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休假刚结束, 训练的主要目标是为了激活适应,逐步恢复身体机能。
通常会采用渐进式负荷等较为科学的训练规划,首周的强度基本控制在休假前水平的50%-60%, 之后再根据适应情况每周递增。
可饶是如此,身体在长期修整过后的恢复阶段,也还是会因为对运动强度的不适应,导致不同程度肌肉酸痛、心肺耐力不足的应激现象。
一天的训练下来,个个表情都有些难看。
就算是活着熬到饭点, 其实也是没什么胃口的, 却又不得不按时吃饭, 才能保证体能恢复,从而继续第二天的训练。
时述倒是一直都有保持运动强度, 平时没特别规划的话,每天晨起到中午的时段, 惯例都会在健身房或泳池里待着。
因此适应起来还算轻松。
但此刻面上也依然没什么好脸色。
一方面因为日常面无表情。
另一方面是他左边唇角,不知怎么就惊现一块伤口, 加之一贯冷肃的磁场, 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更凶残了。
一整天下来都没什么人敢搭话, 也就彦添凯无知无畏,并且这会儿又实在有点儿味同嚼蜡,再不找点话题下饭的话,根本吃不下。
便还挺关心的问了句:“哥,你怎么这个天气还上火啊?要我一会儿找队医去给你拿点药不?”
时述瞥他一眼,脑海中晃过一张被亲狠后嗔怒的小脸,与自己第二次被赶出去后啪一下关上的门板。
情绪不是很高。
也没什么解释的意愿。
见状,立刻又有人反驳:“你傻啊!都说这天气了,谁还上火啊?这一看就是不小心磕到哪儿了, 要拿也得是拿药膏去吧。”
话题聊开,大家这才畅所欲言起来:“啊?我怎么看着像有点感染了?”
“应该是之前长了什么吧……”
总之。
一桌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也愣是没一个猜到正点上。
而时述既没有给人解答的闲情逸致,也没什么奇怪的炫耀心理,却多少是觉得有点吵,也确实已经吃不下了。
不多时便端着餐盘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见人走远,一直暗自沉默的常阳,这才斗胆发言:“……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好像是被人咬出来伤口的吗?”
“切~”
有人摆手:“想什么呢,谁敢咬他啊?不要命了吗,再说有什么事情非得动嘴才能……”
“靠——”
有人反应过来:“该不会是——嫂子咬的??”
“是不是嫂子还两说吧?”
“他之前不是说要追人的吗!”
“那你看他那样像是追上了吗?”
“看着像没追上,急了就直接给人按门上强吻,结果却被反咬一口,又扬手甩了一巴掌,最后毫不留情地让他:滚出去——”
“好惨……”
“难怪这一整天都是那副欲求不满的死脸,太恐怖了……”
“不过你讲实话,是不是看他不爽很久了?怎么猜着猜着,还给你猜出了种扬眉吐气的爽感?”
“嘿嘿,你就说你爽没爽到吧?”
“那必然——多少也是有点的哈哈哈哈哈……”
……
晚间力量训练结束。
再回到宿舍,就已经是八点多了。
时述把门带上,便弹了个视频出去,而后拖开椅子坐下,手机却“咚”的一声,显示通话已被拒接。
他愣了下,打字问:【在干嘛?】
这个时间她通常已经到家,接电话应该是方便的,而如果是和客户有约还在外头的话,他就更有必要确认情况了。
稍等了下,就要继续拨号,对面却直接回复:【加班】
意思就是在家。
但不是很想接。
时述:【……】
他自觉理亏,没再硬来:【能先暂停会儿么】
虽然扰人工作不太好,但他也只是想开视频看看,甚至都不必单独占用她的时间,只要把手机放在一旁就行。
她却很有原则:【不能】
过后还给他发了个聊天截图,是富雅的商务正在和她敲定业务细则。
没有文字说明,想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我本来是有时间的,但你给我找了这么多工作,不处理怎么行呢?
可他这么做的本意,是想挤掉别人和她共处的时间,又不是自己的,心态顿时就有些冤:【苏途】
他每次喊她名字的时候,神情不是有些无奈,就是有些踌躇。
大概就是想让她顺着自己的意思,却又拿她没有办法,便只能这样喊一下,来试试看会不会有用。
本质而言。
其实和撒娇也没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苏途瞬间就有些忍俊不禁,更愈发有些故意:【干嘛】
他绷着脸:【让我看看你】
她继续装愣:【看我干嘛】
时述:【……】
他其实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够踏实,也没有太多实感,尤其是在自己强逼着人点头,又被恼羞成怒的扫地出门之后。
虽然她应该不至于反悔,他却总是会有这样的担心,还需要更进一步的确认。
可封训期间,他出不去,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也就是视频通话了,何况仅仅只是这样,也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迂回。
因为运动员需要规律作息,晚间的休息和白天的训练同样重要,而他才刚结束训练,到这会儿都还没来得及洗漱。
时述:【快到休息时间了】
顿了半天,苏途就收到这么句一板一眼的提示,看得都不由有些迷惑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不都应该说:我想你了,所以要看看你吗?
快到休息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威胁吗?
要看赶紧。
再不看就看不了了?
很好。
她顺着他的话说:【那你早点休息】
并从善如流:【晚安】
时述:【……】
彦添凯刚一进门,就见人气压低沉地坐在那儿看手机,连他凑过去瞅了一会儿都没发现。
直到手机自动黑屏,才似回过神般随手丢在桌面,而后撩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过去。
“哈……”
偷窥被抓,彦添凯立马挠了挠头,没话找话地说:“那什么,嫂……苏、苏老师是不理你了吗?”
大家傍晚议论的时候,他其实还不是很信,但这会儿看来,他哥好像还真是不太会追人啊……
以及那个伤口,难道还真是强吻不成……
他简直没法想象。
他居然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同时也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这样是不行的,以及该怎么做才有可能帮得到他。
想不出来。
就只能去找人一起商量。
于是第二天。
整个基地就开始流传起不低于八个版本,某人费尽心机,却还是爱而不得,最终身心俱损,黯然退场,只能将自己沉浸在无休止的训练中苦苦疗伤的故事……-
苏途今天确实很忙。
且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只会更忙。
因为原本的日程安排就不太宽松,这段时间各种突发事件,也让工作有一定的滞后。
这两天又因为担心某人多想,还额外接了个商务推过来的地产项目。
到这里就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
他还把房子装修的事也交到了她手里。
上午还没睡醒,曹工就来了电话,让她今天抽时间去趟工地,验收一下木作。
事情倒不算复杂,只是她下午已经有约,等处理完再赶过去,天都已经快要黑了。
站在里面的心情也挺微妙的。
尤其是绕到主卧时,脑海几乎是瞬间就晃过了那句:以后主卧归你,我住哪里,也全都看你。
也是到了这时,她才后知后觉。
自己好像又被忽悠了。
说的好听。
全都看她。
可真要到了那时候,她不准他进主卧,他又真的能听自己的吗?
就像昨天表白一样,看似在问她的意愿,实际又哪里有让她拒绝的余地?
只不过是拖了一会儿。
就被摁在那里恐吓。
亏她之前还觉得被他亲着挺舒服的,原来人家是一直收着呢,真要往死里亲的时候,就算再借她两个肺,估计都还是憋不过他。
要不是最后真喘不过气了,应激加颤栗着猛嗑了一下,她今天都还不一定能出现在这儿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一下又真的嗑的有点狠。
昨晚光线那么暗,看起来就已经挺吓人的。
她最后会把人赶走,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不小心干了票大的,有点害怕会被当场追责……
包括今晚拒接视频。
其实也是一半故意,一半心虚。
她怕他指着自己的嘴唇。
一本正经地问她打算怎么办。
干脆就把问题扼杀在摇篮里,让人趁早去睡,反正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作息规律也真的很重要。
而她也确实该加班了。
要是再不合理消化掉手上的案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她的存款就全部都要变成赔款了。
熬了半个通宵。
第二天到工作室时精神都有些恍惚。
再被大家追着问前天那句“马上”的后续时,也只是很认命的表示肯定:
是是是。
都是他说的那样。
然后游魂一样,爬回到二楼继续干活。
但很快,赵旋就往群里丢了个链接,并@她:【师父快看!】
电脑登着微信,她随手点开,看到那是条微博链接。
发博人是彦添凯,下方9张照片却都是时述。
看着像是抓拍,聚焦度不高,离得也有点远。
画面比较日常,诸如在泳池边喝水、力量区训练、食堂里吃饭、或是仅仅只是走在路上。
但无一例外,都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额外还有一张,像是冒着生命危险拍的特写。
下唇的伤口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泡水,仍然特别新鲜血淋,突然转过来时,黢黑的视线亦带着浓重压迫。
一眼看去就是心情极差,甚至还有点凶残,似乎是把拍照的人吓了一跳。
手抖了,画质就有点糊。
应该是大众媒体的原因,不太好随便发言,配文便只有一个叹气的表情。
但整个营造出来的氛围,却无疑是个孤独、可怜、待认领的男人。
至于是要让谁认领。
懂得人自然都懂。
苏途一一看完,神情顿时就变得复杂。
有点脸热,也有点讪讪。
伤口果然很严重。
要不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可能都会怀疑,是不是被狗咬的……
可以看出来,彦添凯应该是想帮忙引起关注,让她可怜可怜他。
但作为“肇事者”,当下的感想却是毫无疑问的……
更心虚了-
之后几天。
两人的相处也都有点生疏。
因为都很忙,时间也凑不到一起。
往往是他早上醒了,发了条消息,她到中午才会回,而他又刚好准备午休。
到了晚上,时间稍微富裕一点,他都会先试着弹下视频,但也无一例外都被拒接了,理由通常是在加班,偶尔是没忙完还在外头。
之后就算是文字聊天,其实也说不上几句。
一方面是时间不多,一方面他也没有合适的话题。
明明已经是恋爱关系,也还在同一个城市。
状态却还远远不如之前。
所以一连几天,时述的心情都十分低淡。
终于熬到周六,因为隔天休息,晚上的时间就相对自由点,便想着今天不管等到多晚,都一定要把视频打通。
哪知刚回宿舍,刚拨出几秒,竟就直接被接通了。
意外到他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愣怔,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没回去?”
背景是在车上。
没开灯,轮廓有些黯淡,也看不出倦态。
苏途点头:“嗯。”
声音很淡,视线也有些飘。
状态有些怪异,却突然接了视频,时述眼皮轻颤:“还有客户要见?”
苏途想了想:“算是吧。”
“……”
画面定格了会儿,苏途这才看清他伤口的状态:“还疼吗?”
已经结痂了,才想起来关心,多少有点儿敷衍。
时述眉心微蹙,莫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疼。”
“马上就好了。”
苏途闷闷地哦了声,又问:“那创可贴还要吗?”
时述没懂:“什么?”
苏途抿了抿唇,看着窗外庄严整齐的路障,心里也有点儿忐忑,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又犹豫了会儿,才低声道:“我在基地门口。”
时述:“……”
他每晚训练结束都走得很早。
彦添凯才刚从外头回来,就见人又忽一下起身,外套都没穿,攥着手机就阔步往外。
“哥你去哪……”
话没说完。
人已经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62章
在苏途看来, 自己的男朋友哪里都很好,唯一有点让人感到为难的,就是总爱胡思乱想, 想完还总是憋着不说。
像养痈成患。
明明一开始都只是小事,最后却总有本事憋成个大的。
因此现在真要有些什么事,她的第一反应就都是先行掩盖,如果能够悄无声息的解决,就尽量还是不要让他知道。
包括这几天的疏离, 本质上也是这个原因。
虽然刚开始那两天, 她是刻意不接的视频。
但其实没过两天, 就变成身不由己了。
因为富雅牵线的地产项目已经确认下来,而概念初期的诸多想法, 也都需要双方高强度的沟通磨合,晚上又刚好是开会交流的高峰期。
项目甲方也不比私人业主, 他们找你就都是随时随地,随便一个会议下来, 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而她作为承接方, 总不能说你们继续,我先去接个电话吧?
何况她原本手头的项目就不少。
几方协调不下,就真的有点焦头烂额。
他出于好意给自己介绍的项目,最后却变相让她有点透支,这事她既没法明说,也并没有时间去说。
到了周五,又碰上了要和程淮对接的日程。
合同上写明了,效果图的出图时限为7天。
如有调整变更,则相应顺延。
上周五对的效果, 修改调整之后,到这周五,就是合同标明的最后期限。
再不主动对接,同样视为违约。
原本以为,按照上回不欢而散的局面,他怎么也得给自己个下马威,严词拒绝或故意拖延。
那她倒也可以顺理成章,先把手头的事忙完,之后再想办法应对。
谁知那边竟一口答应。
约在周五晚6点半,事务所附近的一家餐厅。
思虑再三。
她最终还是没有报备,并且觉得以后大概率也都不会再报备了。
因为不管他知不知道,事情都是要那样处理,又何必再多给他找一份不痛快。
更别说这几天,她们本来就已经疏于沟通。
每天就只能聊那么几句,还要浪费额度说这种事情,实在不太明智。
打定主意,就收拾东西准备外出。
结果刚一下楼,陶倾清就兴冲冲跟着起身:“姐夫说了,以后你跟这个项目,都让我陪着一起。”
“……”
苏途原地怔了半晌,才犹疑道:“姐夫?”
“嘿嘿~”
陶倾清等的就是这个反应:“我喊你姐,喊你男朋友不就是姐夫吗?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切?”
没等她表态,赵旋又激动道:“那我们该喊什么?”
陈唯舟想了想:“师丈?师公?”
月嘉一脸嫌弃:“好奇怪啊,就也喊姐夫不行吗?”
陶倾清同样嫌弃,并很有立场的划清界限:“你们三个叛徒,喊什么姐夫,给我继续喊时队!”
“什么啊,我们明明也很坚定的好吗!”
“对啊!那天不过就是说说而已……”
众人还在据理力争,苏途却猛地意识到什么,当即便打断道:“他知道我今晚要去哪儿?”
陶倾清愣了愣:“肯定啊。”
“……”
从之前她车祸住院,时述帮忙处理工作开始,之后每周的日程表一更新,陶倾清都会顺手转发给他。
以为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也就没有再单独请示,但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有什么不对吗?”
直到这会儿,苏途才知道自己上次是怎么被抓包的,且同样的事故,她居然接连犯了第二次。
心里先是咯噔了下,过后又觉得这样也好。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还让陶倾清陪着自己,那她接受这样的安排,也就算是表明态度了。
而且有个人陪着,也未尝不是种两全的办法。
“没事。”
她回神:“走吧。”-
18:25。
苏途惯例早到了会儿。
程淮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见她身边跟着个人,面上明显闪过一丝不虞:“也开始有架子了?”
苏途闻声站定,一副“如果这样不合适,那我就不坐了”的架势,态度也很坚硬:“和你对方案,是有规定什么人也不能带吗?”
通常设计师出门,身边都会一两个助理,既能撑撑场面,偶尔有事也可以搭把手,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她没有这样的习惯,一般只在量房的时候才会带人,倒是忘了,还有这样一种合理合规的避嫌方式。
明知她又在和自己对着干,程淮却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可以反驳。
便像是在考验她的诚心一样,神情漠然的靠在椅背上,看着人罚站了会儿,才勉强道:“打算就这样站着聊?”
不太礼貌。
还带着种三六九等的审视。
但听懂这是要往下聊的意思,苏途也没搭腔,只偏头示意陶倾清一块儿坐。
后者脑门上却已经挂满了明晃晃的黑线。
真的好装杯啊……
到底是谁有架子,谁心里是真的没一点数啊,也不知道办公室里那几个,到底是怎么对这种人产生滤镜的。
明明都是走高冷路线的社会精英。
相比之下,时述简直不要太谦和了!
还好苏途眼睛雪亮,早早就跟人掰了,并重新做出了正确选择,否则要是让她喊这种人姐夫……
她真的会选择辞职!
程淮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只瞥了一眼,就又自动将人归到“要放在事务所里,早就不知被他开几回了”的类别里。
直接过滤成背景板,抬手让服务员上菜。
苏途这边已经打开笔记本,推放到中间位置,开门见山道:“先看效果吧。”
程淮抬眼:“你就这么急?”
苏途平静道:“菜还没上,刚好有时间。”
“有时间,是不是也得有心情?”
程淮嗤笑:“吃饭的时候聊工作,一会儿还能吃得下吗?”
那为什么又要约在饭点呢?
苏途心说。
明明之前还义正言辞,只要跟去接触H市的项目,就绝不耽误她推进办公室的方案,却又接连两次出尔反尔。
一再占用她已经很紧凑的日程。
还间接让某人成天胡思乱想,心情沉郁,再憋成个大的,哄都不好哄了。
她蹙眉。
默了会儿,却到底还是先合上了笔记本,按着性子等到饭菜上桌,才不知作何意味地说:“我能问一下,冠盛的案子谈得怎么样了吗?”
程淮愣了下:“……”
有点意外她的态度转变,对此却也持有怀疑态度:“这会儿想做了?”
之前眼巴巴把项目送到面前,还搞得像是他在强迫她一样。
现在这是识相了?
终于明白到底是谁在求谁了?
苏途没答。
只顺着他的思路说:“我还能做吗?”
而他就是这样,明明早就已经布局好了,也根本没有放过的打算,可等人乖乖上钩了,却又要秉持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像个审判者一样:“现在知道急了?早几天又干嘛去了。”
可能就是享受把人驯服的过程吧。
如果不被摇尾乞怜的舔几句,又怎么能体现他征服得有多成功呢。
苏途眸色清淡,由着他沉浸了会儿,才照实回答:“消化案子。”
并温馨提示:“你知道冠盛的项目究竟有多大,如果你还决定要让我做,那我就必须提前把手里的案子全都消化掉,才能腾出时间,专注在那个项目上。”
“而我手里现有的案子,当然也包括你的办公室。”
简言之,就是想让她做新项目,就必须先配合推进旧项目。
如若不然,她就没有时间去接触新项目。
苏途认为自己的表述没有问题。
是在谈判。
程淮却不知哪里听岔了,只觉得她是在担心拿不到项目,都已经心急到在这儿摊牌,催着自己赶紧完结旧项目,才能尽快走向他给她铺好的名利场了。
可这态度又实在太不知趣了。
像有恃无恐。
笃定他一定会把项目给她似的。
他有点儿被拿捏的感觉,却又无疑有些受用。
没人会不享受被依附的感觉,既然她已经认清形式,他又何必再多计较:“放心,跑不了你的。”
苏途大约也能参透他的心理活动。
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作祟,总能催发出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就会让他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已经臣服于他。
她点了点头,也无意惊扰。
以为到这里就可以开始切入正题了,刚要打开电脑,他就又说:“月底有个行业晚宴,有空就一起去吧。”
语气像在施加恩惠。
有种既然已经便宜你了,也就不妨多便宜一些的意味。
苏途面露疑惑:“……”
程淮也不意外,毕竟就她那小工作室的定位,没听说过这种规格的活动,太正常了。
很快便说明:“来的都是业内大拿,还有不少A大知名校友,就算只是去露个脸,随便蹭两张名片,也够给你那小工作室提提档次了。”
句句都在施恩。
又句句都看不上她。
如果她拒绝,大概率还会变成不识好歹。
苏途似乎懂了,便试着翻译了下:“意思是,我得答应去参加这个晚宴,你才能把冠盛的项目给我吗?”
程淮:“……”
有些话,非要仔细剖析,尤其从她嘴里蹦出的剖析,总会变得格外刺耳。
就好像他好心给她铺路,都还要再用另一个好处哄她开心一样。
即刻就从施恩变成献媚。
可凭什么。
他又不是她的追求者。
程淮反驳:“就不能是同时邀请吗?”
苏途却仍有疑虑:“是邀请吗?”
他皱眉,已经觉得她又在不识好歹了:“不然呢?难道是我求着你一起去的吗?”
她点点头,客观询问:“既然是邀请,那我应该就有拒绝的权利了,对吧?”
他面色一僵:“……”
“开玩笑。”
苏途见好就收,没再继续下他脸面:“我当然知道你是出于关照,大发善心,想领我去开开眼界,也会再回去核对行程,认真考虑的。”
“那现在,可以先言归正传,把效果图对一下吗?”
……
一直到效果敲定,离开餐厅,陶倾清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满脸也都是“那个人是不是有病”的表情,十分不理解的发问:“苏苏姐,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怎么对个效果图,还能一会儿扯别的项目,一会儿又扯什么晚宴的。”
“说话也很奇怪,感觉好像是想让你去,但又好像不是特别想一样。”
包括对她的态度也是。
明明好像还挺看不上的,却又在不停的抛橄榄枝,不接还不行的那种。
已经不早了,苏途定位到她家的位置,把车开离停车场,没什么情绪地说:“想让我去。”
“又想让我求着他,主动让他带我去。”
“为什么啊?”
陶倾清还是觉得很迷:“想让你去就直说啊,真诚一点不好吗?”
本来挺好的事,非要搞得像威胁一样。
谁会对他心存感激啊?
苏途笑笑。
没说话。
可能上位者低头,很难真正放下自尊吧。
她也不是很理解,同样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早早就分道扬镳,识趣退场了。
陶倾清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说:“那你真的要去吗?还有那个什么项目,真的要做吗?”
“姐夫会不高兴的吧?”
她虽然不明白程淮是什么脑回路,却也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是想通过越来越多的交集,和苏途继续捆绑,直到把人彻底套牢。
这事别说是时述了,就连她都看不惯啊!
苏途眸色微黯,脑海晃过的是刚刚在饭桌上,因为静音又错过的视频通话。
默了片刻,也只是说:“今晚的事,先别告诉他。”
陶倾清:“……”-
连着几天,苏途都没在十点之前着家过。
而这个时间,时述却差不多已经睡了。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理智却明白不该随便打扰,也因为忙碌,一直都克制的还算好。
可夜里再翻看那些形单影只的照片,看着他唇角的伤口,想到他得知她今晚在做些什么,却还是没能拨通视频时的心境。
情绪顿时就有些上涌。
突然就抑制不住的,想要马上见到他。
尽管理智告诉她。
这样也是不对的。
隔天还是一股脑地起了大早,把事情压缩在下午之前完成,就不管不顾地把车开了过去。
像在刻意屏蔽什么似的。
没有提前商量,也没有上网搜索,封闭训练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想见见他。
抵达时才不到六点,距离训练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把车停在马路对面,就下车往基地大门走去,想问问看能不能申请探访,或者是等训练结束之后,运动员能不能出来一趟。
结果还没开口,保安就一脸戒备,指着门口的两道路障严肃呵止:“这里不能随便靠近!”
并摆手让她尽快离开。
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但以前听外婆说过,有家亲戚开车进山游玩,不小心误入到军事基地,当场就被拿枪指着脑袋,当成间谍抓了起来。
最后被反复搜查盘问,出来的时候人都有点吓傻了。
她也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可当下看着庄严肃穆的围挡,心里却还是清醒了点儿。
明白这不是可以儿戏的地方,更由不得她任性胡来。
满腔期待铩羽而归。
偏偏越是靠近,念头就越是深切。
明知他就在里面,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距离,却怎么也见不到的感觉。
真的不太好受。
再回到车上,心情瞬间就有点低迷,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在这儿待着,只能盲目地看看窗外,看看手机。
等着天黑,等他来电。
想问下如果她把东西放在门卫,过后他能不能出来领取。
可等视频接通,看着印象中分明还很新鲜的伤口,转瞬就已经好转结痂,而这中间五天的时间,她都没有过丝毫的参与。
立刻就又有点忍不住,还是想亲眼看看,哪怕只能隔着距离对视一下。
“我在基地门口。”
她说。
话音刚落。
他眸色一滞,视频画面就开始大幅晃动,从宿舍到走廊,从室内到室外。
意识到人好像正在往外赶,苏途顿时也有些凌乱,左右环顾了下,赶忙把车开到前面的停车位,下车就开始往回跑。
跑了几步,发现东西没拿,又回车上取了一下。
再往基地门口去时,他刚和保安交涉完,转头就从夜色里冲了出来,朝着她的方向。
只穿着件单薄卫衣,还被迎风吹得鼓起。
“怎么不穿外……”
她眉心轻蹙,还没说完,身体就被强大的臂力打捞,蓦地撞进宽阔胸膛。
而后扑鼻的清冽。
体温,心跳,与一再收紧的力道。
便油然占据感官。
马路上空空荡荡,凛风从背后经过。
身前却一片熨帖。
不知道是不是分开太久,突然的触碰让彼此都有些失神。
好半晌,苏途才想起伸手回抱住他,同样施加力道,让本就已经紧密相贴的心跳更为热烈。
声音闷在他怀里:“不冷吗?”
“不冷。”
时述扣着她的后颈,柔软发丝穿行在指缝间,清浅白茶也依稀散在鼻尖。
却直到现在都仍觉不真实般,无意识又将人搂紧了些。
苏途一度又有点难以呼吸。
但矛盾的,也不太想让他放松。
像把小狗独自丢在家里五天,不闻不问,再被他应激似的缠住时,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也想和他亲近,来尽力弥补自己的失职:“对不起。”
时述滞了一下:“……”
这才松了点力道,转而捧起她的脸,无声凝视。
像是不喜欢这句话。
不论它意味着歉疚还是自责。
苏途仰头,这才借着稀薄的月光,亲眼看见他唇角伤势,比视频里真切很多,好像已经快脱痂了。
不自觉便伸手,说不准是捣乱还是安抚的拨了两下:“疼吗?”
时述由着她摆弄,像忘了几分钟前才刚回答过这个问题一样,转瞬便翻供道:“嗯,疼。”
眼尾垂落。
声音也低淡。
一副极度缺乏关心的样子。
苏途手搭在他肩上,咯咯笑了起来。
但人还被他抱着,只能偏头示意说:“创可贴在口袋里。”
时述顺势翻出来,看到一小盒卡通的、粉色的、兔子图案的装饰创可贴,神情忽又滞了下。
苏途唇角翘起:“喜欢吗?”
他回神,表情没什么变化:“喜欢。”
她不满地啧了声:“可你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
他妥善把东西收进兜里,又说了遍:“喜欢。”
“真的?”
“嗯。”
苏途眉眼弯弯,这才把抱着他腰的那只手绕回来,提起手里的袋子说:“好吧。”
“既然这样,那这个也送给你好了。”
时述接过,维持着单手抱她的腰的动作,轻松在身侧拆封。
很快便看到个大容量的水壶,透明白的底色,瓶身印着只粉白的、双手抱着水壶乖乖喝水的红脸兔子。
苏途学着它的姿势,双手抱他的腰,脸颊微温,看着他说:“本来是想给你带点东西的,但搜了一圈,发现吃的不行,穿的也用不上,想来想去,好像就只能买个水壶了。”
而后又问:“喜欢吗?”
时述依样把东西收好,没半点儿犹豫:“喜欢。”
过后才又托起她的脸,看着她眼底乌青,和夜色里仍然可见的倦态,神情又黯下来:“最近很忙?”
苏途怔了下,视线有些飘:“…还好吧。”
日程表上虽然有大部分事项,但其实很多临时会议,上面是没有的。
他却还是通过频繁变更的安排,推断出了不少。
只有在原计划完不成的情况下。
日程才需要反复调整。
时述正色道:“我已经和商务说过了,暂时先不要再给你堆项目,等之后你真正需要了,再随时跟他们提。”
苏途抿唇:“…好。”
他敛眸,视线落点逐渐具体:“那之后,可以接电话了么?”
她眼睫扑簌:“…唔。”
感知到渐渐临近的气息,苏途烫红着脸,浅浅瑟缩了下,手指抓他衣摆,闷声提醒:“现在是在外面。”
却又不见得真想拒绝,还有点迎合的垫了垫脚。
“别挤……”
“别挤别挤……”
“小心点啊!欸欸欸——”
身后忽然传来连片低语,很快又渐次放大。
两人抱在一起,闻声望去时。
正见七八个身材高大的队员,因为站位不合,而一个个从墙角被挤出来,甚至还有两个直接摔倒在地。
不等爬起来,就不明觉厉的开始挠头赔笑:“哈、哈哈……”
而这时候喊哥显然已经没用了,意识到这一点时,众人顿时就异口同声又七嘴八舌的大声呼救:
“嫂子!”
“嫂子!”
“嫂子好——”
“嫂子对不起,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以为这样就能唤醒某人的良知。
不想时述竟眉拧愈深,面色比刚被撞破时还要冷沉。
因为不确定她会不会反感这个称呼,毕竟每个人独立的个体,她有自己的名字,未必就愿意被喊成是谁的谁。
他转身,正要说话,衣摆却被抓住。
“你们好。”她说。
“……”他蓦地回头。
苏途脸颊滚烫,声音也有些发颤,像正壮着胆子说话,否则对面很难听清:“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可以请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吗?”
时述当即愣住:“……”
前两天那条微博,她后来其实也有在朋友圈刷到过,而底下直白遍布的孤寡言论,让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他这几天在基地都是怎样被议论的。
当下便也想借着这个契机,护自己的短。
对面也愣了半天,才冷不丁有人反应过来:“照、照顾是吗?当然可以啊——”
“我可太会照顾人了!拎包提鞋样样精通!”
“我就更厉害了!别说照顾,让我暖床都行啊……”
“谢谢。”
苏途这才回头,看着面前仍未回神的人。
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而后轻声嘱咐:“好好训练,我在家等你。”——
作者有话说:这段时间身体出了点问题,脑子也不太清醒,经常坐半天写不出几个字,有时候写出来也乱七八糟的,跟预设的大纲完全不一样,最后还是要删文修文,还是没内容可以更新。
老是断更真的很抱歉,情绪断掉之后接不上我自己也很难受,但没办法,现在状态就是这样,已经在吃药调整了,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效果,后面没再写偏的话,正文大概还有20章左右,会争取尽快完结,但真的没法保证什么,等不了的宝子可以完结再来,真的抱歉。
第63章
休假后适应性训练方案, 首周的强度控制在休假前50%-60%,之后则每周递增10%-15%,直到恢复至假前最高水准。
同时需要每日进行生理检测, 来判断身体是否适应当前训练强度,并及时进行调整。
而刚恢复训练第一周到第二周之间的过度,正是数据容易产生波动、较不稳定的时候。
因此就算今天休息,每日的生理监测也必不可少。
晨起过后。
大家按通知集合,排队等待检测。
很寻常的一个早上, 寻常到都稍有些无聊了, 于是不知是谁, 忽然就突发奇想喊了句:“欸,那不是嫂子吗?她昨晚没走?”
时述下意识偏头。
与此同时, 队医的手指刚搭上他的桡动脉,瞳孔就怔然放大!
却还是秉持专业, 按捺了足足15秒。
很快,搞事的那几个就纷纷凑了过来, 人均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激情:“多少多少?”
“破百了没!”
“是不是得拉去回炉重造了?”
队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一副事很大的模样, 愕然喃喃:“……26。”
“我去——”
“15秒26,一分钟是…104?”
“国泳队长晨起静息心率104??”
“哈哈我不行了!简直奇耻大辱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般而言,运动员的静息心率普遍会在30-50之间,时述更几乎常年都处在趋近30的界点。
而晨起静息心率较往常增加10%时,当日的高强度训练就必须得先暂停了,何况是从30出头到104?增加200%还不止?!
队医人都有点不大好了,压根听不见边上的嘲笑声,当即便摁着桡动脉又测了一遍,结果还是大差不差!赶紧抬头询问:“是昨天训练强度太大了?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走走走, 快跟我去仔细检查下!”
“哈哈哈哈哈——”
边上几个头都快笑掉了,眼见事情就要闹大,才赶紧捂住肚子,按着队医解释:“没事,真的没事哈哈哈……”
“队长只是心情不好,我们几个照顾一下就没事了!”
“对对对!”
常阳狗腿地搬来一把凳子:“哥,站着是不是太累了?赶紧坐下来缓缓。”
像法不责众般,大家平时虽然挺怕他的,但当所有人都闹开了,众人也就只能勉为其难,贡献出自己微薄的一份力量了。
很快,就有两人共同把他摁下。
两个捶肩。
两个揉腿。
同时十分富有人文关怀的开始心理疏导:“这样有感觉好点了吗?”
“情绪还能不能调动起来了?”
“来,学着我的样子,先笑一个。”
见人挣扎,又立刻搬出后台:“哥你配合一点!不然任务完不成,我们该怎么跟嫂子交代?”
“她要是知道,我们这么多人都照顾不好你,又该有多担心?”
“你难道希望她每天都放心不下,每天都千里迢迢赶过来,跟你在门口mua~mua~mua~”
“嗤……”
时述终于气笑,没忍住暴力起身,毫无威严地呵斥了句:“滚!”-
终于熬到假期,苏途久违的一觉睡到中午,翻了个身,虚睁着眼解锁手机时,置顶框上果然已经显示未读。
像掐着点一样,刚发过来几分钟:【醒了么】
她不禁弯了弯唇,单手敲字:【没】
发出两秒。
视频通话就拨过来了。
苏途:“……”
虽然但是……
平时从外表是真看不出来,他谈起恋爱能有这么高需求。
昨晚才刚见过,到家的时候也打过一次视频,虽然因为那会儿已经挺晚了,聊了没多久就各自睡觉去了。
但现在确实才刚睁眼,还躺在床上醒神呢,视频就又来了。
但是怎么办呢。
还是得接呀。
她指尖轻点,屏幕上很快便浮现一张近距离的硬朗轮廓,应该是正坐在操场上,能看出今天天气不错,蓝天白云,还有细碎的阳光与和煦的风。
衬得他深邃的眉眼,也愈发清透疏朗。
而屏幕这头,窗帘还没拉开,室内仍是一片昏黑,躺在床上的人睡眼惺忪,透着倦懒,面上隐约可见晨醒时未尽的红晕,和一点赧然的神态。
并不多么精神,却很生动鲜活。
像窝在草丛里,只探出颗毛茸茸的脑袋,警惕环顾的生物,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捞出来,一把拢进怀里。
看她受惊挣扎,直至示弱妥协。
苏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莫名觉得对面沉寂的目光有些危险,声音也因此带着点儿对峙似的试探:“干嘛不说话?”
唇瓣轻轻开合,脸颊也有点鼓。
看在时述眼里,很难说是在顶撞还是揉蹭。
仿佛还能感觉到散在唇角的柔软气息。
他喉结轻滚,像正按捺着什么,又过片响,才冷不丁提及:“家里装修得怎么样了?”
苏途神情稍滞:“……”
总觉得这话不仅仅只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更多的,怕不是在点她昨晚的那句“在家等你”,像在确认他有没有听错,亦或是她有没有反悔般。
简直……
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抿了抿唇,也故意装傻:“你不是在群里吗?”
每个项目都有相应的交流群,里面会有业主、设计师、施工队,基本每隔几天,装修有一定进展的时候,曹工都会把工地的实况发到群里。
他不可能看不到,却还要特意问这么一句。
时述也没否认:“嗯。”
他当然需要确认,毕竟直到他把钥匙交到她手里时,她都没有真正答应愿意要住进去过,更多只是因为事情落到身上,不得不暂且接受而已。
昨晚却自发说了那么一句,他到现在都不太愿意翻篇的软话。
他不确定那是出于安抚还是实意,却无疑想要就此落实,也的确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被她在家等着,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了。
“软装呢?是不是也该开始看了。”他问。
虽然大件家具已经定了。
但像地毯窗帘、床单被罩,以及牙刷牙杯、毛巾拖鞋,这些软装及家居用品,到现在都还没提上日程。
苏途听得都有些恍惚了:“……”
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刚谈恋爱的时候,就开始讨论同居的事情,神情不由就有些回避,暗暗揉了揉脸说:“这些好像、也不急吧。”
硬装都还没有结束,就要开始选购牙刷床单。
是不是稍微也有点过了些?
时述却说:“急。”
“……”
装修繁琐,要买的东西不少,而他的时间又并不自由,接下来几个月的日程基本都是训练。
如果闲时不及时挑选,等训练结束再慢慢琢磨,那搬家的日期,就又不知道要推延到什么时候了。
而他现在就已经想把屏幕上,缩在被窝里的小小一团,捞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家里。
然后,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苏途总觉得他不会说情话。
却又总是会被他一本正经的简短话语,惹得面红耳赤。
附和不是,反驳也不是。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转圜。
闷了半天,才终于灵光一闪,想起什么,而后便顺着他的话说:“那你先挑自己的不就好了。”
时述:“?”
黑暗中,她眼睛明亮,眼尾微弯,俨然一副温吞乖巧的模样,却又分明透着点儿不怀好意:“不是说主卧归我吗?”
时述:“……”
她心情舒展,也很大方:“那另外两个房间,你就随便挑好了,喜欢什么,也都可以自己先买。”
“……”
反正她的时间还挺自由的,等做好了心理建设,或是拖到了不能再拖的那一步,也完全来得及。
而他要是敢反驳。
那就无异于是在承认,那天信誓旦旦和她说的话,根本就是在忽悠她!
时述被怼的默了会儿,的确是有些犯难,却又在她逐渐生出些控场的得意时,也冷不丁地想到什么。
而后眼皮轻掀,淡声询问:“可那两间,不是儿童房么?”
苏途一噎:“……”
整个人都由此僵住。
恍惚间还能想起,自己一本正经地劝他,尽量还是一步到位,把一房改成三房时,似乎才嘲笑了句:你脖子很红。
此刻却俨然一副被回旋镖扎到的样子,脸颊蹭一下涨得通红。
张了张唇,又没什么话好说。
半晌才终于恼羞成怒般,蹦出一句:“那你就去睡客厅!”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
手指胡乱点了几下,单方面结束通话。
而后浑身燥热的翻身,平躺在床上缓缓呼气。
想想又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让他去睡客厅,不就是承认,那两间的确是儿童房?
那儿童……
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面色飞涨,纯洁的大脑瞬间就闯入包括但不限于金属胸链、蕾丝内裤、人体彩绘……等等不堪入目的画面。
最后更像是破了色戒般,仅仅只是躺在床上这个是非之地,都有种极度罪恶的感觉。
很快又臊红着脸。
一把掀起被子,拉开房门,准备到外头去冷静冷静!
走出房间。
神情又不期然怔了下。
这几天太忙,她压根顾不上家里的卫生,也因为每天都待在里面,对周遭的变化感受并不太深。
直到这会儿,冷不丁想找块清净点儿的区域时,才发现头顶上气球,均有不同程度的漏气,有的悬浮在半空,有的已经掉了下来。
而地面的玫瑰,同样干瘪不一,整束的还勉强立在原地,但零碎的花瓣,却早已乱得不成型。
因此现在整个客厅,不管是天上、半空、还是地面,就全都被满满当当的占据着。
但区别在于,刚布置的时候有多精致,现在看起来就有多邋遢。
她茫然僵定了会儿。
反应过来,就想趁空收拾。
可一想到,等一切都恢复如初之后,某人留下的痕迹,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房子里,而他下次出现,又不知会是什么时候时。
动作又忽地一顿。
莫名就有点舍不得了。
与此同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低眸解锁,以为他还要追问刚刚的事情。
最后却只看到一句,朴素而日常的:【午饭在门口】
第64章
客厅最终还是保持着乱糟糟的模样。
习惯之后, 其实还蛮有种充实的意境,会让闷在里头的人感觉安全、安心。
并且还有了现成的理由,可以偷懒不用打扫卫生。
苏途吃过午饭, 又安安静静加了半天班,到傍晚的时候,某人才再次冒泡,先是提醒她该吃饭了,同时又发来一份表格。
她打开看了下。
发现是张简洁的软装材料表。
排列并不那么专业, 但特定性很强。
关于他们的家, 一共有哪些空间, 每个空间又分别需要哪些物品,全都仔仔细细地罗列了出来, 但具体选款那栏却是空的。
意思很明显,在要求她尽快挑选。
苏途缓缓滚动鼠标, 从上往下翻。
居然还真从窗帘地毯,一路看到了毛巾牙刷, 顿时就有点儿哭笑不得:【你一下午都在做这个?】
时述不疑有它:【嗯】
并正面询问:【什么时候开始看?】
苏途感觉自己好像都还没有很明确的答应过要住进去吧?现在却似乎已经被逼的全然没了退路。
甚至连稍做迂回, 他都已经等不得了。
默了会儿, 到底还是不想驳了他的热情,而且现在看来,似乎早晚也都会有那么一天,不如就痛快一点:【等忙完这阵吧】
过后又补了句:【或者你有空的话,先在网上看看也行】
总不能真的全让她挑。
又不是她一个人住,他要是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她可能也真的会有点怨气。
时述也没拒绝:【好】
总归她答应了,就怎么样都行。
于是之后几天。
苏途几乎每天睁眼,都能收到一大串未读。
内容大概就是他初步筛选了几块地毯、几种窗帘、几款电视, 来问她的最终意见,好尽快拍板填进表格。
或者就是问她,喜欢哪些牌子的床垫、四件套、花洒喷头、沐浴香氛,他好提前了解,并及时订购。
整个过程,苏途都有点像是被赶鸭子上架。
甚至都来不及发懵,就得迅速给出回应。
她倒是知道他办事一向利落,但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感觉大概就是……人都还没住进去,就快连身后事都快被安排好了。
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他,你每天训练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又好像也能预见,他大概率会说:可以平衡。
有时挑着挑着,也会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他每每询问自己的喜好,都得旁敲侧击、连蒙带猜,现在终于可以摆到明面上了,倒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搞得她都不自觉地被这种紧迫的气氛影响。
原本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现在竟然都开始担心,到了搬家的时候,租的房子还没到期,又该怎么处理了……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表格上零零总总,能在网上看好的东西,基本都有了1-3个选项,只要等房子装修好,再一次性下单购买,就能配备齐全。
而剩下的部分,就是些需要现场感受或实地挑款,才能最终敲定的了。
比如窗帘摆件、床垫椅子这些。
苏途原本是想,平时带客户去看材料的时候,也可以顺便看看。
但很奇怪,一起挑了几天,突然让她独自行动,她好像就有点不是很愿意去了,哪怕这就是工作日常,也还是会想着等他休息的时候一起,或者干脆摆烂、让他自己想办法。
一周过去。
手上亟待消化的日程,也开始渐渐趋于稳定。
周日苏途一觉睡醒,惯性去查看手机时,却意外地没有看到任何未读。
她揉了揉眼,又支着胳膊坐起来。
不确定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过去,可拉开房门,陡然看到客厅里的人影时,整个人却蓦地定住。
时述听到动静,从沙发上抬眼望去。
视线也有些许停滞。
“你怎么……”
苏途眨了眨眼,肉眼可见地懵圈:“会在这儿?”
时述起身走近:“今天休息。”
她仍在恍神:“不是封闭训练么?”
“嗯。”
他熟稔将人拢进怀中,托着她泛红的小脸,指缝穿行在柔软发丝间,轻缓摩挲着说:“打了报告,之前不确定能不能批,就没跟你提。”
“…哦。”
她还是懵懵的,像在理解这句话,也像是拨愣的有些迷糊,隔了会儿才想起来问:“那、什么时候回?”
“十点前到。”他看着她说。
那保守估计。
八点之前就得走了。
苏途回神,举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快一点了。
只剩下七个小时。
有了这个概念。
心态顿时就有些紧迫,抬头看向他的神情也略略紧张:“那我们一会儿干嘛?”
她还穿着睡衣,身上散着从被窝带出的余温,与清淡的馨香,看向他的眼睛认真而明亮,张合的唇瓣亦鲜红饱满。
一星期没见。
甚至一星期之前,也只在基地门口,短暂温存过几分钟而已。
时述眸色微黯,实话是想说:就待在家里行么。
又怕吓着她。
最终便只是按约定过的方向说:“都行,看材料、或者看电影。”
“昂…”
苏途被盯得脸颊发烫,眼尾又躲闪似的垂下来,微微屏息道:“那我、去收拾一下。”
而后伸手把人推开,故作镇定地进了浴室,对着镜子,禁不住地扬起唇角。
其实还是挺难为情的。
在刚恋爱不久,又隔了段时间没见的情况下,惯性就有点儿扭捏磨蹭,又因为时间不多,而矛盾的不想浪费。
没过多久,苏途便洗漱出来。
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乱了半个月的客厅,此刻已然变得整洁一新。
原本干枯的花瓣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束全新的灰紫曼塔。
所有气球也被彻底放空气体,只剩下薄薄一层塑膜,像一沓本子一样,被一个个叠放在一起。
而这两样,则全都摆在同样被收拾干净的工作台上,看着清新又亮眼。
她怔神片刻,才迟缓回头:“…你收拾的?”
事实证明,屋子乱成那样,竟然还能住的下去,还被男朋友当场撞见。
这种事情,是真的会有点社死……
时述却不以为然:“嗯。”
关注到的重点,也只是他走了这么久,她都还舍不得清理这些东西。
本来上周看到她微博时,他就想请人上门清理了,后来想想,又觉得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好,便按捺到今天,趁她睡醒前理了一下。
但他其实也不能保证,之后每回都能有机会亲力亲为,只能交代说:“下回花枯了,就别留着了,我再送新的给你。”
如果她喜欢,他可以一直保证新鲜供货。
而不必这样守着衰败念念不忘。
心思被揭穿,同样会让人有点儿难为情。
苏途抿了抿唇,狡辩一般,没什么力度地咕哝了声:“可你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枯?”
他每次送的都不一样。
每种花的花期也都不一样。
甚至每个批次凋零的速度都不一样。
所以,他又该怎样确定,要在什么时候给她续上新的?
她以为他会说,等快枯的时候,让自己告诉他一声就好。
他却没说话,只一把将人抱放到工作台上,捧着她的脸,俯身逼近。
轻缓贴触了会儿,才伸手,边从身侧抽出一支花束,边摩挲着她红润唇瓣,声线暗哑道:“这支我带走。”
苏途气息微乱。
抓着他的肩膀,迷蒙睁眼:“…嗯?”
时述将花放到一旁,泛着馨香的指尖,转瞬又绕至后颈,低磁嗓音亦随之浸入齿关:“等它枯了,我就知道,该送你新的了。”-
近一小时过去。
两人才一前一后,掌心交握着离开客厅。
时述原本想带人吃点好的。
但时间不早,苏途选择在楼下随便吃点,就让人直接开车去了家居商城。
本以为有了一周的选购交流,加上之前经常被误会的经历,这趟行程多少会有所适应。
哪知看软装的感受,竟远要比硬装还要微妙许多。
当导购员一口一句先生太太,并热情地介绍说——
“这款氛围感窗帘,材质和款式都偏慵懒松弛,要是再搭配绿植或香氛,很容易就能营造出柔和的化学反应。”
“透光性也很有讲究,双层拉上的遮光率是100%,适合休息日想多睡一会儿的时候使用,单层则是80%的遮光率,既能阻挡外围视野,又能允许一定的光线透进来,即使夜里不开灯,也能保证很自然的亲密氛围,甚至可能会比开灯还有意境。”
“很适合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夫妻,在繁忙疲惫的工作之余,日常维系感情……”
——苏途的脸颊毫无意外,还是蹭一下便烧红起来。
原本还挺想要的。
这会儿却被搞得有点骑虎难下。
因为如果确定要的话,几乎就等同于默认,要和他在80%透光率的夜里做些什么。
但要是拒绝,又让人家介绍了这么久,是不是也有点儿不太好……
时述的反应倒是相对淡定些。
但仔细看的话,其实也能发现,脖颈处泛着细微的薄红,且和她对视时,目光也较平时有所漂浮,甚至还有点儿促狭。
像是已经到了那一步。
却还不知道,她到底愿不愿意一样。
好半晌,见她仍然没有表态的意思,才清了清嗓子,阻止导购继续往下说:“就这款吧。”
至多,等挂上之后,她要是不喜欢,再换新的就是了。
窗帘店出来。
两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如释重负,转头却又呆愣愣地进了一家床垫店。
毫无疑问,导购的话术更微妙了——
“这款独立装袋弹簧床垫,是我们专门为情侣打造的,每个弹簧都是独立承托,支撑性很强,夜里不论是翻身还是亲近,几乎都没有干扰。”
“除此之外,高密度记忆棉也能完美贴合曲线,云柔触感让躺下的瞬间,就像是被温柔拥抱,静音效果可见一斑。”
“如果家里隔音不是很好,担心会被人听见些什么的话,这一款绝对就是最优选项……”
光说不算。
还极力推荐两人一块儿躺上去,亲身试睡。
因为是旗舰款,这张床垫就被单独铺在一个独立空间,两人挨在一起,局促躺下后,导购便伸手关闭室内主灯。
说是可以沉浸式体验,夜里共同躺在这样一张床上,不期然望向彼此时,会是一种怎样温馨柔软的感受。
然而顶灯“啪——”一声。
关掉的瞬间。
苏途能感觉到的。
其实就只有无尽的僵硬与尴尬……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一起睡过一次。
但那会儿他正发着烧,情绪也不太稳定,她会留下陪他,更大的程度上,也只是出于安抚。
而现在他们已经确定关系,也有过亲密接触,这时候再躺在一张床上,不管是体验与否,都不可能会让人感到轻松。
何况这还是公共场合,还有人时刻盯着他们,怎么可能沉浸得下来啊……
她双手绞在一起,挺尸一样“感受”了会儿,才暗暗偏头,往身侧看去。
乍一对上昏暗中,深不可测的沉寂目光,心跳当即便漏了一拍。
下意识错开视线。
又按捺了两秒,才状若无事地坐起身来。
导购见状,很快便开灯走近,热情询问:“感觉怎么样?”
“……”
苏途心如擂鼓,满脑子都是刚刚躺在床上时,他眸底不加掩饰的侵略意味,不论她意愿如何,说不紧张都一定是假的。
当下便抓着床沿,糊弄似的胡言乱语:“好像、有点太软了。”
导购愣了下:“不会呀,我们这款做的是软硬适中的。”
但很快又说:“要是您喜欢偏硬些的话,外面也还有别的选择,我可以再带你们出去看看。”
感觉边上的人也坐了起来,她心里愈发有些紧绷,没去看他的眼睛,只带着求助意味,勾了勾身侧的手指:“先…不用了吧。”
他们的确才刚在一起。
如果他是直接买完床垫,送回家里,仔细想想,她应该也能接受。
但这会儿什么都还没发生,就要躺在这里讨论一起睡觉的事情,尺度就实在是有点……妙不可言。
她心里想着再缓缓,反正订购的床也还没送到,床垫确实也没那么着急。
而且自己都已经陪他看那么多软装了,总不至于都到这会儿了,他还要质疑她的意愿如何吧。
而时述看着她指尖勾着自己的同时,从腕部滑落的手串,声音却还是没来由地淡了下来:“麻烦你了。”
“我们再考虑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从床垫店出来之后,苏途总感觉他的情绪有点不对。
但又不是很确定。
因为不论情绪高不高,他基本就都是那副表情,而且他从基地出来也已经快一天了,人到傍晚的时候,情绪有点回落也很正常。
便也没有多想,见时间差不多,家居商城也快歇业了,就把人拉住说:“其它的下次再看吧。”
本来一次看完就不太现实。
时述也没反驳,只清淡地“嗯”了声,过后又问:“饿么?”
苏途摇头:“还不到五点,而且我才刚吃没多久。”
封训期间饮食管控严格,就算打报告外出,也必须遵循安全规范,因此为了避免麻烦,他中午就没吃,晚上估计也不会吃。
所以她其实也不太想,把时间花在让他看自己吃饭上。
时述便领着人往电梯走:“那先去隔壁商场逛一会儿?等饿了再吃。”
苏途闻言,稍愣了下:“……”
感觉他不太像是会逛商场的人。
但想到只剩三个小时,的确也没什么事好做,而且要是逛商场的话,也可以再给他买点东西,便点头应了。
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只送了创可贴和水壶。
确实是寒碜了些。
她这样想着,却没想到他说的隔壁商场,竟然是本市最大的奢牌商场。
一个连一线彩妆,都只能待在负一楼的地方。
当即就有些退缩,感觉自己要是在这里给他挑礼物,最后怕不是,又只能买得起一条内裤……
但很快,她就因为被目的明确地带到了珠宝区,而开始顾不上去想这些了。
刚看完家居。
又来看珠宝?
她心口一跳,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挑戒指,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凌乱了。
片刻后,却只是被领到了手链柜前。
时述低眸:“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途茫然眨眼:“……”
事态与预料的不同,她的混乱却并没有因此缓解:“为什么又买手链?家里不是有很多了吗?”
他语气笃定:“但你不喜欢。”
她反驳:“我没有不喜欢呀。”
他垂睨着她,默了会儿,才像是单纯询问一般,平静道:“那为什么不戴。”
“因为……”
太贵了呀。
她下意识想说。
但似乎又不太能够成立。
因为第一次在夜市里挑的那条,其实并不贵,甚至还没有她手上的这条贵。
她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同时也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要一直给自己买手链?
第一次在夜市,可能只是巧合。
第二次他在国外比赛,代购当地的特色珠宝,也无可厚非。
第三次他为了返还她退回的礼物,报复性地一次买了6条,也还算合理。
第四次他准备和她表白,又买了她已经拥有了8条的手链。
到这里就已经有点奇怪了。
按理来说,她已经有了8条,也没有再想退还的意思,而表白这么严肃的时刻,他不应该要换点别的,项链或戒指之类的来送,才更加合理吗?
可他不仅没换。
还要在看完家居,心情好像有点不对的时候,又带自己来买手链?
原因是像他说得那样,因为买了那么多,她都还是不愿意戴,就说明她其实并不喜欢,所以想一直买到她满意为止吗?
好像也说得通。
但她又莫名觉得。
应该不止是这样。
没来由的,心里蹿起一个猜测,让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继而缓缓抬起:“你是……”
“想让我把这条换下来吗?”
时述眸色冷沉,一言不发。
像在蔑视自己,竟然会在意这样不值一提的事情。
苏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却仍旧不解:“为什么?”
“你知道它是谁送的?”
他蹙眉。
已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便更像是坐实猜测般,进一步验证:“可我要是不愿意摘呢?”
“……”
时述眼睫一颤。
薄白眼皮撩起,无声凝视她。
臭男人。
成天胡思乱想,还敢眼神警告她!
苏途暗暗咬牙,倒还真想看看,他究竟有多能忍:“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也觉得一直瞒着你不太好。”
时述:“……”
她晃了晃手腕,语调轻快,像完全不觉得这样吃着锅里看着碗里有什么不对:“确实,我很喜欢这条手串,心里也还惦记着送我的人,即使以后不能再见面,我也绝对不可能忘得掉。”
“而且,类似这样的物件,我家里还有很多,都是同一个人送的。”
“你要跟我回去看看吗?”
时述下颌紧绷,面色已然沉到极点。
浑身散发的低压,也分明正将气氛逼至撕裂边缘,像是在问:这样做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可静默半晌,最后却只颤了下指尖,淡然道:“去吃饭吧。”
苏途:“……”
憋死你算了!
她心中暗骂,面色也不好看:“不吃!”
更不由分说,直接扯过他外套领口,冷声勒令:“不想跟你逛了,现在就送我回去。”
……
车子一来一回。
再回到地库时,车厢里的氛围却已然从暧昧旖旎变得空前紧张,整段路程,两人更是连半句交流都没有。
下了车,苏途就转身往电梯走去。
发现人没跟上,又回过头去,无声凝视。
时述停在原地。
长睫微垂,敛住眸底黯淡,坚硬的磁场也不知何时变得灰败。
他可以忍受,她还没有彻底忘掉别人,也已经在尽力压制情绪,让自己不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可她却要把一切剖开,将她与别人的过往,全都铺开来让他欣赏。
这是不是。
也有点太考验他的韧性了?
他薄唇紧抿,铁了心要回避般。
终于开口的声音,亦低淡的像在求她放过他:“时间不早,我先回基地了,行么?”
苏途:“……”
他行事一向干脆,她还从没见过有如此拖泥带水的时候,从商场到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她在把他押往刑场一样。
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压抑。
明知时间不早,还在故意拖延时间。
一会儿回去睡不着,罪名还不是要扣在她头上。
苏途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而后冷淡抬眼,一副执意要和他摊牌的模样说:“你要是现在走,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时述愣住:“……”
顿了片刻,她又像下最后通牒般,逼他选择:“跟我上去,看完那些东西,你要是觉得能忍,我们就继续。”
“要是忍不了,想跟我分手,也全都随你。”
他眸色颤动:“……”
有点难以置信,刚刚还红着脸跟自己一起逛家居的人,转瞬就又生出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念头。
只为了坚定维护另一个人。
喉结艰涩滚动,连残存的信念也被悔意淹没,时间却回不到他置气要带她去挑选手链之前。
除了陪她上楼,任由一切赤.裸裸的铺开。
他别无他选。
……
进了客厅。
苏途径直走到工作台前,熟门熟路打开一个抽屉,从整体摆放的9条手链旁边,翻出一个手工缝制的老旧布包。
时述视线行经,眸色又黯下来。
心中亦愈发自嘲。
原来他送的东西。
一直都是这样,随意和别人送的放在一处。
反应莫名其妙的。
看得苏途更加恼火。
成天胡思乱想,也不知道到底在心里把她想成什么样了。
现在就连想跟他好好坦白,都搞得像她在逼良为娼一样,把这么个黄花大闺男,逼得都不会笑了!
她板着脸,顿时就连人站在面前,高得把自己的气势都给挤弱了,也开始有点看不惯。
当即便指着一旁的办公椅,没好气地勒令道:“坐下!”
已经到了这一步。
时述也没什么好反抗的,闻言便麻木照做。
苏途抿唇,也懒得再看他这副好像被谁辜负了似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低头靠在工作台前,便拉开布包拉链。
稍微翻了一下,就精准找到一个红色绒布小包,打开袋口,又从中取出一张产品说明,才举起左手说:“这个你已经见过了,算是这里头最有意义的一件了吧。”
说完便摊开说明,把上面的内容提炼重点念了出来:“海蓝宝,适宜人群:不善表达之人、缺乏自信之人,功效:增强自信与勇气,增强沟通能力,提升亲和力,从而改善人缘。”
念完就把小包和说明放到桌上。
方便让他检阅。
接着又从布包里翻出第二条手串,同样照着念说明:“粉水晶,主人缘与情感,可改善人际关系,增加与家人的感情纽带。”
说完又放到桌上,继续念第三条:“黄水晶,对应太阳轮,提升自信与沟通能力,间接改善亲缘疏离感。”
第四条:“紫水晶,适合脑力工作者或学生,提升人际关系,增强智慧与创造力。”
再之后就是些别的:“红绳护身符,象征吉祥与驱邪,可以增强人际关系,促进与亲人的联结。”
“翡翠玉石,被视为大地之精,有驱邪、保平安、调合气场的功效,可增强人际关系中的和谐能量……”
时述越听越有些怔然,刻意淡去的注意力也渐次回笼,促使他缓慢抬眼,看向桌上的物件与文字。
改善人缘。
改善人际关系。
改善亲缘疏离。
提升人际关系。
增强人际关系……
全是这些,明显带着迷信意味的期盼。
怎么看,都不会像是二十出头的男性,会送的礼物。
他眉心紧蹙,难能也有些茫然,像逐渐看不懂事态了般,只能扣住她的手腕,抬眸询问:“这些……”
“都是谁送你的?”
话虽说这样问,可出口的同时,脑海却联动似的,倏然掠过一道从前时常会出现在她社媒中的老者身影……
神情因而愈发僵定。
苏途话音被打断,视线自手腕游弋,进而看向他怔忡眼底,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不是都知道么?”
时述:“……”
这时候知道问了?
早干嘛去了。
见他的反应,应该是已经了解差不多了,她便也没再继续往下念,只把布包搭放到桌上,垂眼同他确认:“能忍吗?”
“还是想分手?”——
作者有话说:ps:手链寓意引自网络。
第65章
“不分。”
时述绷着脸, 周身磁场又归于冷硬,大掌利落一带,便将人抱坐在腿上, 警告一般:“以后别再说这话。”
“……”
苏途全无防备,冷不丁跌坐在他身上,手指下意识攥他肩膀,神情也有些应激似的紧绷。
说话就说话。
总这么动手动脚算怎么回事。
她原本也不是很适应这个姿势,何况现在还在僵持着的状态, 只能极力忽略腿肌带来的威慑, 保留意见道:“你先告诉我, 你以为是谁送的?”
时述静默俯视着她。
连提起那个名字都感到抗拒般,并不言语。
交流不了?
苏途识趣点头, 也不说话,只摁着肩膀准备起身。
下一秒却又被原路拢了回去。
时述垂眼, 又默了会儿,总算妥协:“程淮。”
苏途却不懂了:“为什么?”
她其实到现在都挺不理解的, 这手串上面又没刻字, 为什么大家都默认是他送的?
时述这才被问愣了下:“……”
为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很具体的原因, 就是见她一刻不离,不管穿什么衣服,能不能搭配,都一定会戴着,又总是一副很珍视的样子。
而他送了那么多,却从未见她真正戴上手过。
所以自然而然就那么想了。
意思就是。
连个罪名都没有,就可以给她定罪了?
苏途咬牙:“那你为什么不问?”
之前也就算了,现在都在一起了,女朋友还一直贴身戴着前男友送的礼物, 这他都能忍??
时述:“问了。”
苏途:“?”
“之前有次在泳池,手链掉了,问过你,是不是很重要。”
“……”
苏途拧眉回忆了下,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可结合上下文,却好像更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她一脸匪夷所思:“你管那叫问?”
“……”
也有点被亵渎到的意思:“而且很重要,就一定得是他送的吗?”
“……”
更越说越有些气急:“我看着像是那么长情的人吗?”
“……”
时述瞳孔微缩。
眸色陡然沉了下来。
苏途话音一顿,猛然意识到什么:“……”
她脊背僵直,登时就有种气势汹汹走到对手面前,却冷不丁被自己绊了一跤的咂舌:“不、不是——”
“我们就事论事,现在是在说我和他的事呢。”
时述扬眉,面带审判:“你和他还有事?”
苏途神情一滞:“……”
下意识自保道:“当、当然没有……”吧。
浑然有些底气不足。
同时也有点不解,好像就在十秒之前,自己还是那个发起审判的人吧?
现在怎么……
突然就被钳住下巴,像猎物一样被送到猎人面前。
时述倾身抵近,忽略她话里的不确定,看着脸颊被捏得鼓起后,愈发好亲的样子,倏然咬住她红润下唇,一锤定音:“那有什么好说的。”
她睁大眼睛:“唔……”
哪怕已经知道事情并非自己所想,他的气压也并没有多少回升。
毕竟被女朋友恐吓分手,还当着面自认并不长情,可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何况发现她心里早已不再有别人的位置后,随之翻涌的,便是他这几个月来平白无故跌涨的情绪,该如何平息的计较。
所以不论是不是他自己瞎想,是惊喜还是惊吓。
都需要尽数从她身上讨回来。
他沉着呼吸,没有丝毫过度,便猝然顶开齿关,捏着下巴的大掌绕至后颈,强硬向前施力,迫使她仰头与自己接吻。
苏途话说到一半就被迫打断,面色也因为高温与缺氧而极速憋涨,整个人更像只脱水的鱼,仅仅几秒过去,便干涸到濒临窒息。
她不住仰头,极力从辗转交融的呼吸间汲取氧气,身体却因此一再后仰,只能抓着他的肩膀维系平衡。
眸色氤氲间,心里也还是有点较劲。
真的很烦。
每次说不清楚就知道强吻!
她才刚把事情铺开,都还没来得及理论什么,就又被制裁了!
但讲道理。
她想把事情说清楚,难道不是在为他好吗?
否则谁知道某些人下次是真准备把珠宝店买下来,还是又要在泳池里泡到地老天荒?
一天天患得患失的,很好受吗?
想到这里,她就又开始忍不住,想给他刚好的嘴角,再添个新的印记了!
也试了一下,但不知是因为被亲的身体发软,还是别的什么,没咬下去。
却又还是不甘心,任由他继续把控事态。
很快便抱着他的脖颈,借力坐直些后,就一把将人压向椅背。
过后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在他怀里慢慢挪动调整,一直到从侧坐变成跨坐在他身上,从而居高临的掌控这个吻。
发现她的意图,时述非但没阻止,还在她事成之后,又有点扭捏的不敢坐实时,一把扣着她的后腰,将人彻底压向自己。
“嗯……”
苏途才刚有点上位者的体验感,就又被弄出声音,顿时就有点不甘示弱,开始更加主动勾他的舌尖。
随着气息交换的韵律,手指收紧又放松,时而抱着脖颈抓他发梢,时而搭在肩上捏他耳垂……
两人都带着点儿气性,一时间均有些不管不顾,互相报复似的越吻越深,直至交融的呼吸渐次高涨,一度到了近乎灼人的地步。
紧贴的小腹终于生出异样,猝不及防被什么顶住。
拥吻倏然停滞。
苏途迷蒙着眼,拉开距离时,恰好撞见他凝视自己的沉寂黑眸,正泛着载满野心的丝丝猩红。
才吓傻了般,陡然颤栗了下-
两分钟后。
苏途被单独抱放在办公椅上,神情僵定地望着浴室的方向,直到呼吸慢慢平复,才后知后觉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烫红着脸,偏开视线。
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再看过去,脑海更不受控地开始浮想他现在的样子,顺便还低头替他看了眼时间:19:12。
还有48分钟。
应该、够吧?
渐渐又有点想笑,有种旗开得胜的意思,想等人出来后问问,下次还敢不敢再随便强吻了?
底气却又没那么足。
总觉得自己要是再得意下去,保不齐哪天就真要被彻底制裁了。
以及再环顾这片工作区域时,心里也不禁开始有些微妙了,好像他们每次在家,都会在这个地方发生点什么。
这次是起了反应,下次……
她脸颊生滚,立刻便撑着扶手站起来,一本正经地绕到沙发前,刚一坐下,浴室门就“咔哒”响起。
“这么快?”
她愣了下,回头见人出来,下意识便说:“还有时间呀。”
视线更不受控地往某处瞥了一眼,再抬头时,看向他的眼神也溢着明显的好奇,像是在问:
是解决了,还是控制住了?
很难说是在关心还是挑衅。
时述眯缝着眼,哑着声音警告:“苏途。”
“别招我。”
小气。
她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也很识时务,既然这样:“那你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还真是时间不早,确认他没法对她做什么了吧?
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时述并不回应,只提步绕到沙发前,而后伸手一捞,不由分说、又将人抱到了腿上。
苏途浑身一凛:“干、干嘛。”
只剩半个多小时了,他难不成还真想……
还知道怕。
时述垂睨着她,隔了会儿,才缓声开口:“怎么会有那么多?”
苏途眨眼:“什么?”
“手串。”
“昂…”
问她话的时候倒是挺积极的。
怎么她问话的时候就只知道逃避了?
苏途抿唇,没跟他一般见识,语气却不免有些敷衍:“简单来说,就是求了一个,没用,就又求了一个。”
“一直没用,就一直求,最后就攒这么多了。”
时述却还是听出了些刻意掩盖的黯然。
像伤好了之后再被提及,说深了反而让人觉得矫情,便只能微微一笑,说哦、那其实也没什么。
他却揉着她的脸,执意要听:“详细点说呢?”
“……”
苏途抬眼,面色有些僵定。
倒不是有多排斥,只是她从没和人说过这些,也没想过有天会说,突然就要深入提及,多少都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她默了默,有点想反驳详细要说好久,可看着他笃定的目光,又觉得最后可能还是要说。
而且,从长远的相处来看,他们好像也应该是要互相了解的。
最后便还是垂着眼尾,斟酌着开口:“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没人愿意要我,最后就只能跟着外婆……”
那个年代,单亲家庭还是个挺敏感的现象,何况她这基本都快相当于是孤儿了,所以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而苏厚生和许智云,也都在专心经营自己的新家庭,没人愿意分出精力来关心她。
总之,就是各方面人缘都挺差的,看在老一辈人眼里,也就是命格问题了。
所以杨书佩就带她去算了命,结论是她姓名不祥:苏途、殊途,注定就是六亲缘浅、人情淡薄的命。
化解的方式有两种,要么改名,要么找到合适的护身符。
但那个时候,改名流程已经较为严格了,需要父母陪同带证件去办,但那两人都推脱没空,杨书佩也不怎么识字,最后就是跑了好几趟,事情也没办下来。
改名不成,当然就是要去求护身符了。
一开始挑的还都是些翡翠玉石、红绳转运珠之类的传统物件。
但苏途小时候皮,总是蹦蹦跳跳的,首饰戴身上碍事,还总容易丢,之后就干脆塞书包里,也算是贴身携带了。
杨书佩以为那是女孩子大了爱美,觉得翡翠红绳不好看,后来就变着法子,开始被大师忽悠着买水晶了。
但直到快把所有颜色的水晶集齐,生活也还是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她举起左手,将袖口往下拉了点:“直到买了这一条。”
那时苏途在上大学,许智云不知怎么,就开始主动和她热络起来,经常就会打电话请她去家里坐坐。
杨书佩自然就以为是手串显灵了。
但她不知道,许智云之所以会让苏途过去,是因为她的小儿子快小升初了,突然就变得非常顽皮,她管不住、工作也忙,只能找苏途去试一试。
而许智云也不知道,她之所以能管住,是因为每次过去,都会在包里装两个家长们不让吃的汉堡。
本质而言,这其实就是个谎言。
但事情能发展到这里,苏途觉得就已经挺好了,因为她想要的,就是杨书佩能够“心愿达成”,不要再每天操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也不会再动不动就被大师坑钱了。
因此那段时间,她经常就会把手串戴在手上,有时候出门忘记摘,也有戴到学校过,但时间一久,最后还是压箱底了,压了好几年,直到去年杨书佩去世,才又从抽屉里翻出来。
说不上为什么。
从前一直被说亲缘浅薄,她就算有在配合“化解”,却也不见得真的信过,可等真正的家人走了,却又开始希望,这化解方式其实是有用的了。
她定定看着腕上的宝蓝手串,神思一转,忽然就笑了下:“不过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有点用?”
她现在不仅有朋友,还有男朋友了。
不是么。
想到这里,她又将袖子再往下拉了点儿,露出下方金属质地的太阳花手链,弯着眼尾,炫耀一般亮给面前的人看:“所以我决定,以后就这样戴了。”
“好看吗?”
时述垂眼,视线认真停驻了会儿,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将那冷清的玫瑰金粉衬得更加闪耀:“好看。”
他伸手,把那孤零零立着的手臂带至腰间,从而将人拢进怀里,揉着她的脑袋,保证说:“很快,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家了。”
暖黄灯光下,两人垫靠在彼此肩上,感知着咫尺间的体温与心跳。
各自都沉默了会儿。
其实关于这些事,过去这么久了,苏途的感受基本都已固化,也不会再时常拿出来解读。
但现在仔细想想,才发现这条手串她大学那会儿就戴过,且似乎刚好就是在和程淮交往那段时间,之后分手,她把手链收起来了,到去年传出他准备回国的消息,她又翻出来戴了。
的确也有点过于巧合了。
也许对此不关注的人感觉不到,可但凡有点了解的,都知道她平时几乎是不戴首饰的,却独独对这一串情有独钟。
所以几个月前的晚宴上,方沁才会盯着她的手腕,突然就应激起来。
既然方沁是这样。
那他呢?
苏途想到什么,忽然喊他:“时述。”
他靠在她身上,低声应着:“嗯。”
她拉开一点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以为的?”
像是知道他大概率不会老实回答,于是边说边猜:“要是在教我游泳之前的话,那是在会议室对平面的时候?还是在茶室忽悠我签不平等条约的时候?”
说着又想起什么:“不对,年夜那晚我就已经戴上了,按你对我虎视眈眈的程度,不可能注意不到。”
“所以也就是说,起码从年夜那晚开始,你有一直以为我心里还有——”
话没说完。
他就又冷着脸,将人摁了回去。
苏途脑袋被扣在他肩上,懵懵地眨了眨眼,有点儿无语:“……”
又装死?
自己也觉得挂不住了是吧?
她顺了顺思路,没忍住拍了下他的腰:“你怎么这么能憋啊?”
时述:“……”
想到什么,她又笑起来:“要是我今天没问,是不是还打算这样一直憋下去?整天委屈巴巴的,像个小媳妇一样……”
意识到这样是堵不住她的嘴的,时述又把人转回来,扣着后颈就打算亲。
却被苏途伸手挡住。
她笑眼盈盈,一副在劝人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口吻:“说话就说话。”
“别乱亲。”
时述:“……”
见他没再硬来,她这才收敛笑意,反而奖励似的,凑上去亲了一下。
时述一怔,抬眼看她。
“这次就算了。”她大人大量,转而捧着他的脸,试探性地问:“但你要不要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话憋着没说?”
他眸色稍滞,顿了下还是说:“没有。”
“真没有?”
“……”
她了然地“哦”了一声,点点头说:“那我之后要加入冠盛的项目,你应该也什么意见……嗯——”
扣着后腰的大掌蓦地收紧,并警示性的掐了一把。
有点痒,把人激得在怀里扑腾了下,发出羞耻的声音,白皙小脸倏然染透,连埋怨都透着软意:“干嘛?”
“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时述喉结轻滚。
没犹豫,当下便咬住她颤动红唇:“不行。”
苏途呼吸微窒。
声音有些抖:“为、为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
只含着柔软唇瓣,在细密吮吻间,一下下顶撞,继而悄无声息地攻城略池。
力道一再加深,以至她的身形不住后仰,在逐渐失去重心后,终于拥吻着一同跌进狭窄沙发。
体温在喘息间急剧蹿升,他自来稳定的心率,在靠近她时,亦从未有过平缓的时刻。
身体紧密相贴,让彼此的感知都极尽具体。
小腹间的异样去而复返,更有种已然压制不住,便干脆放任的趋势。
苏途整个人都被困在逼仄的沙发里,每一下被亲狠时微微的扑腾,都像是在和他的身体缠绵摩擦。
浑身滚烫又僵硬,全然不知该怎么应对,终于快哭出来似的,呜咽喊他:“时、时述……”
你好烫。
好奇怪……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腿,试图让身体往上去,好错开一点位置,动作却软的像在蹭他的腿。
而后瞬息之间,就感觉到他的腿肌连着腹肌那一整片,都变得更加坚硬。
“别动。”
时述扣着她的腰,难挨的喘了一下,热气呵在颤动的下巴上,转瞬便烫红一片。
他低眸,垂睨了会儿身下无助望着自己的迷蒙泪眼,说不上是安抚还是不自控的,又俯身咬着她的下巴,微微喘息:“让我亲一会儿。”
这样说。
便是没打算做什么了。
身体却还是被缓慢游弋的气息,带得不住颤栗,只能牢牢抓住他的肩,强自按捺。
她又喊他:“时述……”
“嗯。”
他气息很沉,流连在她脖颈间,引得浑身都蹿起一阵酥麻,抑制不住的轻哼了声,才颤声道:“你还没回答我。”
“为、为什么不行?”
她固然是想把事情理清楚,来洗清自己的嫌疑,却也同样是有点心疼他。
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和大家一样,认为她在苦等程淮回国,想等她彻底忘掉那个人后,再和自己走到一起。
所以情愿追的慢一点,稳一点,才会迟迟不敢表白,总觉得还不够慎重。
而当他们之间有些许升温,眼见着事情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程淮却突然出现时,他心里其实是有点恐慌的。
那时她还没有摘下手串,却又没有抗拒和他的接触,在他看来,岂不就是自己在一心二用?
所以他才会躲起来,冷了自己整整五天,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结果。
到这时为止,他其实都并没有立场来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把手串摘下来。
而等她生气,退还所有他赠予的礼物后,他就已经是从不能问,变成了不敢问。
怕她生气。
怕自己会直接出局。
所以哪怕她到H市的当晚,就明确安抚过,让他在家里等自己,他却还是不放心的追了过来。
所以即使她把他丢在酒店,单独和程淮外出,他也一句都没有过问,只默默把自己泡在泳池里。
所以就算他们已经在一起,他还是会经常患得患失,总觉得拥有的一切并不牢固,才会想尽快把自己接回家里,才会因为她主动揭露真相时,极力逃避……
她其实有点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一方面,他居然喜欢她到人性的底色都模糊了,也可以够容忍。
另一方面,憋了这么久,他到底又因此受了多少委屈啊?
“为什么?”
她勾着他的脖颈,鼓励似的捏了捏他的耳垂:“你说出来,我就答应你。”
他动作一滞:“……”
沉出口气,顿了会儿,才从她颈间抬眼,声线冷硬:“我不喜欢。”
她锁骨已然赤红一片,全是他留下的印记:“不喜欢什么?”
他呼吸微乱,拇指摩挲着其中一处,语气仍旧淡漠:“你和他接触。”
她却笑起来,唇色潋滟:“那就不做。”
他愣了下:“……”
即使已经知道事情并非自己所想,但他的惯性思维却还有些停滞。
因此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还是略有些意外。
这样柔软的时刻。
全都属于他。
可尽管这样,他还是着急想把她接回家,同时因为缩在狭窄的沙发里,忍得有点辛苦,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些什么。
于是指腹摩挲力道渐深,像讨好,也像胁迫:“下午那张床垫,喜欢么?”
苏途怔了下:“……”
小腹还被顶着,又说到床垫,本就烧红一片的脸颊愈发滚烫:“不喜……唔——”
唇瓣被衔住,不轻不重的咬了下,大掌顺着手臂绕直腰侧,不紧不慢掐了一把。
动作和语气都充满警示:“喜欢么?”
不满意。
便强硬重来。
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都仍有些灼人,稍有不慎就要将阻隔撕开般,吓得她立刻就老实不少:“喜…喜欢。”
时述眸色深沉,看着她说:“明天去买下来。”
她视线闪避,红着脸应声:“…知道了。”
第66章
效果图签订后。
施工图的出图时间是7-14个工作日。
办公项目场地大, 加上每个空间立面的工艺都不尽相同,且大面积造型的转角衔接也需要慎重,所以出图难度会相对较大一些。
基本都会用满整14天。
但之前效果图顺延的那一个星期, 苏途就提前让人把八大图先画了出来。
加上效果敲定后的一个星期,到现在除了些亟待协商的造型细节,其它部分差不多都已经在收尾了。
因此周一一早,苏途就先去了趟施工图公司,和相应的制图员对了趟图, 把所有问题都尽数理清, 才好让人继续往下推进。
回到工作室, 又把上周同步让材料商寄送的小样包裹,一个个拎到会议室拆出来, 而后放在pvc板面上逐个比对。
其中有两块拉丝黑古铜效果很接近,她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便打开手机,准备再参照效果图看一下, 却率先被未读消息吸引注意。
工作消息是读不完的, 她一般都会等手上空一点时, 再集中查看。
但置顶消息不一样,哪怕只是瞥一眼过去,也很难忍住不去关注,不论是对象还是内容。
时述:【床垫】
“……”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偏偏她又都能听懂,但想起自己昨晚被威胁的情形,还是有那么点不想配合:【床垫怎么了?】
午餐时间,手机就在身边。
他回得很快,却好像是有点被噎住了:【……】
隔了会儿, 才无奈把话展开:【说好今天去买】
苏途弯唇,也算是发现,自己好像只有在隔空叫板的时候,才勉强能有点可行性,而当着面的时候,就只有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份。
因此愈发故意:【可我今天没空欸】
时述察觉她的意图,也挺配合:【明天?】
苏途弯唇:【明天也挺忙的】
时述:【后天?】
苏途:【也不行呢】
时述:【……】
中午时间不多,苏途见好就收,垂眼瞥了眼桌面,又把材料板和上头带有项目名称的标签拍了一下,发过去说:【或者你选一下】
【先买床垫,还是先把这个项目解决掉?】
时述顿了下。
注意很难不被转移:【什么时候解决】
苏途预估着说:【顺利的话周三,最迟周末吧】
她很少会和人保证什么,但既然说了,也还是希望尽量到位一点:【总之,下次见面之前,应该没问题】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和他报备这些事,语气还如此笃定,像下定决心要彻底了结,好给他一个明确的交代般。
他却有点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甚至于还有些担心:【能解决?】
他自己用过的手段,自己当时怎么想的,自己心里当然有数。
何况那人手里还有一个筹码,如果不先逼她把新合同签下来,又怎么可能放心让这个项目完工?
苏途也不知道他是又在疑神疑鬼,认为她是故意拖着不想解决,还是在担心她会应付不了,又被人套路着签新合同,亦或是二者都有。
但总之。
只要项目交底结束,这些疑虑就都不会再成立了。
【能】她说-
客观而言。
时述的担心也并非多余。
周三中午,苏途特意跑了趟打印店,把印好的两份A3图纸,外加一份施工蓝图,都带回工作室,又和粘贴好的材料样板一起打包装袋后,才斟酌措辞给程淮去了消息。
虽然这些东西,通常都是邮寄查收即可。
但她还算有点先见之明,认为自己要是连面都不露一下,就直接邮寄了事,大概率也是要被原路退回的。
因此还是事先询问了下:【我下午送过去方便吗?】
对面却仍一口否决:【下午不在】
苏途:【那我让前台帮忙查收?】
程淮:【我不亲自确认,出了问题她能负责?】
能有什么问题?
平面和效果都敲定了,而施工图就是依照这二者原封不动绘制出来的,又没有再凭空多出什么创意,就算他是做建筑的,算半个内行,看室内的图纸也不可能会比她专业。
更不用说这些东西,原本就只是为了交给施工队,方便让他们按图施工而已。
但苏途也只是说:【那请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呢?】
当面了事也好。
总好过东西都送到了,还要被事后遣返。
程淮却像是没看到般。
直接发来一张电子邀请函,并发号施令:【周六晚八点,到这里来】
苏途点开看了下。
是上回说的那个晚宴。
不算太意外,这段时间也都是这样,项目每往前推进一步,她都得先顺他的意愿,先答应些什么。
但同样的,她也需要相应的保障:【带着图纸和材料过去吗?】
【宴会结束后,你能确认查收吗?】
对面顿了会儿。
像不明白她的底气到底是哪里来的:【冠盛的案子不想要了?】
他总是这样,不先掌控住些什么,就没法就事论事,苏途也懒于理论,只坚持道:【想不想要,这个案子不都得先结束吗?】
【你不确认的话,我没法抽空过去】
去可以,前提是要把那定义为工作场合,能让她解决积压的工作,否则谁有空去给一个不相干的做陪衬?
又不是没事做了。
程淮沉寂半晌,才压下诸多情绪:【别迟到】
苏途瞥过一眼,就收起手机。
下班之后,又把整袋图纸材料一并带下楼,提前装进后备箱,到周六傍晚,就直接开着带往承办晚宴的酒店。
事先在签到处落款后,就又回到车上,打开笔电,继续深化手头的案子。
宴会没那么快结束,她答应过来送图纸,却没有义务陪同赴宴,该做的也只有等客户忙完后,当面签收完事。
手机却还是隔一会儿就亮一下,催促她到底来没来的消息攒了五条,她才终于解锁回复:【来了】
程淮:【来哪了?】
程淮:【说话过脑子了吗】
苏途也并不申辩,只是说:【不重要,你什么时候方便收图纸了,什么时候就能看到我】
摆明了是在躲他。
摆明了除了工作之外,再不想和他有多一分一秒的交集。
程淮终于还是被激怒:【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较什么劲,是这种场合对你有什么不利?还是多结识几位同行对你有什么坏处?】
【从跟你提这场晚宴开始就在给我甩脸,你真以为是我非要你来不可?】
难道不是吗?
苏途心说。
他现在不就是因为自己一而再的照顾与施舍,都没有得到相对等的感激涕零,而心理不平衡了到想逼她低头认错吗?
可她又无意挑起战火,让事情更加没完没了,因此仍在维持平和:【在停车场】
【你什么时候方便,随时可以出来查收】
见她没再抬杠,程淮的语气也稍缓了些:【跟你说了晚宴结束就会查收,我还能再出尔反尔吗?】
老实说,她有这个担心。
因此也明白自己要是再躲下去,他可能直接就能有理由,当场出尔反尔了。
见已经耗了一个多小时,晚宴应该也不会再持续太长时间,只进去待一会儿的话倒也还好。
这才附和应说:【好的】
……
此次晚宴的号召力的确强大。
倒不是办的有多奢华靡丽,而是足够规范正式。
能来的几乎都是业界权威、高校名师、与有关政府部门,旨在强调住房建设对缓解住房压力的重要性,呼吁行业合作加速规划落地。①
从意义与深度而言,和寻常晚宴都不在同一层面。
而建筑学作为A大的王牌专业,前来的师生自然不在少数,其中还包括程淮的恩师,建筑学院院长李育权。
苏途上来的时候,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身旁正围着不少得意门生,其中有几个她还认识,都是当初同个社团里的成员。
有人不经意瞥过一眼,看清来人,眼睛都亮了起来,紧接着便一脸耐人寻味地向程淮看去:“艳福不浅啊程大师,都追到这儿来了。”
后者笑笑,没应声,只讳莫如深地朝远处招了招手:“过来。”
“……”
苏途却当场定住,总算明白他非要让自己来这趟的意图。
正有些踌躇不前,面前忽然走过来个人,手里拿着两杯香槟,看似友好的给她递了一杯,压低的声音却咬牙切齿:“这你也能混进来?”
苏途视线被挡住,眼前随之出现一副精致干练的脸孔,以往看着没什么感觉,此时却觉得无比亲切。
她伸手接过酒杯,真心鼓励:“你要不考虑一下,现在就把我轰出去?”
方沁一噎:“……”
想起上回那杯酒酸得她到现在都还倒牙,愈发没好气:“又给我埋坑呢!”
苏途笑笑:“没。”
她倒有心挽回颜面,想说我现在调酒技术好像进步不少,你要不要再试试,可左右环顾了下,也没看到哪里设有调酒台,只能没话找话地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方沁愣了下,随即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匪夷所思中还带着不少怨念:“托你的福,已经几个月没休息过了。”
苏途:“?”
“卓雪峰走了。”
方沁说:“你猜一部的案子现在归谁?”
几个月前,苏途把卓雪峰告了,虽然法律流程进展缓慢,却没耽误公司内部自查。
一查才发现,他这些年因为设计老派,逐渐跟不上新潮,没少找人代笔当枪手,并署名下属的方案四处参赛、从中获利,来稳固自己的行业地位。
而此前,苏途为了换取正常下班的便利,也甘愿任其打压、从不冒头,直到答应杨书佩尽快搬回家住,才开始为了获得真正的话语权,而争取自己的权益,再也不肯让出署名。
因此让他感到威胁后,公司又分派了个近千万的超大项目。
苏途不愿再做陪衬,他自己又做不出方案,几稿想法都被甲方否了之后,又生怕项目流到其它部门头上,以后在公司就再难站稳脚跟。
于是干脆就把机密泄露给对手公司,再顺理成章把泄密的事,转嫁到准备离职的苏途身上,直接导致公司损失惨重,连同名声也有一定损害。
这事一出。
他自然没法继续在公司待下去,甚至已经算是被行业除名。
而一部现有的人员和项目,都得有人接管,就算平摊到每个部门头上,数量也不容小觑,更别说每个部门原本的工作量,都早已超标。
所以可想而知,她这几个月都被消磨成什么样了。
单是想起这些,方沁就又开始焦头烂额,甚至都有些破罐破摔了:“现在别说是男人了,就连项目,我都想打包一起送给你。”
“……”
苏途心里敬谢不敏,面上却是副还挺感兴趣的样子:“真的?”
方沁果然变脸:“想得倒挺美!”
她和苏途不同,从上学时就门门争优,到手的项目也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还从来就没有过放弃一说。
而强者一旦慕强,必定就会是执念般的存在。
因此哪怕已经忙成这样,知道程淮要来,她也还是极力争取到了晚宴名额,强行挤出时间来了这一趟,只是没想到:“你为什么要来?”
虽说是情敌。
这话却不见得是在针对。
就算他对程淮还念念不忘,也大可以在暗地里争取,总归人都已经回国了。
但这都是老熟人的场合,就她那点名声,还敢这样不管不顾的追过来,在大家看来,和送上门来让人调侃她倒贴又有什么区别?
且不知为什么,方沁总觉得,不管是这种想法还是行为,其实都非常不符合她佛系的性格,这么多年,也总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正想劝她还是提前走的好,身后本就距离不远的几人,便踱步走了过来。
“聊什么呢?”
其中一位学长开口,语调带着侃意:“程大师的迷妹们。”
李育权闻言。
这才扶着眼镜,隐约认出其中一位:“这不是你大学那个……”
“是。”
程淮笑笑,低头认爱般站到她身旁,并相互介绍说:“还记得吧,我大学恩师,李院长。”
苏途的神情却蓦然僵定:“……”
有点儿应对不及。
因为他从前虽然也喜欢说这些模糊边界的话,蓄意让人引起误会,却总归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把她拉到棋盘里。
且那时的她也并不在意他人所想,基本也都是放任处之。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按捺了下,随即又避嫌似的拉开距离,礼节性地冲对面颔首:“李院。”
可众人见状,也仍旧认为那是种欲迎还拒的小心思,调笑意味更甚:“哎呀,怎么还害羞了呢。”
“就你两那些事,还用得着瞒我们呀?”
“大大方方的认了,我们肯定是举双手手脚祝福的啊。”
“就是,什么时候打算办婚礼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见证人啊——”
程淮一脸见笑的样子,佯做袒护地制止:“好了,再说她该……”
下一秒却被冷声打断:“大家说笑了。”
苏途挽唇,带着微不可查的怒意纠正:“我有男朋友,和程先生也并没有任何私人关系。”
话音落下。
包括程淮在内,全场寂然。
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向清淡软和,对他执念颇深的人,是怎么突然满眼决然的,说出这番话的。
但仔细分析一下,似乎也不难理解:“欸,说到底还是程淮不对,一出去就是这么多年,把我们小学妹的心都晾凉了,可不也得给他点苦头吃嘛。”
毕竟她守身如玉、苦等多年的事情,在大家的印象里早已根深蒂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一句带着气性的狠话推翻。
而且她今天能到这里来,本身不就意味着某种迎合。
于是很快便有人附和:“嗐,原来是这样。”
“那老程,还不赶紧给人道个歉,好好挽回一下,今天咱们也都在,顺便就再做个见证,以后他要是再敢辜负……”
苏途蹙眉,再度打断:“请问我刚刚说的话,你是有哪个字听不懂吗?”
“……”
余光能看见身旁人的面色,已然难看到有些难堪,像正目睹自导自演的戏在被揭穿,她却浑不在意,只坚硬重申:“没听清的话,我再说一遍,我有男朋友,请你们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很恶俗。”
众人这才因终于意识到不对,而相继噤声:“……”
面色亦皆有些疑惑与愕然。
到底什么情况?
真不等了?
好半晌,程淮才幡然醒悟般,总算看透,这女人根本就养不熟。
一味的和她好言好语,换来的只会蹬鼻子上脸!
他原本还想着,当着大家的面,再重新表一次态,至少也能给她挽回点名声,让她心里多少能好受点。
哪怕在这之前,她还故意找了个男人来气自己,但只要她肯乖乖低头,他还是可以原谅她,业务、名气、乃至名分,也统统都还可以给她。
可他忘了,她一向都是这么不识好歹!
他一脸蔑视,终于嗤笑着开口:“你有男朋友?”
“就那个搞体育的?”
苏途攥着酒杯。
眸色亦在听到这句形容时,又冷几分。
察觉到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知情者闻声,也开始窃窃私语:“什么情况啊?还真有个男朋友?”
“看这样子程淮还知道?”
“搞体育的?那能有什么前途啊?这怎么听也不可能跟程淮比吧?”
“估计是真伤到了,故意找个人来气他的吧……”
耳语声渐笃。
慢慢将她围困在人群中央,连同她口中的男朋友一起,像小丑一样被人评判。
程淮却犹觉不足,见她不语,气势又拔高几分,像站在制高点上,用一种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口吻,继续说:“整天无所事事,不是上赶着给你做助理,就是舔着脸陪你出差,想过他图你什么吗?”
“年轻漂亮?”
“你觉得自己还能年轻几年?又真的能确定他这样的,没有背着你在外面……”
“哗啦——”
苏途扬手,将整杯香槟尽数泼了出去,而后听着周遭的低声惊呼,漠然询问:“清醒了吗?”
“……”
酒液迎面袭来,被镜片隔绝了一部分,但很快,眼睛也被从额头一路往下淌的液体浸湿,一度有些睁眨不开。
不多时,又因为被当众下了脸面,而泛着狠厉的红。
他浑身狼狈。
修养却不允许他当众失态,只在视线稍清明些后,阴狠盯着人看。
苏途便当是这是清醒了,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你不是一直都不理解,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分手吗?”
他惊愕一瞬,还是失态了:“苏途!”
她却坚持道:“是我,非要和你分的手。”
“这句话,你有什么异议吗?”
……
从周一听说她要找人解决时,时述就又看了遍当周的行程,却并没有发现和这个项目的相关安排。
便又单独问过了陶倾清。
后者思来想去,还是提了今天的晚宴,说总感觉那个人有什么目的,而苏途虽然没有明确答应,可同样有一定的几率会被迫前往。
尤其是还刻意说过,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就显得更加有问题了。
因此时述一早就打了报告,又让韩逸弄了张邀请函,一结束周六晚的训练,就径直往宴会酒店赶。
刚一步入宴厅,就看到人群中的两人,正对峙一般相对而立,而边上围观的人,更在她蹦出那句惊雷般的话语时,骤然僵在原地。
包括他也一样。
一时之间,均被那句话震得有些反应不及,脚步怔然定住。
“不是说是程淮提的分手,她这么多年在苦苦等待吗?怎么又变成是她提的分手了?那之后这么多年又算怎么回事?”
“而且程淮居然没反驳!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事是真的?”
“什么没反驳,你看他那样,明显是被说中了,根本反驳不了吧……”
议论声此消彼长。
苏途把空酒杯放在桌台上,径自吁了口气,极力忽略这些注视,只坚忍看着他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因为你心理扭曲,还自命不凡,从来不懂得尊重人,遇到对立的情形,就只会通过贬低他人抬高自己,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因为你虚伪做作,还极度虚荣,拿追到我的事情当谈资受人吹捧,又在被分手之后感觉自尊受伤,故意引导别人猜测,我才是被甩的那一方,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因为你狂妄自大,听多了人说我在等你回来,就真的信了,自认为是纡尊降贵的强制与我合作,却又迟迟不肯推进,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我,把我逼到这种场合来给你做陪衬,还妄图我会对你感激涕零!”
她一直都知道。
他想和自己复合。
因为她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意味着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他,曾经也有被人厌恶到不计后果都一定要甩开的时候。
他想要复合,也只是为了征服她,好洗刷掉曾经那不为人知的屈辱时刻,之后不管是丢在家里,还是腻了甩开,就都是他赢了。
事实被扭曲。
她却从未有过辩解。
因为辩解不仅无用,还会让她显得更加可悲。
反正当时她也不是那么在意,他想让人以为她才是被甩的那个,那就顺了他的意愿,也没什么。
还能在每次打照面,听别人调侃“那不是被你甩了的前女友吗”时,看着他一言不发,既不能承认又没脸反驳的样子,暗暗扬起个只有他能看懂的隐晦的笑。
大家都在笑她被甩,她却在笑他的伪装。
不有趣么?
但那是以前了。
现在的她,不会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有天被问起女朋友是谁时,可能会被人回答:哦,不就是那个等人别人好几年,最后还没等到的“贞洁烈女”吗?
怕不是因为没等到,才勉强和你在一起吧。
太难听了。
她完全没法想象,真要有那天,他到底会作何感想。
原本还有些困扰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今天倒是正好,这么多“见证人”都在,还是对方亲自邀她上来的。
不领情的话,多过意不去。
她看着面前浑身滴水的跳梁小丑,也当真好奇:“我请问你,自己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怎么会有脸觉得,我谈恋爱是在故意气你?”
却又压根不在意他的回答。
说完之后,便也不管周遭如何,转身就往出口走去。
陡然看到不远处站定的高大身影时,脚步才滞了一下,却也没太意外太久,他本就是会细心关注到自己任何异常的时刻,然后及时出现的人。
很快便又往前走去,牵过他宽大掌心,拉着人一同离开。
身后停顿半晌又骤然爆发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我靠!刚那是时述?她男朋友是时述?!!”
“这就是程淮嘴里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搞体育的?”
“也是服了,刚被他说的我还以为是健身教练呢!这种人在他嘴里居然都只是个搞体育的,到底什么人他才能看得上啊?”
“这样看来,刚苏途说的那些还真是不假啊……”
“我就说!就她长那样,还用得着等什么人这么多年啊,某些人也真是不害臊,什么话都能编。”
“那还是知道害臊的,要不怎么到现在都没脸否认?”
“哈哈哈哈哈——呸!亏我还一直以为他什么人中龙凤呢,简直就一搅屎棍……”
方沁安静旁观完全程,才总算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疑虑,根本原因处在哪里,却还是冷静问了一句:“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程淮绷着脸,一言不发。
她点头,也算得到答案了。
而后同样“哗啦——”一下,将手中酒水扬手一泼,算是慰藉自己这么多年的眼瞎:“下头!”
李育权也摇了摇头,像是在感叹,认识这么多年,都还不足以看清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本质:“自重吧。”-
电梯抵达一楼。
“叮——”一声打开。
时述一路被动前行,直到出了大堂,又在夜色里绕过大半片景观带,被颠覆性的真相困住的神思才艰难回笼。
他把人拉住,双手扣着肩膀,看着她同样有些惊魂未定的脸颊,喉结径自滚动了下,嗓音却依然干涩:“是……你和他提的分手?”
“可你不是说,非他不可吗?”
苏途从来也不是愿意冒头的人,突然在那么多人面前爆发了下,出门后又被凛风一吹,身体抖动的更明显了。
她神情怔然,想也没想地说:“什么非他不可?”
时述俯身,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口气说道:“大二上学期,材料与构造课后,有个染灰发的男生跟你表白,被拒绝后他问了句‘人都不要你了,你还就非他不可了吗?’”
“你当时沉默了会儿,又突然笑了下,很正式的回答‘是啊,非他不可’。”
他情绪微有点激动。
像被这句话困了整整六年,却一朝得知,这根本只不过是句空话,而完全无法从强烈的落差中、从因此错失的六年中,维持平静。
苏途被晃得愣了愣。
这件事的发生,直接让那些恶作剧般的表白大幅骤减,她当然记得,刚刚也不过是有些恍神。
可现在回味过来,却好像又陷入到另一层迷茫当中。
她睁大眼睛,惊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很快又问:“你当时也在??”
她约莫能够猜到,他应该就是在大学那会儿喜欢自己的,却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
可现在听来,却能明显感觉出,他好像在那会儿就有追自己的打算,却因为撞见了这一幕,而选择沉默退出。
她张了张唇,有种备受震撼后的失语。
眼里却赫然写着: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憋着没说!——
作者有话说:ps:①处引自网络。
第67章
十二月的天。
雾霭笼罩得夜色一片朦胧, 凋零的景观带四处漏风,凛风擦着枝丫扫荡而来,总有种蚀骨般的冰寒与潮湿。
苏途明白, 迈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房子拿不回来,房子里的一切也都拿不回来。
她情绪大恸,整个人都有些抖。
只想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远离这阴暗湿冷的地方, 却猝不及防又被一层厚重的迷雾团团裹住。
僵定半晌, 才艰难找回声音:“你…那个时候、就已经认识我了?是因为我, 才会去创意学院,上那些毫不相干的课?”
他漆黑眼睛也似染了层雾:“嗯。”
“……”
其实早在交往之前。
她就仔细回忆过这些事。
他成名很早, 17岁一举在世锦夺冠,随后又以惊人成绩录取A大, 不论身材长相性格,也样样都可圈可点。
当年那支夺冠视频和铺天盖地的广告硬照, 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全网霸屏、呼声极高。
因此他突然到创意学院上课那天, 别说是在座学生, 就连台上的老师,也都控制不住视线,频频走神地往教室后方瞥。
苏途自然也没例外。
所以她很清楚的记得,那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思修课上。
明明是堂公共课,自己学院也有,却非要跑到这里来上,大家不免就开始猜测,他是不是为了什么人而来的。
可他前后来过几次,全程又都只是在安静听课, 且之后闻风而来的多了,没几次也就不再来了。
时间久了,这些猜测与臆想才渐渐不了了之。
交往之后,她还自恋的想过,他可能就是在上课的时候对自己有了印象,却闷骚到隔了六年,才被她一通电话呼来。
此刻却愕然意识到,真相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离奇:“那时候,就已经打算要追我了?但因为听到这句话,就放弃了?”
不是因为去上了课,才对她有的好感。
而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去上那些课。
那他又到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时述同样有迫切想要揭开的谜底,因此答的迅速又果断:“有这个想法,但没那么明确,当时主要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想着先去看看。”
毕竟那会儿在他的认知里,她还是有男朋友的,就算刚分了手,也不大可能立刻就去接受另一个人。
也是直到现在,才骤然有了新的认知:“这话是假的?你不喜欢他?”
相较之下,苏途就显得有些迟疑:“…嗯。”
话是假的,也早就已经不喜欢了。
但要说完全没喜欢过,显然也是不对的。
并且,她现在还有点不确定,这对他来说到底算不算是件好事,因为就算确认了事实经过,时间也不可能倒回六年,去让他重新做决定的。
他果然声色俱震:“那为什么要这样说?”
“……”
为什么。
因为方便啊。
因为这样回答,既能直接杜绝那些烂透了的桃花,还能间接让程淮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膈应,举重若轻,一举两得。
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省了多少麻烦。
但是此刻,看着他也因此深陷其中的样子,她却再也无法将这样的话,轻飘飘地说出口了……
夜沉如水,在室外待的久了,雾气在脸上凝结,形成一片薄薄的霜,不声不响地将她的表情冻住。
睁着眼睛,浑然起了个寒颤。
时述这才感知到气温般,怔神一瞬,便即刻将人抱起,阔步往停车场走去。
打开车门,把人放进后座,一同挤进后座,探身开了暖气,才又把人抱放到腿上,捏捏她凉透的掌心,又安抚性地捧着脸,亲了亲眼角眉梢。
耐心待人身体回暖,面上泛起回温的红晕,再回归正题时,语气也已恢复平缓:“告诉我好么,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不再催促。
却还是一定要知道。
以往他从没自信过问,还自我麻痹是没兴趣。
直到发现真相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刺耳,才终于肯妥协承认,自己原来这样在意。
苏途神思却还有些懵然。
这一整晚,种种混乱接踵而至,一并将她砸得有点晕头转向,体感也如同气温的冷热交替。
上一秒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失落后悔,下一秒却是自己被抱在怀里温声哄着。
强烈的反差让她既不太适应。
又无比熨帖。
值得肯定的是,她真的很喜欢他这样,无时不刻亲近的小动作,好像在不停往心脏里装塞着什么,从空洞到充盈。
能缓解不安,镇定心神,还会有一点难以满足。
“…你再亲我一下。”
她红着脸,和他讲条件。
时述没犹豫。
大掌托着下巴,没半分敷衍的,和她接了个细腻又绵长的吻。
一直到人呼吸乱透,连同那些杂乱的思绪全都清空,喘息着推他肩膀,才堪堪撤离出来,衔走她唇边津液。
又过片刻,才抵了下额角,哑声提醒:“嗯?”
苏途烫红着脸,看着眼前紧盯着自己的漆黑瞳孔,仿佛随时可能再亲下来的样子,身体不觉又有些发软。
稍缓了下,便颤着唇瓣,轻喘道:“其实…也没什么。”
刚上大学那会儿,追她的人就层出不穷。
可能是广撒网,可能是觉得她不缺人追,要是不表现的直白点她根本意会不到,因此追求方式就特别五花八门,高调夸张。
往往是还没吸引注意,她就已经先吓跑了。
相较之下。
程淮真的太正常了。
他们是在模型社认识的,作为大几届的学长,当时的他看起来学识渊博、谦逊有礼。
在社团里人气很高,对她也很细心照顾。
“我搭了几次都没搭成的建筑模型,到他手里,只是换了个结构组建,立刻就变得非常牢固……啊——”
后腰蓦然被掐了一把。
面前的锋利目光,带着无声警告:不用这么细节。
苏途瞪着眼睛:“……”
明明是他让说的,说了又不爱听。
偏偏在这件事上,她又有一点理亏,最后便只噘了噘嘴,尽量避开他不爱听的说:“总之,当时就是对他印象还可以,所以在他提出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过程挺平淡的。
但她的择偶观,原本就是平凡则已。
而且事实上。
那时的她,是有一点缺爱的。
当时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他平平淡淡的走下去,结果却是他们才刚刚走近了一些,她就发现了巨大的认知偏差。
他谦逊有礼,是因为根本看不上那些人的夸奖与仰视,还会对此轻蔑评判:什么都不懂的人,当然看谁都厉害。
对她细心照顾,也只是因为还有一层窗户纸在,而戳破之后,她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附属品。
隔三差五就会被带去社交,作为陪衬,来彰显他的能力与魅力,还要一遍遍听他与人自谦:也没什么,不过随口提了下,她就答应了。
那时的她还没什么与人相处的经验,还不知道人原来是可以有两幅面孔的。
甚至还在一次次感到不适后反思过,这会不会是自己的问题?
因此又按捺了一段时间。
但没过多久,他又收到了YC的录取通知。
让原本就自视甚高的他,顿时变得更加自命不凡,一度到了认为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的地步。
开始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勒令她也应该努力,尽快陪他一起考出去。
还因为恋爱时光渐长,她却始终抗拒与他亲近,而突然把她堵在车里打算硬来。
逃脱之后。
她终于还是决定分手。
他的反应也依然不屑,冷眼问她: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在她表现出十分坚决,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态度后,才自尊受损地撂下一句:你别后悔!
本来事情到这里。
好聚好散,就算彻底结束了。
可没过几天,身旁经过的人突然就开始对她指指点点,校园论坛贴吧也是铺天盖地的奚落言论:-
校花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甩了-
别说,我早就预感到了!她那人不一直都奇奇怪怪的,走路上跟她打招呼都不带理的,也不知道是清高还是扭捏,反正我是没见有谁跟她走的近过-
确实,有点社交怪咖的感觉,那谁能忍这么久才分,估计也真是极限了-
也就面上清高吧,关起门来不定多骚呢-
哈哈哈好像还真是这样,听说那晚关车里,动静闹得还不小呢!-
这几天不也是,没完没了的电话轰炸,把人逼得都准备换号了……
每一条她都看了。
哭了一晚。
第二天就有点气性上头,想当面找他对峙。
可等他身旁的人七嘴八舌,当着她的面,说的也都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时,她就明白,自己是扭转不了局面的。
所有人都已经先入为主。
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却还是执念一样,盯着他问了句:是这样吗?
是他们说的这样吗?
你敢承认,或者否认吗?
承认是蓄意造谣。
否认则颜面尽失。
他当然不敢,所以全程未发一言,却在离开前露出一副不耐与嫌恶的表情,引导大家继续做阅读理解:
她追过来找他复合。
但他对此十分反感。
相处几个月,她对他还算有点了解,这种处理方式非常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既没有落下话柄。
也能让事情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所以她完全可以断定。
这些流言的源头,一定就是他本人。
可能并不是很直接的告诉某个人,是他提出的分手。
但应该是在有人问出“该不会是你把她甩了吧?”这样的话时,回了些类似“稀奇吗?”这样模棱两可,既没有明确说谎,又足够诱导方向的话。
因为他其实也没法确定,自己一定不会被揭穿,而如果真有那天,这种处理方式也不失为一种自保。
毕竟他可什么都没说。
也没指使别人这么说。
弄清楚他的心理,苏途反而有些释怀了,虽然也可能是不得不释怀。
但当她发现,自己每次和他迎面撞上,他其实都会有点不太敢看自己的眼睛时。
又好像发现了一点趣味。
像目睹一个劣迹斑斑的人,穿了件很华丽的衣服,一步步把自己捧到高位,却又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
所有人都在夸赞他的表演。
只有她知道华服下的本质,握着转动他命运的钥匙,却只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轻飘飘审视他的伪装。
一点一点,让他对她的情感,变得既恐慌,又憎恨。
像扎在动脉的一根尖刺,容不下,又拔不得。
所以回国之后,才会接连布局,想要绝对掌控局面,把当年输掉的那口气挣回来吧。
而同她示好、想要复合,也不过是战略的其中一步。
毕竟是扎在命门上这么多年的刺。
他不仅要拔下来,还得让她变成战利品,像勋章一样挂起来,才能彰显他的成功与胜利。
虽然这样的他,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但相应的,她也因为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而彻底对感情失去信心、到近乎抵触。
在这样的前提下。
当年的那句“非他不可”,可以说是再直接有效不过的应对了。
因为她扭转不了舆论,也不想再开始任何恋爱关系。
那不如就顺势而为,让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也可以算是废弃资源再利用了。
……
最后几句。
说的多少有点心虚。
因为当时的她真的不知道,这句话会影响到一个人整整六年。
虽然就算知道,她的决定也不会有所改变。
毕竟在当时的她看来。
自己又怎么可能,跟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人走到一起……
时述沉默许久。
也很难说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一方面,他对她当时的处境一无所知,错失的六年也绝无可能重来。
可另一方面,自己似乎还得感谢他,要不是因为遇到的是这种人,她说不定也早已与别人恋爱结婚,还真未必能轮到自己。
昏暗车厢内死寂一片。
只能暖气送风发出的微弱呼声。
苏途勾着他的脖颈,侧身凑近了些:“你生气了吗?”
时述抬眸。
静默看她一会儿,不答反问:“冠盛的项目不做了?”
她点头:“嗯。”
之前都已经答应过他了,而且就现在这个情况,想做也不可能了吧。
他又问:“办公项目呢?”
她这才愣了愣,偏头瞥向后备箱:“……”
图纸和材料都还在后边,本来是想宴会结束后给的,但闹完这么一出,现在肯定是给不了了。
不过明天周日,也还在她答应他的最后期限内。
想到这儿。
她又回过头来,保证说:“我明天把东西送过去,就结束了。”
“好。”时述应道。
过后也没说什么。
推门下车,又把人抱放到副驾后,就打着方向盘驱车驶离-
到家时已经将近凌晨。
时间和心情都不太允许,两人也就没再腻歪。
门口分别后,苏途关门进屋。
心里想着明天的任务。
慎重起见,还是翻出手机,发出一条告知消息:【明天下午两点,我会把图纸材料送过去,无人接收的话,会直接放在前台】
发完就放下手机。
拢着头发,进浴室洗漱。
隔天中午睡醒。
时述又已经在客厅了。
看出这是打算陪自己出门的架势,苏途稍愣了下,但想到自己也只是把东西送过去,应该不会逗留太久,最后也没说什么。
照常收拾完后,便自觉把车钥匙递了出去。
虽然之前有过担心,他知道得多了,会不会做出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但其实理性看待过后,会清楚他并不是个冲动的人,而且既然是陪着自己一起,就更加没可能让她难做。
半小时后。
车子抵达事务所楼下。
苏途打开后备箱,指了下当中一个硕大的纺布袋,里头是三份图纸加两份材料样板,足有大几十斤。
这时候身边有个体贴入微的助理,倒真是能省不少力气。
她看着电梯光面镜照出的高大身影,正一脸冷肃的透过镜面与自己对视,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她动态的样子。
似乎还是更像保镖一点。
臆想之中。
电梯“叮——”一声震响。
她弯了弯唇,提步出了轿厢,往事务所前台走去。
昨晚发出的消息至今都没有回复,她便想把东西放下就走,前台接待却主动引见:“程总在公司,麻烦您跟我来趟会议室。”
苏途也不太意外,毕竟自己昨晚给了他那么大一个难堪,怕不是一夜没睡,就等着今天当面发难吧。
反正不管是助理还是保镖,她今天都带了,便也没什么好担心地点头:“好的。”
但程淮却在看到她身后有人的瞬间,顿时暴怒:“分得清工作和生活吗?!”
苏途也不自证,进来也只是为了把事情当面落实清楚,偏头让时述把东西放在桌上后,就直入主题:“图纸和材料都在这里,我也已经拍照留底过了,你可以随时查阅。”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程淮面色阴沉,忽一下打翻水杯,水渍哗地泼了一桌,乃至渗进纺布袋内,脏污图纸。
周身浑然一股毁灭气压,有种既然已经颜面尽失,也无所谓场面是否会更难看的爆裂感:“走?”
他冷笑,语气仍透着要挟:“冠盛的项目不想要了?”
到这一刻,他的认知都还停留在,她眼巴巴的询问项目进度,急着清空手里的案子,好腾出时间吃下这个大头。
毕竟在他看来,这一个项目就足以让她声名鹊起、赚的盆满钵满,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的了?
苏途视线落在脏污的图纸上。
一直到水流停滞,不再蔓延,才轻缓抬眼:“施工图我已经打印好相应份数,pdf和dwg也发你邮箱了,后续有什么问题,麻烦你自行打印。”
程淮又哪里听得进这些:“我他妈问你话呢!”
“那么大项目,刚一落实我就想着拉你进来,四处打通关系,好心给你铺路,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他妈要这么对我?!”
“别自以为是了吧。”
苏途神情清淡,视若无物般:“说为我好之前,好歹也做做功课吧。”
程淮蹙眉:“什么意思?”
苏途原本不想多说,可见他这副当真不懂的样子,突然又有点好奇:“你也是做建筑的,难道从来就没想过,那么大一个项目,根本就我的工作室能够承接下来的体量吗?更别说还是办公加商超,和我的方向定位有半点适配吗?”
这就好比,在强行要让她吃下一头大象。
她既吃不下。
也根本不合胃口。
他却还要说是在为她好。
不匪夷所思吗?
程淮僵了下,却未必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要野心够大,哪有什么吃不下的项目?真要不行,也可以找外包,可以……”
又蓦地反应过来:“你——”
他满脸愕然:“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做这个项目?!”
早就清楚利弊。
早就知道吃不下来。
还故意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来麻痹他……尽快推进办公项目?
苏途失笑,莫名都有些欣慰了:“不然呢?”
吃不下的东西硬吃吗?
虽然其实说麻痹也未必。
她的确考虑过要配合到什么程度,他才会愿意把房子还给自己,得出的结论却是,很难。
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答应了某人不再和他接触。
总得做到啊。
方法倒也简单,放弃就是了。
项目,房子,全都放弃。
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工作之外,她言尽于此。
工作之内,还是有必要提醒:“我想你应该知道,设计周期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也绝不可能再接受任何无理变更。”
“至于后期工地,我会配合施工队正常跟踪,但如果中途还有其它诉求,就只能麻烦你另请高明了。”
……
虽然她全程都算镇定,离开时还胜利一般,摆出了副“看我说到做到了吧?”的表情。
时述却还是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
笑得并不那么过心。
甚至像是在以此掩饰什么。
除此之外,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一开始就没打算做项目,那她当时为什么要陪同出差?为了推进办公项目?
未免有些过于牵强了。
按她的性格,明知项目是被恶意搁置,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应该及时止损,尽快赔钱了事才对。
更不对劲的是。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承接项目的打算,而只是为了麻痹对方,那么她大可以直接告诉自己,可她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明明已经摆脱麻烦,整个人的磁场却是向下沉的。
时述眸带探究,可见她已经掩饰的有些辛苦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提,只是说:“工期多久?”
“嗯?”苏途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说:“工装比较快,正常应该在2个月左右,到过年前后应该差不多。”
时述点头,再度确认:“到工期结束,合作才算彻底结束?”
“昂…”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解决”得不够彻底,她很快保证:“但后面真的不用再单独和他见面了。”
他也没再说什么。
只就此翻篇了般,聊回他们自己:“去买床垫?”
苏途一愣:“昂…”
上周答应到现在,再拖下去确实过分了:“好。”-
离开时已经将近三点。
抵达家居城,买完床垫,又在同楼层稍微逛了下,补足一些待购项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和上周一样。
他需要在十点前回到基地,八点就要返程。
已经连着三周了。
每次都是这样匆匆见一下,就又要再等一周才能见面。
虽然这次的时长比前两次都久,可人心也是越来越难以满足的,尤其在刚刚处理完一些麻烦事,心情还不太稳定的时候。
真的会有一点不想分开。
车子抵达小区前,苏途瞥了眼时间,压抑的情绪翻涌,神情忽然就变得有些紧绷:“要不然你别开进去了,我直接送你回基地吧?”
这样就可以再多待两个小时了。
时述偏头看她一眼,还是把车开进地库:“太晚了。”
十点到基地,再回来就是凌晨。
安全之外,还有个问题,她可能没有过体会:两个人去,一个人返程,会是件更加孤独的事情。
“不会啊。”
苏途却越想越觉得可行,还在认真动员:“我本来就睡得挺晚的,开车也很熟练,凌晨到家真的还好。”
他能感觉到她有点分离焦虑。
也许在隐瞒自己的那部分里,她独自做了什么抉择,却又不知道选择是否正确,因而今天全程,整个人都隐隐透着不安。
他当然也有。
甚至还有些事,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车子入库。
时述停车熄火,伸手解开各自的安全带,一把将人从副驾捞抱过来,安抚着揉她脑袋:“不想我走?”
苏途抿唇,莫名有点儿不是滋味:“…没有。”
这不是她可以任性的事情。
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
人真的有些矛盾,从前要是知道她会舍不得自己,一定会是种让他颠覆认知的感受,现在他却情愿事实真是她说的这样。
因为就连现在的每周一见,他也马上就要保不住了,还是在她如此需要陪伴的时候。
可分别在即,当面说总好过电话。
停顿片刻,便还是低黯道:“我下个月要去K市集训。”
苏途怔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冬训?”
时述抬眼:“你知道?”
“昂…”
她抿了抿唇,这才有点儿不好意思:“刷到过。”
怎么说也已经在一起了。
关注一点体育信息很正常吧?
泳队每年冬天都要去K市进行高原集训,通过高原缺氧环境提升运动员的有氧能力和心肺功能,同时优化技术细节与战术储备。①
时间通常会在11月至次年4月,具体训练计划与时长则因人而异。
她搜索过,他以往基本都会在11月或12月出发:“今年怎么这么晚?”
“……”
可能是思维具有惯性,哪怕已经在一起了,也明确她心里就只有自己,他却还是时时会为她主动关注自己的事情而备受震动。
半晌才怔然道:“以赛代练。”
苏途没懂:“什么?”
时述垂首,用通俗的语言解释:“通过比赛来代替训练,我之前参加了世界杯,就可以相应压缩训练时长。”
世界杯。
十月份的事了。
苏途思索了下,忽然又有些愣神:“你那时候就确定我们会在一起,都开始规划起现在的时间了?”
不然要是按原计划,他不是应该在刚谈恋爱,甚至还没恋爱之前,就该走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算计”多了。
她现在偶尔发现他还布局过什么事时,心态更多都像是在拓宽认知,大约就是:这男人为了追她,到底还做了多少事?
时述默了会儿,也不否认自己有过规划,但出发点却是:“不确定。”
因为不确定能不能在一起,才更加不敢走。
只能尽量延迟出发,来增加自己的筹码。
苏途听完,面颊不禁又有些升温。
想起昨天想问却没顾上问的事情,手指戳他肩膀,红着脸说:“那你、要不要顺便告诉我,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时述搂着人,认真思忖了会儿。
最后却说:“说不清。”
“?”
苏途愣了愣:“你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的,自己不知道吗?”
时述敛眸:“嗯。”
可能感情对他来说,原本就不是一瞬间的事,也可能仅仅只是反射弧过长,等他意识到时,就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苏途懵了会儿,有种既然已经开口了,要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岂不是亏大了的较劲,很快又换了个问题:“那是为什么喜欢的呢?”
时述却还是那句:“也说不清。”
苏途:“……”
但见她神情逐渐变得古怪,手臂松开脖颈,一副打算离他远些的样子,时述才扣着腰把人摁回实处。
又斟酌着补充:“可能就是、有一瞬间看进眼里了吧。”
某个瞬间被引起注意,从而记住了她的样子,就有了之后千千万万次的视线跟随,开始本能在人群中找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是又在调皮捣蛋,还是假装乖巧。
可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在苏途听来,和已读乱回也没什么区别,什么有一瞬间看进眼里了:“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她本来以为,他应该会和别人不一样,喜欢她的原因应该不至于这么表面。
但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之前一点交集也没有过,真要是因为什么内在美,好像也不太现实。
不过他要是大大方方承认,其实也还好。
可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的,不免就让她有点儿疑心,他既然可以对自己见色起意,当然也可以这样对别人。
所以这么多年。
到底又偷偷暗恋过多少人?
以及自己该不会是唯一一个稀里糊涂跳坑的……
“唔……”
时述扣着她的下巴,黑沉视线垂落: “在怀疑什么?”
苏途脸颊鼓起,整个人也都还在他怀里,气势不禁就有些畏缩:“…没有啊。”
时述盯着她撅起的嘴唇,警示性地咬了一口:“是不是见色起意,都只有你一个。”
原本长相就是她的一部分。
他无法全盘否认。
苏途梗着脖子,心跳逐渐乱拍:“……”
见她不再思想挑衅,时述才又正色了些,沉声说回正事:“从1月6号开始,大概集训两个月,中途就过年会放几天,其余时间都出不来。”
尽管已经有过心理准备,真的亲耳听到要去这么久,苏途还是不由恍了下神:“…哦。”
她知道这样的语气不对,却也真的没法表现的很积极。
时间不多,时述抓紧时间说完:“下个月软装进场,事情会有些琐碎,我让韩逸找了个阿姨,你要是忙不过来,随时找她帮忙。”
“然后,乖乖在家等我。”
苏途闷声:“…嗯。”
“知道了。”
时述指腹轻点脸颊:“还有半小时,上去还是在这儿。”
苏途抬眼:“什么?”
“接吻。”
“……”
她眼睫轻颤,看着昏暗中的深沉黑眸,短暂愣怔了下,便抓着肩膀,仰头亲了上去。
大掌亦倏然绕到脑后,托着她的后颈,俯首迎合。
唇瓣相贴。
呼吸交融。
与第一次在影音室里的生疏与羞赧,有着天然而本质的不同。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那是接没接过吻的区别。
她是他的。
从始至终,全都是他的。
除了表白那次,他的吻一向都称得上温柔,一旦她喘得急了些,就会很克制的停下来。
今天却不知怎么,扣在身后力道一再收紧,像要把她融进身体里似的,一直亲到浑身滚烫,紧贴的身体又狠狠被什么硌到,颤着手指抓他头发,炙热呼吸才终于偏离。
难耐咬着她的下巴,哑声劝道:“接着学游泳,好么?”
六年。
他本来有很多时间可以教会她的,却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学会,以至于体能这么差,还没有用力,就受不住了。
气息流转,又抵着她的脖颈:“嗯?”
她软着身子,仍被激得颤栗:“太…太冷了。”
他倒也不拘泥于这一项,薄唇又覆上锁骨:“跑步?”
“太、太累了。”
明明已经不接吻了,她却好像抖得更厉害了,烫红着脸,扭动着想离他的胯远一点,动作却绵软的像挨蹭,惹得时述低声闷哼,嗓音亦有些震动:“羽毛球?”
“会、很容易摔倒的吧……”
说来说去。
就是懒得动弹。
时述勉力按捺下燥意,扣着后腰的大掌,却无意识掐了一把:“滑雪呢?”
苏途刚想再找理由,又被激得扑腾了下:“…嗯?”
时述黑眸隐忍,像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抬头直视她说:“集训之前,还有元旦的一天假,加上一天周休,我可以31号晚上出来,一共两天两夜。”
“一起自驾去西林山跨年,行么?”——
作者有话说:ps:①处引自网络。
第68章
不知是不是巧合。
苏途总觉得他对自己的了解, 似乎也有点儿过于默契了。
虽然她对体育运动,就只有敬畏之心,但对户外活动, 却一直还算猎奇。
可能是有种差生文具多的休闲心态,无关乎成绩,只享受收集装备的过程,且越是美丽齐全,心里就越是充实满足。
在老家的房子里, 还放着一整套专业的露营设备。
以前偶尔有空的时候, 她就会选块风景好又安静的地方, 特意开车过去,再把所有东西一一展开, 折腾大半天,就为了在山里煮一碗泡面。
然后捧着碗坐在帐篷里, 看天边的夕阳或细雨,都很惬意。
相应的, 她对冲浪、滑雪这类活动, 兴趣也都不低, 只是因为人菜且惜命,才一直都只是想想而已。
可能也有在社媒上碎碎念过,朋友圈还是微博,但时间久了,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时述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将任务分配得异常精准:【度假村那边我来联系,装备你帮我一起买?】
苏途当下就有些心动。
但说是两天连夜,其实拢共也滑不了几个小时,她又是个菜鸟新手, 估计至多也就是去体验一下,连学会都不太现实。
想了想就还是按捺说:【就去两天,自己买会不会太浪费了?】
【雪场好像都可以租】
虽然租来的多少差点意思,但这种装备都不便宜,一整套配下来,也约等于是要伤筋动骨一百天了。
要是用的勤还好,可像她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不配得感其实还蛮强的。
时述很果断:【不会】
【以后每年冬天都可以去】
只要她喜欢。
就算是反季节,也可以选择出国。
感觉他对自己真的有点过于纵容了,她就只能尽量自我约束说:【可是东西真的很多,会有点占地方】
露营装备也是,感觉没买多少,就快把家里的小库房占满。
每次搬进搬出,外婆那一脸“你可真是吃饱了撑的慌啊”的表情,她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有点讪讪……
时述对她却好像真的都没什么要求,甚至更多时候,也都是在担心自己所做的,能不能够满足她的需求:【家里的工具间、储物间,都是给你放的】
苏途愣了下:“……”
由此想起当初问及设计需求时,他一口气说的那些空间布局,以及当时听起来,就已经感觉有点被羞辱到那句:她喜欢捣乱。
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准备充分。
想怎么乱来都没有问题是吧?
她揉了揉脸,没忍住探究了句:【你该不会真就给自己要了个健身房吧?】
主卧归她。
工具间和储物间是给她的。
画室和酒吧台显然也不会是他需要的空间。
她还想说他可不愧是个职业运动员,连卧室都可以不要,也得把健身房保住,结果他却说:【不是】
苏途:【?】
时述:【健身房也是你的】
苏途:【……】
这个虽然不是她主观意识的需要,但她每天作息颠倒、三餐乱套,如果可能的话,还是适当锻炼一下比较好。
且他原本想的其实是瑜伽、舞蹈之类的功能,只是那会儿还没有很明确的概念划分,才会笼统的称为健身房。
那岂不是。
完完全全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额……
好像也不是。
苏途怔然之余,猛地又想起一句——
我只要,被允许存在就好。
与此同时,对话框又弹出一条:【会让我进屋的吧?】
也不说是进房子还是房间。
她面颊一滚:“……”
整个人都倏然僵住。
心想完了,自己好像才是完完全全被拿捏住了。
客观思考起来,就会发现自己既拒绝不了他要搬进去,也没什么能力真的把他堵在门外,不管是房子还是房间……
聊不下去,只能草草搪塞一句:【我看装备去了!】
就单方面宣布下线。
……
时间不多。
于是当天晚上,苏途就开始恶补滑雪知识,刷了一堆科普视频,确认有哪些必买用品,购买时又该如何闭坑后,就是比对各家产品,谁更物美价廉、狂拽酷炫。
挑得时候起劲。
结果猛不丁一看数额,居然得花大几万!
她睁大眼睛,顿时就有点想打退堂鼓。
其实去滨江跨年也不是不行,本来时间就不太够,好像也没有必要特意跑那么远。
但转念一想,自己收了他那么多礼物,却到现在也没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他,要是可以有个地方给他花钱,好像也还不错。
而且刚刚那两套滑雪服,他穿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这么想着,忽然又觉得这些东西还是有点太便宜了,最后删删减减,整合了将近两天,才终于赶在DDL前尽数下单。
之后几天,就是在不停地在收拆快递。
清洗后再收纳进各自的滑雪包里,看着它们一点点变得充盈鼓涨,如同他们期待尽快见到彼此的心情一样-
也许是有了共同的事情可以经营。
这一周过得还算快,转眼便到了12月31。
今晚市中心有集体跨年活动,大家一早就在兴致勃勃地聊这件事,还问了苏途要不要一起去。
老实说,她还从没和家人以外的人一起过过节,尤其还是跨年这样具有实质意义的节日。
如果没和时述约好的话,其实还挺想加入的。
正有点儿不知该如何作答,陶倾清就极有眼力见地反驳大家:“以为她还跟我们这群单身狗一样吗?”
“没见这几天一下班立马就走了吗?肯定是在偷偷准备什么,好等时队回来一起过节好吧!”
几人闻言。
又连连配合地“哦哦哦~~~”了起来。
搞得苏途越发有点儿不好意思,最后只能以事情做完就可以提前下班来转移注意,好掩饰自己又在急着回家的迫切心情。
因为还有几个快递没收,也的确想在第一时间就见到某人。
回到办公室,快速处理完节前的工作,又匆匆P了张假期公告,发给陶倾清后,就直接下楼驱车离开。
抵达小区,第一时间去快递站取了包裹,又进边上的便利店买了点零食和水,经过计生用品区时视线才顿了几秒,很快又红着脸偏开。
真要那什么的话。
他应该会准备的吧……
最后提着大包小包上楼时,却还是有点不太确定,这东西在基地会不会有点不太好买?
正犹豫着要不要以防万一,再下去一趟,就听到家门前有争执声传来——
“你到底准备待到什么时候啊?”苏昕烦躁道。
“看不惯你可以先走啊。”宋聿抖着腿,态度也很一般。
“你怎么不走?!”
“我姐还没回来,我当然不能走。”
“那是我姐!”
“我姐!”
“我姐——”
两人已经不知道吵到第几轮了,对峙似的声音越拔越高,震得苏途耳膜都跟着颤了一下。
神情亦有些发懵:“…你们怎么来了?”
……
自从上回苏途来过基地。
队里的气氛就开始轻松到有些猖狂。
基本上每次时述在食堂收发消息,身旁都会立刻围过来一群人,虽然不至于被偷看内容,但起哄与调侃却势在必行。
偶尔他嫌吵,抬头瞥去一眼,还会当场收到控诉:“队长好凶啊!谁有嫂子微信,赶紧转我一个给她汇报过去!”
更别说是一到放假,他必打报告外出时,那群人就是不管手头的事,都得赶过来凑个热闹,然后明知故问道:“干什么去呀哥?”
“明天不加训了吗?”
“走吧!你走吧!就留我一个人孤零零、苦哈哈、泪汪汪的继续训练吧……”
时述通常都是调头就走。
除非真的走不掉。
好比今天,他洗完澡就回了宿舍,刚往包里装了两身衣服,又有几个人一身臭汗的围过来,挑眉弄眼、意有所指的祝他元旦快乐。
毕竟是最后两天假期。
两天之后,就是为期两个月的封闭式集训,大家很难不替未来的自己担心,只能尽量劝说:“哥,有什么想说的话、想做的事,这两天一定尽兴了!可千万别带着情绪回来训练!”
屁话不少。
实际点的倒也有。
常阳见包还没合上,悄摸从兜里翻出个小方盒,忽一下就往里丢了进去,而后一脸隐晦地笑道:“新年快乐啊哥!”
时述瞥到了。
一盒安全套。
视线停滞两秒。
过后仍然什么也没说,把包合上,就拉开房门出去了。
在门口打了辆车,上路后便发了条消息,对面却不知在忙什么,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支吾回了句:【哦好】
像匆忙间抽空回的。
可能是还在收拾东西,时述也没多想,只让师傅尽量开快了些,一下车便熟门熟路的进到6号楼。
电梯上行,指纹解锁。
动作略有些急,一进门就想去找熟悉的软和身形,却猝不及防见人正被左右包围着,摁坐在沙发。
八目相对。
宋聿下意识睁大眼睛:“我——”靠?!
苏昕也几乎要坐不住:“时——”述??
两人也是第一当“家长”,板着脸在这等了半天,准备检阅姐姐的男朋友。
刚见人门都不敲就直接解锁进来的时候,还在心想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视线一对,就打算同仇敌忾把人赶走!
哪知画面一转,开个门竟然还能像开电视一样,屏幕里的人怎么就这么水灵灵的给走出来了?!
两人当场就神情崩裂,傻眼到直接卡壳。
苏途这才得以抽身,动作小心地走到同样面带不解的人跟前,尴尬弯了弯唇,扯他衣摆:“可能、得多带两个人一起去了。”
时述:“……”
第69章
车子一路驶离市区。
热闹也因此被甩在身后, 只偶尔能听见车轮压过雪花的微弱吱声。
后座两人板着小脸,身板亦挺得笔直,像是想以此来虚张声势, 好震慑敌人一样,紧巴巴盯着前方旁若无人、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心里想的是岂有此理,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敢当着我的面乱来!
嘴上却愣是一声没吭,仿佛还在蓄力一般,对着驾驶位的后脑勺瞪了一眼, 暂且先用眼神警告了句:你给我等着!
过后便心照不宣看向彼此。
苏昕仰了仰下巴:说话!
宋聿偏头:你怎么不说?
苏途拧眉:那还是不是你姐了?
宋聿撇嘴:难道不是你姐?
苏昕冷笑:呵, 你怕了。
宋聿瞪眼加偏头:开什么玩笑!我会怕?!
苏途挑眉:那你上?
宋聿:……
老实说。
他其实还是挺担心的。
虽然前头那家伙看着还挺人模人样, 在他心里的形象一直也都挺正面的,但从私底下来看, 是不是就稍微有点过于凶残了?
苏途又一直都很乖,从来也没听说什么时候有恋爱过, 现在却冷不丁跟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在一起,这就让他很难不怀疑, 她是不是被挟持的了。
而她那个爸, 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家里现在可就只有他这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掉链子啊?
想到这里, 宋聿酝酿了会儿,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自认为很有威严的咳了一声,指了指前头的不雅画面:“那什么……”
“你这样开车,是不是不太安全?”
过了好几秒,后视镜里的薄冷眼皮才缓慢抬起,带着点儿不耐的锋利意味。
一言不发,巡视而来。
宋聿脸色一白:“……”
突然发现要是现在被丢出去,好像才更不安全似的, 伸出去的手当即往后一捋,尴尬揉着耳朵,望天望地望窗外,假装自己刚刚根本没有说过话!
最多只能勇一下,只要碰壁,就绝不逞强!
识时务的程度,和某人简直如出一辙。
苏昕嫌弃地瞥他一眼:你还能再没用一点吗?
宋聿耳根红透:你行你上啊!
苏昕轻嗤:上就上!
虽然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中心主旨还是很明确的,电视上不都是那么演的吗,得表现的非常难搞。
好让他知道,想当自己的姐夫可没那么容易!
于是她气势汹汹,张口就是一句:“姐夫,你能把我姐的手松开……”
被宋聿瞪了一眼。
才猛不丁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当即便睁大眼睛,险些咬到舌头:“我、我是说,前面那谁!麻烦你把我姐的手……”
而后眼皮一跳。
差点没被后视镜里的锋利视线给毒哑:“……牵、牵好。”
宋聿幸灾乐祸,终于找回一点面子:叛徒!
苏昕咬牙:你有好到哪儿去?!
宋聿:总比你张口就是姐夫强!
苏昕:强你倒是继续说啊!
宋聿:那还是算了……
苏昕:嘁……
被自己的弟弟妹妹当场“抓包”,苏途本来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何况两人本质上就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孩,都还未成年。
这样拉拉扯扯的确实不好。
中途其实有试着把手抽出来过。
但某人似乎也较上了劲,好像有谁要跟他抢似的,从上车开始就这么牢牢扣着,不管怎么挠他手心都不管用。
虽说是年前最后一个假期,本来时间就不多,还要被迫分摊,心情不好的确可以理解。
但老实说,做法真的有点幼稚。
真把人都吓傻了。
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远离市区之后,路面积雪渐厚,单手开车的确不太安全,苏途这才又动了动手腕。
无果之后,只能偏头瞪他一眼,另只手拍他手臂:“手麻了!”
时述沉着脸:“……”
拇指按着虎口,带着点儿宣泄意味,加深力道揉了一把,才终于不情不愿松开。
如同按着锁骨吻痕,摩挲游弋而过。
不太疼,却邃然激起一阵颤栗。
苏途无端红了耳廓,对着窗外的寂静长夜平复了会儿,才悄声回头:“你们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怕蹲不到人,两人一放学就直接过来了,到现在都还没吃。
饿是自然的,但……
“emm……”
“不饿!”
“一点都不饿!”
“也没什么胃口!”
两人连珠蛋似的摇头。
觊着前头的低气压,此刻唯一的心愿就是尽快抵达目的地,以免被随手丢在这荒郊野岭!哪里又敢在车里做这么猖狂的事情!
好在雪场就在隔壁市。
出了市区,没多久就到了。
车子刚一停下,两人就憋坏了似的,整装待发地从两侧弹射出去,又啪地一声关上车门,绕到车后,前所未有的和谐道:“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哇啊啊啊——”
并惊魂未定地交流心得:“我姐胆子变大了啊,都已经敢跟这么恐怖的人在一起了?”
“而且好像还不是被逼的?”
苏昕一脸惊疑:“你刚刚看到没?我连直视他都不敢,她居然敢瞪他?!”
“嗯嗯嗯!”宋聿点头如捣蒜:“而且他居然还真的!就这么放手了?!”
“所以?”
“难不成?”
“他们之间……”
“是我姐的地位更高些??”
车厢内。
苏途从风卷残云般忽一下空了的后座收回视线,看向面前规划一通却给别人做了嫁衣,以至于沉冷的怨气都快溢出来,压着眉眼盯着自己要说法的人。
突然就有点儿忍俊不禁:“你知道自己很吓人吗?”
顿了下,又换了种口吻,轻缓抠他手背:“姐夫。”
她看到了。
刚才听见这个称呼时,他的神情明显滞了一下,只是因为很快发现那是误喊,才转瞬又变得摄人。
此时也是一样。
轻飘飘的两个字,就把他哄到了般。
视线落在动作隐晦的指节上,不由翻转手背,将整只小手拢进掌心,顺势带动手臂,把人拉了过来,倾身便要吻她。
却被伸手挡住。
苏途眼尾弯弯,隔着手掌看他:“这样不太好吧。”
“姐夫~”
时述才明白这话的用意:“……”
是她的姐夫。
而不是车后那两人的。
他低眸,咬住她的尾指,舌尖在幽微处轻轻扫荡。
像顺从,也像惩罚。
看着面前的人油然激灵了下,又一脸紧张的往车外看去,趁外头的人没注意,赶紧勾着脖颈,和他接了个仓促又莫名禁忌的吻。
压抑了半夜的情绪才总算淡化-
几人夜里才出发。
抵达雪场已近深夜,主舞台的派对早已开始。
白茫茫的雪原像被夜色笼罩,刺骨的冰寒使得所有人都包裹严实,行动笨拙,却丝毫抵挡不住大家举着香槟啤酒,跟着音乐和DJ纵情摇晃的热情。
两小孩见着热闹,就恨不能即刻往前冲!
但因为晚饭没吃,刚在车里也不敢放肆,这会儿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不赶紧补给一下,很可能就要当场增加两个急救名额。
最主要的是。
苏途也没吃。
没等靠近舞台,时述就先带着人去了边上的餐厅,而他们不放话,两位“家长”也根本不敢私自乱跑。
只能跟着凑到点单台前,咽着口水举手:“我要两个汉堡,加那个9件套的小食套餐!”
苏昕翻了个白眼,要了份和苏途一样的,就回头继续和人吵架:“猪啊你!”
家庭立场问题。
宋聿也必不可能让步:“有本事你别吃啊!”
苏昕很硬气:“行啊,有本事就一起不吃!”
宋聿又不干了:“那我姐要给我点,我凭什么不吃?”
两人本来都不太认识,也极少有机会能够碰到一起,但傍晚在家门口撞见,却都嚷嚷着苏途每年都是陪自己一起跨年、过年,以及除此之外的每一个节日。
只有今年,因为跟各自的父母有了点隔阂,连带着和他们也不怎么接触了,所以两人才会趁着放假,不约而同的找上门来。
结果一对口供,才发现以往每年,她都是陪完这个再去陪那个,转场前无一例外,说的都是要回去陪外婆!
顿时都有种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与伤害的绝望,但论起领土来,都还是一点也不能少的,听见“我姐”这两个字,就必得应激地起一番争执:“那是我姐——”
“我姐!”
“我姐——”
然后就是时述端着餐盘,浑身凛然地往桌上一放,而后抽开椅子,不紧不慢地拉着人一块儿坐下。
没加入争执,迎面对上的磁场却很明显。
再说一遍。
她是谁的?
宋聿立马就老实了:“……”
当即便扒拉着餐盘自觉分食,分完才发现:“我怎么只有一个汉堡?”
刚想说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姐给我买的就是两个,这怎么还能越长大越缩水了呢?抬头一对上面前极具针对性的眼神。
瞬间又萎了下来:“哈……够、够了!一个就够了!”
苏途作证。
某人确实就是故意的。
因为她刚刚还提醒了句,宋聿说要两个,结果人压根就没听到一样,还是按原定的个数点了。
可她也人微言轻,一样没本事在这时候站出来出头,只能忍笑抠他掌心,眼神询问:你幼不幼稚?
时述垂睨着她。
黑眸冷硬又坦荡,非但不觉得惭愧,还愈发有些较劲。
讲道理,如果多点几个汉堡,就能把这两人一起打包送回去,还他们一个清静的假期,那他现在就可以直接把这家店盘下来。
但要是不能的话。
为了健康着想,晚上就还是少吃点吧。
……
不多时。
跨年活动就进入了最后的高潮。
宋聿老早就坐不住了,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后,也不敢出声,就这么梗着脖子,避开某人的视线,暗戳戳盯着苏途看。
皱成一团的小脸上,无疑写着句十万火急的:姐姐姐!快点快点快点——
苏昕也差不多,因为本身胃口小,又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跨年,没吃几口就开始抻着脑袋往外看了。
虽然没宋聿表现的那么紧迫,但看向她的目光同样带着几分急切。
于是共同的晚餐就突变成个人吃播,苏途莫名其妙,就被三道意味截然不同的视线紧紧包围:-
快点吃!-
好了吗?-
慢慢来。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忽慢忽快地又塞几口,才做出一副实在吃不下的表情。
同时往身旁瞄了一下,投去一个“吃这么多可以了吧?”的眼神,并自觉把汉堡摊开来让他检阅。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家明明就坐在一起,却全都要用眼神交流。
时述将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原本就是带人来跨年的,没有必要为了跟谁过不去,而耽误自己的行程。
见人确实吃的差不多,便伸手抽了张纸巾,拭去她唇角碎屑。
而后才穿过指缝,交握着一同起身。
仍旧旁若无人般。
可对面两位却无法不把自己当人!眼睁睁看着这一系列操作,脸上赫然各印着一个大字:
我——
擦??
尽管这画面在电视上好像还挺常见,但这可是现实啊!都完全不害臊的吗??
而且他们还都未成年啊!!!
苏昕像在做梦一样,用力掐了把胳膊。
随之传来的却是宋聿的呐喊:“啊啊啊——你掐我干嘛啊?!!”
“哦。”
苏昕回神,一脸冷漠道:“原来不是做梦啊。”
宋聿跳脚:“想知道有没有做梦你干嘛不掐自己?!”
苏昕白眼:“会痛啊。”
宋聿:“你会痛我难道不会吗?!”
苏昕:“那我又不关心……”
黑夜与白雪之间,苏途面泛红温,左手被人牵着,在兜里细细摩挲,身后是吵吵嚷嚷,始终围绕着她展开的话题。
心中赧然之余,亦不觉有了些全新而奇妙的体验。
今天的她,似乎是被所有人争抢着需要的。
而这一切,不再需要任何理由。
主舞台前热闹非凡,音乐鼓点震到极致,最后一波摇晃过去,主持人忽一下指向远处,将所有人的注意拉拽过去。
见高台上的运动员手持荧光笔,全员蓄势待发,台前的欢呼声彻底引爆,像要叫嚣着冲破黑夜一般,震耳欲聋。
几人刚一凑近,就被声浪冲击得倒退几步。
但很快,两小孩就又精力非凡的奋然折返,冲进人群中跟着欢呼呐喊。
而后乐声一转。
运动员们滑动雪仗,蓦地从高处俯冲而下,整齐的队伍滑行过后,是一个赛一个的高难度表演,一次次自平地跃起,在空中极限翻腾,乃至最后惊险落地。
单是看着。
就足叫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这样的热闹,电视里常见。
但亲身体验,到底还是种全然不同的意境。
苏途站在人群之外,也不禁仰着脖颈、频频垫脚,随着高台上的起落,一次次的屏息又卸力。
她一身白色长款羽绒,搭着顶毛绒针织帽,刺骨冰寒将白皙小脸晕出一层薄红,如画般的眉眼浸着明亮水色。
在白雪间不住扑腾的样子,愈发像只鲜活雀跃的兔子。
而这样的天。
无疑是最适合捕猎的。
时述垂睨着潋滟饱满的唇上消融的雪花,眸色一再发黯,心境也未免有些隐忍似的压抑。
直到人再次自投罗网般,身形不稳地撞进怀里,才像个无可奈何的猎人,无声吁了口气,俯身将人托起。
视野忽一下抬高。
苏途惊恐坐在肩头,双手下意识抱住他的脑袋,情急间还猛扯了一把头发。
懵了半晌。
才怔忡松开。
欢乐还在继续,他的用意也很明显。
可看着他在这样的热闹之下,仍然不曾舒展的眉眼,她突然又无心再去关注表演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跨年的倒计时快开始了,分别的倒计时也是一样。
而这样平白消耗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像是在抛掷筹码一样的挥霍,换不来什么,却还是要一贫如洗,去抵御长达两月的煎熬。
明明这一趟是他提议要来的。
可大家都很开心,只有他还差一点。
所以即使这样的表演再震撼,她也还是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又静默对视了会儿,才伸手,拨开漆黑长睫上的雪白,继而捧着他的脸,将微蹙的眉心轻轻抚平。
在身后绚烂的花火间,狂热的倒计时中,轻声喊他:“时述。”
“6——”
“5——”
“4——”
他仰着脖颈,凝视着她,裸露的喉结具象滚动:“嗯。”
“3——”
“2——”
“1——”
耳边呐喊骤停,烟火冲天之际,他看到她缓缓垂首,吻了他的额角,温软声线透过相触的皮肤。
涟漪一般,涤荡至四肢百骸:“我爱你。”
微弱。
又震耳发聩-
活动散场。
两小孩从人群中绕出来时,两人不知怎么都有些僵定。
神情是生涩的,视线是错开的。
搞得他们已然呼之欲出,想激情探讨适才盛况的话语,都不得不强行咽了回去,回酒店的路上,也全程都坠在身后老远,偷摸着在猜测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想想又觉得不能。
手不是还牵着呢嘛。
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预防一下这种状况,得提前给某人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种行为是非常不可取的!
然而一通嘀咕过后,不出意外又吵起来了——
苏昕:“你去!”
宋聿:“你去!”
苏昕怒其不争:“你是不是男人?”
宋聿毫不逞强:“我还未成年啊!”
苏昕叉腰:“不经历点事,怎么才能长得大?”
宋聿泪崩:“确定不是夭折吗……”
最终还是只能宋聿上。
因为是临时定的行程,预定房间时就有些晚了,单间和双间早已约满,只剩下相对冷门些的三室套房。
除了有点浪费,也没什么影响,所以时述当时也就这么定了。
现在看来。
倒像是未雨绸缪了。
但三间房仍然不太够分,他也不好当着弟弟妹妹的面,明目张胆地问苏途的意愿。
最后只能让两个女生各分一间,他则和宋聿一块进了间次卧。
后者从进门开始,就像只鹌鹑一样,牢牢盯着他的动向,却又始终没敢开口。
一直到他洗漱完出来,眼见着就要休息了,才终于鼓足勇气,挺直身板,说不好是警告还是认怂的磕巴道:“我、我长话短话啊!”
他发誓!
自己一向都是这么冷酷!
而绝不是因为怕说到一半直接宕机!
时述也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索性抽了把椅子,随手翻转过来,配合让他一次说完。
动作不大,但宋聿的胆子也就那么点,以为他要动手,当即就把自己吓了一跳,又因为自己站着,他是坐着。
还莫名有点像是在跟长辈低头认错……
原地懵了会儿,想起自己才是发难的那方,这才佯做老练地清了下嗓子,又离远了半步,强撑道:“就是、那什么……”
“想做我姐夫可以,但你得保证对她好!”
虽然这好像也就是句空话。
但有也总好过没有。
在他心里,苏途已经够惨了,从小到大没个家,唯一的外婆突然过世,房子还被卖掉了,之后四处借钱无果,还跟本来就不亲的爸妈淡了联系。
以至于现在连谈个对象,身边都没个可以把关的长辈来撑场面。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人小鬼大的样子,在大人看来也许挺搞笑的,但在他这里,谁再想欺负苏途,都是不可以的!
意料之外。
时述并没有把这当成小孩的胡闹或挑衅,反而还耐着性子引导:“说说。”
宋聿愣了愣:“什、什么?”
时述沉声:“我该怎么对她好。”
“……”
宋聿噎了会儿。
台词没备好,果然还是会有这种尴尬。
但时述不催,浑身上下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倒让他稍稍安定了点儿,也由此想到了苏途最需要的东西。
面色便忽然又变得有些复杂:“就、就是……”
他梗着脖子,像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话跟骗子似的,怎么听怎么奇怪,而心虚地又离远了半步,才弱弱试探:“你愿意为她花钱吗?”
时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只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示意他继续说:“做什么。”
宋聿见他没生气,当即便觉得有戏!
眼睛一亮,就狗腿的往前凑去,脸色也是说变就变:“嘿,我是拿你当姐夫才告诉你的啊!”
时述仍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颔首道:“嗯。”
话到嘴边,宋聿却还是有些忌惮。
顿了会儿,不由又给自己上了句保险:“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姐啊!”-
是房子吗?
在此之前,时述只猜到,她应该是和程淮达成了某种共识,只要参与冠盛的项目,就能置换相应的益处。
才会被威胁出差。
并向自己隐瞒。
假设是为了房子,那么参与这个项目,的确能够最直接快速的获取经济效益,使她凑齐足以买房的金额。
所以她才会犹豫,说自己还没想好。
最后却因为他。
选择了放弃项目,放弃房子。
至于到现在仍在对他隐瞒。
也许是因为,为了他而放弃那样意义非凡的房子,这样的话,哪怕仅仅只是说出来,都是对和外婆共同拥有的过去的骤然背弃。
她不敢承认,也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
那天才会那样焦虑不安、瑟缩黏人……
客厅只亮着一盏夜灯。
昏黄光晕将高大轮廓,拓出一层幽微又深重的阴翳。
苏途睡得晚,夜里开门出来倒水,倏然对上昏暗中的深邃黑眸,心脏没来由地沉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过后又望向次卧。
想起从前哄宋聿睡觉的经历,下意识便猜测:“他挤你了?”
即使是开着暖气的室内,她穿的仍然是较为保暖的棉质睡衣,简约柔软的白色,如瀑长发自然散在身前,隔着距离,亦能勾连起记忆深处的馨香。
神情滞涩,明眸微瞠。
看着温软无害。
又莫名勾人。
鬼使神差。
时述喉结轻滚,哑声应道:“嗯。”
苏途眨了眨眼,原地僵定了会儿,才攥着把门,紧绷道:“那……”
“你要不要、来我房间。”
第70章
从雪场回来。
两人之间就一直有些微妙。
可能因为互相都从没煽情的表过白, 那一瞬的汹涌之后,就都有些没回过味来。
接着便是匆忙散场,分房睡觉, 也没什么契机将那一点微妙瓦解或延伸。
但老实说,已经过去这么久,苏途都不觉得有什么了,他却好像直到现在都还是有点不对。
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话。
上床之后,虽然也是第一时间把人搂住, 动作却很松散, 像刻意避着什么似的, 仅仅只是把手臂搭在腰上。
苏途之前总觉得他抱人太紧了。
现在却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又觉得这样的拥抱未免冷淡了些。
而且按理说, 他这会儿不该分秒必争的,抓紧时间和自己多做些什么才对吗。
但想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 照他的作息,过不了多久都该醒了。
又觉得可能只是困了。
都睡着了也说不定。
她僵着身子, 感知着耳畔的低缓呼吸, 不知平躺了多久, 才终于按捺不住,暗暗偏头。
却邃然对上迎着她的视线,轻缓抬起的沉寂黑眸。
她呼吸一滞。
身形不觉又僵了些:“你怎么、还没睡?”
房间没有开灯,窗帘也闭得严实。
但这样近的距离,还是足以看清他眼底清明,并无半分睡意,状态却莫名低淡。
静默对视了会儿。
苏途抿了抿唇,还是问了:“你不开心吗?”
时述长睫微垂,情绪也确实不高:“我开心对你很重要吗?”
“……”
为了让他开心。
可以果断放弃那样重要的东西, 赤.裸裸地向他表白,还在深更半夜、主动邀请他进房间。
苏途蹙眉,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
想做什么就做。
不想做就睡。
没事非要问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他开心对她来说不重要。
那她这样把人喊进来是想哄谁?
她明亮的眼睛掠过些许较劲,过后便自觉无能般,背对着人翻过身去。
哄不好就算了。
他不睡她还要睡呢。
搭在腰上的手却蓦地收紧,轻易便将刚刚离远的身子拉带回来。
隔着轻薄的睡衣面料。
肩背抵着胸膛,大腿贴着大腿。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就处在压抑状态的地方,便贴着挺翘臀部,倏然挺立。
坚硬。
可怖。
清楚感知到它膨胀的全过程。
无异于像是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被利刃扼住喉咙般,摄得她瞳孔放大,浑身僵定,分毫不敢擅动。
薄唇贴触后颈,又辗转衔住耳垂,低磁嗓音染着欲色,压着细嫩的皮肤扩散:“知道把我喊进来,意味着什么吗?”
苏途浑身一凛,过电般的激灵了下:“……”
脊背僵硬又酥麻。
知道。
又不太知道。
说的时候其实没想那么多,也以为事态总是可控的,可她尚且还没经受住当下的侵袭,身体就又倏然被翻了回来。
双腿被抵开,窄劲的腰身挤进来,滚烫事物隔着几层面料,紧紧与她挨在一起。
本能挣扎的双手被钳制,一并扣押在头顶,另只大掌托着下巴,迫使她仰头张唇、与他接吻。
“唔……”
苏途睁大眼睛,双腿弯曲,腰身应激拱起,扑腾间却像是在对什么发起冲撞。
引得悬空的上身也彻底将压下来,腹肌贴着纤腰,胸膛覆盖柔软。
前所未有的窘迫姿态。
她心惊肉跳,憋涨着脸,俨然一只待宰的活鱼,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好似玩火自焚般,不知怎么就将自己推到了绝境。
只能趁着呼吸转换间,微弱而含混的呼救:“时、时述……”
双腿无意识的蜷缩,蹭着贲张的腿肌。
说不好更像求饶还是引诱。
时述气息很沉,无端透着隐忍:“别动。”
是提醒。
也是警告。
他房间开了。
套也带了。
又发现原本还不知道能不能进的那扇门,其实并没有上锁。
而当一件一直想做,却又那么合时宜的事情,全然没了阻碍。
自我约束就会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他本就忍的辛苦,靠着思索宋聿的那番话,挨到了这个时候。
最后却还是因为她暗暗投来的,载着安抚与某种隐晦索求的眼神,顷刻破功。
克制遭遇反噬。
如果她再乱动的话,他就真的没法保证,自己究竟会做到哪一步了。
他面色凛然,感觉到身下的人,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缓过劲了,挣扎抵御的力道在慢慢褪却,眼里的慌乱与惊恐亦渐渐淡化。
这才松开桎梏,捧着脸,低头继续接吻。
苏途却还是紧张。
双手仍搭在头顶,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搞得有点无所适从。
尽管他的吻已经在逐渐回归舒缓,也开始有意识地在降低自己的攻击性。
可抵在腿间的庞然事物却依旧不容忽视,而且……她没穿内衣。
轻薄的睡衣根本阻隔不了什么。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皮肤渗透而来的热意,连同鼓噪的心跳,在呼吸转换间交融起伏。
老实说,心理上她其实并不多么抗拒,但身体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因为它真的有点太可怕了。
单是这样挨在一起,她都控制不住求生本能,始终绷着腰身,不住地向上挪动。
想尽可能的离危险远一些。
最后当然是被时述一把拽了回来,并像是在惩罚她乱动一般,大掌倏然没入衣摆。
贴着皮肤,紧扣着腰身肌理。
滚烫体温有如实质,顷刻便灼烧过大片肌肤,激得她眼睫震颤,热泪滚落。
脆弱的呜咽淹没在交缠的唇齿间:“嗯……”
他却犹觉不足,薄唇覆着脸颊,一点点吻去眼角泪痕。
指尖亦带着探索,逐渐呈游弋之势:“能碰么。”
指的当然不会是腰。
因为他已经碰到了。
苏途面颊通红,呼吸急促,身体像被高温烘化,抑制不住的发软发抖。
睡衣早已在交缠间变得褶皱不堪,上方的扣子不知何时还崩开了两颗,裸露的肩头上,尽是他留下的斑斑红痕。
看着像是被吓坏了,水润的唇瓣颤了两下,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只一副极好摆布的样子,湿着眼睛盯着他看。
时述耐着性子等了片刻。
没有回答。
于是耐心告罄。
更浑然被默许一般,宽大掌心收拢,就在她的注视下开疆拓土。
浑圆饱满。
脆弱绵软。
该叫人悉心呵护才对,可切实感知的当下,却陡然激起克制多时的施暴欲,他绞着她的舌,以释放般的力道,狠狠揉捻了把。
“唔……”
身下的人蓦地腾起,腰肢上拱,双腿用力夹了一下,手指紧紧抓着他的头发,连同嗓子里溢出的嘤咛,都极尽紧绷。
直到深沉的挤压终于变成轻缓的揉弄,才总算挨过一遭似的,浑身脱力地瘫软下去。
大脑已然到了极度缺氧的地步。
她气息微弱,瞳孔涣散,过度用力的四肢还在不住震颤,凌乱衣襟又被向下拉扯,使得饱受摧残的脆弱暴露无遗。
黑暗中的视线依旧锋利,纵然浮着层迷蒙的薄雾,凝视着起伏的浑圆时,仍掩盖不住意欲吞噬般的侵占。
像在认知自己摆弄多时的温软,究竟是什么模样,就这么静默停滞了会儿,炙热薄唇才再度试探着向下倾覆。
轻缓贴触,又邃然含住。
吮了一下。
苏途才刚摄入一点氧气,大脑与身体都还没回过味来,整个人就又蓦地僵住,视线定定落在虚空,手指忽一下攥紧床单。
连呼吸都由此停住。
只有一左一右。
被灵巧舌尖与宽大掌心附着的感知,在怔然放大。
羞耻后知后觉袭来。
她不知道说好的碰一下,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却又全然已经无从思考般,只呆呆的蜷着脚趾,安静忍受。
可每当她感觉耐受一点,脱力的想要放松时,他就会进而加深力道,激得她身形震颤,脖颈高高扬起。
一次次的溢出声音,夹紧腰身。
就这样绷了不知多久。
她才像是被亲迷糊了似的,闷闷地低下头去,想问他还要再亲多久,自己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可猝然撞见身前景象时。
思路却又断了一下。
从上往下看着,他的肩膀好像更宽了些,整个人就像座大山一样,无可撼动地伏在自己身前,明明已经在为所欲为了,神情却仍旧压抑隐忍。
头发被抓得有点乱,额角渗着一层薄汗。
挺拔的鼻梁陷在皮肤里,又随之气息的辗转起伏,时隐时现。
湿润粘稠。
敏感酥麻。
也都在视觉的共同感知下,变得更加具体。
她浑身染透,又在舌尖再次舔抵而过时,冷不防激灵了下,无助抓他头发:“时、时述……”
声音绵软,怯弱。
像求饶。
又像卖乖。
长时间的忍耐使得他气息沉重,意志不稳,更已然濒临界点般,耐不住地喘了一下。
喉结生滚,热气喷薄:“嗯。”
激得她眼眶通红,水眸湿漉,也不知道自己喊他干嘛,只懵懵地等这阵颤栗过去,才无意识地蹭着紧实腰肌。
沉沦似的喃喃:“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涩……嗯——”
身形当即被撞了一下。
他舌尖一挑,顶端遭遇刺激,过电似的余韵尚未漫开,又被齿尖轻咬厮磨,继而重重吮了一下。
另只手同样,不遗余力地猛掐了把。
接二连三的刺激。
终于还是把她彻底吓住。
浑身一凛,便摁着他的肩膀,连滚带爬向上缩去,衣衫凌乱,露着半边肩膀,快哭出来似的盯着他看。
她没想拒绝。
只是觉得他应该温和一点,而不是像刚刚这样,如同宣泄一般在自己身上发狠。
可他会这样,就是因为知道今晚做不了,又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而在寻求制止。
静默片刻,他支起胳膊,还是揽腰把人拉了回来,却只是将身体摆正。
耐心拉平褶皱的衣服,又将崩开的扣子一颗颗扣好,哑声道:“睡吧。”
苏途有点茫然:“…嗯?”
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时述俯撑着身子,轻抚她的眉眼:“很晚了。”
已经三点了。
套还在那边。
两小孩过不了多久就会起床,他也不知道到底会弄多久。
她的反应会有多大,需要多久恢复,明天能不能起得来,又会不会暴露什么异状。
最重要的是,她明显就在逞能。
为了让他开心,而在勉强自己,却不知刚刚那种情况,还远不到事情真正发生的程度。
再往下的话。
不一定能成,还可能让她落下阴影。
可尽管已经拉开距离,苏途却仍能感觉到他高到吓人的体温,绷到极致的肌理与隐忍压抑的神情,全都是肉眼可见的难受。
最后还是烫红着脸,意有所指地勾他衣摆,闷声道:“那、你怎么办?”
要不要。
我帮你…什么的。
时述将手扯开,却未见得有所退让。
按捺一息,便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索要承诺般,低黯道:“等你准备好。”
“补给我。”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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