”
秦芙蓉赶忙躬身行礼,皇后确实直接握住了她冰凉且沾着血迹的手,轻声道:“好孩子,今日,多亏有你了。”
这一句肯定,重于千斤。
长公主红着眼框看着秦芙蓉,满脸的赞赏和肯定,安宁郡主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眼神中满是崇拜。
安王妃站在秦芙蓉另一侧,笑着将眼角的泪水擦净,无论今后秦芙蓉是不是定北侯夫人,只皇后这一句话,便可保她一世安然无忧。
秦芙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想做出这一切的后果,她是定北侯夫人,她有自保的能力,她也得保护她周身朋友的安全。
她对着皇后恭敬道:“皇后娘娘谬赞,今日事发突然,臣妇身为定北侯夫人,亦是有保家卫国的职责的。”
皇后再一次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也更加满意了,又夸赞了两句,皇后才转身行至皇帝身侧。
眼看皇后离开,秦芙蓉长舒口气,脸上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安王妃看她这模样哭笑不得的,小声宽慰道:“娘娘很喜欢你,你今日立了大功,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必担心,以后你只会更加顺遂,越来越好。”
秦芙蓉知晓安王妃的意思,心里有些感动的,安王妃比她想的还要长远,不过安王妃说的对,她算是有了大靠山了。
她笑着点头。
安宁小声问着她刚才有没有害怕,周围亦有官眷小声交谈的声音,还有太医女医在救治伤员。
大殿之内满是劫后余生的嘈杂声,昏黄的光线照进这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洗礼的大殿,映出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孔。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殿门处。
只见二皇子被人搀扶着,他满身的血迹,衣衫也被撕裂了多处,整个人虚弱地不像话。
皇帝终于有了做父亲的样子,几步上前查看,面色焦急道:“吾儿这是出了何事?”
二皇子却是红了眼眶,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父皇,是儿臣无能,大哥被刺客抓走了,少阳拼命追击,却身中数箭,已不知所踪”
这席话,如平地惊雷,叫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明明才劫后余生,却又听到了一国太子被抓走的话
“什么?!”
皇后晃了晃身子,险些没站稳,宫人赶紧将她扶住,皇帝这会儿也是失了态——
作者有话说:这章为什么这么难写呢,因为我不会写算计和打斗的场面下章也难写,救命啊,这章真的写了两天,整整两天,改来改去的,改的乱七八糟的。先这样吧,感谢看文的宝宝。
第58章 第 58 章 夜黑风高,深秋的风带着……
夜黑风高, 深秋的风带着些血腥之气席卷而来。
太子踉跄两步,捂着胸口的指缝间漏出丝丝血迹,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裴少阳, 眼神里除了震惊便是心痛。
他曾经那么信任的人, 却给了他一记重创。
半晌,他站直了身体,直直的看着裴少阳道:“孤知你最近同二弟亲近,却没想到, 你会背叛孤。”
裴少阳一张脸却是没什么表情, 二人年龄相差不大,从小他便是跟在太子身后玩耍, 感情深厚如一母同胞的兄弟一般, 情谊非常人可比。
可此时,他却无视了太子心痛的眼神,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请太子殿下上马车。”
他的声音无任何起伏,仿佛刚才将太子身边的侍卫支开, 又反水的人不是他。
太子听后冷笑一声, 眼神里写满了失望,笑容里还带着丝丝嘲讽, 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他们二人这所谓的“兄弟情”。
可这也只是瞬间, 短暂失态后他便仰起了头,深吸了一口这凛冽的夜风, 背脊挺得笔直。
这便是他自幼刻入骨血的高位者仪态,即便如今落魄,依然不会低头。
他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押解,踏着沉稳地步子上了马车。
火把在漆黑的夜色里不断跳跃着。
此时的裴少阳虽说衣衫有些血渍和破损,打斗痕迹明显,但却是没有二皇子所言的身中数箭,亦无生命之忧。
他转头看向一旁二皇子的心腹,直接道:“现在出发,谁前来接应?”
那心腹勾了勾唇角,故弄玄虚道:“侯爷稍安勿躁,一会您便知晓了。”
裴少阳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语气淡漠,“本侯已经按二皇子所言将太子擒住,可现下瞧着,二殿下还是在防着本侯呢。”
那人躬身只道不敢,但旁的却是一句话不说的。
裴穆安亦不再多言,挥了挥衣袖,直接翻身上了马车,亲自执起缰绳,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
看着窗外漆黑清冷的夜色,秦芙蓉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总感觉到不太真实。
抬头看了眼天上那近似圆满的月亮,心里又是一阵恍惚。
今日之事实在是有些离奇了,这才短短的几个时辰,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好好的宫宴,说有刺客就来了刺客,好不容易平息,却又传来太子被人擒住,继子身受重伤不知所踪的消息。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快得叫人措手不及,叫人不做多想都很难。
再回想到小叔晚间的那席话,她揉了揉有些酸胀发疼的眉心,不知这到底是在搞哪一出。
身后安宁的啜泣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回眸看了眼趴在榻上不住哭泣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自大殿内二皇子说出太子被擒获的事情后,皇帝同心腹紧急商议对策,皇后在平静过后,强撑着身子差人将所有的女眷都安排在后宫休息。
秦芙蓉自然是同安王妃和长公主母女被安排在了一处宫殿。
此时长公主和安王妃还在皇后身边宽慰,秦芙蓉同安宁在偏殿内休息。
她回眸看着还在担忧心上人的小姑娘,心里也是焦急的。
但是她觉得,继子在大事上一向沉稳,肯定不会出事,这事情,也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她伸出手,轻拍着安宁的肩头,柔声劝道:“少阳身手极好,必然不会出事的,你且安心,陛下已经差人出寻了,太子和少阳都会平安回来的。”
安宁听到她的话,艰难的抬起了头。
秦芙蓉看着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小姑娘,鼻腔在瞬间变的酸涩起来。
这情爱一事,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她拿起一旁的帕子,轻擦着安宁脸上的泪水,可这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珍珠,刚擦去一行,又涌出新的一行。
安宁紧咬着唇,声音又颤又小,“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也相信少阳哥哥会没事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秦芙蓉叹了口气,坐在了她身侧,目光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安宁,你要明白,少阳是定北侯,定北侯府世代武将,满门忠烈。终有一日,他也要奔赴战场的。”
安宁像是想到了今后要发生的事情,她变得更加紧张,睫毛不住抖动。
秦芙蓉没有着急劝慰,而是继续道:“是,现在的定北将军是小叔,少阳可以留在京中,可是安宁,你也看到了,虽说目前大兴国泰民安,一片祥和,可这片祥和之下,也是危机四伏的,不然今日之变故就不会出现,少阳只要一日是定北侯,便要一日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职责来,他身上的担子不会减少,以后遇到的凶险也只会越来越多。”
她的话语直白,像是警钟,直直的敲击在安宁的心口上,安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连哭都忘了。
秦芙蓉再次加大火力,直接道:“你二人今日已经被陛下赐婚,成亲是必然之事。待此间事了,少阳定会活着回来同你成婚,你身为定北侯夫人,只能是他的助力,若是再碰到这种情况,他生死未知,你却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只会哭哭啼啼自乱阵脚,那这定北侯府由谁来撑起?侯府的百年基业,便因为少阳的片刻失踪你便弃之不顾了?”
她握住了安宁冰凉的小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安宁,你是少阳的未婚妻子,未来的定北侯夫人,你必须要让自己坚强起来,你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得能担起侯府的担子,明白吗?”
安宁的眼泪不知何时已止住了。
她怔怔地望着秦芙蓉,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有什么在悄然改变,脆弱仍在,却有一丝坚毅已经破土。
好半晌,她深吸口气,反手握住秦芙蓉的手,她的指尖还是冰凉的,可眼神已经慢慢坚定下来。
“您说得对,我是未来的定北侯夫人,不能不能再这般软弱。”
安宁再一次咬了咬唇,可声音却已经不在颤抖了,“我要做少阳哥哥的助力,而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侯夫人。”
秦芙蓉一脸欣慰地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成长是个缓慢的过程,经此一事,安宁定会慢慢成长起来,她并不担心。
她看着眼前还十几岁的孩子,鼻子忽然就有些酸,眼眶也微微发热,别人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身去经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她只能稍加提点,希望安宁能听进心里。
她看着安宁还带着泪痕的小脸,笑着道:“你母亲应该跟你提过,待你们大婚之后我便离开侯府,所以安宁。”
她盯着安宁的眼睛,真挚道:“我是真希望你能成长起来,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我也希望,你的世界里不只有少阳,你要学会爱你自己多一些。”
安宁睫毛轻轻颤动,秦芙蓉的声音很轻柔,像是羽毛落下,可这很轻的一句话,却向石头一般,在瞬间轻击了一下她的心口。
她的世界里,除了父母就只有少阳哥哥,她的爱都给了对方。
爱自己?可是,她怎么才可以多爱自己一些呢。
秦芙蓉知晓自己的话有些突然,爱人先爱己,这对一向富足安乐的安宁来说,或许是有些不好理解了。
安宁的烦恼,好似永远都在裴少阳身上。
秦芙蓉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喝口水吧,哭了那么久了,好好歇歇。”
安宁想到自己刚才在秦芙蓉面前肆无忌惮地哭泣,再一次羞红了脸。
毕竟,毕竟秦芙蓉的身份可是她未来婆母
她双手恭敬地接过茶杯,很是不好意思的喝了一口。
秦芙蓉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想喝上一口,便听见了脚步声。
她连忙起身查看,是安王妃回来了。
安王妃的鬓发有些散乱,一脸疲累的模样。
安宁亦是急忙起身,二人一同迎向了安王妃。
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安王妃,安王妃看了眼安宁红肿的眼睛,安慰道:“你母亲正陪着皇后说话,陛下那里已经接到了消息,太子和少阳虽有受伤,但性命暂时无碍,你们且放心。”
安宁连忙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
秦芙蓉与安王妃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对方微微颔首,便心领神会地扶着她到软榻上歇息。
安宁自去斟茶,安王妃靠坐在榻上,长舒口气后看着秦芙蓉道:“二皇子包扎好伤口便带着人出了宫,说是一定把太子带回来,裴穆安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少阳的安全,此时还在宫里加固巡防”
安宁不知这话的意思,听的云里雾里的,安王妃以为秦芙蓉知晓些什么,便一直注视着她。
秦芙蓉却是摇摇头,无奈道:“您想多了,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侯府的男人,惯会藏着掖着。且今日这事事发突然,我估摸着,小叔即使和侯爷提前布局了什么,也不会泄露出半分来,咱们就静静等着吧。”
安王妃也不继续追问,只低着头喃喃道:“少阳和二皇子近些日子走的实在近只希望这事情和二皇子不要有什么牵扯的好。”
秦芙蓉张了张嘴,迟疑片刻还是道:“您不担心少阳和小叔的关系?”
安王妃被秦芙蓉问的一愣,紧皱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一些,朝她无奈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叔侄二人会不会争夺定北侯的位置?”
安宁在一旁猛地瞪大了眼睛,似是被这话给惊住了。
安王妃轻轻摇了摇头,她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温热,叫她整个人都舒缓了几分,她声音很轻,但满是笃定,“不会的,因为他们是裴盛安亲自培养出来的。”
秦芙蓉“哦”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是啊,他那么好,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又怎么会差了呢。
安王妃却是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满是疲惫,“这些阴谋阳谋的,咱们也看不明白,只希望待明日一早太阳出来,事情便真得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还在看文的宝宝~
第59章 第 59 章 裴少阳手里握着太子的贴……
裴少阳手里握着太子的贴身腰牌, 他看了眼这黑乎乎的铁疙瘩,一声令下直接命人打开了城门。
无人敢违抗太子之令,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门外本是漆黑的世界, 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变了色。
火光忽然亮起, 密密麻麻的士兵无声矗立在城外。
守城的士兵踉跄几步,他们竟无一人发现城外有人,还是这么大的规模,最后竟是吓得直接晕厥了过去。
裴少阳淡定上前, 目光落在领头之人身上。
他是有些意外前来接应之人的, 竟然是安乐侯魏光勇。
裴少阳未下马车,直接抱拳朗声道:“竟是安乐侯, 一直听说您身体不适找了处山清水秀之地休养生息, 没想到能在此刻相见,叫本侯着实意外。”
这位亦曾是叱咤风云的名将,只是后来圣心猜忌而沉寂多年,此刻正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行造反之事。
裴少阳看着魏光永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 这位侯爷的女儿正在三皇子府中为侧妃, 此刻的他却公然站在二皇子阵营之中。
二皇子许下的筹码,恐怕不止是未来的皇后之位那般简单。
魏光永亦端坐在马上, 火光将他肥大的面容映的有些阴沉可怖,他朝着裴少阳抱拳, 皮笑肉不笑道:“倒是好久不见了少阳了,如今少阳继承了爵位, 竟是连一声叔叔也不叫了吗,今日之事若是成了,定北侯府岂不是又要压本侯一头了。”
魏光永微眯着眼睛望着手上还持着缰绳的裴少阳, 眼神危险,嫉妒中还带着几分杀意。
裴少阳却是嗤笑一声,淡定道:“论功行赏,少阳不敢居功自傲,一切由二皇子圣裁。”
魏光永冷笑更甚,视线在看到裴少阳身后昏黄的车厢内映出的模糊人影之时,挑了挑眉。
“既然太子殿下被你请出来了,便请太子殿下出来,同臣等聊上几句啊?”
这挑衅的话语,如刀子一般落在众人的耳朵里。
裴少阳并不言语,只微微侧首,望向东方那即将被晨曦撕裂的鱼肚白,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车厢内,太子的声音平静,带着太子与生俱来的威仪,清晰地传了出来,“孤,确是许久未见安乐侯了,侯爷的胆魄,愈发的大了。”
安乐侯却是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指着车厢狠辣道:“都死到临头了,还端什么太子的架子!你早就该死!”
话音未落,他竟是手拿着砍刀飞身下了马,直直往马车而去。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如惊雷的马蹄声自城内传来。
裴少阳并未回头,却已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来人正是二皇子。
他疾驰而至,脸上往日温润如玉的风度荡然无存,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焦躁与狰狞,他瞪着安乐侯厉声斥责:“城门已开!为何还滞留在此!”
安乐侯看到二皇子的身影,身体明显一僵,不得不躬身道:“二皇子教训的是,微臣打算先安排好太子殿下,再入皇宫!”
二皇子的脸上带着急切,早已没了平日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看了眼车厢,兴奋道:“大哥的命还得留着呢,少阳带人离开,按原计划行动,你等跟本殿下直接进宫!”
他计划多年的事情,在这一刻马上就要成功了!
所有的重臣都在宫里,太子他可以现在就杀了,他马上就可以登上皇位了!他马上就要报仇了!
多年的隐忍在此刻全部打碎,二皇子挥动着手臂,命令所有人都跟着他走。
可是当安乐侯身后的士兵刚要挪动步子的时候,却看到了城墙上忽然燃起的密密麻麻的火把!
火光在瞬间将黑夜照成了白昼,照的所有人都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们被包围了!
似是神兵天降,他们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将所有人包围。
前后左右……全部被圈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魏光勇面色惨白,冷汗瞬间湿透重衣,一个念头砸入脑海:完了!完了,他好像真的完了!
二皇子身后,本应在皇宫之内的裴穆安驾着马,缓缓行出,已经断了二皇子所有行进的路。
二皇子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钉在裴少阳身上,那眼神怨毒如淬火的利刃,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裴少阳始终未看他一眼,只是淡定跳下马车,姿态恭敬地撩起了车厢窗帘。
车厢内,太子微微歪着头望了外头神色癫狂的二皇子一眼,眼神平静道:“二弟,你,输了。”
二皇子死死盯着太子,好半晌却是冷笑一声,“输了?大哥,弟弟的字典里可没有输这个字!快了,很快了,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
所有人都皱着眉头看着他,他这句不知所谓的话,叫众人的心头一紧,好戏?
可二皇子竟是哈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泪水,都没有停歇。
他的笑声里没有半分欢愉,只有无尽的癫狂不甘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
差一步,他就差一步!
他眼神恶毒地看了眼裴少阳,那眼神里是被背叛的滔天恨意,是想杀了对方的决绝。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裴穆安只觉不好,几步来到侄子身前,可看到的却是,寒光一闪之后二皇子抹向了自己脖颈
天,终于也亮了。
一夜的胆战心惊,无人入眠。
待天光破晓,长公主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踏进殿门。
只是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摇摇欲坠,显然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彻夜未眠的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安王妃靠在塌上,一听见响动便睁了眼,安宁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待看到母亲的身影,忙上前去搀扶。
秦芙蓉从窗边回神,此时已经天亮了,太阳从东方缓慢升起,金色光芒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身上,照的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回过神来,疾步上前将榻上的安王妃搀扶起来。
长公主看着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拍了拍女儿的手,道了声“无事,都结束了。”
她又朝安王妃和秦芙蓉点了点头,疲累道:“已经结束了,叛军已被圈禁,太子和少阳平安归来,二皇子……”
她叹了口气,声音更加嘶哑,“二皇子畏罪自杀了……”
安王妃倒抽一口冷气,喃喃道:“竟真是他吗,可惜了……”
安宁更是瞪大了眼睛,印象里二表兄面上总是带着小,人也谦逊知礼,昨日她明明看到二表兄是一身伤回来的,又怎么会畏罪自杀了呢。
安宁眨巴着眼睛,左右看了看三位长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虽然也会难过,但是更高兴的却是听到了少阳哥哥平安回来的消息。
秦芙蓉对这个答案竟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觉得,这个结局或许是众人希望看到的。
二皇子死了,牵扯出来的人可以多也可以不多,权看上位者怎么去做。
秦芙蓉见长公主的面色实在不好,从手边拿了个软垫塞到了她腰后,也好叫她坐的舒服一些。
长公主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他是恨着陛下和咱们的,毕竟他生母……”
长公主又长长叹了口气才看着秦芙蓉叮嘱道:“皇后娘娘已经休息,留在宫中的官眷天亮便可出宫,芙蓉早些回去,老夫人怕是担心的很了,侯府男丁今日怕忙的很,还得你去安抚侯府众人。”
秦芙蓉点头,“您放心休息,侯府有我呢。”
她们已经是亲家,这个时候,长公主是不愿侯府上下出任何事情的。
长公主又看着安王妃道:“安王弟这时候应该来接你了,你也先回王府吧。”
安王妃淡淡点头,这个刚想起自己来的丈夫,对于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只她还是安王妃,面子还是得给他的。
揉着酸疼的脖颈起身,“那我和芙蓉便先离宫了,驸马在何处?也同你留宿宫中吗?”
长公主摇摇头,“他还在陛下那,待忙完便来接我们一同出宫。”
“成,你和安宁先休息,我和芙蓉先回了。”
安王妃被秦芙蓉搀扶着,只觉得头晕眼花的犯恶心,着实也不想在宫里待了。
二人一出偏殿,便看到了等在殿门处的安王,安王妃眼中的淡漠没有逃离过秦芙蓉的眼睛,她悄悄地捏了捏安王妃的手臂,躬身行礼后各自离开。
微微动了动脖颈,昨夜虽说已经把头饰取下来了一些,可繁复的礼服仍旧束缚着她疲惫的身躯。
累,身心俱疲。
身后跟着的宫人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位年轻的寡妇已经有些刮目相看了,就那般干净利索的身手,临危不乱的气度,真真是叫人想不佩服都难。
昨夜之后秦芙蓉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之前她只是个雍容华贵的侯夫人,可现在,她已经是救了皇后娘娘的人,是宫宴被袭后人人赞叹的女子。
她这一路出宫,收到的皆是敬畏的注视,也有不认识的官眷朝她点头示意,只是众人都是一脸疲累,赶着回府,没心情寒暄。
在快出宫门时,她听见了一阵吵嚷声。
原是一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正在同守门的侍卫争辩,闹着要出宫。
侍卫自然是不敢随意放宫女出宫的,尤其昨夜还经历就那般事情,行事更加小心。
那侍卫头领唤了內监过来,竟是要将女子抓进天牢去审讯。
待秦芙蓉看清那女子的面容,脸上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踱着步子缓缓上前,看着已被钳制住的秦梦娇,疑惑道:“继妹这是?”
秦芙蓉身后的宫人在听到这声继妹,朝侍卫摆摆手道:“将定北侯夫人的继妹放开。”
几个內监和侍卫互相对视一眼,那头领迟疑道:“可这位身着宫女服饰,我等不敢轻易放人。”
秦梦娇看到秦芙蓉如同看到了救星,大声道:“姐姐,姐姐快救我,我不要待在宫里了,我要出宫,我要出宫!”
秦芙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着那侍卫道:“她不是宫女,乃是永昌伯府二小姐,也是,三皇子的侍妾。”
想到被皇帝痛骂一顿并光起来的三皇子,秦芙蓉道:“应是三皇子带她进来的,三皇子在宫中养伤,我便代三皇子,将她送回府上吧。”
那侍卫的眼神在秦芙蓉身上游离,他知道三皇子受伤,可他也知道陛下对三皇子的怀疑,将他的侍妾放走……
护送秦芙蓉的宫人思趁后却是道:“听侯夫人的,之后我会亲自同皇后娘娘禀明此事。”
侍卫闻言松了口气,利索的放了人。
秦芙蓉笑着对那宫人道:“多谢姑姑,下次再进宫,芙蓉再好好谢过姑姑。”
宫人也是听过永昌伯府的一些事情的,她知晓秦芙蓉怕是同这位三皇子侍妾之间定是有些恩怨,三皇子没有刺杀嫌疑她是知道的,所以也乐的卖秦芙蓉这个人情。
于是,秦芙蓉就这么带着披头散发的秦梦娇出了宫门。
红艳在宫外候了一夜,宫内的动静她是知道的,看到秦梦娇红艳只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直接无视,将秦芙蓉扶上马车。
秦梦娇低垂着眉眼,心里骂死了秦芙蓉,后面却还是舔着脸上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处,秦芙蓉看着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秦梦娇,缓缓勾了勾唇角。
“既然上了马车,那昨日的事情,咱们可就要好好清算清算了,我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终于,终于写完这段大剧情了,感谢看文的宝宝一直陪伴。[红心][红心][红心]
第70章 第 70 章 车厢内,红艳附在秦芙蓉……
车厢内, 红艳附在秦芙蓉耳畔,将自己知道的讯息全部告知。
秦芙蓉挑眉,二皇子谋逆这事果然牵扯到了三皇子府。
还是位侧妃的兄长。
三皇子无正妻, 府上只两位侧妃, 这位安乐侯的妹妹,正是在三皇子府上掌家的侧妃。
秦芙蓉点点头,抬眸看了眼正躲在角落当鹌鹑的秦梦娇。
既然三皇子府乱糟糟的,那她便替三皇子将这位临阵逃脱的继妹给送回永昌伯府好了。
永昌伯府的好戏也该落幕, 一家子整整齐齐的, 她也好一并收拾了。
秦芙蓉唇角微扬,她看向亲梦娇, 声音轻柔:“昨日那事之后, 妹妹想必是被三皇子厌弃了,昨夜又见识了宫中那般惊心动魄的场面,定是吓坏了吧。”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哎,都是一家人, 妹妹莫怕, 姐姐这便送你回府。”
她的声音很是轻,唇角的笑容被日光镀上了一层柔光, 秦梦娇在听到她要送自己回府之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感激的看着秦芙蓉,扑跪着向前想要抓住秦芙蓉的手, 却被红艳给挡住了,但此时的秦芙蓉对她来说无疑与救命稻草, 她哭着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从今往后妹妹再也不敢与姐姐作对了,从前都是妹妹猪油蒙了心, 都是妹妹的错!”
她语无伦次,神色癫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这份劫后余生的恐惧已经彻底击垮了她最后一丝傲气。
她是真怕了那吃人的皇宫,三皇子不要她,也没有差人保护她,她差一点点便没了性命。
好在遇到了姐姐,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跟秦芙蓉对着干了,再也不了!
秦芙蓉唇角依旧挂着淡笑,可眼神却不带丝毫温度,只看她挑眉“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显然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神经紧绷了一夜,她也不想跟秦梦娇多演戏,一会直接收拾了便是。
红艳差一点没忍住笑出来,永昌伯府的这位小姐,怕不是被吓傻了。
红艳抬手轻叩窗沿,对外吩咐:“差个人去三皇子府知会一声,就说我们夫人将秦侍妾送回伯府了。”
车外立即传来一声干脆的“是。”
秦梦娇的眼睛愈发的亮了起来,她想开口说两句什么,秦芙蓉却靠在软垫上始终没睁开眼。
她转头看向红艳,红艳却是避开了视线,直接懒得搭理她。
秦梦娇不觉得尴尬,昨日的一切仿佛将她的心智全部吞没,此时的她只剩下了归家的渴望。
晨雾刚刚消散。
永昌伯府门前,侍卫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穿着宫女服侍的女子,这宫女裙角还带着污渍,侍卫哪里会将眼前的人往府上刁蛮任性的二小姐身上想。
秦梦娇一把推开挡路的侍卫,声音尖利,“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小姐都认不出了?赶紧让开!”
这嚣张的模样叫侍卫瞬间回过了神,忙哆嗦着手将大门打开,放二小姐进去。
秦芙蓉被红艳扶下马车,面无表情地看着亲梦娇毫无形象的冲进府。
侍卫看到秦芙蓉明显怔愣了一瞬,忙躬身行礼。
一大清早的,两位小姐竟然都回来了
秦梦娇已经飞身跑进了府,管家听到动静赶紧赶了出来,大清早的府门处便一阵吵闹,他不想注意到都难。
管家同飞奔的秦梦娇擦身而过,待一旁的小厮小跑到他身边,说是大小姐刚下马车马上进府的时候,管家呼吸一滞,觉得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想到近些日子伯府的低气压,管家忙收敛了神色,挺着肥大的肚皮往府门处跑。
秦芙蓉淡淡地撇了眼迎上来的管家,管家弓着身子问好,秦芙蓉只挥了挥衣袖,并不言语。
她今日是想一并将侯府几人收拾的了,这事还得快刀斩乱麻的好,其实已经有些耽搁时间了,不过她已经差人回侯府报了信,待她解决了伯府的事情,再回去便是。
反正又不会浪费多长的时间。
她缓缓踱着步子来到正厅。
秦梦娇母女正抱在一处哭的撕心裂肺,永昌伯坐在一旁黑沉着脸,他尚不知宫中发生的事情,瞧着秦梦娇穿着宫女服,披头散发满身脏污,只以为她是被三皇子给责罚了。
看秦梦娇哭个没完,永昌伯只觉一阵烦躁,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砸,厉声训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成何体统!”
可那母女哭的正欢,曹氏只顾着安抚自己女儿,对丈夫的话置若罔闻。
秦芙蓉进来的时候,看到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永昌伯的脸黑如锅底,似是马上就要爆发了。
看到秦芙蓉进门,永昌伯神情立马便好了许多,只还是端着父亲的架子,坐在上首道:“这一大早的,芙蓉怎么也回来了?”
秦芙蓉也未行礼,她看了眼抱在一处的母女才道:“芙蓉昨日参加宫宴,今早在宫门处看到被宫中侍卫押着的继妹,解释了几句,这才将继妹带了出来。”
她看着永昌伯已经站起了的身子,继续道:“因三皇子侧妃兄长谋逆,三皇子府乱做一团,三皇子也深陷其中被陛下留在宫中,芙蓉想了想,觉得继妹还是将继妹送回伯府,兴许能保住继妹一条性命。”
“谋逆”二字如惊雷炸响,永昌伯猛地起身,脸色瞬间惨白。
不光是永昌伯,连刚听到这一讯息的秦梦娇都瞪大了眼睛,哭都不敢哭了。
她亲眼目睹了昨日的刺杀,但是谋逆?
还牵扯到了三皇子府!
这,这,怎么会!
永昌伯身子差点没站住,后背顿时便冒了冷汗,此事虽说难以置信,但是从秦芙蓉嘴里说出来,他是不敢不信的。
他定要打死这个女儿!永昌伯府不能被她牵扯进去!
曹氏也来不及消化秦芙蓉的话,忙扑到秦梦娇身上去护自己女儿,永昌伯却是不管不顾的,拳脚已经挥了过去。
秦芙蓉不想看这三人的戏码,转头看向红艳,红艳从怀里取出个册子,双手递了过去。
秦芙蓉也不看地上的三人,将册子直接扔在了永昌伯脚边,冷声道:“父亲,您最近一直被拘在府上,怕是不知道继母在外头都干了什么大事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在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清楚。
永昌伯在刹那间停止了动作,待曹氏回过神来,便猛得扑向那册子,却被永昌伯一脚踹飞了。
秦芙蓉也不看永昌伯是如何捡起册子的,“放印子钱这事可小可大,可继母却是敢倒卖私盐,这事可就厉害了。”
倒卖私盐,轻则抄家,重则吗,诛九族也是有的。
曹氏扑向永昌伯脚边,极力在解释什么,永昌伯又是一脚踹开,颤抖着手打开册子。
她轻轻挥了挥衣袖,仿佛要拂去什么脏东西:“父亲自己看着办吧。”
转身离去时,她的裙摆将自己和侯府众人隔开,仿佛她只是个来看戏的路人,顺便告知一声,你们要倒大霉了。
管家站在一旁,不停地擦拭额头的冷汗,只觉得这伯府的天,真的要塌了,大小姐不回来还好,这一回府便是绝杀啊。
秦芙蓉没走几步便看到了正厅外角落里一袭青衣的纤瘦身影,深秋的清晨空气带着丝丝冰凉,叫人的头脑清醒的很。
清姨娘见她视线扫来,慌忙垂下眼睫,双手紧握在身前,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
秦芙蓉勾了勾唇角,朝那个方向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
只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步履从容,头也不回地朝着府门方向走去。
身后,是正厅内曹氏凄厉的哭喊,永昌伯暴怒的斥骂,夫妻二人打的是天翻地覆。
而角落里,清姨娘缓缓直起身,她望着秦芙蓉远去的身影,听着身后正厅传来的混乱声响,脸上是难掩的激动之色,她等待的那日,也终于要来了
和煦的阳光照在一抹水蓝色的身影上,她的身后是永昌伯府的巨大牌匾,身前是宽大奢华的马车。
秦芙蓉扶着红艳的手,缓缓回眸看了眼原身受了十八年委屈的府邸,一丝冷笑无声地划过她的唇角,她不再留恋,姿态决绝地踏入车厢。
一夜未眠的疲累如潮水般涌上来。
“再快些,”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吩咐车夫,“若再不回府,只怕昨夜宫里的消息,就要抢先一步传进婆母的耳朵里了。”
这一夜没回去,还不知裴映雪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红艳心疼的看着她,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秦芙蓉接过一饮而尽,此时的她肚子空空,身体乏累,恨不得立马睡死过去。
可是还不行,收拾完伯府那堆垃圾,她还要去行使他侯夫人的职责,如今小叔和继子不知何时能归家,还得她亲自安抚众人。
她这边想的乱七八糟的,马车外却响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似是一匹战马正以不顾一切的速度横冲直撞而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震人心魄的巨响。
待离的近了,秦芙蓉分明听到了“疆北战事!八百里加急!”这几个字!
秦芙蓉猛地睁开双眼,方才的疲惫瞬间被驱散,她与红艳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红艳心领神会,立刻伸手掀开车窗帘幔。
马车不知何时早已停下,刚好“八百里加急”的战马擦身而过,只留下了青石板上掀起的片片尘土便消失不见了。
红艳放下车帘,面色凝重,“是疆北起了战事,那二爷,二爷岂不是马上就要挂帅启程!”
秦芙蓉的脸色也是一变,所有杂念被瞬间清空,只剩下边疆燃起的战火,“快!立刻回府!”——
作者有话说:加快进度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