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噩梦

    孟晃向着玉璧一挥衣袖,原本只是静止的画像立即活了起来,空旷的祭祀庭化作画像中的世界,成为了一片山林。


    “泽国的生命力依靠这座束魂阵,而这里就是阵心,它能够让任何神和妖陷入此生最大的噩梦,摧毁他们的意志,只要踏足,无人能够逃脱。”


    轰——嗡!


    一阵如雷鸣的声音响起。


    随之一抹红色身影从半空中被狠狠甩落在地。


    云清无看向地上的人,冷离辞此刻满脸血污,手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衣衫破烂,整个人狼狈至极。


    “说起来这个妖物倒是比我预想中要在乎这个孩子,看他之前的表现我以为此招不一定能够达到效果,没想到他一点没犹豫。”


    他关心的哪是孩子,分明是自己。


    云清无深谙冷离辞的心理,小刀若死了,他自己也活不了,入局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话说着,身形巨大的饕餮从天而降,再度狠狠撞上刚刚支撑起半身的冷离辞。


    在撞上的瞬间,已经精疲力竭的人精准抓住饕餮头上的角,向其背后一跃,稳稳坐在了饕餮的背上。


    同时强行用已经脱臼的手握住树枝用力向下一插,饕餮仰头长啸,下一秒再度将人摔落在地,与此同时脚掌牢牢踩住了始作俑者。


    二者力量悬殊,云清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巨大的力量压制下,冷离辞呼吸急促,身体剧烈挣动,仍旧在寻找一丝破局的可能。


    但饕餮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巨口大张低头朝着脚下的猎物咬了下去。


    “啊————”


    沙沙的风声里,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伴随着的是皮肉撕裂与骨头嚼碎的声响。


    云清无倏地握紧了拳头,脚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但理智让他立刻停了下来。


    只剩下三分之二身体的人咬准这个时机,精准戳向饕餮的眼睛,受痛的饕餮不得已将猎物吐出。


    已经没有了健全身体的人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着远处爬行,企图寻求一线生机,但饕餮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再度扑向他。


    三分之二的身体只剩下了半截,地上的人胸口剧烈起伏,已经是奄奄一息,但他的目光似最锋利的剑,一寸一寸地刮向眼前的巨兽,在饕餮再度靠近时,用尽全力刺向对方。


    红色的长发与鲜血粘连在一起,衬得仅剩的皮肤苍白如雪。


    到了最后,一丝痕迹也不再有。


    饶是见惯血腥的云清无,此刻也忍不住偏开了视线。


    “等到明日,他的身体就会再度复原,然后……”孟晃停顿了半晌,弯起了嘴角:“再被撕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就是他藏在心间最深的噩梦。”


    所以……


    那天晚上他所梦见的是这个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手上的那把骨剑是饕餮之骨所制,那么……


    那个人他……


    “阿泽。”


    “阿泽!”


    “什么?”


    云清无从孟晃的喊声里收回思绪,周围的山林再度变回了空荡的祭祀庭,他们已经出了幻境。


    “你还在想那只狐妖?”孟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两分试探。


    “当然没有!”云清无下意识否认,随后又后知后觉自己没有必要如此坚决地否认。


    又接着道:“你方才说若要将这些妖物融入这座城,需要摧毁他们的意志,让他们自愿献祭,那你为什么确定冷离辞的意志能够因此摧毁?”


    孟晃伸手轻抚圆形祭台:“他的意志的确坚韧过人,所以我才将他困在了阵心,如果能够摧毁那是最好,如若不能,祭祀当日大阵开启,对他而言是幻境成真,到那时我自会亲手取出他的妖丹。”


    这座城与孟晃融为一体,某种程度上只要阵不毁,孟晃就会不死,云清无看了看怀中神色懵懂的孩子。


    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永绝后患。


    二人准备回正殿,这时,大地毫无预兆地颤动起来,一阵金光从远处炸开,像是有人在不停的撞击,试图在这个世界撞出一个出口。


    孟晃神色一变,戾气重新浮现他的眼眸。


    “阿泽,你先回去,我去处理一下。”


    说完,他就朝着金光的方向飞去。


    云清无有心想要追去,但无奈他的身体里依旧毫无灵力的踪迹,他低头看了看朝他咧嘴笑的女儿,叹了口气。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你阿爹我一马?”


    “呀呀!”


    他自是不指望能有什么回应。


    远处金光停止了撞击,向着西边而去,孟晃在其后紧追不舍。


    云清无看向二人的方向,那金光不似妖力,应当是一位同样留落到此处的仙友。


    这样想着,他也朝着西边走去,之后要破局,他需要这个助力。


    然而等到他看清这位仙友的脸时,却实实在在愣住了,下意识就往小刀襁褓里放了一片树叶,这片树叶出自洞窟里的妖树,带有浓厚的妖气,足以掩盖小刀身上属于他的气息。


    “殿下?”


    一道猛烈的冲击临到头强行转了个弯,一旁无辜的树木顿时腰斩一片。


    “师兄?”


    仙友不是别人,竟是他前段时间下凡游历的师兄、文曲星的儿子李青阳。


    紧接着落地的孟晃听到这话,也立即停止了攻势,看向李青阳:“原来是阿泽的师兄,久仰。”


    李青阳戒备地拉着云清无后退了几步:“殿下,你怎么会和此等魔物在一起?”


    孟晃面色扭曲了一瞬。


    云清无拉住李青阳:“师兄,这是南泽国的国主孟晃。”


    “南泽国……南泽国不是——”李青阳说到一半顿住,看了看云清无的脸色,没再继续说下去。


    孟晃神色缓了缓,笑容温和:“南泽国马上就会回来了,这里会成为新的南泽国。”


    李青阳面色铁青:“师弟你——”


    云清无安抚的拍了拍李青阳的手,示意他冷静。


    李青阳没有再多说。


    “之前多有得罪,我会为星君安排新的住处。”孟晃态度温和,示意二人跟着自己走。


    夜晚。


    云清无坐在房间内,没有急着去休息,他知道李青阳今晚一定会来。


    没有等太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云清无起身去开门,意料之中看见满腹疑问神色严峻的师兄。


    “到底怎么回事?”


    “师兄你能先立一处结界吗?我现在没有灵力。”云清无将人请了进来,立即将门合上。


    李青阳右手捏诀,给这个房间单独设立了结界。


    “你怎么会没有灵力?”李青阳的脸色更加难看。


    “说来话长。”


    云清无挑着重要的和能说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那你打算怎么做?”李青阳目光落在云清无脚踝上的藤环,伸出了左手。


    只见他的左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藤环。


    “孟晃用尽手段吸引妖入内,但妖一旦进入便无法再走出这里,这个藤环能够让佩戴者被自动识别为妖,我用了很多办法,都失败了。”


    云清无点点头:“我猜到了。”


    “阿晃他……是执念而生的魔,他生于这个魔阵,也依附于这个阵,我们需要找到阵眼并将其毁掉,才能彻底破除这里的束缚。”


    李青阳张了张口有些迟疑,但半晌后,还是问道:“你不会纵容这里存在的对吗?南泽国已经没有了,你要知道。”


    云清无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黯然:“师兄你放心,阿晃在成为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真正的阿晃了。”


    李青阳点点头:“等到祭祀大典,他与冷离辞两败俱伤后,我们再出手,孟晃虽然杀不死,但我们可以将其禁锢,之后再慢慢找阵眼。”


    “好。”


    不知为何,在云清无点头说好的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冷离辞那被鲜血沾满却依旧写满不服输的金色眼睛。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其从脑海挥去。


    冷离辞作恶多端,没有留情的理由。


    *


    “铛——”


    伴随着清晨的钟声回荡山林,沉睡的小国从中复苏。


    被选拔出的青年代表举着早已准备好的足有一人高的白泽灯笼欢呼着,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出发,绕着每一层山林奔跑着,他们的身后跟随着一众孩童,孩童们一边奔跑一边敲响腰间的小皮鼓。


    每跑过一处地方,那里的人们便会走出家门,牵住彼此的手,欢声高唱着独属于他们的祭祀歌谣。


    年纪更大一些的长者,在歌谣声中传递点燃着每一层的圣火凹槽,火光以此燃起,好似日光降临,与他们同乐。


    盛装出席的男男女女在这火光的照耀下,尽情地跳着舞,迎接今日的神降。


    云清无站在高处,瞳孔紧缩。


    只见那“白泽”所过之处,细细密密的岩浆从地底深处正在向上蔓延。


    但底下的“人”却无知无觉,看不见这一切。


    “今晚,他们将再一次新生,和过去一样,阿泽你开心吗?”孟晃看着底下的景象,眼里写满兴奋。


    云清无没有回答。


    “铛——”


    “你既非人又非狐,你就是个怪物!怪物是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如我帮帮你啊哈哈哈哈——”


    回荡的钟声与恶劣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冷离辞紧闭着双眼,感觉身体似乎被禁锢在窄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冷水从四面八方灌入他的身体,耳膜在水流的冲击下鼓胀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开,所有的声音都被稀释成遥远的嗡鸣,剧烈的疼痛感从肺部蔓延上来,就像有无数的尖刀从内往外不断的刺入,势要将所有阻碍都破个稀碎。


    我不会就这样死!


    “你就该死!不如换个法子怎么样?或许你也能浴火重生,让你长出第九尾呢?”


    溺水的窒息感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滚烫的灼烧感,万千的虫蚁啃咬着皮肤,粗糙的铁皮狠狠在皮肉上来回剐蹭,好似无法将这层皮肉捣碎就不能罢休。


    我不能就这样死!


    “不想死?你有本事反抗啊?”


    戏谑的声音在下一秒变成惨叫,鲜血给冰冷的皮肤带来了一丝暖意。


    真是畅意……


    “畅意吗?那你余生都与它相伴吧,你就该生不如死。”恶劣的少年声音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肃穆沉静中透着彻骨的恨意的中年男声。


    皮肉被尖锐的牙齿生生撕开,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成为了巨兽的盘中餐。


    疼……


    太疼了……


    可他不会死。


    骨头一寸一寸的重新生长,撕裂的疼痛被另一种钝痛感所替代,身体里似有一把斧头在无情的重锤,强行想要将稀碎的身体重组。


    慢刀子炖肉,痛不欲生。


    他这一生只能这样活着吗?


    不。


    他不会!


    他要杀死它,他要离开这里!


    冷离辞骤然睁眼,身上的余痛依旧密密麻麻的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缝隙,他看向上方,郁郁葱葱的树叶中,几缕阳光挤着缝隙落了下来。


    不远处,饕餮的吼声让大地震颤了几许:


    “哈哈哈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你还能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


    冷离辞冷眼看向那个方向,再度站起了身。


    他能杀它一次,就能杀它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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