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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第51章

    晨时的酒店大堂冷清, 十余米的挑高让整个空间显得愈发空荡,四周成片的大理石与高透的金属玻璃,营造也是种高级而冰冷的氛围。

    分明是叫人视觉发寒的环境, 苏途的眼眶却不觉有些发热。

    程淮就站在两人相对的氛围之间,却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样,分毫也融不进去。

    隐忍片响,还是没忍住破坏性地强硬打断:“叙旧叙够了没?要不想去现在说也来得及。”

    苏途没有理会,只看着平展在面前的大手, 伸手接过药包, 指尖触到掌心温热, 像卡帧似的停了一下,才收拢手指, 抬起头来。

    看向那隐隐泛着血丝的深邃眼眸,不再有任何犹豫:“你要等我一起回去吗?”

    时述不确定这话的具体意思, 像不确定自己的出现,有没有打乱她的节奏一样, 声线不觉有些低黯:“嗯。”

    没多少时间了, 苏途边把药包放进兜里边问:“房间开了吗?”

    时述垂眼:“没。”

    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

    苏途也不多话, 直接摊手问他要:“身份证。”

    时述怔了下:“……”

    动作因不明缘由而有些迟缓,却不见得犹豫,从兜里翻出来便递放过去。

    苏途接住,径直走向酒店前台,要了间尽量靠近自己的房间,又低头拍了下照片,才转头把身份证和房卡一起交还回去。

    而后简单交代:“我要到明天中午才能结束工作,机票一会儿路上帮你买,你先上楼休息, 等明天我完工了再见,行吗?”

    言外之意。

    在这期间不要找我。

    时述还是应了。

    而后便立在原地,亲眼看着两人并行离开。

    直至现在他都没敢问她,那句“我想清楚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好像已经隐约意识到了。

    她们本来就已经有一个合作项目,现在非但没有继续往前推进,还要共同参与到另一个项目中,交集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理清。

    她说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让自己等她。

    她把他安顿在酒店里,要单独和别人外出。

    她说,非他不可。

    她说,那个人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因为那毕竟是初恋。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但他好像,只能认了。

    就算她心里始终都有另一个人存在。

    就算她往后也要这样撇下自己与那人独处。

    他答应了她上楼休息,可进了房间,靠在松软整洁的大床上,从晨时都日暮,都未能成功酝酿出一丝睡意。

    脑海始终萦绕着一个无解又无意义的问题: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和别人-

    从早上在大堂见到人时。

    苏途就知道今天的考察不会太顺利。

    就像这个项目本身一样,目前都还只是个地块。

    建筑方过来考察地形还无可厚非,可让她一个做室内的,在外壳都没有敲定的情况下来谈装修,本来就是在无中生有,没事找事。

    而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应激。

    她约莫也想明白了。

    大概就是在她住院时,他听到了电话这头时述的声音,感知到了明明白白的危机,认为这次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不同往常,再放任下去,事态可能就真的无法逆转了。

    所以按捺不住,必须要出手了。

    倒不是对她有多深情,只是他习惯被捧在高位,这么多年也都相安无事,偏偏就在他回国之后,看似要对她的痴情做出回应的时候,她突然就要罢演。

    只留他一个人站在台上,那多尴尬?

    所以他才出其不意,强行把她拉出来溜一圈,既能利用新项目重新施行对她的掌控,还能在老同学面前巩固她对他的一往情深。

    最重要的是,可以直接离间她和时述的关系。

    只要时述觉得膈应,往后再也不来找她,那么他人设崩塌的危机,不也就迎刃而解了么。

    想通这点,苏途便也镇定下来,决定顺势而为。

    因为只有让他认为他得逞了,她和时述的关系真的已经岌岌可危,他才有可能放松警惕,回去之后继续推进项目。

    如果有契机的话,她还想以确认那栋房子的所属为由,让他带自己回去一趟,要是最后真的买不回来了,能带走一些东西也是好的。

    那时候她急于筹钱,心里也认着死理,固执地觉得自己的家一定不会被卖掉,所以关于她从小到大,与外婆有关的所有点滴。

    全都还在里面。

    因此不管他今天如何出言讽刺,如何拖延回酒店的时间,她都全无反应,甚至还在出门前,就当着他的面,禁止时述来找自己。

    这一整天,也只在借口去洗手间的时候,发过两次消息。

    等天黑回到酒店,直接就关门落锁。

    打开笔记本,抓紧时间和小林对接效果图需要修改的部分,顺利的话,两三天左右,就可以把进度拉到施工图阶段。

    正窝在办公桌前紧张对接,房门忽然就被敲响:“扣扣——”

    苏途愣了愣,下意识查看了下置顶框。

    两小时前,她刚回房间就给他发了消息,一直没有回复,估计是在睡觉。

    现在这是醒了?

    可程淮就住在斜对门。

    她犹豫会儿,在纠结要不要发消息让他先回去之间,还是心存侥幸地起身,打开房门,想立刻把人拉进来。

    却猝不及防对上一抹镜光:“……”

    程淮已经洗漱过了,穿着浴袍站在门口,手里象征性地捧着电脑,作势就要进门:“没睡呢?”

    “那正好,甲方又发了几个文件过来,一起看下?”

    不知是期待落空,还是单纯的厌恶,苏途当即拧眉,并不惯着他:“有病去看!”

    十点了,穿着浴袍来她房间,讨论一些跟她八竿子都还打不着的建筑文件?

    倒不如直说就是来“查访”的,她都还能敬他两分磊落。

    程淮当然有过进不去的预期,被驳回也没什么好意外,透过敞开的房门看到屋里的情况,确认没什么人在里面后,便也算是目的达成。

    还算满意的失笑了声,就又带着电脑退了回去。

    苏途奋力把门拍上。

    本就压抑了一天的情绪,被这么恶心了下,怎么都抑制不住了。

    她深吸口气,大步来到阳台边,拉开推拉门,想吹下冷风透气,却倏然被对冲的冷热气流,激得哆嗦了下。

    一低头,又冷不防看到楼底的露天泳池里,居然有人在游泳!

    12月的天,晚上10点。

    这个游进速度!

    她睁大眼睛。

    早已堵在胸口的郁气,噌一下就冲上脑门!

    转身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就拨号出去,心里想着你最好是能接!要是被我发现你两个小时没回微信就是因为在楼下“上进”,你就等着回去孤独终老吧!

    腿上却一秒也没耽搁,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就拔出房卡,拍上房门,一路往电梯厅急奔。

    长久的嘟声,伴随着心理作用下极具缓慢的电梯,在心里组成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警告,到最后终于汇成一句又急又气的:

    你死定了!

    你真的死定了!

    寒夜如水,透凉的凛风行经,霎时便能将人激得身形瑟缩,寒毛乍起。

    苏途连着跑错两次,才哆嗦着从景观从中绕出来,视线刚一触及泳池,便竭尽所能地大喊:“时述!”

    跑近一些,又喊了声:“时述——”

    然而池中高速行进的身影却丝毫不为所动。

    转眼又游至尽头,长臂触抵,丝滑转身,继续以赛级的水准全力前行。

    苏途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才发现他根本听不见,急得快绷不住了,直接顺着池壁蹲身跳了下去。

    没掌握好平衡,被浮力冲击地脚底打滑,在刺骨的冰凉中踉跄了下,又跌进水中扑腾呛咳。

    失氧好几秒,时述才从那头游过来,却像是去路被挡,单手把人从池中拎出来时,眼底还染着不忿的赤红。

    夜视能见度低,从水里出来也需要一定的缓冲,他又无心去管是什么人失足落水,随手把人往边侧一提就要松手。

    却冷不丁听见声带着哭腔的叫唤:“时……咳咳——”

    他动作一滞,忽地摘掉泳镜,把人翻了个面,看见一张正急促喘息,面色极白、眼眶却红的脸蛋,才惊愕僵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脸色也有一瞬的惨白,随机便摒弃提溜着后颈的动作,立刻拦腰将人抱起,行色匆匆的转身上岸。

    一路把人带回房间,塞进浴室。

    苏途才在极端的冲击后稍缓些许,哆嗦着站在淋浴间内,浑身都被冻得通红,也不记得该怎么骂了,却等不及质问:“你干嘛呀!?”

    “……”

    时述不是很确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听这语气,就知道一定错的不轻,有点急,也有点慌,难得也有点举足无措。

    胡乱指着花洒,声线不畅道:“先、先洗。”

    “我在你房间洗什么呀!”

    苏途瞪着眼睛,顶着副不想理他的气势,转身就想出去:“你自己洗!”

    时述又哪敢在这时放行,更别说再拖下去就真要感冒了,当即就又强行把人塞了进去:“你洗。”

    然后拿上她的房卡,不由分说地退出去:“我去你房间。”

    ……

    苏途板着脸。

    站在喷头下足足生了半小时的气,才裹着浴巾和头巾走出洗手间。

    本来就是临时出差,什么都没带,现在衣服又全湿了,送洗也不可能马上就干,她还待在他的房间里,怎么走出去都是个问题!

    还有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到底在水里泡了多久,刚刚离开放假的时候,体温明显就有点不对!

    她气鼓鼓的,一边赌气地想烧死了活该,一边又在着急加快吹头发的速度。

    甚至都来不及等到半干,就迅速放下吹风机,走到衣柜前翻出件浴袍,穿上后扎好系带,散着头发就拉开了房门。

    刚想往外走,门口等候已久的高大身影就邃然挤了进来。

    扶着门把,将人扣在屋内,又反手把手带上。

    苏途身形微僵:“……”

    还在气头上,也能从他压迫性的磁场中,感觉到一点危险,不自觉便往后退了一步,开口时也说不准,质询和防备哪个更多:“你——”

    可没等出口,他长臂一伸,轻易便又将人拉了回来,垂着眉眼圈进怀里,又顺势埋进她的肩窝。

    不等人兴师问罪,就蹭着她的脖颈说:“我错了。”

    他手臂收紧,力道像认错的态度一样坚决,声音却低缓得像在示弱,逐字逐句,散落在她泛着可疑薄红的皮肤上:“我错了。”

    “别生气行么。”

    第52章

    沐浴后的热潮从浴室里徐徐散出, 吹风机残余的温度还附着在身上,肌肤相贴之处更尽是一片滚烫。

    挨蹭着肩窝的气息愈渐鲜明,筋脉凸显的大手紧扣腰身, 以一种矛盾的、强大又脆弱的磁场,紧紧包裹着她。

    有一瞬间,苏途以为自己是误食了什么迷情的媚药,以至于身心浮躁、呼吸困难,脖颈径自上扬, 难耐地汲取氧气。

    生气?

    生什么气?

    哦……

    不知过了多久, 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她无声呼吸, 努力区分开快要融进皮肤里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热气,终于颤着手指, 靡软的抓住他浴袍腰带,轻喘着说:“…快松开。”

    时述却像听到反话一般, 力道不降反升,只一味将人圈得更紧。

    几近挨触的呼吸, 直接将她的皮肤烫红。

    苏途冷不丁激灵了下, 神思也回笼了点, 又着急拍他的腰:“快点。”

    “你发烧了知道吗!”

    时述仍然不为所动。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因为她每次生气都会有大事发生。

    都是在准备要把他远远推开。

    苏途快气死了,不止因为他故意装聋作哑,还因为她浑身上下就只穿了一件浴袍,刚刚匆忙之间,也不知道有没有系牢。

    他要是继续这样乱蹭,说不准就真的要被蹭下去了……

    她涨红着脸,没好气地撞他膝盖:“再装听不见我真生气了!”

    “……”

    时述这才滞了一下。

    缓慢从她颈间抬头,试探性地看向她的眼睛。

    他眉骨深邃, 眼裂狭长,眼尾向下,不带攻击性看人时,就是副从神到形,都非常标准的狗狗眼。

    更别提是眼神软化、求人原谅时,整个人都俨然一只摇尾乞怜的大型犬。

    苏途看着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呼吸都有点停滞,也就根本想不起来,要再追究他为什么会发烧的事情。

    只余一副严肃的空壳,板着脸勒令:“回床上躺着。”

    时述又不动了。

    只牢牢盯着她看,像生怕被支开之后,她就又要丢下自己走了一样。

    苏途却并不松口,用一种下最后通牒的口吻说:“别让我说第二遍。”

    时述:“……”

    拢在她后腰的大手总算撤开。

    苏途这才得以进到浴室,抖着领口加速散热,又手忙脚乱重新系好腰带,才赶紧拧了条湿毛巾,调整表情拉开浴室门。

    时述已经听话在床上躺着了,神情却并不安定,始终盯着浴室的方向,直到人影重新出现,才黯然垂下眼帘。

    看着莫名就有点可怜。

    以至于她正要伸出去的手,愣是顿了半晌,才终于做足准备探向他额间。

    真的很烫。

    苏途无瑕多想,立刻将毛巾搭上。

    而后坐在床沿打开手机,低头打算买药,想起他好像不可以随便吃药,又回过头问:“要不要去医院?”

    听医生的总没错了。

    时述见她靠近,便侧了侧身,到毛巾不会掉下来的极限角度,哑着声音说:“不用。”

    不想去医院倒也是人之常情,苏途只好又问:“那你能吃什么药?”

    他却想都没想:“不吃。”

    “……”

    跟故意的似的。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身体素质过分自负,还是生怕病好了会耽误什么。

    苏途懒得理他,低头就开始搜索:-

    运动员怎么退烧?-

    运动员能吃退烧药吗?-

    不含禁用物质的退烧药有哪些?-

    运动员服药时有什么注意事项……

    她神情紧绷,专注的像在考前复习,丝毫不觉搭在身侧的手臂,是什么时候绕回腰间的。

    直到焦灼下完一堆乱七八糟的订单,想站起来却受到限制,才顺着身前的手臂,疑惑往床上看去:“…干嘛?”

    时述烧得眼睛都有点泛红,整个人看着也不是那么精神,开口时声线暗哑,箍着她的力道却很坚持:“去哪?”

    “……”

    苏途想说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有空管我呢,最后却还是交代说:“给你倒水啊,不觉得渴吗?”

    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更别说是病人。

    喂完水才想起毛巾也该换了。

    网上说要用温水擦拭额头、颈部、腹股沟,来帮助散热。

    她拿着新毛巾,想让他把浴袍脱了,反正他经常只穿一条泳裤,裸下上身也并没有什么。

    又突然想起,自己都只穿着浴袍,万一……他身上其实也就只有一件浴袍呢?

    犹豫两秒。

    果断又把毛巾搭回额头!

    还是等药吧。

    万一擦错位置,还容易影响恢复呢。

    她才刚坐回床沿,就又慌乱准备起身,也又被扣住手腕。

    时述眼皮已经有些沉了,声音也低:“去哪?”

    “……”

    苏途噎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想了想才说:“叫、叫下洗衣服务。”

    又烫手一样,扯开他的手,塞回被窝:“你先睡,药到了我喊你。”

    总之不能再继续在这儿待着。

    对着他病成这样的身体想入非非,像话吗?

    她打完电话,就一直站在门边,等着工作人员来取完湿衣,又好像很忙的样子,在玄关处转了几圈,点的外卖才陆陆续续送来。

    网上说有两款药是可以吃的,但为了避免引发胃肠不适,建议与食物同服。

    她不知道他晚上有没有吃,但夜里游泳那么久,就算吃过也早该消化完了,想起这些,又开始有点不满,提着外卖进门,就想把人晃醒。

    回到床边才发现他根本没睡!

    已经快12点了。

    别说这会儿正生着病,就算是没生病,也早就到了他该睡觉的时间。

    她交代过他先睡了,此时也分明已经精神不振,一副十分缺觉的样子,眼睛却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转角的方向。

    直到她走近,也没有要假装闭眼蒙混一下的意思。

    她蹙眉,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态,就是突然也有点不想讲话,便只伸手把毛巾换成降温贴,又眼神示意他坐起来吃饭吃药。

    沉默做完一切,留下玄关处一盏夜灯,才回过头问:“现在可以睡了吗?”

    时述垂眼靠在床头。

    不知道这是不是要走了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发烧,也许是这接连几天的变故,让他一时也有些撑不住了,所以即使知道这不合理,也还是忍不住问:“你陪我吗?”

    苏途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然呢?”

    又还没退烧,她难道还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时述于是掀开被子,长臂一伸,便把人揽了进来,贴身躺在同一个枕头上。

    苏途蓦地睁大眼睛:“你、你干嘛!”

    时述侧搂着人,又靠进她肩窝,声音无辜又脆弱:“你说的,陪我。”

    苏途浑身发僵,也不敢乱动:“我又没说是这样陪!”

    他便又换成请求的语气,声音像是能通过落在皮肤上的涟漪传导,低低的,缓慢游弋至神经:“可以吗?”

    “…………”

    明明是他在求人。

    受制的却好像另有其人。

    苏途满脸惊惧,身形亦过电一般难以自主,只觉得落在腰上的手臂真的很沉,以及似乎还刚好压在了系带的位置上……

    她浑身僵麻,生怕动作一大,就要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半晌才磕磕绊绊,反过来请求说:“那、那你…快点睡。”

    时述感知着怀中温软,干脆应声:“嗯。”

    苏途却并未因此放松,反而是时间越久就越透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传染了,身体好像也开始从内而外地遍布热意。

    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燥到快要爆炸。

    她攥着浴袍紧绷多时,有点脱力,也有点难以呼吸,感觉到身旁的呼吸逐渐变得轻缓,才小弧度地偏头,试探着喊了声:“……时述?”

    又一声:“时述?”

    长睫安稳垂落着。

    没有丝毫反应。

    她这才无声而沉重地卸了口气:“……”

    小心松开浴袍,转而搭上腰间的紧实小臂,试图将它从身上移开。

    试了一下。

    没搬动。

    加了点力道,又试了下。

    还是没动。

    反复几次无果之后,才惊疑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只胳膊的自然重力!

    “时述!”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唔——”

    没等说完,大掌就顺势滑至后腰,轻易便将人从平躺拨成侧卧,从而更加紧密地拥入怀中。

    苏途本就有点缺氧,猝然撞进他坚实胸膛,脑壳都有点被撞懵了。

    反应过来,顿时就有点急火攻心,一把抓住他后背衣料,借力扬起头来:“你干嘛!”

    她真的快气死了!

    大半夜发着烧,死活不肯睡觉,就搁这儿防火防盗防她呢?!

    时述眼尾低垂,也有点委屈:“说好陪我的。”

    苏途瞪着他:“我有说要走吗!”

    她只是有点喘不过气,想先把手臂搬开试试看,顺便再起来给他量下体温。

    现在却突然翻了个身,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腰带瞬间就松动不少,衣摆也有不同程度的上滑与开衩,所以她现在整只小腿,都贴在他同样裸露的大腿肌群上!

    生个病像喝醉酒一样。

    怎么不干脆把她衣服撕了算了!

    她憋红了脸,一副完全没法跟“醉鬼”交流的样子,气愤地顶了下他的大腿,双手稳着衣带,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

    时述腿间受力,这才后知后觉冒犯,是以松了点力道,等人调整好睡姿,才重新贴着后背搂过去。

    苏途甩了下肩膀,把他的手拿开,又往边侧挪了点。

    时述也依样重来,把手绕回,又贴上去,蹭着她的后颈道歉:“对不起。”

    苏途知道甩不开,也懒得费劲了,只绷着脸问:“你睡不睡?”

    时述闷声迂回:“先和好。”

    苏途:“……”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声音拖得有点长,还贴着耳后的敏感点,以至于耳窝连着整条脊柱都有点酥麻。

    苏途攥着掌心按捺半晌,才同样有点故意地反问:“谁跟你吵架了?”

    时述顿了下,只坚持说:“和好。”

    气息落在同一位置。

    苏途没忍住瑟缩了下,声音随之波动:“和、和什么好?”

    时述看着她几近滴血的耳垂,眸色愈渐深沉,片响才轻滚喉结,低黯道:“全部。”

    回到她送他礼物那天。

    彻底和好。

    深邃目光如有实质,像得不到回应就不肯罢休般,盯得苏途才刚放松不久的身形,又在长时间的沉默中逐渐发僵。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绷不住,又气不过的,活动了下唯一还算自由的腿,往后踢了一下:“知道了。”

    “赶紧睡!”

    小腿撞上小腿。

    一触即离。

    时述却还是由此发现了什么,也像是发着高烧有些贪凉。

    稍滞了会儿,就将小腿也往前靠去,贴上她细腻的肌肤,托着冰凉的脚掌。

    苏途浑身一凛:“……”

    像被烫到一般蜷缩脚心。

    心跳擂鼓间,只觉得他这一整晚,好像都在得寸进尺的路上疯狂试探,下意识便回过头去,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喝酒,却猝不及防碰上鼻尖。

    于是原本落在耳后的气息,就这么油然延伸至唇畔。

    一瞬间。

    腿上的触觉都不那么清晰了……

    时述明显也愣了下,视线不觉从她受惊的眼游弋至微张的唇,落点具体,眸色黯然。

    并不忌讳暴露意图。

    苏途随之僵定片刻,才像是气势很足的虚晃一枪后,猛地发现敌军好像要来真的,立刻就涨红着脸,鹌鹑一样缩了回去。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一点一点,直至将大半张脸都埋进被子。

    时述也没再强求。

    他发烧了,并不适合接吻。

    嗓音却还是有些未尽的沉哑:“苏途。”

    “……”

    她心口一跳,不懂他突然又喊自己干嘛,不是都说和好了就睡吗?

    想呛声。

    又莫名有点不敢动嘴。

    时述已然将人锁在怀中,却仍不知足似的,又不动声色地搂紧了些。

    直到躯体与四肢全都紧紧相贴,一再确认她不可能跑得掉,终于准备要问出口时,声音里却还是透着一点不安:“你想好了么?”

    苏途又开始呼吸困难,生理性的:“什、什么?”

    他真的抱太紧了。

    时述默了下,还是说:“解释。”

    她说过。

    等想好了就跟他解释。

    苏途怔住:“……”

    这才后知后觉,他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为什么大冷天的跑去游泳,为什么会突然发烧,又为什么一直不肯睡。

    本质而言。

    好像都是自己造成的。

    她只说了句不要乱想,就把他独自丢在酒店,转头和别人一起外出,留他一个人待了一整天。

    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去乱想。

    她思索了会儿,很快便拉下被子:“你、先松开一点。”

    时述没动,甚至还想加重力道。

    苏途有点着急,又蹭了下他温热脚背:“快点!不然我没法讲话。”

    “……”

    时述这才顺从一点,但也仅仅只有一点。

    苏途叹了口气,感觉勉强可以呼吸,也没再跟他慢慢磨,组织好语言便说:“我昨天去事务所,就只是去对效果的,但他不太配合。”

    “不仅迟迟不肯切入正题,还拿这个项目做引导,说是只要参与进来就能名利双收,让工作室从此站稳脚跟;他也会因此让出时间,尽快配合我完成办公室的方案。”

    “这件事他提的很突然,机票酒店也都提前订好了,我觉得有点不受尊重,就和他起了点争执……”

    她顿了顿,抹去一点细节:“当时可能情绪也有点上头,只想赶紧速战速决,就答应他先过来看一下,前提是他要立刻跟我对接效果图。”

    “会到这里来,就只是想解决问题,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时述却还是轻易抓住重点:“你想做这个项目?”

    那意味着他们又会有新的、更深的交集。

    苏途抿了抿唇,这才有点迟疑:“…我没想好。”

    名利双收,的确是大多数人的毕生追求,而这种级别的项目,也确实极有可能造就,所以尽管在时述听来,这仍然缺乏一点说服力,他却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

    沉默片刻,也只是说:“昨晚为什么不回消息?”

    苏途只回避了房子的部分,其它的事情她都可以坦白:“有个饭局,不太方便,我出来之后就直接给你打电话了,但他可能猜到我要给你打电话了吧,也跟着出来了,还故意对着手机说那些话,然后我们就又吵了一架……”

    说着才发现,好像还有事情要瞒:“就、可能情绪又有点激动,不小心扯到嗓子了,等回到房间就特别不想说话,又怕你多想,所以就开视频让你确认了。”

    她其实不太喜欢做保证,因为深知自己能力有限,也害怕给人希望,此时却因为锁在自己身上,透着浓重不安的力道,而也有些急切的想给人一份安定:“总之,我真的没有要跟他怎么样,项目的事情,也一定会尽快解决。”

    “你如果想的话,之后再跟他碰面,我也可以提前跟你报备,这样行吗?”

    时述像被某个字眼触动,以至于声音都有些诧异似的滞涩:“……好。”

    苏途感觉不对,又回了下头,这次动作小心许多:“你是不是不信?”

    时述抵住她额角,声音于是更加贴近耳廓:“信。”

    她没有要和别人怎么样,还愿意和自己报备。

    这已经比他预料的要好太多了。

    苏途耳窝震荡:“……”

    浑身陡然蹿起一从痒意,惊得她立马又红着脸缩了回去。

    他却又喊她:“苏途。”

    “唔?”

    “转过来。”

    苏途神经一颤:“…干嘛?”

    时述声色自若:“我想看着你。”

    苏途明显不信:“睡、睡觉看我干嘛?”

    时述无奈,又蹭了她的后颈,才自己动手把人翻过来,变成平躺的姿势,然后看着她一脸戒备的样子说:“一直侧躺不会不舒服?”

    上次在医院,每隔一会儿不都要翻一次么。

    苏途戒备怔松,随之而来的满脸想太多之后的羞耻:“……”

    又因为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最后只能恼羞成怒:“给你十分钟,再睡不着我马上就回自己房间!”

    时述不疑有它,牵唇耳语:“晚安。”

    两天没睡,药效也早已上来,他确实已经很困了,可刚刚却始终有一根神经绷着,让他迟迟不敢入睡。

    直到这会儿才像是阴霾渐散,呼吸很快便趋于宁静。

    相较而言,苏途的状态就稍微有点一言难尽了……

    早在把她翻过来的时候,他原本贴着她的腿,就顺势搭在了她腿上。

    也就是说,他现在几乎是呈半趴的姿态,起码将自己三分之一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像把人形防盗锁一样,身体力行的阻断她半夜逃跑的一切可能。

    而比起手臂,他肌肉贲张的大腿,更要沉重许多。

    苏途一度感觉自己真的要被压瘫了。

    唯一还能苦中作乐的,就是现在不管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她起初只是被压得有点不爽,便捣乱似的拨了拨他的睫毛,又发现他鼻梁真的很高,以及鼻尖那颗细微的小痣,刚好就在嘴唇可以碰到的位置。

    看起来就、真的很好亲……

    她脸颊烫红,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立刻就开始视线闪躲、吐息静心。

    可等搬了搬手臂,动了动腿,确认人真的已经睡着之后,就又开始按捺不住地回过头去,仿佛她平时就是这么大胆一样,继续放肆又谨慎的探索。

    一直到他睡梦中动了一下,才终于还是心有余悸地梗了下脖子。

    弱弱的适可而止了……

    心情有点刺激,夜里不出意外做了个梦。

    稍带一点艺术色彩的。

    阳光正好的天气,她坐在画室里,手里拿着画笔,正专注临摹某人的肌肉线条。

    画了半天,又怎么看都还是不满意,认为他既然要为艺术献身,就应该献得彻底一点,把裤子也一起脱了。

    很快便勾勾手指,把人喊了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裤腰,而后一本正经地抬眼:“要不要我帮你?”

    他怔了一下,有点脸红,却很顺从:“好。”

    她满意的笑了,放下画笔开始抽解,但不知道为什么,半天过去都还是解不开,慢慢就有点着急。

    刚想找找美工刀在哪,下课铃却忽然响了。

    她动作一顿,赶忙出声安抚:“要不晚上跟我回家,再慢慢画?”

    心里却有点奇怪,这下课铃怎么会和她的闹钟是一个声音?

    思绪停顿了会儿。

    迷迷糊糊意识到了什么。

    再猛地睁开眼睛时,梦里的人正衣襟半敞,支着胳膊悬在身体上空,伸手关掉手机闹铃后,疑惑低头:“画什么?”

    苏途神情呆滞:“……”

    不过两秒,又蹭地一下红到底透!

    她慌乱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就想跑路。

    然而没等双脚触地,就又从身后被一把搂住。

    不知怎么,时述看着她如此应激的样子,脑海中不自觉就晃过两块蕾丝绑带的私密面料。

    而后不禁收紧力道,沉声求证:“梦到我了?”

    第53章

    “没…没有啊!”

    苏途身体不住前倾, 视线没有目的的乱瞟,飞转着脑速说:“就、就是我一大早睡醒,看到床上有个人, 被吓了一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突然想起什么,很快又拍拍腰上的手臂:“快点松开,我没时间了。”

    昨晚睡前, 她本来还想给他量下体温, 顺便再把闹钟提前, 这样睡醒之后要是还有什么情况,也能留点时间处理。

    但因为根本没法动弹, 最后只能作罢。

    抱在一起这么久,现在就算贴着皮肤, 她也感受不到体温变化,并不知道他退烧了没。

    以及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回去, 一会儿不仅可能会耽误出发, 要是不巧再被人撞见自己昨晚是在这里过的夜, 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时述发现了她的顾虑。

    同时发现的,还有人心的难以满足。

    昨晚她和自己解释的时候,他还觉得情况已经比预想要好太多,可才刚过一晚,就又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他力道未松,声线也归于冷硬:“什么时候结束?”

    “?”

    苏途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不由回过头去:“应该、差不多就中午吧,机票信息已经发给你了。”

    时述低眸:“不会改签?”

    如果有人执意要她留下。

    办法多的是。

    苏途没想过这个问题,神情不免就有点发虚:“应该、不会吧……”

    回去的机票早就买好了, 就算事务所业务不饱和,也得甲方有时间配合,才有可能强行把她留下吧?

    时述便又问:“要是改签呢?”

    苏途:“……”

    她听出来了,这是在跟她要保证呢。

    保证不改签。

    保证下午就能回家。

    可她只是一个陪衬,又哪里能有掌控时间的权利。

    好比上午跟甲方开完会,人家中午非要请客,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会议讨论太久,耽误了一会儿,她能怎么办?站起来说我先走吗?

    的确,就算给不了保证,她也还是可以说些好听的,比如我尽量,以及万一有变化的话也都会马上跟你说,这样可以吗?

    诸如此类,说有用也有用,说敷衍也敷衍的话。

    但他这副忽然又开始较真的模样,让她想起了某次不太愉快的经历,突然就也不是很想再好好说话。

    于是便侧了侧身,问他:“要是改签,你想怎么样?”

    时述怔住:“……”

    前车之鉴,这种时候跟他好好说话,不仅没用,还会让他因为觉得敷衍,而继续疑神疑鬼。

    并且她自己其实也有点不爽:“再躲我五天?”

    时述:“……”

    见他不语,她继续猜测:“七天?”

    他瞳孔微缩,看着她挑衅似的一张一合的唇瓣:“……”

    她丝毫不觉,一副原来这都还远远不够的样子,继续加码:“一个月?还是干脆以后都……”

    说话间。

    本就几近可闻的气息陡然逼近。

    苏途惊疑瞠目,只觉得脸颊一热。

    转瞬就将整个人都烫晕了般,连带着把喉咙里的话都融掉了……

    好半晌,才恍惚接收到那落在耳畔的黯哑声音,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这样。”

    “……”

    她怔怔偏头,不太确定地问:“什、什么?”

    他顺势托着她的脸,拇指覆上她颤动唇瓣,轻缓摩挲间,鼻尖挨触脸颊,气息落下,喉结轻滚。

    片刻后,哑声重复:“这样。”

    再拉开距离,撞进她受惊眼底的眸色,俨然透着种捕食到心仪猎物后,不加掩饰的浓烈侵略。

    仿佛在说。

    要不是发烧,亲的就不是这里了。

    三秒之后……

    苏途连滚带爬跌下床,拢着浴袍,慌不择路冲到门口。

    顿了一下,又手忙脚乱跑回来,看都没空往床上看一眼似的,迅速找到手机和房卡,就忙不迭又跑了出去……-

    半小时后。

    商务车准时开往冠盛大厦。

    程淮却总觉得她今天有点反常,先是出门时头发没盘,等他提醒,才想起来笔记本没拿,回屋又发现手机也还丢在里头。

    整个人看起来就有点……乱?

    他不由问了句:“你怎么了?”

    苏途一愣:“……”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今天非但没有再冷脸相待,刚刚好像还对着他脸红了一下,而后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又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对司机说:“师傅,麻烦稍微开快点儿。”

    等车子抵达,同样催了他一句:“快走吧,迟到不好。”

    对他态度转变。

    对项目也开始积极。

    程淮心中微动,提步跟上。

    到了会议期间,不仅主动将话题往室内带了几次,希望甲方能够尽快明确这部分的规划,还顺带提及了她经手过的几个知名地产项目,并破天荒地她的方案能力肯定了好几句。

    听得苏途都有点迷糊,不明白自己的设计水平,到底是怎么在突然之间,就从垃圾转变为顶尖的?

    但她这会儿显然也无瑕深究。

    工作习惯,她用电脑的时候会先登微信,方便进行文件传输,因此置顶框上每弹出一条消息,都能被及时查阅。

    从早上逃回房间开始,每隔一会儿,就会进来一条,也不是催她,只是单纯提醒:

    【还有五个小时登机】

    【还有四小时】

    【三小时】

    【100分钟】

    看在她眼里,无外乎就都变成了:

    再不来我要亲你了……

    我要亲你了……

    要亲你……

    亲你……

    本来还想问他烧退没。

    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必要!

    她涨红着脸,一句也没回,又在程淮汇报完毕,放下激光笔往回走时,迅速关闭微信。

    顺势朝他看去时,面上的赧然还没消退,刻意压低的征询声,也天然带点儿柔软:“今天应该能顺利结束吧?”

    “……”

    程淮看着她眼底晃动的微光,喉咙不禁有些发紧:“能。”

    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也一再安抚:“你放心,虽然目前还没到室内的部分,但只要建筑敲定,我立刻就能把提资发你。”

    “一整栋楼,房子也不用量,你待在办公室里就能把方案做了,之后开会要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帮忙协调,而且冠盛不拖款,你完全不用担心回款问题。”

    苏途胡乱应着:“嗯嗯,好。”

    余光却始终落在车载屏幕显示的时间上,不时也往外看看,怎么又堵了?还有多久才能通过?

    程淮感觉她的状态有点怪异,具体又说不上来,便自动归结于第一次做这么大项目有点紧张。

    但他该安抚的都安抚了,等到了机场,才终于找到另种方式:“还有点时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顺利通过安检,又找到相应的登机方向,苏途总算松了口气,回过头来说:“抱歉啊。”

    “我没时间了。”

    程淮眼皮一跳,莫名预感不好:“什么意思?”

    苏途这才笑笑,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坦言告知:“我自己买了机票,提前二十分钟,Y航的那趟。”

    “所以你可能,得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

    转身便往相反的登机方向跑去。

    她又不傻,要是把这两个人安排在同一趟航班里,他们会怎么样她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自己肯定不会好过!

    而且,至少在这个项目上,他并不是她的甲方,考察到此为止,工作也已经结束,她又有什么义务要陪他返程?

    所以昨天在给时述买票的时候,她就果断一起买了现在这趟。

    提前二十分钟,不早不晚。

    她自己赶得上,他再想补票却来不及。

    至于他会不会再因此发疯,又会不会在之后的合作里继续为难拖延,她也想过了,总不能因为房子一直拿不回来,她就得这么一直掩藏自己的情感状态吧?

    那么大个人呢,往哪儿才能藏得住啊。

    然而就算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却还是完全没算到登机口的位置,怎么会像是建在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这也太远了吧!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气喘吁吁赶到,抬头对上某人耐人寻味的视线,神情又滞了一下。

    恍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他轻飘飘几句话拿捏了……

    这趟航班的旅客早已登机。

    检票口空无一人。

    她呼吸急促,跑不动了,也有点突发心梗,便像是看不惯对面的人怎么可以这么轻松一样,干脆就摆烂似的原地站定。

    把问题抛出去。

    就差几步了。

    但说不干就不干了。

    时述无奈,只好提步走过去,神思却有些犹豫。

    不太确定自己要是光天化日把人抱进机舱,她事后反应过来,是会全程装晕,还是直接躲进厕所两小时?

    他伸手,差一点就要够到手腕,她却又忽然侧身,像不认识他一样,面无表情地绕开人前往检票。

    背过身,才不禁弯起眼睛。

    递出又收回证件,也不等身后的人,继续快步往机舱里去。

    像故意把人骗来,只为了自己先上。

    争不做最后一位登机的旅客。

    但很快,左手就被人从后方牵住。

    修长指骨滑入指缝,无声交扣。

    第54章

    出差两天。

    再回家时感觉都不太一样了。

    尽管天还是那样的天, 景也还是那样的景。

    但飞机落地的那刻,看到过道里迅速涌满的排队人潮,苏途的心情不免也受到感染, 忽然就有点儿想念家里的那张小沙发。

    时述也是一样,从在H市登机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总想去拉她的手。

    但不巧的是,刚一进机舱,就碰到几个泳迷惊呼着围过来, 激动询问是否能够签名合影。

    苏途当时是想也没想, 就立刻把手甩开, 并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果断把人移交了出去。

    之后全程, 也不知是真觉得影响不好,还是单纯只是不想让人如意, 她的两只手总是很忙,不是在准备用餐, 就是在断网状态研究她的单机小游戏。

    本以为等下飞机就好了。

    可刚一步入机场大厅, 好不容易挨上的指尖, 忽然就又揣进衣兜。

    他蹙眉看去,却像正中她下怀似的,眉眼弯弯,指着前方一块硕大的汽车广告牌上的“精英男模”。

    遗憾表示:“是不是觉得下了飞机,就没人认识你了?”

    时述:“……”

    苏途忽然兴起,人就在身边,却偏偏要对着不时出现的广告图一遍遍低呼:“又是你欸~”

    一路闲逛到停车场,陡然看见那辆显眼的黑色越野,才突然想起, 她都还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所在酒店的。

    开口想问,余光却先瞥见后座一抹黑红。

    她偏头看去,发现那是一捧包装精美复古的黑巴克。

    怔了两秒。

    意识到那是什么,跃动的目光忽一下滞住:“……”

    时述上了驾驶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才想起来似的顿了一下,像既定流程突然曝光,一时也有点不知应对。

    隔了会儿,才轻滚喉结,不甚熟练地解释:“本来要送你的。”

    “不新鲜了,下次吧。”

    “昂…”

    苏途脑子懵懵的,也有点儿不自在。

    像提前误入被求婚现场,非故意却还是打乱了节奏,想假装镇定,表现出这其实也没什么的态度,然后闲聊一样缓解尴尬。

    最后却只憋出一句:“前天买的啊?”

    更尴尬了……

    就跟在嘲讽某人前天想表白但是没成一样……

    时述搭着方向盘。

    暗含警告地瞥她一眼。

    苏途立马抿紧唇瓣,很快又像是被景色吸引,压着唇角往窗外看去,心里却仍在倔强嘀咕。

    难怪那天把她送到就直接走了呢。

    怕不是急着去布置现场了吧?

    可惜呀。

    没用上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有点好奇。

    下次具体是什么时候?

    琢磨片刻,又暗戳戳地回过眼去,刚试图从他脸上判断出,打探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少,就忽然听见他说:“晚上有时间么?”

    苏途愣了愣:“…啊?”

    这、这么快吗?

    还机场高速上,时述只匆匆扫过一眼,便又目视前方:“韩逸生日。”

    “有时间就一起去。”

    生日?

    苏途肉眼可见地卡了一下,心里随之浮起一点微妙落差,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面无表情反问:“要是没时间呢?”

    时述没犹豫:“就一起不去。”

    苏途:“……”

    虽然听着还蛮悦耳的。

    但其实也不必非得这么站队。

    她抿了抿唇,想了下便说:“你自己去吧,我去不合适,也没准备礼物。”

    他却不假思索:“我也没准备。”

    “……”

    怎么好像还有点骄傲?

    时述见她仍在犹豫,不由伸长手臂,趁机抓过她垂在跟前的手,顺势收进掌心,轻轻捏了两下。

    苏途蓦地抬头,看见自己被那只宽大手掌包裹到几近消失的指节,脸颊忽又开始发烫。

    恍惚间有点记不起,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肆无忌惮的?

    现在拥抱牵手,甚至是……

    都默认不需要经过自己同意了?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不甘示弱地挣扎了下,刚扬起脖颈,想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他就冷不丁抽查:“知道我还有几天复训么?”

    苏途动作一顿:“……”

    心里下意识回,两天。

    只剩两天,他就要开始为期数月的冬训。

    期间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手中力道愈紧:“我没时间了,苏途。”

    言外之意。

    不想再把时间单独分给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她心口窦跳,不禁有些失神。

    而后便像忘记挣扎那样,耳廓透红,闷声妥协:“…知道了。”-

    昨天傍晚4S店就来了通知,说车子已经修好,请人尽快来取。

    时述便直接将车开了过去。

    办完手续,提完车,已经是下午三点。

    而晚上确定要参加生日宴的话,怎么也得准备个礼物,再回去稍微收拾一下。

    时间紧迫,交握过久的手心也有点发汗。

    苏途有意将人支走,就拒绝了他要再特意送自己一趟的说法,让人也先回去换身衣服,等收拾好再来找自己就行。

    时述不知想到什么。

    短暂思忖了下,没拒绝。

    苏途也没多想,回到驾驶位,就驱车开往附近的商场。

    抓紧时间挑了礼物,又抓紧时间回家。

    指纹解锁,推开房门。

    惯性往里迈了一步,却惊觉眼前一黑,模糊看到天花板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黑影,像蛰伏着一屋子飞禽。

    因被开门声惊动,一瞬之间,就尽数随着畅通的气流扑腾晃动。

    “啊——”

    苏途吓得低呼出声,电脑包掉在地上,转身刚要往外跑,视觉又忽然趋于明朗。

    她睁大眼睛,又惊恐回头。

    才发现那好像是整整一天花板的……气球?

    她神情僵定,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前天某人表白未遂的案发现场,这才战战兢兢往里走了两步。

    关上房门,心有余悸的看着整整齐齐、一个挨着一个,像列队一样将整个客厅天花板填满的大灰狼,心情着实有点……

    一言难尽。

    再低头时,发现工作台上还铺着一只已经漏完气的。

    应该就是自己上回退还的那只。

    而狼脸上又满满当当,放置着八个包装各异的首饰盒。

    她认出来,其中两个也是被她退回的。

    另外六个新的,她也都相继打开看了一下。

    果不其然,又轻松认出两条限量款……

    原地呆愣半晌,看看天上被尽数剪断绳子,而无从取下的气球,又看看盒子里无一例外刻着字母,而无法退换的手链。

    恍惚才明白,他这是要把她退回的东西,全都变本加厉的送回来吧?

    以一种强硬的、幼稚的方式。

    她有点无法想象,他摆弄这些时的心路历程,以及弄完之后,才发现呈现效果有点瘆人而难评时的表情……

    终于没忍住噗嗤了声,好气又好笑地拨通电话,直接问他:“你想干嘛?”

    对面却不说话:“……”

    像自知理亏。

    苏途难得也有这样占上风的时候,唇角不禁扬起,声音却不显:“考虑过我半夜睡醒被吓死的概率吗?”

    时述:“……”

    苏途::“还有这些手链,加起来比这套房子都贵了吧?你把它们放在这里,我晚上睡觉是不是还得抱着它们一起?”

    时述:“……”

    他越不说话,她气势越足:“一会儿过来的时候,自己带个箱子,把它们装走。”

    听到这里,他终于出声:“装不走。”

    “……”

    苏途闻言,又往上看了眼,还真是装不走,除非全部扎破,或者直接放飞,前者太残忍,后者太壮观。

    酌情考虑了下,便退一步说:“那就把手链带走。”

    时述仍一口否决:“也带不走。”

    “?”

    苏途顿了顿,试图跟他解释:“我这儿就是套一居的小出租房,家里别说保险柜了,连密码锁都没有一个,放在这里真的不安全。”

    时述的态度却不容转圜:“那就不安全。”?

    什么意思?

    被偷就被偷?

    苏途不由蹙眉,忍不住数落这种败家行为:“你是不是觉得就‘这么点钱’,没了也无所谓?”

    她语气严肃,本来以为能警醒一下,他却想都没想:“嗯。”

    “……”

    她噎了半天,才憋出下文:“那你怎么不干脆把银行卡甩我脸上!还更直截了当呢。”

    哪知他竟也真的有来有往:“可以。”

    “……”

    苏途根本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也懒得再这么慢慢磨了,索性直接撩话:“我不管,自己的东西放自己那儿。”

    “一会儿你必须把它们带走。”-

    挂断电话。

    苏途临时决定洗了个澡,一直到被温热水流与氤氲水汽,蒸得浑身舒畅,才裹着头巾浴袍,走出浴室。

    结果刚一抬眼,就看到已经黑压压一片的客厅,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宽阔人影。

    存在感极强。

    几乎快把客厅占满。

    视线对上,她板着脸,指指天花板,又指指工作台,不甘示弱地轻哼:“东西就在那里,自己想办法……”

    不等说完,时述就径直起身,两步从沙发走了过来,单手扣着腰身,一把将人抱放到工作台上。

    双手搭在两侧,像一堵坚固的城墙,也不说话,就这么俯身直视她。

    “你、你干嘛?”

    苏途声音发颤,本能后仰上身,胳膊支在身后,小弧度往后挪动,以此来拉开一点距离,淡去面前的危险。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身体每往后一点,浴袍就会跟着往上一点,不仅腰带会松,下身也可能走光。

    当即便老实地僵住了……

    时述由着人折腾了会儿,才重新扣着后腰,忽一下把人带回跟前,眉眼低淡,声线冷硬又不容置喙:“带不走。”

    “……”

    胳膊脱离桌面,苏途身体失衡,下意识去抓他的肩膀,呼吸一下临近,膝盖也被迫抵着他的大腿肌群。

    沐浴的热气还未散去,就油然聚成一团更具象的燥热,让她觉得有点口渴,连发声都变得困难:“那你干、干嘛要买那么多?”

    她紧张到眼底都透着僵硬,就这样仰着下巴,茫然而戒备地回视他,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猎物,想挣扎,又不敢。

    似乎是想以乖巧换取同情,可时述的眸色却愈发黯然,声线同样艰涩:“你说的。”

    苏途生怕激怒他似的,屏着呼吸问:“什么?”

    时述眼皮单而薄,瞳仁又黑,凑近时的侵略感极强,此刻也无意掩饰自己的意图:“收了我的礼物,就是准备要答应我的。”

    苏途眨了眨眼:“……?”

    恍惚才想起,自己把礼物退还给他那天,似乎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

    她努力后仰脖颈,换取一点氧气,而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气球,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手链。

    才不禁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你是觉得我拒绝不了,就等于是收下了吗?”

    时述没说话。

    看样子却像默认。

    片刻后,也有点难耐地偏开视线,一手搂着人,一手扯过放在桌面的文件袋,长指一挑,便将袋口敞开。

    扬手又将内里的文件尽数抖了出来。

    苏途偏头,随之看到从中掉落的银行卡、房产证,和一些合同之类的纸质文件,原本都快有些涣散的瞳孔才陡然放大。

    长睫难以置信地扑簌:“你干嘛!”

    时述做完这些,将文件袋也往桌上一放,才像是下完注,却又不知道这些筹码够不够般,回过眼来,垂睨着他的“彩头”说:“我手边能拿到的都在这了。”

    “你还想要什么,我再回去整理。”

    “……”

    苏途却俨然被这阵仗吓得没了继续风月的心思,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你是不是疯了?”

    “嗯。”

    时述单手托着她的后颈,不甚在意地说:“快了。”

    送回礼物的时候,他们已经各自冷静了三天,距离他复训也仅仅只剩四天。

    她说她需要冷静,还让他也一起冷静。

    他不想答应。

    因为她要是真冷静下来了,又还能有他什么事?

    刚刚在4S店时,他没跟来,也是因为他不来,她就没有途径可以退回礼物。

    但既然她让他把银行卡带来,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对他而言,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她想。

    因为他想要的,就是被她需要。

    苏途神思紧绷,还陷在被巨额财产砸懵的恍惚里,就感觉到他又开始盯着自己的嘴唇看了。

    修长指骨亦轻缓前移,转瞬便托住下颌,深邃眉眼带着浓烈压迫,直白问她:“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

    苏途神情僵定,难以自控地吞咽了下,却完全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接吻,攥着他肩膀的手边蓦地往前一推,涨红着脸骂他:“流氓!”

    挤出空间,从桌沿挪下来,又骂了句:“疯子!”

    而后便一副根本没法跟他交流的模样,不断将人往门外推:“出去!”

    他神情怔然,试图抓她手腕:“苏途……”

    她甩开,又推一把:“出去——”

    “……”

    很快。

    房门便“砰”一下关上。

    时述再次被锁在门外,心情竟比上次还要复杂。

    有点束手无策,也有点懊恼自己的心急。

    单手扣着门把,正踌躇着要不要再解锁进去,先低头认错,如果顺利的话,就争取再重来一次……

    房门就忽一下又从内打开。

    苏途板着脸,像要彻底将人扫地出门一样,将收拾好的文件袋一把丢还出去。

    见人接住,又迅速关上。

    并十分决绝地从内反锁。

    时述喉结轻滚:“……”

    刚要上前敲门,想到什么,又忽地低头,打开袋子翻找一通,片刻后又怔忡抬眼,听见自己的心跳邃然乱了节奏。

    没有手链。

    一条也没有。

    她收下了。

    全部。

    第55章

    暮色将暗未暗时, 别墅门前就停了一排豪车,内里是泳池桌游、冷餐红酒,与散落在各个场景里嬉笑打闹、划拳推杯的人们。

    看着不像生日。

    像是随便找了个由头, 到这儿来聚会蹦迪的。

    恒温泳池里浮着几个人,大半夜还戴着项链墨镜,见韩逸出来,仰头便把人喊住:“欸,不是说你哥今晚也来吗?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人。”

    韩逸低头一瞥, 没忍住骂道:“一会儿少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小心被当场拖出去活埋!”

    往年生日, 他差不多也就是这样,随便找个场合、再找点人来玩一下, 根本不会把时述喊来破坏气氛。

    当然,时述也根本不会来。

    今年见他情路坎坷, 韩逸就随口提了句,要不要把人一块儿带来, 也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拒绝, 最后反而还把自己搞得有点紧张。

    仿佛把私生活舞到了长辈面前, 哪哪都不得劲。

    一把没收掉泳池那哥们的香烟,就急急忙忙往外赶,在一众乱停乱放的豪车前找到当事人。

    话还没说一句,就兜头砸过来一把钥匙,和一句命令:“停好。”

    把寿星当门童使。

    说完就径直拉着人走了。

    韩逸咬牙,张口就准备开怼,又冷不丁在稀薄的月光下,看到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心还是腕?

    他拧了一把大腿,直接疼出眼泪。

    再定睛一看。

    人进去了……

    快八点了。

    两人都还没吃饭。

    时述无视周遭视线, 一路将人带进餐厅,外围都是冷餐,只这里才有提前让人备好的热食。

    餐厅里已经坐着不少人,其中几个看到苏途,眼睛都亮了:“师父——”

    “师父!”

    “苏苏姐!”

    “你终于来了——”

    苏途怔了下:“你们怎么在这?”

    赵旋:“韩总请我们来的啊。”

    陈唯舟:“都到半天了。”

    月嘉:“但因为他两穿得太像卖保险的,不好意思出去。”

    陶倾清:“就只能待在这里了。”

    苏途抬眼一看:“嗤——”

    还真是……

    西装衬衫领带,一件不落。

    赵旋:“师父!”

    陈唯舟:“太过分了!”

    苏途赶忙收敛:“抱歉抱歉。”

    再回过眼来。

    时述已经抽开并排的两张空座,单手搭着椅背,视线直白落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唇,直到这会儿心里都还有点别扭。

    要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如果不开门,他八成又得在门口站到天亮,刚刚其实都有点不想来了。

    她手心发汗,微微把脸偏开,才拢着大衣坐下。

    然而不过两秒,又再度失去自由。

    聚会热闹,外面人多,餐厅里也不少,余沅沅也在,加上带着车钥匙回来的韩逸,轻松就凑了整桌。

    大家相互打过招呼,就谁也可不客气继续热聊。

    只有韩逸始终狐疑地盯着对面,神情有些怪诞,被余沅沅毫不留情地赏了一掌:“做贼去了?”

    “不是!”韩逸嚎了一声,立马附到她耳边禀报。

    片刻后收到句更加不留情的评价:“就他?”

    一个连情趣内裤都不会用的家伙。

    “……”

    韩逸沉思半秒,就深表认同:“也是!”

    餐桌对面。

    苏途从坐下开始就又有些紧绷,正拎着调羹闷声喝汤,陶倾清忽然凑过来:“苏苏姐,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呀?好几次找你都找不到。”

    她抬眼,动作弧度很小,像在稳住什么,顿了下才说:“出差。”

    “出差?”

    余沅沅闻声一愣,不由看向时述:“那你呢?”

    没记错的话。

    这位这两天好像也不在本地,几次发号施令都是隔空传话。

    时述靠着椅背。

    指腹轻缓摩挲着什么,神情没什么变化:“陪出差。”

    “咳——”

    苏途呛了一声,没忍住回头看他。

    看在余沅沅眼里,这反应大概就相当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当即便一副你还挺会给自己戴高帽的表情说:“所以是以什么身份去陪的?”

    “小秘?”

    “企图爬床的那种?”

    “咳——”

    苏途又呛一声,难以置信看向对面,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看在余沅沅眼里就是:你怎么会知道?!!

    她啧了声,一脸姐妹都懂的模样,又回过头来揭穿:“追过去就说追过去,还陪出差?人小秘要跟老板身边这么久,也早该上位了呢。”

    “你呢?到现在手牵上了没?”

    苏途指尖一颤,像被抓包一样,条件反射想收回手臂。

    然而拢着她的力道看似松弛,却丝毫没给她留有退缩的余地,闻言也毫不在意,神情自若地把掌心里的纤细指节换到左边,从而腾出右手,继续给她添菜。

    等放下筷子,再换回右手交握时,见人还执拗地看着自己,才不解地撩起眼皮,像在反问:

    没牵上么?

    眸色坦然。

    丝毫看不懂她眼里“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放开”的诘问一般。

    苏途赧然回头:“……”

    报复似的在桌底踢他一下。

    感觉自己最近踢他的频率,好像是越来越频繁了,但就效果而言,似乎都是解不了自己的气,反而还可以让他心情舒展。

    好像挨这么一下,就算是得到了她的默许一样。

    好比现在。

    这一下就约等于:算了,随便你吧!

    时述看着她满脸摆烂似的妥协,不禁扬了扬眉。

    心情果真不错。

    然而众人内心:-

    他到底在爽什么??-

    还有,苏老师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脸红了??

    看不懂。

    也懒得管了。

    大家回过神来继续吃喝,有些吃饱了就往外跑,有些玩累了又进来吃,赵旋几人最后也还是没忍住,脱了外套和领带,就跟着出去找乐子了。

    韩逸和余沅沅倒是一直都在。

    苏途晚饭吃得不多,差不多放下筷子时,边上另几个一直没动的人,才陆续开始和她搭话。

    到这时她才知道,这些原来都是富雅集团的商务。

    也是到这时,韩逸才牵线说:“这几个业务能力都没话说,苏老师你要有什么看得上的项目,就尽管跟他们提。”

    “虽然没法保证百分百能成,但我们和不少地产公司都有合作,稍微给你争取几个项目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也不用有压力,这就是他们工作,真谈成了也有额外的提成可以拿,心里都乐意的很呢。”

    苏途听完,怔然看向身旁的人。

    这才后知后觉,他为什么要让自己一起过来。

    明明按照他的想法。

    这会儿其实更应该抓紧时间,单独和自己待在一起才对。

    因为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不希望她和程淮合作,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表明,她想要什么项目,他都可以帮她争取。

    甚至为了缓和气氛,还把同事们也一起邀了过来。

    可从他知道H市的项目到现在,也才仅仅只有两天而已。

    两天。

    在基本快与自己寸步不离的情况下,就又思考和安排好了这些。

    但他不知道。

    她真正需要的,其实并不是项目。

    苏途忽然就有点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回馈这份越来越厚重的心意,甚至就连最直接的真相都无从告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大概就是他一定不会希望被自己拒绝。

    最后便只讳莫如深,按捺下心中陈杂,顺势打开手机,加了大家的微信之后,才以去洗手间为由,起身离开餐厅。

    她有点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似乎是有点压力,因为有人这么在意她。

    又好像有点充实,因为有人这么在意她。

    因此现在,她既需要透口气释放压力,又需要抑制有些澎湃的心跳,很矛盾的感觉。

    非要总结的话,大概就是、有点想喝酒了。

    这种场合,倒是四处都摆着香槟红酒,她却忽然来了兴致,就是想要自己调制一杯。

    很快便穿过躁动的人群和音乐,一路转到了二楼的调酒台,对着琳琅满目的制酒辅料,短暂思忖了下,就利落挑出所需的几款。

    混合摇匀伏加特、龙舌兰、葡萄汁,取杯加满冰,倒水溶C至八分满,再将酒液缓慢倒入。

    很快就完成了一杯红白分层、潋滟欲滴的特调鸡尾酒。

    她举杯尝了一口,有些意外。

    竟然没有失手。

    与此同时,手机咯噔一声进了消息。

    她唇角翘起,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又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解锁。

    时述:【在哪】

    苏途明知故问:【干嘛】

    他回的很快:【找你】

    她仍装不懂:【找我干嘛】

    时述:【……】

    牵手、拥抱、还是接吻?

    她以为他至少会说出一项,但片刻后,他却只是说:【你知道的】

    苏途啧了一声,显然不太满意。

    也是到这会儿,才突然发现,哪怕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她连做梦都会觉得有些过于玄幻的事情,嘴上还真的是一句也没有讲过。

    便也有点想当面问问他,到底是单纯能憋呢,还是单纯不好意思呢?

    以及自己要是激一下的话,他有没有可能说得出来?

    这么想着,她又撇了眼桌面的鸡尾酒,愈发觉得适合他。

    虽然他喝不了,但不妨碍她以此来做彩头:【那你找吧】

    【找到有奖】

    第56章

    这样说的时候没感觉, 可刚一把话发出,顿时就有种要演谍战片的感觉,嗯……虽然也可能更像是像在捉迷藏。

    但总之。

    不能轻易被抓到。

    她端着酒杯, 左右环顾了下。

    周遭灯火斑斓、人流如织,视野向长廊延伸,能看到一个接一个封闭的娱乐空间。

    随便钻进一个房间,再借着软装饰物遮挡,一时半会儿可能还真找不出来。

    可她好像也没有太多耐心。

    有点矛盾。

    不想让他找太快, 又不希望他找太久。

    最后就只慢悠悠脱离人群, 往上走了一层。

    又上一层。

    原本是想上天台看看, 今晚的夜景怎么样。

    但隔断门打开,凛风鱼贯而入, 只一秒就将她的步伐击退,迅速缩回廊道, 偶然发现边上还有间影音室。

    里头空无一人。

    已经到了顶楼,又赖得再往下走。

    便推门入内, 复又关上。

    内里只有一套皮质沙发, 摆得离茶几有点远。

    她把酒杯放在桌上, 席地坐在茶几前,底下是柔软蓬松的羊毛毯,面前的投影幕布已经垂放下来,往后仰去,刚好可以将沙发当靠背。

    感觉这地方还不错,便心情舒展的拿起遥控器,随机点开一部影片,而后百无聊赖地靠着沙发,边观影边等人。

    不时拿起酒杯抿一口, 再回过头去看一眼。

    他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找。

    影片已经进入正题,一杯酒也快要见底,都还迟迟不见人影。

    她的耐心又真的很差,尤其是在抱着期待等人的时候,随着时间推移,不自觉就会在心里设限。

    最多再等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最多就到这杯酒喝完……

    “咔哒——”

    门锁忽一声落下,气流随之涌动。

    苏途没回头,背脊却邃然变得僵定。

    耳畔的脚步沉缓,侵略气息与高大身躯共同组成的磁场,像一道无可撼动的壁垒,转瞬便占据身旁领地。

    时述屈膝坐下,长腿无从伸展地抵到茶几前,轻易就让这当中空间变得昏暗、狭窄。

    黑眸深沉,明目张胆落在她被酒液浸染的红唇上。

    充盈饱满、润泽可口。

    像颗将熟的葡萄。

    “喝酒了?”他哑声问。

    “……”

    她呼吸轻窒,唇瓣微有些颤:“昂…”

    像只顽劣的兔子,前一秒还在隔空挑衅,后一秒就因为被抓了现行而瑟瑟发抖,偏还要虚张声势:“不、不可以吗?”

    他不假思索:“可以。”

    “……”

    她不知道,他其实很喜欢她喝了酒的样子,很鲜活,还会主动找他,给他打电话,将所有情绪都直观表达。

    难过的。

    活泼的。

    会抱他,蹭他。

    需要他。

    哪怕那瞬间涌向他的所有,全都不属于他。

    但那又怎样。

    争就是了。

    他敛眸,长臂绕过沙发,熟稔将人圈揽入怀,才撇了眼桌上所剩无几的红白酒液:“是我的奖品?”

    苏途刚想挣扎,就被这话问得噎住:“……”

    拿鸡尾酒给运动员当奖品,自己还喝了大半,她可真是天才。

    “昂…”

    她状若无事,不以为然地说:“谁让你找这么慢,现在已经没有了。”

    反正就结果而言。

    他拿不到奖品,是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时述也不恼,只收紧手臂,将下巴搭放在她肩上:“怕你没藏好。”

    “等了一会。”

    苏途肩膀一沉:“……”

    心道她又不是真的要藏,而且你这说都不说一下,就随随便便凑这么近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最后却只是动了动,不自在地拍他手臂:“你放松点儿。”

    他每次抱她都好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她的的确确,每次都会有点呼吸困难。

    他却充耳不闻。

    还顺势将她送上门的那只手一并拢进掌中。

    苏途神情一滞,耳廓连着脖颈都遍布绯红,无用功似的抽了一下。

    明明穿的是厚实的冬衣,却好像又回到昨夜的酒店,浴袍松散、肌肤相贴,脚心都不自觉蜷缩了下。

    可他现在又没有发烧……

    不对。

    就算是发烧了,和他这样严丝合缝的抱着自己,又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她涨红着脸,想回过头去质问,却又莫名不敢乱动,最后便直挺挺盯着投影幕布,很严肃地怼了一句:“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黏人?”

    时述这才怔了下,看着她扑簌闪动的睫毛,快气晕了般红透的脸颊,恍神回她:“现在有了。”

    “……”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句式的底层含义其实是肯定的:-

    有人说过你真的超级强势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黏人?

    强势、黏人,都是她喜欢的他的样子。

    应该坚定保持。

    他心领神会,搂着人的磁场便愈发理所当然,视线径自垂落,看到刚刚还泛着酒渍的红唇,这会儿已经热得干涸。

    不由也有些好奇:“这杯叫什么?”

    苏途的确渴了,被这么提醒了下,当即便用唯一还自由的右手,拿过桌上酒杯,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这才“铛——”一声放下,看着杯中仅剩的固体,回他:“叫冰块。”

    时述:“……”

    这一杯她加了两款基酒,酒精度应该不低于30,这会儿酒劲慢慢上来,虽不至于喝醉,却多少也让大脑神经有了点变化。

    她看着流转的电影画面,借着拿起又放下酒杯的动荡,隐约想起,其实年夜那晚,脑海里是存在过一个人物影像的,只是很模糊,怎么也看不真切。

    因此包括后续那些断断续续、隐隐绰绰的片段,她其实都有点分不清孰真孰假。

    时述察觉她在恍神,当即便坐直了些,侧过身去看她:“怎么了?”

    苏途这才发现,哪怕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她知道的也还是太少了,甚至还有极大部分,都是通过调酒师录制的视频猜测而来的。

    而她不问。

    他也从来不会说。

    她抿了抿唇,认为他在这方面还真是一点也不自觉,情话不会说,好话也不会说,想知道什么,还得她自己来问:“年夜那晚,你来接我了对吗?”

    时述愣了下,倒也不算太意外。

    刚刚看她喝酒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其实也是那晚:“嗯。”

    她又问:“接到我电话就过来了?”

    他点头:“嗯。”

    她像查岗一样:“四个多小时,你从哪里过来的?”

    他如实说:“Q市。”

    她怔住:“……”

    去年冬训是有几天年假,他本来不想折腾,但有几个积压的商务活动需要消化,就还是从K市飞过去了。

    还好飞过去了,要不就是给他一整晚,也不可能及时从K市开回来。

    当时他已经睡了,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包括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其实都是懵的,全靠条件反射起身穿衣。

    迅速借了辆车,就一头热地连夜往回赶了。

    苏途有点遗憾,没看到那晚他乱了阵脚的样子。

    也有点赧然,这居然是因为自己。

    好半晌,才稳住失衡的心跳,继续问:“可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时述说:“问你了。”

    她睁大眼睛,有点不太相信:“你问我就说了?”

    “嗯。”

    老实说,现在回想起来,他也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因为她平时的防备心,是真的非常强,不管是什么人,想要真正接近她,几乎连门都没有。

    但那晚他问了。

    她直接就答了。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每次喝完酒,心里都会有点发虚,像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所以必须要乖乖认错,才有可能得到原谅。

    然后,才有可能被人领回家。

    她想回家。

    所以他一问,她就乖乖答了。

    她有点出神:“可是,要是我喝醉之后答错了,或许就是故意骗你的呢?”

    这也的确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以为对面是个骗子,故意把人拉出来溜一圈。

    时述却只说:“当时没想那么多。”

    苏途:“……”

    两人相对坐着,距离就不那么近了。

    时述也听出来,她这是想听故事了,便伸手揽过她的腰,把人抱放到腿上,大方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腿肌结实、胸膛温热。

    和毛毯沙发是全然不同的两种质感。

    苏途浑身发僵,双手攥着他的肩膀,有点招架不住这全新的亲密姿势,却又明白,这就像是听故事的打赏一样。

    听完不给,就是她不厚道了。

    而且她确实也还有问题想问,只是因为不知道还要付出什么,而变得有些谨慎了:“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说自己没有家了?”

    时述托着她的后颈,指腹轻缓摩挲:“嗯。”

    有点说不清的酥痒。

    她手心力道愈紧,极力克制颤意:“那、你有回我什么吗?”

    直到现在,她其实都不确定,后来回想起的那一幕,到底是梦境,是想象,还是真实。

    想知道。

    就只能这样以身涉险,同他求证。

    而他看她的眼神,总像赛时看着终点,总是极大程度的保有着胜负心、占有欲、与志在必得。

    更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紧紧束缚着她说:“你要我么。”

    苏途浑身一凛:“……”

    真听到了,又像是快馅饼砸死一般,根本承受不住,只觉得体内一片燥热,呼吸心跳全都乱透。

    下意识把脸偏开,想要远离热源,逃出去透口气。

    可扼着脖颈的大掌却轻易就将视线扳回,然后继续在这呼吸可闻的距离中,直视她说:“苏途。”

    “你要我么?”

    和那晚一模一样。

    原封不动的第二句。

    她却听得出来,这时已经不是在回答问题了。

    而是他现在就要确认,那晚没能得到的答复。

    你要我么?

    苏途瞳孔放大,唇瓣翕张,明明才刚喝完一杯酒,嗓子却还是极度干涸,说不出话,还要面对这近在咫尺,仿佛野兽包围猎物一样的凶性。

    逃不掉。

    想解脱,好像也只剩下一种办法。

    如同求生本能,她面色紧绷,颤着手指抱他脖颈。

    忽一下便凑了过去。

    第57章

    楼下的派对正当时。

    每到兴奋的节点, 总要蹿起一阵人声乐声蹦跶声,叫嚣到整栋建筑都一并陷入狂欢,在这透凉的冬夜里暗暗震动。

    影音室里却很安静。

    隔音棉很好的阻绝了外围喧闹。

    随机播放的电影, 早已不知进展到哪里,为了辨别是否有人靠近,苏途一开始就把音量放得很低。

    是以密闭的空间里,一时就只剩下舒缓流转的轻音乐,烘托着影影绰绰的旖旎光晕, 一同描摹两道紧密相拥的晦涩身影。

    苏途紧抿着唇, 带着些许颤意, 抱着他的脖颈,倾身覆上面前的冷淡薄唇。

    感知却意外的柔软、温热。

    大脑便像是灼到了般, 倏然陷入空白,只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脉搏, 正一下、一下,强而有力的剧烈跳动。

    于是手指更加僵麻。

    身体也在绷到极致之后, 呈现出一种脱力的靡软状态, 让整个人看起来, 都像是在经受一种极大的折磨。

    终于按捺不住轻喘,烫红着脸骤然撤开。

    她眸底慌乱,睫毛迅速垂落,没敢去看他的眼睛,余光瞥到喉锋利结沉缓滚动了下,就吓得仓皇松手,摁着他的肩膀就想挣扎逃离。

    身体却严丝合缝困在胸膛与大腿之间,腰上环绕的手臂紧实有力,托着后颈的大掌轻轻一按, 就将她六神无主的视线带了回来。

    被迫对上那双愈发深沉。

    已然写满侵略的眼。

    苏途形神具震,瞳孔放到极致,连呼吸都不敢走漏。

    像只误闯狼窝的兔子。

    意识到危险时,已经腿软到动不了了。

    只能僵在原地,由着被激起狩猎欲望的野兽,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直至鼻尖相碰,淡去的温热又回到唇角。

    他很温柔,很有耐心。

    像文火慢炖,带着试探意味,轻缓贴触了会儿,才哑声诱哄:“呼吸。”

    滚烫气息落在唇侧,她止不住地颤栗了下,眼里倏然蓄起水雾,快哭出来一样,湿漉漉地盯着他:“……”

    看着更可口了。

    时述眸色渐黯,也没强求。

    只咬着她的唇瓣,像品尝美味那样,细致吮吻。

    也的确尝到了些许果味,但不够真切。

    这才托着她的下巴,舌尖抵开唇齿,进而探索了会儿,才终于在呼吸辗转间,品出更为馥郁浓烈的葡萄香。

    不知是不是裹着酒精的缘故,不自觉便让人有些消靡沉沦。

    又上瘾一般。

    力道愈深。

    “唔……”

    苏途睁大眼睛,脖颈一再上扬,喉咙抑制不住地呜咽,手指无措抓他肩膀,心跳快到将要出离。

    像溺水,又像被架在火上烤。

    既要承受海浪冲击,又要被热意不断炙烤。

    她眼泛泪光,面颊滚烫。

    唇齿更在不知觉中,被陌生又强硬的气息寸寸占据。

    推不开,又受不住。

    一直到几近窒息,那覆灭性的可怕力量才堪堪退离,却也仅仅只给了她勉强得以喘息的空间。

    像满意她的顺从,也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怎么也无法过瘾般,仍贴着她的唇角:“这杯叫什么?”

    气息滚烫。

    声音含混、黯哑、还带一点喘。

    激得苏途浑身一颤,眸底水光径自滚落:“……”

    嗓子已经不干了。

    但呼吸太急,大脑一片茫然,根本无从发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都只是这么僵硬而失神地盯着他看。

    反应过于生疏,不像是太久没接触,反倒像是第一次,以至于有一瞬间,时述其实都想问她。

    你接过吻吗?

    最后自然是因为有极大可能得到不太悦耳的答案,而无声作罢,黑眸却还是因为晃过了那样的画面,而尽显低压。

    需要变本加厉地,继续从她身上占回来。

    指腹轻抚泪痕。

    他咬她下唇,意味不明地摩挲,沉声又问:“嗯?叫什么。”

    苏途扑簌着眼:“……”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周身萦绕的磁场,突然就又变得更加危险,到底还是颤着唇齿,艰涩发声:“占、占有欲。”

    他眸色一顿,像在品味这个名称与口感的契合度,片刻后又绞着她的舌,浸在水里问:“给我调的?”

    她脖颈后仰,神情逐渐变得无助:“……”

    像经受过天灾,才知道大自然蕴含着怎么的力量般,僵硬、颤抖。

    他托着她的脑袋,又吮了一下。

    “唔……”

    她睁大眼睛,本能抓他肩膀。

    想回答,唇瓣却被堵住。

    最后只呜呜咽咽,在细密的津液交织中,把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全都变成了回应般的追逐。

    是。

    给你的。

    全都是你的。

    她呼吸很乱,又被亲得浑身瘫软,心跳越来越快,皮肤也烫得像要烧起来。

    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她知道,他已经盯着自己的嘴唇看了整整一晚,从牵手开始,从发烧开始,甚至是更早之前,就一直、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因为他要走了,可能十天半个月,可能要一直挨到年后。

    他见不到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

    他心里不安,才会一股脑地将成倍的礼物送还回来,才会急急忙忙带她和商务碰面,才会强拉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放,才会像现在这样,急需在自己这里寻求安定。

    如果可以的话,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可哪怕已经这样了,他都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要求让她远离他人的话。

    因为不够自信,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也怕她为难,不想逼她做任何艰辛的抉择。

    他的动作不急,却很深沉,和他的人一样。

    像慢放的电影。

    细腻、厚重、深长。

    习惯之后,其实很舒服。

    缠吻一再加深。

    于是如水的暗夜里,流转的光影下。

    便尽是旖旎的喘息,绵密的水声,与极偶尔、不甚从喉间溢出的难耐低吟……-

    “靠!这两人到底哪去了啊?”

    韩逸一脸糟心地放下手机:“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不会是已经滚到一起去了吧!?”

    余沅沅打开天台门,往外头看了眼:“拉倒吧,他要有那本事,今晚都不会来这趟。”

    没看到有人,又退回来问:“事不都已经办完了,你还找他干嘛?”

    韩逸讪笑:“嘿。”

    表情忽然就变得有点隐晦:“我这不是想着来都来了,就找苏老师一起喝两杯,万一待会要是醉了什么的,楼下也有房间嗷——”

    没等说完,就被一把揪起耳朵。

    余沅沅没好气地瞪他:“找死吧你!”

    “想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呢?!”

    “啊啊——”

    韩逸被拖行五米才终于救回自己的耳朵,疼得靠在影音室门边不停搓揉:“不是!我没想违法啊!”

    “那不是他两会有联系,就是因为之前苏老师喝醉了嘛!我就想着要是再醉一次,他不就能重新把握机会,怎么着也先争个名分再说嘛!”

    “而且他要真干得出那事,之前不就干了!还要我在这费什么劲啊!?”

    那倒也是……

    余沅沅这才有点歉疚的凑过去帮他揉,但话说回来:“他不是喜欢苏老师很久了吗?”

    韩逸俯身:“昂,所以呢?”

    余沅沅睁大眼睛,像窥见天机:“所以之前苏老师都醉成那样了!他居然还能做到啥也不干?该不会是那方面有什么问题吧?!”

    “……”

    韩逸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做男人好难。

    干点啥不行,不干点啥也不行!

    但很快,三观就被下一句彻底征服:“要不他一个荷尔蒙正盛的运动员,怎么会到这把年纪都还是个处!都没有需求的吗?!”

    “…………!”

    韩逸如遭雷殛,仿佛亲眼看到了时家人丁凋零的将来!

    虽然他们家也没有非得传宗接代的要求,但没有要求,和没有能力,这二者之间……

    他身形一晃,胳膊挨到门把。

    房门忽一下顿开。

    惯性倒退两步,才刚站稳,整个人就又当场裂开了。

    完了……

    要被灭口了……

    他满脸惊恐,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但音影室里并排坐着的两个人,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似的,视线专注在幕布上,连余光都没分过来一个。

    相对而言,余沅沅就镇定很多,见人都在里面,也探身入内,本来是想让他找个医生看看的,但想想,还是应该在苏途面前给人留点面子。

    便往沙发一坐,看着地毯上的两个人,随口一问:“看什么呢?”

    这么认真。

    半天都没动一下。

    两个人都是。

    有种奇奇怪怪,说不出来的僵硬感。

    “电影。”

    说话的是时述。

    声音有点哑,且并不怎么愉悦,有种被坏了好事的冷肃。

    “?”

    余沅沅一脸问号:“那不然还能是什么?问你是什么电影啊!”

    而且这家伙居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是一向都惜字如金的吗?

    时述的确不想说话,也没有半点心情。

    但掌心里纤细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在催他回答。

    因为她的呼吸还是很急,连控制气息都有点艰难,更别说是平稳发声。

    可他要是不说话,她就得做出回答了。

    时述只好冷着脸,又说:“自己看。”

    余沅沅:“……”

    真实狗嘴吐不出象牙!

    不过她现在又有点理解,他的脾气为什么这么臭了。

    甚至已经到了同情的地步。

    于是便大人大量,没跟他一般见识,转而看向还处在惊恐状态的韩逸,拍拍身旁沙发:“还杵着干嘛,坐啊。”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电影。

    居然让那两人看得这么入迷。

    然而十分钟过去……

    这是什么恶俗烂透的玛丽苏桥段??

    正不明所以。

    苏途这边也终于把手从隐蔽处里抽回,颤巍巍撑着地毯站起来,暗调的光影里,依稀能见面颊未消的红晕:“那个……”

    唇瓣也还有点僵麻:“我、我先走了。”

    时述抬头:“我送你。”

    刚要起身,就立刻被一口回绝:“不用了!”

    他怔了怔:“为什么?”

    余沅沅也愣了下:“是啊,为什么?”

    韩逸异样复刻:“是啊,为什么?”

    苏途噎住:“……”

    回视他的眼睛,刚压下的心跳又变得有点快。

    她是想让他安心点没错,但前后不过两天的时间,他们睡也睡了,亲也亲了,要是现在再跟她一起回去,他还想干嘛?

    在刚刚被质疑某些方面有问题的情况下…

    她神情僵定,面色又忽一下染透。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三双眼睛全都盯着自己,她不得不答,余光又瞥到了茶几上的酒杯,登时便脱口而出:“因、因为——”

    “他喝酒了!”

    时述一愣:“……”

    唇齿瞬间回甘。

    余沅沅瞪大眼睛:“你喝酒了?!”

    韩逸更加不可置信:“什么?你喝酒了??!”

    “嗤——”

    时述短促地笑了下,被打断好事的躁郁一扫而空,薄唇扬起,看着面前透红的小脸,意味深长道:“嗯。”

    “喝了。”

    葡萄味。

    甜的。

    第58章

    一直到抵达小区。

    苏途整个人都还是燥得不行。

    因为某人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说了不用送, 理由也编好了,却还是寸步不离跟下了楼。

    车门一关,就把她摁在后座, 竭尽所能榨取完最后一丝葡萄味后,又接着亲了不知多久。

    代驾才终于赶到。

    之后全程都在用一种奇怪的,是否需要帮忙报警的眼神,和后视镜里浑身发软到只能瘫在某人身上,不时发出可疑喘息的自己对视。

    下车的时候, 要不是她动作快, 态度也足够坚决, 直接让代驾再开着这辆车,把他也送回去后, 就立刻把车门关上,逃难似的往电梯厅跑了的话。

    这会儿上楼的, 就肯定不止是她一个人了。

    她气喘吁吁,从没在大冬天里感觉有这么热过。

    一出电梯就快步往家门口走去, 想赶紧开冰箱看看有没有冷饮, 如果能有酒和冰块的话就更好了。

    结果刚一打开家门, 就又猝不及防,被天花板上密密麻麻晃动着的灰色气球吓了一跳!

    “啊——”

    惊呼声响彻寂静的长廊。

    引得连片的声控灯都跟着啪啪亮起。

    苏途睁大眼睛:“……”

    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哪怕已经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也还是茫然地恍了好一会儿的神。

    一直到联动想起抽屉里的天价手链,才终于气笑了似的想,这似乎也不失为一种变相的的防盗手段。

    哪个小偷能见过这场面啊?

    再一不小心大喊出声,不跑也得跑了。

    她一脸微妙的咬了咬唇。

    这才打开顶灯,推门入内,来到冰箱旁,里面却只有两瓶从夏天遗留到现在的矿泉水。

    将就喝了两口。

    好歹缓解了些燥热与惊吓。

    而后摸出手机, 发现堆积的未读消息竟又暴增到了99+。

    脑海里又瞬时晃过,昏暗的影音室里,各自的手机都在不时震响。

    她着急拍他肩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抽出一丝神经,垂眼把手机翻找出来,却问都没问她的意见,就直接切了静音。

    前后不过两秒。

    柔软滚烫的薄唇,便又再度倾覆下来……

    苏途站在餐桌旁,手里拿着冰水,整个人却好像又置身在那几近窒息的热焰中。

    回落的体温倏然暴涨。

    唇瓣也不知是冰是烫的颤栗了下。

    像着魔一样。

    又一口接一口,喝了小半瓶水,才勉励镇定下来,坐回到工作台前。

    同步登录微信,开始查看消息。

    周五出的差,到现在前后也不过三天,其中还有两天周末,所以积压的工作量其实还好,主要都是些待沟通的琐事。

    但要是不及时答复,进程也很可能就要相应拖延。

    她没再耽搁,一一查阅,又比了下对图纸和效果,确认之后就编辑回复。

    顺便把下周的时间安排也更新了下,并同步发给陶倾清。

    弄完这些,再从电脑前抬头时,还是难以适应的又被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的。

    比白天看到还要瘆人许多。

    下意识就想把它们统统都收起来,但她取不下来,也没有地方可以收纳。

    并且在想到其实只要再过几天,等它们全都漏气之后,自然就会收缩掉落,还天花板一片清白时,竟然还奇妙地产生了一点舍不得的感觉……

    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

    根本不需要特意为难她,因为它们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种为难了。

    她仰着头,盯着这群同样无法忽视的分身。

    前一秒还在想该怎么把它们收起来,后一秒就因为这种景象并不会持续太久,而打开手机,一连拍了几张。

    而后不情不愿切近微博,弯着唇角记录:-

    臭直男!

    指尖向下划拉,冷不丁刷到几个月前p的那张半裸胸链图与配文。

    神情忽又滞住:“……”

    那时候她没多想,只是觉得他身材好,很适合搞这种擦边,就一时上头意淫了下。

    但是现在……

    她好像……

    真的有可能……

    与此同时,脑海又浮现起余沅沅在影音室门口的猜测,以及刚刚亲了那么久,他好像除了身上很烫之外,的确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

    不会真的……

    有什么问题吧?

    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在屏幕上输了一连串,对某人的身体健康表示高度关心的疑问句。

    要是遇到契合的科普帖,还会抱着求教的心态,不时点赞收藏-

    车子驶进地库后。

    时述又闭眼在后座待了会儿,神思放空,独自沉浸在密闭空间中未尽的旖旎里。

    难说是在抑制还是回味什么。

    他自控力一向稳定,今天却始终不上不下。

    到指缝间最后一丝白茶香也尽数淡去,才终于推门下车,上楼洗了个澡。

    水温不高,半天也没聚起多少水汽,肌肉却在燥意与水流的双重作用下,极速贲张。

    墙角明亮的全身镜里。

    倒映的身体肌理紧实流畅,又压抑隐忍。

    他长睫低垂,脑海里眼底泛着泪光,抱着自己无助喘息的虚影,也随着动作帧帧晃动。

    可他怀里还是很空,身上也没能留下任何柔软气息。

    渐渐便像是被冷水浇透般,越发索然。

    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无济于事地裹着浴袍。

    回了卧室。

    低眸打开手机,一眼扫到上方十几条耐人寻味的点赞内容。

    趋于沉寂的瞳孔,才微微收缩了下,隐隐掠过危险。

    ……

    另一边。

    苏途正抱着手机,神情专注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屏幕上却冷不丁跳出个视频弹窗。

    吓得她差点没把手机掀飞出去!

    惊魂未定间,下意识就想拒接,可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他居然还没睡?

    而且还直接弹了视频过来?

    不确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半张脸缩进被子里,伸手点了接听。

    那边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的一点光亮,能隐约映出一点轮廓。

    好像是靠在床头,神情紧绷,看着有点难受。

    她怔了下,想起他昨晚还在发烧,今晚也算是喝了点酒,并且刚才身上也真的很烫。

    当即又拉下被角:“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时述眉心紧蹙,嗓音很哑:“嗯。”

    苏途见他好像连手机都拿不稳,画面有点抖,又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又复烧了吗?”

    “要不要去医院?”

    她睡得晚,床头日常开着一盏夜灯,时述便得以看到整张生动的小脸,眼睛很亮,唇瓣微张,正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看。

    模糊理解的话。

    和痛苦很像。

    “没烧。”

    他声音愈沉,画面因而更抖。

    苏途拧眉:“那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黑的原因,他看起来真的很难受。

    隔着屏幕,他也觉得有点差强人意,语气便像是在叹息:“睡不着。”

    “失眠吗?”她眨了眨眼。

    虽然只“喝了”一点,但想到他应该没有酒量,她顺势猜测:“因为喝了酒?心悸?”

    时述也没否认:“嗯。”

    苏途没有过这种情况,神情又变得有些茫然:“那怎么办?”

    他喉结轻滚。

    顿了会儿,才压抑道:“别挂。”

    苏途:“……”

    紧张过后,她又后知后觉有些脸红,心道你黏人的本事还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什么解药。

    发烧抱着她能好,心悸看着她也能好?

    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快点睡,我也关灯了。”

    时述:“好。”

    她把手机放在枕边,看到黑灯后画质和对面差不多,只剩下一点轮廓。

    这才放心拉过被子,露着半张脸睡觉。

    安静下来后,才听到对面一直有点窸窣声,像在踢被子,动静没那么大,但很持久。

    不知道是在干嘛,却无端有点助眠。

    眼皮渐渐变沉,差不多快失去意识时,好像模糊听见有人喊了声。

    “涂涂。”

    她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嗯……”

    又过了好一会儿,绵长的呼吸声中,才恍惚又传来一声极度黯哑的。

    “知道你为什么能跑掉么。”-

    次日11点。

    闹钟响起来时,视频已经挂了。

    苏途揉了揉眼睛,看到挂断时间是早上五点,心里顿时就有点不满。

    他说的别挂。

    结果自己一起床,不需要了,直接就给挂了。

    她撇了撇嘴,眼不见为净似的,放下手机就从床上爬起来。

    二十分钟收拾完毕,正准备提包出门,又想到某人今天最后一天……

    虽然没说要干嘛,以及要不要干嘛,但总不可能面都不露一下吧?

    最后还是折返回去,稍微化了个淡妆,又换了身轻便慵懒的法式毛衣和外套。

    再套上长靴,出门时已经有点晚了。

    匆匆拉开房门。

    抬头却看到人已经站在门口。

    仍是一身休闲装束,黑衣白鞋,干净利落,磁场分明。

    就尤显得与手里捧着的小雏菊,有些格格不入。

    苏途下意识问:“什么时候来的?”

    时述如实道:“半小时前。”

    还真是惜时如金。

    她平时差不多就刚好那会儿出门呢。

    莫名就有点儿不爽地问:“怎么不进去?”

    又不是没密码。

    他却说:“今天不一样。”

    她怔了下:“……”

    哪儿不一样呢?

    她又好意思问了。

    时述也没再说话。

    只是把小雏菊递出去,就自然牵过她的手,交握着往电梯走去。

    指尖温热,鼻尖花……臭。

    苏途忽一下又离远了些,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就喜欢这种极具矛盾的事物,却显然也不可能去抨击自己的品味。

    便就这么默不作声,隐蔽地弯了弯唇,由着人把自己带走。

    一直到车子抵达工作室。

    眼见着他似乎要跟自己上楼,才因为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而忽然开始紧张。

    “那什么……”

    她赶忙把人拉住:“你也要上去吗?”

    时述脚步顿住,低眸看着她。

    没说话。

    眼神却有点直接,莫名就让她觉得,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但没道理啊。

    昨晚程淮才给她来消息,说今天要过来复合效果,这事她还没跟他报备过呢。

    虽然是答应过他要报备的……

    但他明天就要封闭训练了,本来就已经很不安地做了一堆有些应激的事情,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跟他说这些,才真的是故意找刺激吧?

    想着反正也就是正常复核,在工作室对一下也就结束了,而且大家也都在,不可能会发生什么。

    所以认真考虑过后,就还是决定先把人支开。

    她眼神飘忽,脸颊也有一点烫,因为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是说晚上要一起吃饭吗,要不你先去准备一下?等我忙完就去找你。”

    “待在这儿的话,我可能没法好好工作。”

    时述眯缝着眼。

    也说不清听到这话时心里的具体意味。

    他其实都不需要具体知道什么,单是听这带点儿撒娇意味的话,就足以确定事出反常。

    最后却还是颔首应下:“好。”

    苏途这才松了口气,强做镇定地和人告完别,就迅速乘电梯上楼。

    直接进会议室开始整理汇报文件。

    半小时后。

    程淮准时抵达。

    她把人引进会议室,打开ppt就要切入正题。

    心里还想着得赶紧速战速决,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就能结束,自己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某人突然杀个回马枪……

    然后工作室大门就突然从外打开——

    她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刚答应自己要离开的人,好整以暇地走进工作室,又走进会议室,抽开她身旁座椅。

    默不作声地坐下来。

    程淮本来就对她有意见,撞上这种公私不分的场面,自然不可能容忍:“什么意思?”

    时述倒没出声。

    但目光也是一样,探究地落在她身上:解释一下?

    苏途:“……”——

    作者有话说:ps:小雏菊是有点臭的。

    第59章

    会议室内窗明几净, 白桌灰椅,搭的是轻松简约的休闲风,此时却因为三股沉默相对的磁场, 而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别的不说,在专业方面,程淮确实也算得上是业界翘楚,多年来作品颇丰,履历漂亮到整个建筑行业都有所耳闻。

    更别说那还是苏途的初恋。

    虽然看着似乎不太随和, 倒也的确如传闻一般矜贵儒雅, 还戴着副眼镜。

    无端就让人感觉, 连发火应该都是属于斯文败类或病娇那一挂的,想想都有点刺激……

    因此几分钟前, 他大驾光临到工作室的那刻,自然也接收到了程度不小的注目与低呼。

    以至于后来时述再进门时, 众人脸上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心虚与慌乱。

    这会儿全都在眼神飘忽地胡乱找补:“这、这纠结一下……也算人之常情吧?”

    “就像是想让男神变老公一样,总不能因为我有老公了, 就不让想了吧?”

    “而且想也就是想, 老公又不能真的换, 所以我的心肯定还是属于时队的!只是偶尔也难免会有一点走神而已……”

    只有陶倾清不是干这行的,对程淮不仅没什么滤镜,甚至都不认识。

    因此战队就显得格外清晰:“行吧,我一会儿我就去告诉时队,这里出了三个叛徒,以后订婚结婚百日宴,就都不用邀请了。”

    “!”

    赵旋立刻:“那程工怎么能跟时队比啊!首先身高就差了一截!”

    陈唯舟跟上:“其次身材也绝对是时队更顶!”

    月嘉只联想了一下,甚至都觉得不必补充:“这就够了吧?”

    行走的大卫。

    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陶倾清轻哼了声,这才继续看回会议室。

    心里暗道好险, 要不是她机智,昨晚一收到行程表就立刻给时述发过去了,今天这墙角还不得真被撬动了?

    然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苏途。

    这会儿就显得有点命苦了。

    但凡她要是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刚刚就不会撒那种自以为周全的谎,让自己陷入这种绝望的境地,被一左一右的重压盘问:

    什么意思?

    解释一下?

    她闷声坐在两人当中,像个置身审判台的嫌疑人,对自己的命运十分茫然。

    偏偏法官们又都铁面无私,没一个有要显露出丁点通融的意思,把她盯得整个人都绷到极致,脑海才忽地晃过一个由头。

    她暗暗伸腿,踢了下左边,示意他配合点儿。

    过后才抬头看向右边,轻声解释:“这是我小……”秘。

    咳。

    顿了一下,又纠正:“助理!是助理。”

    企图爬床的那种……

    想起这句,顿时又被臊了一下,再伸手把笔记本推过去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那什么……”

    “把会议纪要做一下。”

    助理就算了。

    还小助理?

    程淮一脸这话你也说得出来的表情,浑身膈应,说话自然好听不到哪去:“现在搞体育已经这么不景气了?都闲到要来给你当助理了?”

    怎么说这也是工作,苏途知道今天是自己安排欠妥,所以就算他又开始有点要人身攻击的意思,她的神情也还算平和。

    甚至称得上鼓励:“你也可以。”

    搞建筑也不怎么景气。

    要不他也不会手里忙着建筑,心里还惦记着室内,现在又操上了体育的心。

    程淮:“……”

    她以为自己应付的还可以,起码是把他准备借题发挥的话给堵上了。

    但身旁的人不知怎么,好像也不太满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愈发探究,单手搭在笔记本边缘,警示性地敲了敲,好像在说:

    他也可以?

    苏途睁大眼睛,当即又反口道:“要……要不还是算了。”

    措辞也极度避嫌:“你可能还是忙一点比较好,多为建筑事业做点贡献!”

    而且我助理已经够用了。

    小助理也是……

    身旁的磁场这才缓和一些。

    但对面的气压却明显又低不少。

    恭维得像在打情骂俏,居然把他当成工具人,程淮眉拧愈深:“真怀疑你这工作室到底是怎么开起来的。”

    不思进取,不务正业。

    谈方案身边都得带个男人。

    就这么着急要向他证明什么?

    苏途无意争执:“抱歉,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对方案吧。”

    程淮嗤了声,对此深表质疑:“怎么对?”

    苏途指了下屏幕,正色道:“看看修改过后的效果图,是否有达你的预期。”

    程淮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就用这种态度?”

    “……”

    他才刚把事业重心移到国内,两头都还有事需要处理,当然是很忙的,出差只能选在周末,对方案也只能趁着午休。

    可特意抽空来了,她却要拉着别的男人在这给他甩脸色?

    他不是没有脾气,忍耐也有限度:“你要是只能用这种态度工作,冠盛的案子我没法给你!”

    “……”

    言外之意。

    房子你也别想要了。

    苏途这才怔了下,却未必觉得自己应该反省,她不懂:“我什么态度?”

    “你可以在开会的时候撇开正题,突然把我拉去出差,而我在开会的时候带个助理,就是态度有问题了?”

    程淮扬声:“我把你拉去出差你很火吗?”

    苏途蹙眉:“你自己觉得呢?”

    他这才瞥了眼她身旁,轻蔑而不屑一顾:“所以你这是在故意气我?”

    “……”

    昨天在机场是。

    今天也是。

    他每次刚想放软一点,她就蹬鼻子上脸。

    等了他五六年,却非说什么因为碰到他这种人,才会对所有男人失望,那这又算什么?

    早不谈晚不谈,偏偏在他回来的时候,就碰到合适的对象了?

    专业能力没点长进。

    欲擒故纵倒还有一套。

    苏途哑了半天,都完全没搞懂他这脑回路到底是什么生成的,仓促之间,连澄清都显得有些苍白了:“你会不会、有点想太多了?”

    “对我来说,你真的就只是客户而已啊。”甚至连这层关系,她都还是被迫的。

    程淮面色铁青,也已经坐不下去了:“那就等你摆正对待客户的态度,再来找我谈工作!”

    ……

    会议室由此陷入沉默。

    苏途感觉自己的三观都碎裂重组了一遍,也还是没太缓过来。

    好端端聊个方案。

    没聊成就算了,怎么还能延伸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臆测来?

    而身旁的人也仍是那副探究的表情,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好像正在等她反应过来,然后再自觉向他交代一样。

    直接把她残存的心虚,都给盯成恼火了:“你想说什么?”

    是。

    瞒着不报备是对她不对。

    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是不是还是不要来会比较好点?

    而且他们都已经那样了,他要是连自己是真心跟他亲近,还是因为故意气别人才那样,都分不出来,都还要她特意解释的话,她觉得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反正说了也不信。

    干嘛还多此一举。

    整个人也因此。

    看起来又憋屈又较劲的。

    嘴上说的是:你想说什么?

    时述却分明听出,那应该是:你敢说一句试试?

    可他才刚得到往后都会收到报备的承诺,今天才第一次验证,就直接被支开了,难道还没有过问一下的权利吗?

    而且——

    他敲了敲已经陷入黑屏的笔记本,意味不明地问:“助理?”

    “……”

    苏途这才怔了一下,脑海也因为蓦地晃过些许颜色废料而有些宕机:“那、那不然我能说什么?”

    刚刚那是工作场合啊。

    提起私人关系合适吗?

    再说了,他到现在有说过一句“喜欢她”、或者“要不要在一起”之类的话吗?

    所以就算是重新回答,她最多也只能说是亲过一下的朋友关系吧?

    时述点点头。

    像也觉得自己争到的还是远远不够,转而又问:“下次什么时候对接?”

    苏途眼睫一颤:“干嘛?”

    时述没说话。

    只是盯着她看。

    苏途却还是因为有所猜测,而下意识紧张:“你别捣乱了!”

    时述怔了下:“我捣乱?”

    她知道这么说可能不太贴切,但大概不就是那个意思:“难道不是吗?你马上就要复训了知道吗,还想这样搞突然袭击?条件允许吗?”

    “而且你要是来,就像刚刚那样,你觉得他有可能会跟我定方案吗?要是一直定不下来,就得一直往后拖延,更加不可能结束了。”

    想到这里,她又没忍住吐槽:“你自己用过的手段,自己当时怎么想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不得退单。

    她现在对这四个字都快要过敏了好吗。

    时述愣了愣。

    却不见得有多惭愧。

    他当初的确是心怀不轨没错,那么同理:“也就是说,他的确对你有想法。”

    要么,又怎么会用和他一样的手段。

    苏途:“……”

    尽管程淮表现出来更多的其实是厌憎,但关于这点,她确实无法否认。

    时述倒也不怕争,如果没有先入为主的话,这本身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只是他时间不多,所以有些事,就必须得抓点紧了。

    他长睫低垂,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托着她的下巴,俯身凑近。

    薄唇贴触脸颊。

    苏途蓦地睁大眼睛:“……”

    看到玻璃隔断外,时刻关注着里头的四道身影,接二连三从办公桌前跳了起来,又争先恐后地往前凑了不少。

    想靠近又怕破坏气氛,只能拼命捂嘴尖叫,又着急忙慌举起手机拍照……

    温热流连片刻。

    时述才拉开距离,长指轻缓揉着耳廓,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我去准备了,下班来接你。”

    第60章

    苏途今年也26了。

    应该是正在步入成熟的年纪。

    情绪稳定。

    生活平淡。

    偶尔遇到些有趣的小事, 暗自笑笑,发发微博,就已经是情绪最具起伏的时候了。

    也许是情感淡漠, 也许是经历单薄,时常无法共情那些脸红心跳的时刻,以为那都是电影的渲染,也可能仅仅只是与她无关。

    却在这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

    接连不断地陷入她16岁时,都不曾有过的羞赧困境。

    楼下的欢呼声依然高涨。

    透过质量不高的办公板材, 依稀从门缝间传来。

    苏途已经回到办公室, 透红的脸埋在掌心, 脑海里也始终都是几分钟前,大家激动拦着人问, 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他不假思索答的那句:马上。

    马上。

    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言不惭。

    这么笃定事情的走向,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啊。

    可哪怕她心有不服, 也根本无从反驳。

    像已经掉入陷阱的猎物,反抗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只能安安静静, 等待狩猎者的安排。

    她轻吁了口气, 稍缓一些后,又不禁有点忐忑,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去了,却已经可以预感疯狂。

    毕竟那可是个在什么都还没有得到的情况下,就可以毫不犹豫把全部身家交出来的人。

    又能有什么事会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她想象不到,心情也因此愈发躁动。

    调一会儿图纸,就要往窗外看上一眼。

    感觉一直在忙,但几个小时过去,连一稿像样的方案都没磨出来。

    意识到再拖下去又要通宵, 才赶紧拍拍额头,迫使自己清醒一点。

    富雅商务的效率真不是吹的。

    今天一早,她就收到了一份项目文件,到现在甚至还没来得及查看,对面就又来问了她的具体档期,方便衡量每月至多能接几个项目。

    至多。

    某些人还真是……

    私人时间黏在一起不够,现在连工作时间也想全部包揽了?

    她抿了抿唇,当下就有点想回:这几个月都没时间,因为可能会有一个大型办公项目要做。

    好看看某人会是什么反应。

    与此同时,办公室门就被敲响:“扣扣——”

    她没抬头。

    边打字边说:“进。”

    面前很快覆下一道高大阴影。

    在逼仄的二楼空间里,强烈的压迫感已经到了无可忽视的地步。

    她动作一顿,视线对上,面上不觉泛起些茫然。

    又偏头看了眼时间,才恍惚道:“…我还没下班。”

    时述低嗯了声,微微俯身,绕到办公桌后,伸手挪动角落里圆凳的位置,侧对着人坐下。

    苏途:“……”

    距离一下拉近。

    因为凳子较矮的缘故,两人几乎呈平视状态。

    自从接过吻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格外黏人,会最大限度的与自己亲近,视线也总会有意无意落在她唇上。

    刚才在会议室是,这会儿也是。

    一时之间,清冽而直接的男性荷尔蒙,便慑得她脊背发僵,不自觉屏息,怔然盯着愈发临近的深邃轮廓。

    心想他还真是有点做小秘的潜质,正工作呢,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凑过来……

    下一秒,冷淡的声音便拂面而来:“没时间?”

    她眼睫一颤:“…嗯?”

    下意识往屏幕看去,扫到自己打了一半的字,顿时便睁大眼睛。

    停顿半秒,指尖就果断搭上退格键,怎么把这些字打出来的就怎么删除,又迅速看了下最新的日程表,从而估算了个大概数值,就立刻端正态度,打字给人回复。

    做完这些,才警觉回过眼来,无声请示:这样可以吗?

    窝囊到自己都觉得耻辱。

    时述倒勉强还算满意,便扣着后颈,奖励似的,吻了下她的唇角:“能提前下班么?”

    气息落在唇畔:“过会儿要堵车了。”

    苏途呼吸一窒:“……”

    所以现在是连接吻,也不需要经过她同意了是吗?

    嘴上却只是哦了一声。

    脑子懵懵的,连自己还有多少工作都没法权衡,就满心荒淫地跟着人站了起来-

    最后还是堵了。

    A市的晚高峰是出奇震撼,餐厅又订在市中心的滨江地带,通行困难,停车也不容易。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乘着高速电梯,抵达百米高层的西餐厅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窗外华灯初上,江对岸的摩登大厦鳞次栉比,纵贯其中的led屏时常会在表白途中,被映上某某的姓名。

    相较之下,室内的灯光就显得有些稀缺,只在餐桌间点缀着极微弱的淡金光晕,好让整个餐厅在暗调的氛围中,被烘托得更加富有格调。

    这种场合里,不论男女着装都很优雅正式,周遭散发的,也均是极具品味的鲜花与香氛的味道。

    在这里表白或求婚,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情节。

    没什么创意。

    但至少不会出错。

    苏途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在侍者送来一捧复古绚烂的高杯罗德斯时,面上也很应景地被泛起些许红晕。

    抿了抿唇,便讳莫如深地收下了。

    低调的爵士暗红,独特的丝绒质感与波浪卷边,很容易就能使视线停驻,没记错的话,花语也似乎是:

    爱你每一天。

    她心跳渐速,没好意思过多观赏,很快便放到一旁,品尝着盘里零星的食物说:“怎么又送花?”

    不是谴责。

    只是早上才刚收到一束小雏菊,都还没来得及修剪装瓶,就又送新的,多少是有点浪费。

    时述却说:“不一样。”

    “早上的是你喜欢。”

    她眨了眨眼:“那这个呢?”

    他看着她说:“仪式感。”

    “……”

    包括这间餐厅,安排在今晚,更大程度上也只是充当着仪式的部分。

    她可以不必那么重视。

    他却不可以不准备。

    因为喜不喜欢。

    也总得有过体验之后,才可以确定。

    苏途赧然地哦了声,觉得到这就差不多了。

    因为虽然她是为了把人支开,才随口编了句让他去准备的话,但这话毕竟是她说的没错,所以现在这份仪式感,就相当于是她自己给自己要来的。

    那么其实只要意思意思就好。

    反而要是阵仗再大下去,还会变得有点尴尬。

    但时述显然没她想的那么敷衍,见人吃得差不多了,便又从兜里取出个丝绒盒,无声推放过去。

    苏途一愣:“……”

    单看盒子大小,不用打开就知道:“怎么又买手链?”

    相似的盒子。

    家里已经有了整整8个。

    之前是还在冷战,他一头热买那么多也就算了,现在这又是干嘛?

    准备开个首饰店吗?

    可在时述看来,之前那些其实都是为了让她收回礼物,重新给自己机会才买下的,本质是为了道歉。

    且当时着急,买的也比较仓促,基本上是店里有什么,就直接要了什么,不够慎重,也不适合用来表白。

    再者。

    她不是至今都没戴过其中任何一条么。

    那就说明他还是做得不够好,还是没能真正让她满意。

    才迟迟取代不了她手上的那一串。

    他原以为这次可以,可这会儿看她反应,心里又不那么确定了,最后便只是说:“之前一起订的,今天刚好到了。”

    “收着吧。”

    苏途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明明只要开口问一句她愿不愿意就可以了,却偏偏要这样一点点地把珠宝店搬空。

    中午他说要去准备的时候,她本来还以为,今天怎么也能听到一两句直白些的话,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个只会砸钱的臭直男。

    能想着带她来情侣餐厅,用一束玫瑰来表达“爱你”,大概就已经是他直白的陈述了。

    她板着脸,也不敢再抱些乱七八糟的期待。

    因为保不齐他就会理解为,自己还需要十条八条手链,当场就要带她去商场里挑。

    沉默对视了会儿,最后也只能一把收下,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意愿后。

    才在桌底踢他一下,认真警告:“下次不准再买了!”-

    离开餐厅,再把车开回小区时。

    已经快要十点了。

    他明天还有事要忙,苏途就想着让人趁早回去,还能有时间再稍微收拾一下,到时也不至于太匆忙。

    时述却还是寸步不离,刚一下车,就拉过她的手,一同往电梯厅去:“送你上去。”

    态度强硬。

    步子也有些急。

    有种时间紧迫,但事情还没做完的感觉。

    不禁就让人有所联想……

    仪式结束,但刚刚一直在公共场合,想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现在终于回来,时间却不早了,所以更得抓紧时间……

    苏途面颊微滚,被动跟上脚步。

    老实说,虽然晚餐的最后出了一点小插曲,她却也没什么可不满意的,并且其实就算没有刚刚那些,她的意愿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等房门推开。

    整个人却又忽一下定住。

    她神情怔怔,看着自己日常凌乱的小窝,此刻正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其间错落有致装点着罗德斯的花束和花瓣,与蜡烛形状的夜灯、柔软透明的丝缎,共同装点成一座小小的、满载芬芳的玫瑰花园。

    好半晌,才失神回头:“你、干嘛……”

    时述低眸:“你说的,让我准备。”

    “那刚才那些呢?”

    “我自己准备的。”

    “……”

    也就是说。

    他原本就有所准备,但因为她的话,又多准备了一份。

    苏途面泛茫然,也说不清心里的具体滋味。

    因为还从来没有人,把她随口的一句话这样当真过:“可你弄成这样,我还怎么住?”

    她要在这里生活,哪怕再小心,都必然会破坏到这些装饰。

    而她只是这样想想,就已经有点舍不得了。

    时述却说:“住不了,就跟我回家。”

    苏途愣住:“什么?”

    他原本其实没想太多,只是想挑个合适的地方,买束花,买个礼物,再稳稳当当地向她表白,和她确认关系。

    可中午过后,确认还有别的男人对她心存觊觎之后,他又觉得仅仅只求稳当,还是远远不够,他要的是万无一失、绝对周全。

    很快便俯身,揽腰将人抱起,提步越过玫瑰花丛,轻放到工作台上。

    而后单手绕在腰后,以一种环抱的姿态,又从桌上翻出个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说:

    “我问过曹工了,硬装到下个月基本都能结束,大件的家具软装我也都订得差不多了,到相应时间就会送货上门,之后再找专业的公司除下甲醛,最迟年后应该就可以搬进去。”

    “这些是房子相关的文件、钥匙,各种材料的订购单,和一张专门划装修款的银行卡,没有密码。”

    “我本来是想等都处理好之后,再跟你说这些的,但你知道,我马上就要复训了,之后再有材料上门,电话可能会接听不及时,也没办法再随时出来对接,所以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好吗?”

    “至于过户,今天来不及了,但房产证也在这里,等下次空了,我们就一起去办。”

    “房子是你设计的,风格你应该喜欢,也听你的,做了三个套间,以后主卧归你,我住哪里,也全都看你,行么?”

    明明一句喜欢都没说。

    却又好像每个字,都在表达远胜于喜欢的意思。

    以至于苏途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已经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表白还是求婚了,只能闷声问他:“所以…你想怎么样?”

    “在一起。”

    他不假思索,搂着人说。

    好。

    听觉接受到的第一秒,脑海就冒出了这个字。

    可人有时候又真的很贪心。

    明明得到的已经远胜预期,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的更多一点,想听听这样正经的声音用来说情话,会是怎样的质感。

    “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她抓他衣摆,软声暗示。

    “什么?”他目光顿住。

    “你想想。”

    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前面是不是应该还有一句?

    时述有点被难住了,不确定表白是不是还得有什么仪式,可如果现在再准备的话,时间就更经不起消遣了。

    只能踌躇问她:“时间不多了,你直接说好么?”

    说你喜欢我。

    这种话要怎么直接说!

    苏途耳温滚烫,惯性踢他:“自己想。”

    时述扣着她后腰,一把将人拉近,神情已经有些急切:“苏途。”

    “……”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花丛间陈设的蜡烛灯传来的些许光亮,昏黄、微弱。

    衬得他本就冷硬的轮廓愈发凛然。

    如果是第一次见的话,她应该毫无意外是要被吓跑的。

    可在知道他其实拿自己并没有什么办法之后,她居然也敢逗心生挑逗,故意道:“想都不想一下,你是不是没耐心了?”

    时述顿了下,没否认:“嗯。”

    “没了。”

    苏途愣住:“……”

    他长睫低垂,凝视她微有些错乱的模样,气息落在唇边,已然透着危险:“你知道我等这天等多久了么?”

    “在决定走向你之前,我甚至可以不抱任何想法,可是苏途,你来找我了,你哭着来找我,告诉我你没有家了,从那天起,我就在想,该怎么给你一个家,你才能心甘情愿地住进来。”

    “我也以为我能等,等一切都准备好,可我现在突然就有点不明白,怎样才算准备好?以及我的等待,到底是在为自己筹谋,还是给别人机会?”

    他一直觉得,要等她心甘情愿,要等自己彻底取代那条手串,要完完全全占据她的全部灵魂,才足可以问她,要不要到自己身边来。

    直到她差点将自己排除出局,直到他撞到别人的虎视眈眈,才深觉先争到手再说,也未尝不是种办法。

    “是,我没耐心了。”

    他托着她的后颈,让气息更加临近,从而咬住她的唇瓣:“不仅没了,甚至还想回收过去的耐心,甚至搞不懂过去的自己究竟在等什么,你明白么?”

    苏途被迫仰头,看着面前无端冷肃的眉眼,不自觉就开始紧张:“你、你凶什么……”

    她只是想听他说一句喜欢。

    又没说不答应。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陷入现在这样,好像羊入虎口一样,不听话就要被吃掉的局面。

    时述眉眼低淡:“凶么?”

    她总觉得他凶,从在茶室见面就开始怕他,可她不知道,他已经把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她,要是这样她都还是觉得凶:“那没办法了。”

    不知是意识到等待有多无谓,还是剩下的时间实在过于短暂,他游弋的气息骤然变得直接。

    薄唇覆下。

    转瞬便闯入齿关,厮磨吮咬,绞她的舌。

    “唔……”

    苏途蓦地睁大眼睛,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裹挟浸透,缚在身后的大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烈压迫,一再收紧、摩挲。

    酥麻感自后颈扩散,直达末梢神经,邃然蹿起一阵颤栗。

    反应过来时,耳畔已尽是绵密持续啧啧水声,与自己像被高温烘烤,不住仰着脖颈,挣扎着从喉间溢出的,求饶似的呜咽:“时……时述——”

    他这才放松些许,滚烫气息却依然萦绕唇畔,连触碰都像带着警示:“说好。”

    “说你答应了。”

    “好…好…”

    她婆娑着眼,哪怕被亲得浑身瘫软,气息不畅,都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我答应……答应唔——”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被放过,可她靡软无助、红着眼睛虚弱喘息的模样,看在他眼里,就又成了种纵容沉溺般的存在。

    薄唇于是去而复返,愈渐熟稔地辗转掠夺,引得喘息愈甚。

    心跳出离间,更听见自己不堪入耳的哼吟,混迹在旖旎炽烫的缠吻中,越发密集难言,终于涨红着脸,颤着齿关猛地咬了一下。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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