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骨血

    在孟晃的带领下,云清无第一次走进了位于山顶的宫殿,如果说从远处看与当年的元羽殿只是略微相似,那么内部的装潢则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廊檐上悬空错落的铜铃在一阵又一阵的山风下,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云清无轻轻抚过白玉宫柱,上面雕刻着的是南泽国曾经走过的历史变迁,只是和记忆中的相比,眼前的宫柱一尘不染,没有了人气。


    而他作为南泽国的图腾,依旧占据着这里的绝大部分,大到穹顶雕刻,小到廊檐上的风铃,都有着他的身影。


    “阿泽,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就是在这里相遇的!我那时候不懂事想在你的石像上画画,结果石像动了,反而吓了我一跳。”


    孟晃指了指高位下矗立的两尊白泽石像。


    云清无看着石像,深知这也不是当年的原物:“当然,那时我刚刚就任,也不懂事。”


    似是看出了云清无的怅然,孟晃不由分说将云清无拉到王位之上,他面目坚毅:“阿泽,我会弥补一切,让一切都回归原样。”


    “阿晃,你打算怎么做?”


    孟晃坐下,看着宫门之外的夜色:“三日后就是祭祀大典,届时我会将那些妖物献祭给这座城池,给予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起这些,乖巧的神色下多了几分亢奋。


    “对了,还要多亏你带来了冷离辞,他的妖丹与那些小妖都不同,只要将他融入城池,南泽国或许就能彻底复苏,至少五十年内不需要再依靠这些恶心的妖物来维持稳定。”


    云清无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复杂神色。


    这无疑是一个除掉冷离辞的机会,他既无法杀冷离辞,那么借由孟晃之手永除后患未尝不可。


    但孟晃真的做得到吗?


    还有小刀……


    “冷离辞是妖界之主,实力不容小觑,我正是与他打斗才落到此处,如果他能如你所说成为这里的养料,我不会阻碍你,甚至可以帮你,但阿晃,你不要轻敌。”


    孟晃闻言松了口气,站起身向下走了几步,姿态从容:“阿泽你放心,他现在已经被我困在了阵里,不过是待宰的鱼肉。”


    云清无跟着走下阶梯:“但你不可以伤害小刀,那孩子……与我有点关系。”


    孟晃早有猜测,但亲口被阿泽证实,眼里仍旧有些难以置信:“那孩子身上留着一半神血一半妖血,那一半神血是你的?”


    云清无颔首:“此事说来话长,小刀是无辜的。”


    “你怎么会和一个妖弄出一个怪物?”孟晃一双杏眼瞪圆,随后又难解地看了一眼云清无的下半身:“而且你们分明都是男子。”


    云清无:“……”


    他倏地转过身去,遮住了孟晃企图打量的目光。关于小刀真正的来源,他不能和此刻的孟晃说明真相。


    也不能给到对方追根究底的可能性,于是只能信口胡诌道:“那狐妖体质特殊,小刀的出生是一个意外,狐妖虽然可恨,但那毕竟是我的孩子。”


    “哦我知道了。”孟晃点了点头,眼里有些不忿:“必定是那狐妖贪图你神的血脉,对你行强迫之事,拿你当工具!”


    云清无:“……”


    这话听着也并没有很舒服。


    但好在,孟晃松了口:“我原本准备将她一起献祭,但既然阿泽你不愿意,我自不会伤害她。”


    说着孟晃向着门外走去:“我带你去接她。”


    云清无跟着孟晃穿过长廊,向着更高处的一处偏殿走去,这处的门是一块巨大的石板,严严实实隔绝着里面与外界的联系。


    孟晃将五指摁向门上凹陷之处,石板笨重地向上拉开,新鲜的空气趁虚而入,里间的哀哭声、咒骂声以及冲天的妖气也随之传出。


    这是一处专门关押妖祟的监狱。


    “要想让这些妖物甘愿成为祭品,必须先摧毁他们的意志。”孟晃率先进入殿内,


    云清无观察着这座监狱,里面的妖种类繁多,一部分已经面色涣散,一部分正在兀自陷入生不如死的苦痛,忍不住显出了妖身,还有一些甚至只是幼童。


    但这些并没有激起云清无太多的情绪,这些年里,为了撰写《万妖图》,他分解过各种各样的妖身,对这类场景已是麻木。


    孟晃脚步停了下来:“喂,鸟妖,把你怀中的孩子给我。”


    云清无看向隔间,只见一位长发披散,衣衫凌乱,已经藏不住鸟羽的妖窝在角落里,她的手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


    是小刀。


    鸟妖闻言浑身颤了颤,明明意识已经濒临崩溃,但还是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小刀,甚至干脆背过了身。


    孟晃见此抿了抿唇,打开了监狱,不欲再和鸟妖多说,直接上手抢。


    “不……不……休……想。”鸟妖用身体将小刀护得死死的,孟晃的温和刹那消失,他暴戾地用脚踩向鸟妖的身体,黑气在他的手中聚集成刀,毫不留情地刺向鸟妖,与此同时另一缕黑气一圈又一圈地缠向鸟妖的脖颈。


    鸟妖惨叫出声,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体也未让动分毫。


    “阿晃,让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云清无虽然不在乎妖的死活,但他不愿意小刀沾染血腥。


    孟晃停下动作,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呼吸,再睁开时身上的那股暴戾已经消失了,他退出隔间,给云清无让出了一条路。


    云清无走到鸟妖身旁,蹲下身,放轻了声音:“小刀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她,你可以相信我。”


    鸟妖没有动,嘴里呓语着什么。


    云清无低了低头,想要听得更清楚。


    “尊上……孩子……我会……护住孩子……”


    尊上?


    她见过冷离辞?


    云清无看向这个面目伤痕的鸟妖,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强迫她服下。


    他需要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鸟妖服下丹药后,混沌的眼神清明了些,她将小刀抱得更紧了些。


    “你叫什么?”


    “丹……牧”


    “好,丹牧,你见过冷离辞是不是?”云清无放低了声音。


    “尊上……尊上……”丹牧呢喃了两句,毫无预兆地痛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贪玩,要不是我,尊上不会被抓呜呜呜。”


    云清无怔了怔,第一时间觉得他们二人说的不是一人,他一点也想象不出那半只狐狸会有容忍别人拖累的时候。


    只听丹牧继续哭诉:“我太没有用了,还是让小殿下跟着我被抓了呜呜呜。”


    但涉及到小刀的尊上,除了冷离辞也的确是没有别人了。


    云清无从这断断续续的话里,大概拼凑出了冷离辞那天的境遇,想必是和自己一般跟随着居民来到了这里,因为救丹牧惊动了瞿文,瞿文以小刀作为诱饵,最终将冷离辞困在了某处。


    就是不知道一向谨慎的人,为什么此次能够中招。


    他的视线再度落到丹牧的身上,这也是一只半妖。


    那心狠手辣的半只狐狸竟也会有惺惺相惜之情吗?


    这与自己无关。


    云清无清了清思绪,回到这次的主要目的上。


    “丹牧,我也是小刀的父亲,我不会伤害她,你可以放心把她交给我。”说着,云清无将手腕递过去,示意丹牧可以验证。


    丹牧迟疑地看着眼前的手腕,没有行动。


    “呜哇?”怀中原本睡着的小刀睁开了眼睛,圆圆的眼睛一亮,接着将胖胖的小手挣扎出来,想要握住云清无的手腕,但因为太短始终碰触不到。


    “啊——啊”,着急之下灵气在手掌聚集,片片雪花从中飘散开去。


    云清无看着眼前的画面微怔,这场小小的落雪好像落在了他的心尖,融化了一片。


    这是他的骨血。


    他第一次有了实感。


    已经无需验证,但是……


    丹牧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位对尊上追杀多次的死对头。


    丹牧:“……”


    尊上只说自己的血脉融入镇古青灯变成了孩子,可没说这孩子还有个爹啊……


    她愣愣地把小刀递了过去,等到云清无将孩子抱走,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


    她好像知道了尊上的惊天大秘密!


    云清无自是不在意丹牧内心的惊涛骇浪,带回小刀后就兀自离开了牢房。孟晃看着他怀中的孩子,眼睛里闪动着碎光:“还是阿泽有办法!”


    二人走出这座妖的牢狱,准备回正殿。


    云清无仔细观察过这座偏殿,并没有感知到冷离辞的气息,二人之间的临时伴侣契还未完全消散,但他捕捉不到任何对方的情绪。


    “冷离辞不在这里?”


    孟晃看向云清无,带有若有似无的探寻:“当然,我困住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你想看看他吗?”


    “如果可以,他作恶多端,我和他交手多次都无法彻底诛杀这个祸端,我希望你的计划能够万无一失。”


    这话,他自认是真心实意。


    孟晃点点头,也不卖关子:“跟我来。”


    说着,孟晃沿着阶梯向下,来到整个殿群的中间位置,这里是一片巨大的青石板铺就的平地,在平地的中心修葺着圆环形状的祭祀台,祭祀台的中心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玉制白泽神像,神像的眼睛只有眼白,暂未点睛。


    云清无的视线落在圆环玉壁上,上面刻画着的是饕餮与一人正在搏斗,那人是……


    及腰的长发,只穿了泽国特色的右衽大襟衣及长裤……


    是冷离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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