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有苏山, 有苏山的众妖也早已严阵以待。
不似天兵天将那般整齐划一,各种外貌各异姿态各异的妖族以族类混杂在一起,但是眼睛里却都是跃跃欲试的兴致勃勃。
“早就看那些个神仙不顺眼了, 今日定要多杀几个泄泄愤!”
“我弟弟和我父亲就是死于那云清无之手, 此次我就算杀不了那云清无, 也算是给我弟弟和父亲争了一口气!”
相比之下, 冷离辞则是要平静许多, 他姿态闲散地坐在华贵的黑色木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手中的骨剑。
丹牧站在一旁, 看了看众人, 小声问道:“尊上,若那云清无今日真对您下死手,您打算怎么办?”
冷离辞动作不停, 语气称得上是波澜不惊:“难道你认为本尊会手下留情?”
丹牧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就知道,尊上你一定不会被美色所祸。”
说着她又有些气愤,身上羽毛都炸了几片:“云清无果然是有所图才接近尊上, 我一定不能放过他!”
冷离辞觑了她一眼:“就你?”
丹牧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睛:“我怎么了!”
冷离辞移开眼, 不欲再理。
丹牧心念一转, 想到什么,她看了一眼离殿的方向,躺在摇床里的小刀还在傻乐,还不知道他的这两位老父亲说不定等下就要你死我活了。
唉唉唉, 真是命苦的小娃娃。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翳下来,层层白云将太阳挡在其后,只余几缕光线从空隙中露出,勉强保持着大地的光亮。
云清无手持冰枪, 站在云上俯视着有苏山,神色肃然:“冷离辞,你可知错?”
冷离辞姿态散漫地站起身,飞上半空,目光定定看着云清无:“愿赌服输,元君是输不起吗?”
云清无握住冰枪的力度重了几分,眼神闪过一抹痛色:“输不起的是我吗?”
“未到终局,自是胜负不定,此局是我赢!”冷离辞微抬下巴,神色傲然。
云清无眼眸微垂,伸出右手,冰枪在他的手掌里挥出:“即是如此,那我也无甚可说。”
冷离辞抽出骨剑迎了上去:“那就废话少说。”
红光与白光相撞,一股巨大的气流由内向外震颤而开,四周的动物遭受波及纷纷尖啸着撤离,树叶哗哗作响,惊起一阵鸟鸣。
就像一个战前的号角,两方截然不同的兵将开始拼了命地冲向敌人,致力于将对方置于死地。
呼喊声、惨叫声、兵器相接的碰撞声组成了有苏山地界最主要的声音。
鹿浟想要冲进战场,被青元一把拉住,青元将鹿浟往安全之处推了推,设下结界。
“青元!你做什么?”
青元抹了一把脸上的薄汗,笑道:“小鹿,你已经亲手复仇了,就不要再让你的双手沾染鲜血了,这种事我来就好。”
说完青元向着四周吹了吹哨,身上带着鳞片的蛇妖族群们从四处冒出,齐齐跟随着青元加入了战场。
战场上,有苏木里一马当先,他带领的狐族将士们也随之士气大涨,杀得愈加兴奋。
有苏迁站在高处,视线在有苏木里身上停留了一瞬,他满意地勾起嘴角,复又将视线移到了冷离辞身上。
有苏迁:“冷离辞,打吧,打得遍体鳞伤半死不活最好。”
云清无明显感觉冷离辞的功力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这意味着,或许凡间又多了一批死于忤神显灵上的无辜冤魂。
数道冰刃尽数被真火融化,云清无却觉得那些冰刃尽数戳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心间的寒气令他心脏一阵发麻,但即便如此,那股早该出现的压迫力却仍旧毫无踪影。
他心绪难明,按照计划向后撤退,给予了杨远黎和华渊进入战场的空间。
“我来会一会你!”
杨远黎接受到云清无的指令,长刀向着空中一砍,刀身嗡鸣如龙吟,一股带着杀意的气浪直直朝着冷离辞的方向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华渊抽出清雨剑,右手捏诀,数道带着寒意的剑光在冷离辞所处的上空展开形成剑阵,在一声指令下,尽数朝着阵中之人而去。
冷离辞将视线从云清无的身上移开,手中骨剑无限拉伸,在空中弯曲如螺旋,轻易便将来势汹汹地剑雨打落。
他衣袖翻飞,身后八条狐尾陡然延长随风而动,将那气浪牢牢锁住在五米之外,同时狐火燃起复又将其物归原主。
“就凭你们?”
冷离辞冷哼一声,一挥衣袖,数道魇灵刃飞出,刺向华渊。
华渊眼眸一沉,堪堪躲过,掉落的剑阵又合二为一,变成一个巨大的剑意,从冷离辞的头顶压下。
冷离辞眸光一凝,甩出一根银针,银针霎时扩大数倍,直直将这股剑意克制在原地。
“云清无,你来和我打!”
冷离辞直直地看向云清无,语气冷硬。
云清无撇开视线,背后的手紧握成拳,而里面正是那颗闭思丹。
不到逼不得已,他不想用这颗闭思丹。
仿佛只要他用了,某些他不愿意面对的情感就会呼之欲出,无所遁形。
“冷离辞,你需要为你所做之事承担责任。”云清无的声音有些发哑。
“责任?”
冷离辞嗤笑一声:“我只是赢了,为何要承担责任?”
“孽障!受死!”
一直被忽略的杨远黎已经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
他举起断岳刀,猛地向着冷离辞的方向,横向挥去,平静的气流霎时席卷聚集,化为一条长龙,长龙呼啸着冲向冷离辞的后背。
杨远黎同时拿刀只奔冷离辞的面门,带着一击必杀的狠意。
他要证明,除却出身,他没有哪一处不如云清无!
云清无眸光一凝,没有想到此时杨远黎会突然出手,他呼吸一紧,下意识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只见原本背对着杨远黎的冷离辞在长龙临近的瞬间敏捷一躲,与此同时一掌击向龙头,青红迸溅下,长龙哀鸣一声骤然消散。
原本还在半空中周旋的骨剑调转方向,朝着杨远黎的身体裹挟而上。
叮——
铛——
长刀与骨剑相撞,挣脱不得。
冷离辞金眸微眯,伸开手掌,强行将长刀摘了下来。
“不自量力。”
他将长刀扔在一旁,手掌转动,骨剑陡然收缩。
杨远黎咬紧牙关,但还是没能忍住痛呼出声。
华渊见此,神色一沉,挥剑刺去,在出剑的瞬间,化出三个身影同时向冷离辞发动攻击。
冷离辞右手动作不停,身影翻飞,同样分出三个身影依次对抗。
战局一时僵持不下,云清无看着脸色愈加泛白,呼吸已经有些不畅的杨远黎,手中死死握紧丹药。
他看向冷离辞,眼眶发红:“冷离辞,你真的要一错再错吗?”
冷离辞神色倨傲,红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我有何错?”
二人无声地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罢了。”
云清无蓦地转过身去,将丹药吞下。
他闭上双眼,任凭那些牵绊、犹疑、不舍如潮水一般褪去,那些被克制的恨意和对无辜惨死同族的惋惜之意成倍膨胀。
“呃——!”
一股无形的巨压陡然从二人身上落下,云清无握紧冰枪,堪堪稳住身形。
冷离辞单膝跪地,急促地喘着气,原本紧紧禁锢住杨远黎的骨剑“哗”地松开,缩回正常大小。
新鲜的空气重新进入杨远黎的身体,乍一脱离濒死的状态,他有些回不过神。
三个分身在同一时刻消散,华渊乘胜追击再立剑阵,数道剑光从高空刺下——
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度,冷离辞躲闪不及,只来得用狐尾立下结界,勉强抵住伤害。
他竖瞳显现,戾气横生,死死地盯着云清无,眼里有着不甘、憎恶、伤痛,但是那些情绪转瞬即逝,他收回骨剑,用尽全力抵住那股压力,右手捏诀,以数道狐火攻向再次袭来的华渊。
然而此举终究只是负隅顽抗,功力的急速消散,让他力不从心。
杨远黎此时也终于回过神,他收回断岳刀,毫不犹疑地加入了战局。
在两方围攻之下,冷离辞身上逐渐被鲜血染红,他用骨剑支撑着身体,深知如果持续下去,他或许就要败于此地。
凭什么?
巨大的不甘随着身体的虚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哈——
他冷笑出声。
凭什么他就要受此束缚?
他受够了!
冷离辞眸光一冷,拿出一根红绳。
红绳名为断心绳,通常是一对为一个完整的法宝,只要控制住其中一根红绳,那么另一根也会与此同步。
在出门之前,他已经将另一根红绳戴在了那孩子的脖颈上。
冷离辞再度看向云清无,目光里是破釜沉舟的狠厉。
要么他从此获得自由,要么他们就一起下地狱。
云清无逼迫着自己看着这一切,闭思丹在他的体内运转,却只给他带来了片刻的平静,平静之后是丹田内成倍汹涌的反噬,好似有一把锯子在他的丹田内一刻不停地搅动,令他气血翻涌,沉闷不堪。
想要突破桎梏,却找不到一丝出口。
在目光游移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华渊身上。
云清无瞳仁骤缩,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然先一步冲了上去。
只见华渊衣袖之中藏着一把噬魂爪,正试探着一步一步向冷离辞靠近,他想要的不只是冷离辞的命,还有他的妖丹!
而现在的冷离辞根本无法抵御噬魂爪的攻击,若被击中,就此魂飞魄散也不无可能。
不行!
不可以!
华渊知道眼下的时机转瞬即逝,他握紧手中的噬魂爪看准机会,带着一击必杀的速度狠狠向着地上已经在负隅顽抗的妖击去。!
在噬魂爪即将击中的瞬间,一袭白影猛地冲上来,将地上之人覆在身下,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噗嗤——
云清无只觉喉头一腥,血沫喷溅而出,那些丹田作乱的气息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尽数流转而出。
被强行压下的情感如海啸一般漫上心间——
作者有话说:这章算是加更章[三花猫头],下次更新是周五[亲亲][亲亲]
第52章 后续
云清无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插入一把生锈的刀, 钝痛从胸腔蔓延,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生锈的血腥之气。
他抱紧了怀中浑身是血的人。
所有的那些道义、责任、正确,他在此刻通通都忘却在后。
脑海里只余下一种声音——这个人不能死, 他决不能就这么死!
他……舍不得他死……
直到此刻,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否认那些汹涌的情感。
身后华渊和杨远黎惊疑的目光落在云清无的身上, 云清无来不及想更多, 他遵循了此刻最迫切的本能,唤出了锁灵塔。
冷离辞的脸上一片滚烫, 那是云清无的血……
他神色惘然, 似是在研究一个解不开的谜题,既然已经走到了鱼死网破的这一步,这个人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他蜷了蜷手掌, 手上的红绳堪堪只切断了毫厘,却已经是无法再继续。
锁灵塔在半空中急速旋转,瞬间放大数倍。
转眼之间,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元君, 你此举是为何?”华渊冷淡的眉眼显出一丝怒气, 若不是云清无横插一脚, 他方才一定可以得手。
云清无收拾好表情,伸手抹了一把唇上的血迹,他起身看向华渊:“我记得我说过,在我动手之前, 你们只可牵制不可妄动。”
华渊将手背过身去,侧了侧身:“只要能达成诛妖的目的,如何达成难道重要吗?”
“堂兄为何要暗藏噬魂爪,你要冷离辞的妖丹, 打算做什么?”云清无面色也冷了下来。
无论是妖还是神亦或是仙,修为越高,其内丹若炼化食用,对修为提高的效用就愈强,这也是此前冷离辞迅速提升修为的方式。
但此行为被视为邪魔歪道,并非正路,在天界是明令禁止的行为。
华渊面不改色:“那狐妖手上沾染我族鲜血无数,这颗妖丹上更是如此,我不过是物尽其用,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杨远黎支撑起身体,轻笑了一声:“你是原主?高阳神君还真是不见外。”
华渊目光落在杨远黎身上,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鄙薄:“武力不精,勇气再多,也不过是自不量力。”
“你——”
被戳中痛点,杨远黎有些恼怒,但随即他又强压了下来,咬牙道:“如今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但高阳神君也别过于得意,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随后,杨远黎又看向云清无,语气也称不上好:“今日之事,元君有何打算?”
云清无握紧手中的塔:“妖丹之事既是未遂,我自不会追究,至于冷离辞,我会交予爷神,一切听从爷神安排。”
“好,那便如你所说的做。”
华渊和杨远黎即便内心有所不满,也不欲再争论。
华渊转过身,俾睨地看着下方,沉声道:“你们妖主已伏诛,只要你们交出镇古青灯,我们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
下方的战局本处于胶着状态,直到此刻,妖族将士的军心这才有些动摇。
丹牧目眦欲裂地看着云清无,飞身而起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云清无,我要杀了你!”
云清无看向别处,他感觉自己无法坦然与丹牧对视,他将冰枪轻轻一挥,轻易便将丹牧退了回去:“别做无用之功。”
他语气有些发哑,说完他转过身,不欲再看下方的动静。
“将士们!”
一直站在后方的有苏迁见此,走到有苏木里身前,向着妖群呼喊:“我们不要做无谓的伤亡,今日我们暂且收兵!来日方长!”
有苏迁呼喊着,同时双手握着镇古青灯飞上半空,朝着云清无的方向单膝跪下将灯递了过去。
“物归原主,此战并非我们本意,还望元君高抬贵手。”
云清无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身,只右手握拳做了个收兵的手势,下方的天兵天将立即停止了动作,开始向后撤。
华渊上前一步,将镇古青灯拿了回来。
有苏迁:“谢元君。”
他起身看了一眼有苏木里,有苏木里立即明白了有苏迁的示意:
“退!”
一声令下,有苏山的狐族们率先响应,鸣金收兵向着有苏山内撤退,不再恋战。
其他的妖族尽管内心依然有所不甘,但主力既然撤退,他们也没有恋战的理由,遂也跟着撤了兵。
最后战场上只剩下了蛇族和彩鹬一族仍然不肯放弃,还在拼尽全力,力求多杀一个天兵天将就不少杀。
但在云清无走前的示意下,天兵天将们也无再恋战的需求,很快便相继撤离了有苏山。
丹牧狠狠地在被留下的天兵尸体上踩了几脚,末了内心又交杂着无力和愤怒,大哭着坐在了地上:“尊上呜呜呜——尊上——”
鹿浟在结界里面色着急:“青元,你快放了我!”
青元手一挥,撤开了结界。
鹿浟立即跑了过来,他冷静道:“现下尊上情况未知,但一定没有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我们不能妄动。”
丹牧哭声骤然一停,点点头:“对对对,有苏迁肯定会趁着尊上不在搞事情,你们能不能继续留在有苏山?替尊上留意一下有苏迁的动静?他对我肯定会有所防备。”
鹿浟颔首:“当然,此事追根究底也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我会留在这里。”
青元却有些为难:“小鹿……我需要先回青木林,此次我们蛇族也有一些伤亡,我需要回去处理。”
鹿浟走上前,用手抹了抹青元脸上残留的血迹,手所触之处,伤口和脏污都瞬时干净,他温声道:“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青元一把抱住鹿浟,点点头:“好,我会尽快。”
“小刀…对了还有小刀!”丹牧抹了抹眼泪,立即起身朝着小院而去,等到了小院却发现摇篮空空如也,并没有小刀的身影。
天界。
众神仙议论纷纷。
“元君此战大捷!听说他活捉了那恶妖,果真是前途无量啊!”
“哼,怎么不当场诛杀了那妖,再生变故要该如何?”
“幸好此次镇古青灯顺利寻回,并未伤及我族根本。”
“我听说元君还从妖界带回了一个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那孩子的额头上有着和那狐妖一模一样的妖徽!唯有颜色有所差异,有一半是白色。”
一位当日参战的天兵凑过来小声说道。
“元君为何要将那狐妖的孩子带回来?”
“难道是斩草除根?”
“那孩子与元君可亲近,不像是……”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顿时色彩纷呈,各有各的脑补,但是谁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行了,散了散了散了。”最开始起头的小仙挥了挥手,八卦的人群又兀自散去。
“清无,孤需要一个解释。”
清宫内,天帝神色肃穆,盯着云清无怀中的孩子。
云清无从决定带回小刀开始,便知道此事瞒不过爷神,索性也不打算有过多的隐瞒。
“爷神,小刀是我的女儿。”
“胡闹!”
天帝一掌拍向桌子,桌上的茶具震颤了几许,许是想到过往不甚美好的记忆,天帝一贯平静的态度都带上了一番怒意。
云清无紧了紧怀中的小刀:“爷神,我想留下她。”
天帝闭上眼,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半响,他冷静下来,向着云清无招了招手:“清无,你过来。”
云清无不疑有他,认为这是爷神态度缓和的信号,他依言走到了天帝的身前。
天帝伸手握住小刀的脉搏,原本紧皱的眉心在感知到小刀体内并无神缘之后,有所缓和,他又转而按住云清无的手腕,确认神缘依然还在云清无的身上,方才的怒气便散了一半。
但这股气还未散尽,他眉心又是一跳。
小刀的体内另一个血脉……
与他的大儿子云川竟是一脉。
可是那个时候分明……
天帝兀自压下心绪,面上维持镇定,他看向云清无怀里的小人:“孩子的母亲是谁?”
云清无微垂着头,语气却是坚定:“她没有母亲,只有父亲。”
天帝看着这个自小省心的孙子,陷入了沉默。
他方才探过孩子的脉,其中一脉的确属于云清无,所以这个孩子不可能只是收养关系。
“什么意思?说清楚。”他目光凛然地盯着云清无。
云清无不再有所隐瞒,他将镇古青灯如何与他和冷离辞相融,转而孩子诞生的始末告知了天帝。
他本以为爷神会再次震怒,但爷神的态度却比方才要冷静许多,就在他想要因此放下心时,天帝出口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
“这个孩子不能留,你将她交给爷神,爷神自会帮你善后。”
云清无蓦地抬头看向天帝,瞬间明白爷神话中的意思,他后退几步:“爷神,她是我的女儿。”
“她不是你的女儿,她只是机缘巧合下畸形的产物,她本就不该诞生。”天帝冷漠道。
“清无,将她给我。”
“不。”
云清无快速退出清宫:“对不起,爷神。”
说完他立即转头就走。
“冥顽不灵!”
天帝震怒,伸手一掌击去,他这个孙儿从未忤逆过他,这是第一次。
但是这第一次都不应该出现。
云清无后撤一步,惊讶地看向爷神,他没想到爷神会震怒于此。
“兄长!”
一道青色身影挡了过来,是云雅。
“兄长,你需要冷静,清无还年轻,你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天帝拂袖,收住攻势,侧过身不去看云清无。
云雅用眼神示意云清无先离开。
“谢谢姑姑。”
云清无颔首,抱着小刀离开了清宫——
作者有话说:这周也会日更几天,如果之后时间比较空余,存稿写得快,也会看情况加更(但不能保证[捂脸笑哭][捂脸笑哭]),谢谢新朋友老朋友的支持捧场[玫瑰][玫瑰]
第53章 禁忌
北阳宫。
黑帝坐在天池一旁, 慢条斯理地收着手上的鱼竿,一旁的木桶里已经有着三三两两的鲤鱼在游动。
“此次为何没能当场诛杀那狐妖?”
华渊站在黑帝身侧,将当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了自己的父神:“此次行动元君态度甚为蹊跷, 儿直觉他并无诛杀之意。”
黑帝将鱼从鱼钩上取下, 扔进桶里:“这倒是有点意思, 他与我那云川堂兄还真是意外的相像, 情感总是多余的丰沛。”
“还有一事, 儿觉得有些奇怪。”
华渊看向天池里的人间百态:“那狐妖的狐火令我感觉有些熟悉,很像……堂叔的真火。”
黑帝动作一顿, 脸上闲散的神情收了收,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此事你不可再宣扬。”
华渊有所不解,但并无质疑,颔首道:“儿知道了。”
*
冷离辞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 周身都散发着寒气,让他想动也动不了分毫。
在这样的极寒之下,身上的伤痛也逐渐变得不明晰,使得他反而生出了一种舒适的错觉。
对, 是错觉。
意识虽然模糊, 但他也依稀记得自己被别人趁虚而入, 又再一次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
既是鱼肉,又与舒适有什么关系。
“你命倒是挺硬,竟然活到了现在。”一道陌生带着轻视的男声响起。
冷离辞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沉得仿佛坠了冰, 无论他如何努力,也睁不开半分。
那道声音波澜不惊,再次开口:“不该存在的东西就应当安分地消失,有苏筱竹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看来也并不明白。”
不该存在的东西?
是说他吗?
哼,他凭什么不该存在,他凭自己的本事活到现在,他就该存在!
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随意评判他!
“没关系,一切早该彻底结束了。”那道声音冷淡至极,随后是脚步离开的声音。
结束?
你是谁?你凭什么说结束就结束?!
巨大的不满和愤怒疾冲而上。
唰。
光明重新回到了冷离辞的世界里,他费力地转动视线,入眼是一条从屋顶垂坠下来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束缚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双手皆被捆缚,身体所处之处是一片已经结冰凝固的水池之中。
周围一片雪白,已是不见人影。
清云殿大门紧闭,云清无独自坐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刀的背。
他向爷神坦白小刀的身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他想要为冷离辞争取一线生机。但思及此他又忍不住心生怨怼。
冷离辞如此我行我素,想来是没有考虑过他半分。
他对自己或许也没有那样的感情。
可即便如此,他竟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看着他去死。
云清无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可真是不争气。
砰砰砰——
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响起,云清无抬眼看向门口,他此时并无见客的兴致,但门外的人却十分的不见外,久敲门不开,干脆自行推门进了屋。
“哎呀我们殿下不想见人!”洪渊徒劳地还想拦一栏。
床公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不以为然:“听说你带回来了个私生女?就算被天帝骂了一顿,也犯不着自闭惩罚自己呀。”
云清无挥了挥手,示意洪渊让人进来,洪渊这才退下。
同行的还有月老和李青阳。
“师弟,小刀怎么会是你的孩子?”李青阳双唇紧抿,面容严肃。
云清无看了众人一眼:“说来话长,但小刀的确是我的女儿。”
床公啧啧了两声,凑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孩子:“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说你前阵子怎么时常来问我育儿的事情,哟,这小脸长得可像你,哎——”
床公说道一半,兀地想起了什么,头上的拨浪鼓又咚咚了两声,他指了指孩子:“你上次说你遇见一怪事,有一神器融入了妖族的血脉,化为了人形,你说的该不会就是她吧?”
云清无沉默。
床公又自顾自道:“你是她父亲,她的体内还有妖族血脉,神器是镇古青灯,那这妖……”
他蓦地闭上了嘴,似乎还嫌不够,手也捂了上去。
李青阳却是已经从这只言片语里摸索到了关键,他求证地看向云清无,语气不可置信:“这孩子是你和冷离辞的?”
云清无轻叹了口气,不打算再隐瞒:“嗯。”
“你——!”
李青阳有些失望地看着这个师弟:“所以在念境时,也是你故意将冷离辞放走的?”
云清无点了点头。
“你怎么变得如此是非不分!”李青阳冷声道,末了干脆拂袖离去。
云清无无法为自己辩驳什么,个中缘由也无从向别人说明。
床公见气氛僵持,有意不要让话题过于严肃,佯装八卦半真半假问道:“你不会真爱上那狐妖了吧?”
云清无垂眸,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段时日他既在寻求又万分抗拒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将否认的话说出口。
床公一见云清无这个反应,心里一个咯噔,他放低了声音:“这不但违反天规,还有违世俗!你别是来真的!”
一直在一旁吃瓜的月老闻言,恍然大悟地嘟囔道:“前阵子床公非得让我给你看红线去向,我就说我怎么看不着元君你的红线究竟是何方神圣,原来你的红线是兔儿神那波的!”
说完,他又严肃地放下手上的瓜,保证道:“放心,出了这个门,我就权当没有这件事!”
“兔儿神?兔儿神怎么啦?这件事又是哪件事?”一位穿着一身亮黄色长袍,一头自来卷马尾的青年冲了进来,自然接话道。
云清无:“……”
“白元神君?”床公和月老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云飞羽。
“你怎么来了?”云清无看向他这位堂兄。
如今现任的白帝即将陨落,而他这位堂兄即将继位,此时不当有这个闲工夫来找他。
云飞羽毫不见外地往软榻上一坐,伸手逗了逗小刀:“你这安分多年,一朝叛逆,我作为堂兄还能不来看看你?”
“你已经错过八卦时间了。”云清无没好气地挥开云飞羽的手。
云飞羽毫不介意,双手往后一撑:“不晚不晚,我有一个建议给你,你听不听?”
“说。”云清无没有兴致绕圈子。
云飞羽啧了一声:“按照天规,不说其他,你这个孩子铁定留不下来,但这事你父亲赤焰神君就很有经验了。”
云飞羽故意上下打量了云清无一圈:“你看看,你这个未婚先孕生出的孩子,不也长这么大了吗?”
“这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月老摸了摸身上的红线,回忆道:“说来我的父神留下的记录里,的确只有赤焰神君的伴侣并非最开始的指婚对象。”
“就是可惜,结果也的确算不得好。”床公想到过去那些事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的娘既然并非神族,你就别想着扶正了,但这孩子若堂叔愿意想办法,还是很有希望的。”云飞羽补充道。
云清无将乱爬的小刀抱了回来,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所知也不多,只知道她与父亲未婚先孕,生育他前,因强行镇压凶兽梼杌,导致提前陨落。
至于他的父亲,他不想他夹在自己和爷神之间,左右为难。
“清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时,另一个声音插入了进来,云清无顺着声音看过去,神情一怔。
来人正是赤焰神君云川。
众人依次给云川见礼,适时的将空间让给父子俩。
“那我们就先走了,殿下你要是想喝酒,尽管来找我们。”床公说道。
云清无点点头:“多谢。”
一行人这才退下。
云清无看向云川:“父神我——”
云川安抚地拍了拍云清无的肩膀:“为父都已知晓。”
云川握了握小刀的手,小刀立即亲昵地抓了上去。
“这个孩子,我可以为你保下,但清无……”
云川看向孩子额间的妖徽:“冷离辞之事你需要做决断,那妖物作恶多端,行事狠辣,与你与我们绝非一路人,你若对他无情也无需非要因这孩子多担责任。”
云清无右手紧握成拳,他低声道:“父神,我……”
随着大门的重新合上,屋内的光线又暗了下来,云清无处在灰暗之处,神色也多了几分暗淡。
云川看着自己儿子的神情,内心亦是一惊:“难道你对那妖……?”
他话语一顿,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严肃地扶住云清无的肩膀:“你需知此事绝无可能,如果你无法亲自做到,那么至少你不要再试图强加干涉。”
云川敛了神色,沉声道:“不要试着挑战天规。”
“那您呢?父神。”
云清无抬头看向云川:“当年,您为什么要违背爷神的决定和天规,强行和母亲在一起?”
云川脸上凸显迷茫之色,但这股迷茫只是一瞬,很快他便恢复如常:“你该吸取为父的教训才是。”
云清无复又重新收回视线,只道:“我会尽力。”
“好了,你带着小刀先去青竹居住几日,父神那边我会帮你争取。”
云川不欲再逼迫云清无,说明此番来意。
云清无点头:“多谢父神。”
云川在将这一大一小安置好后,只身来到了关押冷离辞的天牢里,有些事情云清无既无法自行决断,那么他作为父亲便只能代为出手斩断。
冰池里,冷离辞微微垂着头,双眼紧闭,那头惹眼的红发在这遍地雪白中犹如朱砂,轻易便能成为视线的焦点。
关于冷离辞的事迹,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时至今日,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这位恶名昭彰的狐妖相见。
云川看着被冰禁锢住的恶妖,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的内心面对此妖并无预想中的厌恶之感,相反他对此妖还有一股莫名的亲近之意。
云川压下这心间的异样,沉声道:“孽障,你可知错?”
冷离辞睁开眼,视线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云川,随后又落下:“你们神族为何总喜欢问人是否知错?”
他轻笑了一声:“怎么,不符合你们规矩的行为就是错吗?”
云川眉心微拧:“本君不想在这里与你讨论何为基本的是非观,天帝已然下令,不日即是你的死期,本君希望你与清无的孽缘就此切断。”
说着,云川左手掌心竖起,右手掌心朝下转动,烈火在手势之间燃起,最后直直射向冷离辞身上的锁链。
有了这道印,即便云清无想要相救,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阻止。
冷离辞冷淡的眸色在看见这极为熟悉的真火之后,怔楞了几许,他重新抬眸看向眼前这位与他有着一样红发的男人。
“嗤——”
他蓦地笑了起来,语气极冷:“原来是赤焰神君大驾光临。”
第54章 爆发
云川不解冷离辞为何突然变得兴奋, 但也无意再去探究:“本君已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神君也配教我对错?”
冷离辞站直了身体,下巴微抬, 神色冷傲:“道德之人当久了, 连自己都哄骗过去, 赤焰神君好一个是否知错, 那你事到如今, 又是否知错了呢?”
云川脚步一顿,再次回头看向那困在池中的红发青年, 一股没来由的悲痛和疼惜之感从他的心脏之处席卷而上。
“呃——”
脑海中一阵刺痛传来, 云川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随后运转功力强行镇压下来。
自从亲历剿灭鹿族之后,他这些时日总时不时头疼, 闭关数日之后方才有所好转,但此刻却又再次发作。
直到剧烈的刺痛有所缓解,云川不再看冷离辞一眼,径直走出天牢。
冷离辞冷眼看着云川离开, 直到背影彻底看不见, 他这才转过头重新闭上了眼。
青木居。
云清无端着碗, 一勺一勺地将米糊喂给小刀,小刀瘪着嘴每当汤匙递过来时,立马就将头转向了相反的方向,嘴里含糊哼着:“啊呜——”
小腿也不安分地蹬啊蹬。
“小刀乖, 吃点东西。”云清无耐心哄着,但是效果甚微。
“你不吃又有何用?”
云清无自嘲一笑:“你那个爹又何曾牵挂过你。”
小刀:“嗯呜——”
“罢了,你既不想吃便不吃吧。”云清无放下米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在青木居的这几日, 无人再来询问八卦,但云清无的内心却并未平静分毫,很多时候他连小刀的那双眼睛都有些不敢去看。
仿佛只要不去看,那些难以决断的事情便可以不去想。
“欸!小心!”
云雅的声音将云清无有些发怔的思绪里扯了出来。
睁开眼时,云雅已经先行出手,将差点摔倒在椅子之下的小刀扶了起来。
“你在发什么愣?!”云雅有些责怪地看着自己这个侄儿。
云清无内疚地看着小刀:“对不起,阿爹不是故意的。”
云雅将小刀抱在怀里,安抚地拍拍背,又伸手捏了捏小刀的脸颊,笑道:“哟,真可爱,这鼻子,真像你。”
“姑姑,你今日怎么来了?”云清无见小刀的状态比之方才好了许多,心情也多少缓和了一些。
“哦,我来看看你和兄长。”
云雅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拿出一个银项圈挂在了小刀的脖颈上,小刀好奇地舌头舔了舔。
云雅笑着拉开:“乖崽儿,这可不是吃的。”
云清无看见此景,也终于弯了弯嘴角:“父神今日不在。”
云雅点了点头,又捏了捏小刀的手,她不过也是想到了一些旧事,但往事如烟,也许她也不必再介怀。
眼下更重要的是她这个侄儿。
“清无,有些事情已成定局,对你也许不是一件坏事,你当顾好眼前人,多为以后考虑。”
云清无敏锐从中察觉到了隐藏的含义,他看向云雅:“是已经有结果了?”
云雅颔首:“父神下令,不日处以分形之刑,到时候会由兄长掌刑。”
分形?
云清无心脏一颤,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一切真的尘埃落定时,他依旧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受。
分形之罚在所有的天界惩戒之中,其残忍程度名列前茅,它通常会先以针诀将9900根尖针打造的人形刑具插入受刑者的身体,再实行雷击,令受刑者在清醒的状态下,遭受神魂碎裂的痛苦,直至彻底俱灭。
“为什么……爷神他……”
云清无有些不解,即便爷神下定决心要就此诛杀冷离辞,但却没有必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在他的记忆里,分形之罚还从未真正被施行过。
云雅:“我起初也有些惊讶,纵然那冷离辞罪行累累,但死刑足以,或许父神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云雅将怀中的小刀递给云清无,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父神已经答应留这孩子一命,但清无你还需多上心。”
云清无接过小刀,勉强勾出了一抹微笑:“我知道了,姑姑。”
这之后,云清无带着小刀回到了清云殿,床公等酒友挨个每日都来拜访,云清无也不拒绝,索性让酒来减轻自己思考的频率和不想去感知的痛苦。
直到某日,这些人也许是已放下担忧之心,也许只是忙于公务,一个人也没来清云殿。
云清无半靠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手中的酒,看着已近夜色的天空。
明日便是冷离辞受刑的日子。
墨蓝的天空上,骤然炸开几缕不同色彩的光芒,光芒点亮了黑夜一瞬,复又消弭于黑夜之中,犹如凡间的烟花。
这是斗元神君正在布星。
云清无怔怔地看着“烟花”的盛开与落下,好似回到了在念境中的生辰之夜。
只是此刻身边再无那令人讨厌之人。
他举起酒壶,一饮而尽,复又重新倒满。
为什么……
思绪在酒的作用下逐渐变得混杂,但他依旧很想知道那半只狐狸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既注定要走到这一步,又为什么让他生出这些不该有的绮念。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去当面问问,问问对方究竟要如何,究竟……
心里有没有想过他……
偌大的冰池天牢内,云清无一眼便能看见那被禁锢在中心的红色身影,此时的冷离辞双手被铁链束缚,人却没有往日的暴躁,他闭着眼睛,下巴微垂,俨然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
云清无竟破天荒地从中看出了一丝听天由命的意思。
这让他这几日内心集聚的烦躁猛地上升到了怒气。
谁都可以听天由命,但冷离辞不应该如此。
“你这就认输了吗?”云清无手里拿着酒壶,脚步不稳地走到池边。
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冷离辞不带情绪地看着云清无:“这不是元君想要的结果吗?”
云清无又喝了一口酒,自嘲道:“你认为这是我想要的结果?”
冷离辞看着眼前形容不似之前规整,略微发皱的衣服和有些碎发溢出的云清无,眼里有些不解:“被囚禁的人分别是本尊,为何你却是一副受了伤害的模样?”
“是啊——”
云清无笑了几声,看向别处,轻声低喃:“为什么呢?”
“冷离辞。”
云清无低声喊道。
冷离辞皱眉:“做什么?”
“我们是不是该双修了?”
云清无看回那双略显不耐的金眸,金色耀眼却又淡漠,令他内心那点不安和挣扎里,陡然生出些不甘和怒气。
冷离辞没想过云清无会突然说起这个,他看了一眼铁链,语气略带讥讽:“元君这等要求,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反正明日一过,你我之间的束缚自然会解除,你——”
话音未落,周身的寒冰倏地化开,一个凶狠带着酒意的唇堵了上来。
相比温存的吻,更像是猛兽忍无可忍的噬咬。
血腥气混杂着酒香在冷离辞的唇舌之间蔓延开,他怔楞了一瞬,立即张嘴反咬了回去,二人你方唱罢我登场,舌头和双唇都泛上细细密密的疼痛,也不肯放过彼此一分一毫。
云清无这些日内心不断扩大的黑洞,因这些疼痛撕扯,反而得到了缓解,但与此同时内心的不甘随之膨胀,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戳穿。
他侧过头狠狠地咬向怀中人的脖颈,同时将人翻过身去,牢牢地压在一块浮冰之上,神识释放了出来。
冷离辞意识到云清无的意图,猛地开始挣扎:“云清无,你要做什么?!”
云清无并不理会,他食指动了动,原本分属两边的锁链立即交缠在了一起,强行将冷离辞的双手捆缚在一处。
密密麻麻的吻顷刻间落了下来。
陌生而强势的力度在冷离辞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滚烫,始作俑者却仍不满足,将疆土向下方延展而去。
从未受制于人的地方陡一沦陷,巨大的快感带来的失控感让冷离辞难得心生一阵惊慌,他本能地想要逃离这样被动的场景,更加剧烈地挣动起来。
但二人的识魂过于熟悉,白色的神识紧紧将红色的妖识缠绕其中,亲昵舔舐的触感毫无保留的传递给了身体,无法忽视的愉悦感让冷离辞的身体蓦地一软,心里的抵抗之意便少了大半。
一时之间,寂静的牢狱里,只余二人粗重的呼吸和水波荡漾的声响。
冷离辞咬紧齿关,就像想要守卫最后的战场一般,不肯逸出一丝的呻、/吟,只有头顶上冒出的狐耳,还有身后不断扫动的尾巴,透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云清无依恋地将冷离辞紧紧束缚在怀里,齿关从脖颈处迁移到了那双耳尖有些耷拉下来的狐耳。
冷离辞身体又是一颤,狐狸尾巴猛地一扫,试图将身上这扰人的东西给清扫下去。
但只扫了半圈,这几条尾巴便被一条白色尾巴圈了个彻底。
“云清无,你有完没完?!”他颇有些恼羞成怒,喘着声音道。
“没完。”云清无声音也极是不平稳,他又道:“冷离辞,我和你没完。”
话语刚落,冷离辞的身体骤然一僵,一股陌生的触感在他的体内肆意地横行无忌。
快感和痛感同时席卷而来,周身的每一处都包裹着雪山清透的气息,本以为能够适应的身体再度挣扎开。
他想要出声咒骂,却语不成调,只能转而用力咬住唇,腿部在冰上借力,试图改变局势,反客为主。
“阿辞……”
带着哑意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
亲昵的称呼让冷离辞动作一顿,一时忘记了挣扎。
也就是此刻,更大的冲击不由分说地冲进他的身体里,强行抑住的气息陡然失了防护。
“阿辞…”
“阿辞……”
“阿辞……”
耳边的呼唤一声又一声,声音里有着浓浓的依恋和不舍,还有一些他难以辨别的情绪。
突然。
一滴温热低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忽的停止了挣扎,任凭自己的身体在这水波里荡漾,在对方的掌控下达到愉悦的巅峰。
薄荷的清香在这暧昧旖旎中散开,在这冰池牢狱的每一处角落都留下了自己的气味。
与此同时,一股带着寒意的灵力在他的体内游走开去,冷离辞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被修复。
他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云清无的脸,问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不及看清,吻就再次落了下来,云清无单手捂住冷离辞的眼睛,低声道:“闭眼。”
视线陡然陷入黑暗,将身体上的触感和听觉均放大了数倍,冷离辞感知到他正在丧失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这让他心有不满,忿忿不平地回咬了过去,将所有的情绪尽数以嘴相代。
冷离辞的配合让云清无愈加沉溺,所有的思绪被他尽数抛开,此刻的眼里和心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许久之后,一切灼热渐渐褪去,云清无抱着怀中人的力道丝毫没有松劲,二人的发丝交融在一起,红与白形成强烈的差别,却又莫名地相合。
叮——
冷离辞手腕上一凉,他抬眼看过去,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个金镯——
作者有话说:中场休息,明天继续[狗头]
第55章 顶替
“这是我答应给你的法器。”
云清无的目光也落在那片金色上, 冷离辞的皮肤偏白,愈加衬得这镯子金光熠熠。
“他可以化成利刃,也可以幻化为一面金盾抵挡一定的伤害, 平日里你可以将它当做镯子, 符合你易于携带的要求。”
冷离辞看着这镯子, 心绪难明, 他硬声道:“把我手松开。”
云清无依言将搅合在一起的锁链拆了开去。
冷离辞的双手重新获得了有限的自由, 他伸手抚了抚这个镯子,不发一言。
云清无翻过身, 平躺在冰面之上, 闭上了眼睛。
旁边响起叮铃的声音,就在他以为冷离辞会趁机做点什么的时候,一个还带着烫意的身体猛地压了上来。
与此同时, 毛茸茸的狐尾攀爬上来,将他的四肢分别束缚住,尖利的牙齿在他的颈部磨蹭着,犹如动物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云清无没有睁眼, 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已经将机会送到了冷离辞眼前, 结果这半只狐狸眼里却还纠结着这一时半会的胜负。
但这一瞬的思绪只是一滑而过, 因为下一刻他再也没有精力去细想什么,一阵快意从他的尾椎骨冲了上来。
相比上一次的毫无章法,他能明显感受到冷离辞这次熟稔了许多,想必是方才他的言传身教足够深刻。
另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向xia缠去, 云清无浑身一激灵,轻哼出声。
这声音让冷离辞的神经更加兴奋了一些,刚刚得以平复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他低头咬住云清无的上唇, 舌尖反复在唇珠上碾磨,像是如何也觉不够。
云清无在某一刻觉得自己很像濒死的鱼,身上所有的敏gan之处同时作用,带着凉意的铁链熨烫着他的皮肤,让他的身体忍不住一阵战栗,好似化成一滩水。
唯有唇上的口舌交替之时,方能得到一丝喘息。
平息下去的雨望更加汹涌地席卷而来,云清无遵循本能地抓住这片浮木,享受此刻对方带给自己的欢愉。
尽管身上的重量收敛了许多,但却仍旧谈不上有轻重,但这些感受于此刻的云清无而言,却是最为有效的刺激。
让他能够确认对方的存在和对自己的渴求。
“阿辞……”云清无呼吸粗重,明明已经难以成句,但是嘴上却还要去撩拨:“你就……就这点能力?”。
冷离辞向来受不得激,闻言一条狐狸尾巴用力,直接将人半提了起来,令这嘴上强硬的人只能依附于自己。
“呃——”
云清无闷哼出声,原就不甚清醒的脑子因这一下更是混沌一片,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上有滚烫热意,他意识到这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爽感兀地如浪潮一般涌了过来。
“畅快…”他轻笑着,又喃喃道:“阿辞…畅快至极……”
“没想到元君竟还有如此放浪的一面。”冷离辞紧抱着怀中的人,狐狸耳朵尖有些泛红,嘴上犹不肯示弱半分。
“彼此彼此,妖主也不遑多让。”云清无说着,有些难耐地用额头上的金色双角顶了顶冷离辞的肩膀。
此举更是点燃了冷离辞不多的理智,他低头朝着怀中人【额头】上的右角舔了上去,怀中的人立即颤了颤,又软了下去。
冰池内的薄荷味道已是浓郁得难以化开,情yu的咸腥味融合在其中,水波不知疲倦地滚向池边复又回到原处,偌大个牢狱里,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暧昧声响和令人耳红的呓语。
牢狱不见天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云清无的意识彻底模糊了下去,冷离辞抱着人侧躺在了冰块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噬咬着云清无的肩窝,那里本来白皙干净的地方,已然印满了一圈又一圈的牙印。
“云清无……”
冷离辞低声叫着,眼里盛满不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昏睡的人自是没有办法回答他。
他就这样抱着云清无,抱了许久,直到他的竖瞳彻底恢复了正常,他这才松开怀中人,动作难得轻柔地将人身体摆正,放在了浮冰的中心。
随后他将金镯变为了利刃,将束缚着自己的铁链一一划断,随后捏诀将二人已经不成样的衣袍恢复原状,遮住了那些暧昧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云清无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走出了结界,他们已经再次缔结了临时伴侣契,故而这层结界也不再对他形成阻碍。
脚步声渐渐远去,浮冰上原本昏睡的人睁开眼,默默地看着冷离辞已经快要看不见的背影。
云清无右手一动,原本断裂的锁链复又恢复如常,将他的双手捆缚住在两侧,他已经看出了此锁链上有着父神所下的禁锢,唯有如此,父神才不会察觉冷离辞已经逃离的真相。
“阿辞,走吧,走了以后就不要再被捉住了。”
云清无闭上眼,喃喃道。
冷离辞走出天牢,为自己换了身装束,他本以为这一路上还会横生波折,但却意外的顺利,这个时辰正值巡逻天兵换岗之际,即使有路过的小神小仙也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几乎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玉门街。
玉门街的尽头便是南天门。
冷离辞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这时从南天门处走来两位步履匆匆的神君。
“听说今日将对那狐妖执行分形之罚,我特地赶在今日回归,就是为了不错过这等大快人心的场面!”
“可不是吗?据说那狐妖现下已经被押送到了刑台了,马上就要开始执刑了!”
现在?
冷离辞心下生疑,他这个将被行刑的人分明在这里,什么叫做被押送了?
他不做他想,朝着近在咫尺的南天门而去。
不远处一道混重的钟声敲响,响声回荡在整个天界。
“开始了!开始了!我得再快点!”那神君自顾自说着,一溜烟地便彻底消失在了玉门街。
诺大个玉门街再次只剩下了冷离辞一个人,正当他想要跃下南天门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的心间蔓延开来。
他皱了皱眉,想要忍下这股异样,但不料下一刻更加剧烈的疼痛之感席卷全身,那股疼痛堪比神魂撕裂,好似一根又一根的针尖将他的灵魂生生撕开。
他脚下一软,勉强用骨剑撑住了身体。
到了这时,他终于回过味来,那刑台上的确有犯人正在被行刑,只是那人不是他,而是云清无。
他既用计将自己捉来,此刻又为何要代自己受刑?
冷离辞强行站起身,看向一步之遥的出口。
他应当立即离开这里,那人是自己自找苦吃,他又何必管?
走吧。
他不应当再让自己受限于人。
走啊!
冷离辞你在犹豫什么?!
那人若今日死于分形之罚,他便少了一个心头大患,神族那些精心谋划的棋局也将尽数坍塌,这是一件对他有益无害一本万利的好事。
“呃——!”
又是一阵神魂撕裂之痛袭来,冷离辞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和自己契约相连的人,生命正在流逝。
“喂,你怎么还不走,你真要回去?”骨剑见冷离辞不动,忍不住出声催促。
却没有等来回答,只见方才还立定不动的人愤怒地转过身,一跃而起,一只黑红相交的狐狸奔着刑台而去。
云清无!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有病应当去治,为什么要来祸害他?!
冷离辞眼里盈满怒火,却兀自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行刑台上“冷离辞”微垂着头,一身玄色的衣服紧贴着身体,衣角下红色的血滴不间断地向下滴着,因为忍受疼痛,齿关已然将下唇咬出了一道口子,刺眼的红色从他的唇间涌出,脸色苍白如纸。
台下天帝站在观刑台的中心,冷眼看着云川作为行刑者,再次挥动赤月扇,击响雷鼓,数道雷击瞬时落到了“冷离辞”身上。
“呃啊——!”凄厉的声音在行刑台前回荡。
饶是专门来看妖狐伏诛的神与仙都有些犯怵。
云川面色冷峻,按照行刑的要求向这个作恶多端的妖狐施以惩治,但不知为何,他每促动雷击一次,内心深处便会多一丝恐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伤痛之感。
钻心的头疼再次袭来,他咬紧齿关,努力让自己不露出任何端倪。
云雅站在天帝身旁,看着行刑台上的一切,也有些不忍地别开眼,她留意到云清无并未到场,内心不免松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落在云川身上,看出了兄长的不适,刚松的那口气又紧了紧。
“啊——!”
又是数道雷击,台上之人面容狼狈,眼睛半睁着,身体有些脱力地垂下,呼吸由一开始的粗重转而变得有些微弱。
台下有人拍手叫好:“好!你这妖狐也有今日!”
“赤焰神君做得好!今日痛快至极!”
天帝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他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二人。
一切的因果,都将在今日彻底结束。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直直奔向悬挂在刑台上的“妖狐”。
台下众人一阵惊诧。
“方才飞过去一个东西,那是什么?”
“好像是…是一只狐狸?”
“不对!这不是那妖狐吗?怎么有两个妖狐?”
行刑的云川动作一顿,内心涌现不好的预感,手上的动作再也无法继续。
天帝眸色一沉,伸手一挥,再次击响雷鼓,数道天雷尽数朝着二人劈下。
冷离辞眸光一凝,化为人形,他来不及思考,径直扑了上去,紧紧将云清无抱在怀中,强行抗下了这道天雷——
作者有话说:感觉也没写啥,被锁麻了[托腮],求过!
第56章 掳走
云清无费劲地喘着气, 缓慢抬眼看向去而复返的人,有些责怪:“你回来做什么?”
“你又是在做什么蠢事?”
冷离辞冷声道,话说着他抽出骨剑, 狠狠劈向束缚着云清无的铁链, 铁链发出刺啦的声响, 却仍旧没有断裂的趋势。
“没用的……但凡是被施以分形的受刑者……都是极恶之人, 因此这条铁链是由神骨所制, 非寻常法力……能够斩断。”
云清无将脸靠得近了些,唇轻轻地蹭了蹭冷着一张脸的人:“我既不能……原谅你的杀戮……又不忍心……看着你去死, 只能如此……阿辞…你快走……此事归根究底……我也有错…这是我应受之罚, 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今日的痛苦……他日…再行恶事时要三思。”
“你闭嘴!”冷离辞恶狠狠道,又将金镯化为利刃试图砍断这该死的铁链。
台下的云川看着这二人,心中已然明了, 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妖狐”:“清无……?”
天帝眼见此景,眼中怒气更甚,但动作上却又停了下来。
站在另一边的黑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这位叔叔一眼, 复又看向云川, 沉声道:“赤焰神君, 你还在等什么?”
云川惊诧地看向黑帝,又看了一眼一时没有态度的天帝:“父神……”
天帝正欲说什么,雷鼓却再度被击响,击鼓者是黑帝华阳。
天帝皱眉看向黑帝, 黑帝低了低头,意有所指道:“叔神,侄儿也是为了大局。”
天帝眸色一沉:“孤自有考虑,不必华阳多思虑。”
刑台之上。
冷离辞捏诀, 手腕的金镯幻化为一面金盾,将雷击挡下了个四成,他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下方的众神:“你们眼睛瞎了吗?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台上的是谁?”
说完,他右手结印将云清无身上的幻形术破开,原本的红发金眸之人渐渐变成了白发蓝眸的真身。
台下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怎么会是元君?”
“这妖狐是在救元君吗?”
“我看是专门来示威的!定是他潜逃将元君幻化为他的模样!”
“这妖狐为何能成功潜逃?我怎么看这二人不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冷离辞轻蔑地看向难以维持镇定面容的众神。
要面子?要体面?
不如今日他就将这一切粉碎个彻底!
云雅看向冷离辞,又看了一眼一旁勉强扶住石柱维持身形的兄长,内心一阵惊骇。
那孩子竟然还活着?
他与清无又是什么关系?
近日云清无的表现浮上她的心间,她内心有了一个近于荒谬的猜测。
因果轮回,都是孽缘。
她看向一旁的父神,只见天帝眼中毫无怜惜之情,显然也已早就知晓冷离辞的真实身份。
难怪…难怪要对冷离辞处以如此极刑。
云雅偷偷后退一步,撤离了已是一片混乱的人群。
她不可以再让这个孩子出事,也不能放着清无不管,她这一次要试着为她的兄长努力一次。
天帝见事态如此,不欲让其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而去,下令道:“来人,将那妖狐拿下,就地诛杀,救下元君。”
黑帝摇了摇头,显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
李青阳和武曲星杨段第一个出手,向着冷离辞击去。
杨远黎紧随其后,高阳神君华渊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不欲加入战场。
“找死!”
冷离辞眸色一冷,挥出骨剑,将李青阳的双锤缠住,同时将魇灵刃朝着杨段甩去。
翻身一转,将二人逐个击退。
杨远黎转动断岳刀,想要趁机偷袭,被冷离辞的狐火化为的利刃生生逼退。
澎湃的杀意充斥着冷离辞的眼眸,数日来的压抑和怒火还有今日之伤痛,他欲在此刻发泄个彻底!
越来越多的神和仙见状,原有的畏惧心理也被心里的怒意击退了不少,纷纷加入战局,想要将冷离辞除之而后快。
一时之间庄严更甚血腥的刑罚之场倒真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景象。
云清无努力维持着不多的清醒,想要睁开眼看清楚眼下的局势,但他的视线已近模糊,难以看得分明。
“阿辞…”
他知道冷离辞杀红了眼之后便难以再停止,只能努力地叫着他的名字,叮嘱道:“他们…他们是无辜的…留他们一命……”
声音细如蚊吟,但是冷离辞还是听见了,他不忿道:“留他们一命?然后我们一起葬于此地?”
人数众多下,冷离辞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他仍不肯卸力分毫,更是将云清无牢牢地护在身后,不让这些攻击再伤到他分毫。
天帝敛眸,神色有些厌烦,他手中紫焰杖挥动,欲直给最后一击,但刚一动作便被一人所阻止。
“你已杀了他一次了,还不愿放过吗?”
天帝回头看向来人,来人是地母娘娘林雅君,也是他繁衍后代的合作者。
“他本就不该存在。”天帝肃声道。
林雅君神色里有些怅然:“可我已经不愿再来第二次了。”
她话音刚落,原本捆缚住云清无的锁链骤然断开,这一变故立即打破了僵持许久的战局。
冷离辞捏诀,指挥骨剑将企图近身的人甩开,飞上前去一把接住了云清无,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云清无已经失去了意识,冷离辞不欲再恋战,但那些没完没了的神仙却大有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
“放下元君!”李青阳也已伤痕累累,勉强支撑着身体看向冷离辞。
冷离辞耐心告罄:“滚开!”
正待他尾巴挥动,欲下死手时,云雅及时追了上来,她看向李青阳摇了摇头,李青阳不解,但云雅却无意再解释更多。
她看向冷离辞,神色复杂,只叮嘱道:“快走,带着清无离开!”
冷离辞半信半疑地看了云雅半响,最后一咬牙转身就走,向着有苏山而去。
到了有苏山,冷离辞不顾一众妖的惊诧之色,只奔离殿而去:“叫耳鼠过来!”
“是,尊上。”率先回过神来的小妖立即找人去了。
另有一人则是悄悄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冷离辞抱着云清无进入卧房,将人放平在床榻上,他握住云清无的手,喊道:“喂,云清无。”
云清无只睫毛动了几许,便再无动静。
冷离辞手上的劲又紧了几分,声音也不自觉有些发紧:“白毛兽,你给我醒醒!”
依旧无人回答他。
这时,离殿外传来敲门声,冷离辞直接将门挥开,来人却不是耳鼠。
有苏迁带着一行人进入离殿,单膝跪地,头却不动,视线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床上二人:“尊上您没事乃我族大幸,这段日子各项事务属下只是代劳,既然尊上回归,那么这族中大权自当交还给尊上。”
冷离辞视线都没有转动一下,他右手一挥,一股巨力将有苏迁推移数十步。
“滚,没有本尊的允许,不准踏进一步!”
有苏迁咽下内心的不满,恭敬退出离殿:“是,尊上。”
在一行人退出之后,耳鼠立即打着哆嗦进了卧房,因为人太过于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尊…尊上,您…您找属下…何——”
话还未说完,耳鼠只觉得身体一轻,再落地时他已经到了床边。
“给他看看!”冷离辞发话道。
耳鼠这才注意到床上还有个人,这一看不要紧,二看吓一跳,内心惊疑不定。
这不是天界元君吗?
尊上把天界元君掳过来了?
这是要治…还是要毒呢?
“你在等什么?治不好他,你也别活了。”冷离辞见耳鼠在一旁不停动作,但就是不干正事的模样,直接将人往下摁了摁。
“我…我…我这就开始。”
耳鼠冷汗津津。
原来是要治,要治,嗯——!
耳鼠心神稳定了下来,一改方才的模样,沉稳地搭上了云清无的脉搏,但这丝沉稳仅维持了一瞬,在探寻到云清无的脉搏之后,耳鼠牙齿刚刚停下的打颤,又加倍抖了起来。
这神魂几乎都是碎布一片了,怎么救?
要他的命,尊上直说呀,绕这么大弯子做什么!
“如何?”
冷离辞极易压制着内心的不耐和烦躁。
耳鼠吞吞吐吐道:“此…此人神魂…神魂碎得太厉害,已是难…难以修复……恐怕不日神…神魂就…就会俱灭。”
冷离辞一把扼住耳鼠的脖颈,眸色阴戾:“这不是本尊要的答案!”
耳鼠身体抖成了筛子,脑子里飞速运转着,突然他眼睛一亮:“有…有…有得治…有得治…”
“说!”
“只…只要他的伴侣,愿…愿意用…用识魂给他修…修补好,或…或许能活。”
耳鼠闭着眼睛说完,睁开半边眼睛快速看了冷离辞一眼,见对方松了些力,继而又补充道:“但…但此方法…对伴…伴侣的损耗极大,所以…所以…”
他话还未说完,下一秒便被一把扔出了离殿。
在落地的前一刻,耳鼠的尾巴疯狂摆动,这才避免了摔一个屁股墩儿的下场,他再抬头看向紧闭大门的离殿,发现离殿的周围已然布上了一层结界。
他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尾巴:“尊上不应该立即去找那位的伴侣吗?这是知难而退了?”
“了不得啊了不得!”
在门口观望许久的红绥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惊叹道:“替身竟然是本尊?!”
原来她家尊上玩的不是替身文学,而是宿敌相爱相杀虐恋本子!
啧啧啧,她摇着头离开了离殿,感觉自己对冷离辞又有了新的了解——
作者有话说:分形刑罚的设定来自《女青天律》(应该是)
下次更新的时间是周五(本周工作有点忙,没能多存下稿[化了])
第57章 苏醒
离殿之内, 冷离辞盘腿坐在床上,拧着眉看着昏睡不醒,血色褪去的云清无, 一双金眸暗沉沉, 暗潮汹涌。
“云清无, 你最好给本尊醒过来, 不然本尊一定将你挫骨扬灰!”
他说完, 有些恼怒地闭上眼。
他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居然想用自己的识魂去帮这个不惜命的人修补神魂!
他究竟为什么要把这头白毛兽抢回来?
如此骂骂咧咧下, 冷离辞拉开云清无的衣襟, 只见锁骨处的半朵并蒂莲正熠熠发光,他盯着那处看了半响,倾下身将左耳贴了上去。
并蒂莲合二为一, 光芒大盛。
冷离辞进入了云清无的识海之中。
识海里原本的冰雪高原已经坍塌成了碎片,虚无的黑暗充斥着整片识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向着冷离辞呼啸而来。
他举起右手挡了挡脸,下一秒一束日光笼罩下来, 在冷离辞的周围形成了一处避风港。这是这片废墟之中唯一还高悬的“太阳”。
冷离辞抬头看向这神缘, 云清无的神缘本就是后天强行崁入, 在分形之罚的折腾之下,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光照之外的碎片正在加速消散。
冷离辞就地打坐,不再去思索更多, 着手开始修补这些碎片。
他自身的伤势本就还未完全愈合,识魂亦有所受损,待到他将这些碎片修补了三分之一时,已有些力不从心。
识海之外, 冷离辞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浸满细细密密的汗意。
识海之内的妖识也有些身形不稳,就在他支撑不住即将倒下时,神缘将一缕阳光强行注入他的身体里。
疲惫和疼痛在这一瞬退了开去,冷离辞感觉自己的身体陡然轻松了起来,他咬了咬牙,加速缝补的动作,终于在天黑之前将所有的碎片重新缝补回了原位。
疾风停了下来,冰雪高原重新恢复了原状。
冷离辞勉强拖着身体,在这冰雪之上走着,在一洞穴之中,他成功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诺大个个白泽一如他上次进识海所见,仍旧是团成了一团,毛绒的尾巴枕在脑袋下,睡得正熟。
“喂,白毛兽。”
冷离辞走上前,推了推白泽的头,白泽眼皮动了动却丝毫没有要醒的趋势。
“云清无。”
冷离辞轻声喊道,声音虚弱,
对方自是不可能回应他。
冷离辞幻化为原型,依偎在了白泽身旁,两条狐尾耷拉在白泽身上,喃喃道:“本尊绝不是累了。”
天界。
在这场闹剧之后,那些议论八卦的声音在明面上几近销声匿迹。
大殿之上,天帝面色冷峻,台下噤若寒蝉。
“武曲星,你有何看法?”
杨段上前一步,眸色怒气未消:“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即剿灭有苏山,将元君救回。”
“臣愿领兵!”李青阳和杨远黎同时单膝下跪,主动请兵。
地母向前一步,微微躬身:“清无现下既在有苏山,且不说前不久的出兵所伤元气还未恢复,此时若出兵,恐怕会使清无的处境更加危急。”
“母神说的在理。”
云雅也走上前:“父神,我认为现下我们最重要之事应当是在确保清无安全的情况下,将其救回,我们应以谈判为首选。”
天帝抿唇不语。
文曲星许林见状,也上前道:“陛下,臣也认为应当以元君安危为重,元君只有一位。”
有些话点到为止,天帝眉心没有舒缓的意思,话口上却最终松了口:“即是如此,山云元君你不日携带医神前往有苏山。”
“是,父神。”云雅躬身行礼,紧绷的内心松弛了些许。
云清无感觉自己身处一片不着边际的云雾之中,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看不见尽头在何处。
但他恍惚记得自己应当在刑台之上,现在这又是何处?
“云清无,你打算睡到何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云清无走路的动作一顿,他认出这是冷离辞的声音。
“冷离辞?”
他想要回应,但那人显然听不见他的声音。
“你算计本尊的事情,本尊还没有和你计较,你是想要赖账吗?”
算计?
云清无有些无言,说得好像他没有算计自己一样,他最多也就是顺势而为,谈何赖账?
“本尊再给你三日时间,若你再不醒来,本尊不日誓让三界血流成河!”
云清无一听,眉心就拧了起来,这吃的教训还不够?还想再来?
他又开始四处走动,试图寻求脱困的方法。
毕竟,这真的是冷离辞会做出的事情。
他可不想身上再背负一层罪孽。
他继续走着,就当他有些心生沮丧之时,一片白茫茫之中终于出现了不同的风景——是一棵巨大的榕树。
他记得这棵榕树,它生长在南泽国的入口,是南泽族人夏日最喜欢呆的地方,榕树的枝叶繁茂,是一处天然的庇荫处。
每到夏日,这里就是大家的聚会玩乐之处。
现在,这棵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清无加快脚步,从疾步变为小跑,他跑过这棵树,眼前的白茫茫骤然散去,他发现自己去到了一处村落。
村落里的人都是陌生面孔,但却有一股说不清的熟悉之感。
这里难道是南泽国?
他惊疑不定地四处走着,这里的村民衣衫简陋,吃食生活都只能够艰难饱腹,且村落周围即是沙漠,这里是这片沙漠唯一的绿洲。
“你这是画的什么呀?”路边一位老妇人看向一个正在朝着一幅画跪拜的孩童。
孩童的眼睛里写满天真懵懂,他指了指画像:“这个是白泽大神,我阿娘说只要多拜拜,祂一定会护佑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的!”
老妇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我就将这束花献给白泽大神。”
这些画面不属于云清无的记忆,但那股熟悉的亲切感却愈来愈深,他还想追寻更多,但迷雾再度袭来,他的意识重新陷入了黑暗。
冷离辞坐在床边,抿着唇下颚紧绷地盯着床上之人,好似要把人盯出一个窟窿。
耳鼠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把脉:“尊上,这…这病患的神魂已无大碍,只是若要醒来还需要些时间修复。”
“本尊方才分明看见他的眼睛动了。”
冷离辞一脸严肃。
“这…这是正常现象。”
耳鼠收起医药箱,随时准备撤退:“只…只要还活着,多少都会有反应,尊上不…不必忧心。”
“本尊忧心了吗?”
冷离辞硬声道,手却不死心地碰了碰云清无的眼皮。
“尊上尊上,天界来人了。”一位小妖进来禀报。
冷离辞眉眼一凝,起身出殿,向着有苏山入口而去,他满心的烦躁在看见来人只有一位女神君和一位老头时,勉强按压下去。
“怎么?本尊还未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云雅的目光落在冷离辞身上,心绪一时复杂万千,关于这个小侄儿她也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就心生喜欢,后来得知侄儿殒命时,还暗自可惜了一番。
如今看到人长到这么大,心里既有些欣慰又生出些惆怅。
“你看够了吗?”
冷离辞语气不善。
云雅收回视线,将一旁的医仙往前推了推:“清无的伤乃神魂撕裂,非一般医师可救,这是医仙,他或许能有解救之法。”
“不需要。”
冷离辞看都没看医仙一眼,转身就走。
“哎——,你能让我见见清无吗?”云雅见状,立即又道。
冷离辞侧过头,只用余光睨了二人一眼,便抬脚继续往里走。
医仙本就并不情愿来到有苏山,见到冷离辞此等态度,更是心生不满:“你抢掳我们元君究竟要做什么?!”
冷离辞脚步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医仙被轻视,想要强闯,被云雅拦了下来:“不能硬闯,此次不行,我们再多来几次。”
医仙愤怒拂袖:“猖狂至极!”
事后几天,云雅、医仙和李青阳又接连来到有苏山,试图见到云清无,均被冷离辞拒之门外,到了后面甚至连冷离辞的面也见不着了。
直到武曲星杨段忍无可忍,背着云雅杀进了有苏山。
“妖狐,你出来!我今日一定要带走我的徒儿!”杨段挥舞着大刀,有苏山入口试图阻拦的守卫们顿时倒了一片。
有苏木里原本想要出手,但是被有苏迁劝阻。
冷离辞听见外面的动静,不胜其烦,抽出骨剑迎了上去。
云清无迷糊之间,恍惚听见了打斗之声。
“你这妖狐,吃我一刀!”
“你这老头,看来是上次教训还不够!”
接着就是一阵物品东西哗啦落地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认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冷离辞,另一个声音……
是师父?
他静神屏气,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只听见疑似他师父的声音大笑几声:“哼,你以为我今日是无备而来吗?”
冷离辞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喘息,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打斗声,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咚地一声响起。
云清无有些心急。
这二人一旦动起手都是死心眼,不把对方打得认输就不算结束。
但冷离辞身上应当还有伤……
不行…
他用力挣扎起来。
他不能再让二人打下去!
呼——呼——!!
黑暗终于褪去,有些偏暗的光线映入了云清无的眼眸里,他动了动身体,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饶是云清无不怕疼,也一时被疼得眯了眼睛。
外面的声音毫无减弱的趋势。
云清无费劲地挣扎起身,想要下床去看看,然而他刚撑起半身,就发现自己的脚上被套住了一条手臂粗的铁链。
云清无:“……”
“现在说输赢太早了!”
“呃——!”外面不知是谁的痛呼声响起。
云清无试图解开锁链无果,只能右手捏诀,指挥自己的冰枪先行出去。
在冰枪冲出门的瞬间,外面的打斗声霎时停了下来,一个身影瞬时冲了进来。
冲进来之后,人却又只是站在床头,拧着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云清无打量了冷离辞一圈,见人身上并无什么新伤,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指了指脚上的锁链,嘴角勾了勾:“妖主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快给我放开!”
冷离辞还未说话,后跟着进来的杨段看见了云清无脚上的锁链,脸上未消的怒气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修长的胡子都抖了几抖。
冷离辞向着杨段身前一站,挡住了云清无,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段:“本尊的囚徒,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与你何干?”
“你——!”
云清无原本因为自己那句话被师父也听见了,有些害臊,眼见着二人又要起冲突,那点害臊也顾不上了,连忙道:“师父,我没事,你别听他瞎说。”
冷离辞有些不满:“你以为本尊在瞎说?”
“你管这个叫做瞎说?”杨段走上前,拿起铁链晃了晃。
云清无揉了揉太阳穴,顿时觉得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本周依旧是日更到周二或者周三(看存稿速度[让我康康])
第58章 心迹
云清无给冷离辞使了个眼色, 转而笑着看向杨段:“师父,我真的没有大事了,眼下也的确不宜移动, 我想在这里修养一段时日。”
冷离辞撇过眼, 冷哼了一声。
杨段仍旧有些不赞同, 但看着自家徒儿态度坚定, 只能退而求其次:“行, 为师也管不了你,但是你必须要让医仙给你看看。”
云清无点头:“好。”
他说完, 又看向冷离辞, 语气放弱了一些:“阿辞……”
冷离辞视线仍是看着别处,语气冷硬:“看。”
杨段欣慰地看了云清无一眼,果真是他的爱徒, 能屈能伸,这囚徒也能当得得心应手。他满意地点点头:“好,我明日就让医仙再过来一趟。”
达成目的后,杨段依依不舍地又看了自家爱徒最后一眼, 这才离去。
等到杨段走后, 卧房内只剩下了云清无和冷离辞二人。
云清无见冷离辞还站在床头不动, 抬了抬右手,语气虚弱:“你做什么离我那么远?”
“云清无,你就这么想死吗?”
冷离辞目光阴沉地看着床上之人,双唇紧抿。
云清无捂住嘴闷咳了几声, 这一咳就有些止不住。
冷离辞这才动了动脚,走到床边将桌上早已备好的茶水递过去:“咳死你最好。”
云清无趁机握住冷离辞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勉强止住了咳嗽, 冷离辞想要挣脱开,但云清无却下了死力,他左手将茶杯拿走,转而向下握住了冷离辞的手。
“我不想死,但我更不想看着你死。”
冷离辞神情一怔,垂眸看着二人相握的手,没有再挣开:“为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为什么?
云清无抬头看向眼前这张令他心生眷恋的脸,在他的神魂被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撕裂之时,他内心有诸多遗憾,其中最大的遗憾便是无从告知自己对他的心意,也永远失去了得到回应的可能。
为什么,明明眼前这半只狐狸与他哪哪都合不上,但他却偏偏对他滋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会在临死之际,惋惜再无与他相见的机会。
但,此时此刻他就在自己眼前。
所有一切的挣扎与考量,他此刻都不要去想。
“你离我近点,我告诉你为什么。”
云清无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他轻声蛊惑道。
冷离辞狐疑地盯了云清无半晌,最后还是倾下身,头凑得近了些,只留了一拳的距离。云清无骤然伸手,揽住冷离辞的脖颈,轻轻吻了上去,将这一拳距离缩短为负。
吻并不激烈,云清无轻吮了一下冷离辞的下唇,就撤开了几许,冷离辞本能地凑上前,想要吻回去。
云清无没有躲开,在将吻未吻之际,他眸光依恋地看向那双金色眼眸:
“因为我心悦你,阿辞。”
冷离辞吻过去的动作一顿,直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蓝色眼眸,似是在努力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还想亲吗?”云清无低声问道。
话音刚落,停顿半响的吻用力落了下来。
冷离辞的吻一向强势而带有侵略性,此次更是如此,云清无感觉自己口腔里的每一寸都是对方的气息,温热的触感伴随着牙齿的噬咬,让他的唇舌一阵发麻,他毫不示弱地用舌头缠了回去。
二人的领地轮换交替,一时之间,房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暧昧的啧啧水声。
直到云清无未愈的身体有些跟不上,一顿咳意涌上来,他后撤一步侧过脸忍不住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一边咳一边笑了起来。
冷离辞侧过脸平复着呼吸,眸子里也荡开了些涟漪,嘴上却是不肯休息:“元君看来是不行了。”
云清无忍住咳嗽,手上使劲一扯,冷离辞没有做防备,这一下直接向着云清无身上倒去,云清无挑眉:“行与不行,现在说了可不算。”
冷离辞心生恼怒,想要撑起身体。
云清无笑着向另一边移了移位置,拍了拍空出的地方:“你陪我躺会。”
“怎么?元君睡觉还得让人陪?”
冷离辞嘲讽了一声,却也顺势半躺在了一边。
云清无费劲地抬了抬脚,随着动作,脚上的锁链哗啦一响:“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离辞的视线落在锁链上,余光睨了云清无一眼:“本尊说过了,你现在是本尊的囚徒,这是对你的惩罚。”
云清无轻咳了几声,伸手握住了冷离辞的手腕:“那你对囚徒的待遇也太好了些,好吃好喝不说,还提供治伤的服——。”
他说着,话语却是一滞,从方才亲吻他就注意到了冷离辞的状态也有些不佳,他原以为是旧伤未愈,但这一探脉象,却发现事情并不止于此。
“你——”
冷离辞强硬收回自己的手腕:“元君还有当大夫的喜好?”
“你的脉象为何如此虚弱?”云清无探过身去,想要再强行将冷离辞的手拿过来,但冷离辞拒不配合。
二人挣动间,冷离辞失手碰了云清无一下,云清无顺势就咳嗽起来,眉心拧紧:“疼——”
冷离辞立即停下动作,靠过去就要查看云清无的状况,眉宇间有些懊恼:“你怎么样?”
云清无趁机重新握住了冷离辞的手腕,仔细查看了一番,他倏地抬眸看向眼前人:“你的识魂为何有损?”
问题一出口,他心中已然有所猜测:“是…为了救我?”
冷离辞收回手,别开眼,冷声道:“本尊没有让你死,你当然不能死。”
云清无眸光微动,众多心绪一时涌上心头,有触动,也有一些懊悔,还有一丝喜悦。他深知冷离辞是一个对修为有着强烈执念的人,如今却为了救自己,甘愿损耗修为,足以证明他在他的心中,也并非毫无留痕,在这场纠葛里,他并非是一厢情愿。
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懊悔,他本想让他全身而退,但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做到。
“你怎么不说话了?”
冷离辞略带不满的声音将云清无从思绪里扯了出来,云清无的目光落在冷离辞因为方才的亲吻,已经染上了些红意的双唇上,他再次亲了上去:“真正的囚禁至少也该如此。”
他右手穿过红色发丝,揽住冷离辞的脖颈,像动物互相舔毛一般,温柔亲昵地轻咬着心悦之人的唇,上半身顺势压了上去,左手抚向冷离辞的右手腕,那里是他送给他的金镯。
冷离辞抬手抚向云清无的背,似是觉得这样的吻过于隔靴搔痒,他略微不耐地加重了唇舌间的力度,上半身一用力,立即有样学样地压了回去。
唇舌一旦相触,似乎分开就成为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云清无额头上的双角若隐若现,身后的尾巴也摇摆着缠了上去。
黑红各色的狐尾不甘示弱,一条缠向云清无的白色尾巴,一条缠向云清无的腰间,剩下的几条朝着四肢而去。
云清无分离些许,喘着气道:“尊上…尾巴多的确是…了不起。”
冷离辞扬眉又吻了上去:“元君有意见?”
锁链叮当作响,二人上下位置又颠倒了过来,又吻得更深了一些。
身体的热意渐渐在这番你来我往的纠缠中升温,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焚香味道和雪山气味渐渐溢出。
只是简单的亲吻逐渐不被身体所满足,二人的手不自觉伸向彼此的衣襟,衣带在修长的手指挑动下,唰地掉落。
正待更深一步时,门外的门骤然被一把推开。
“爹!”
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童,摇摇晃晃步履不稳地走了过来。
交叠在一起的二人瞬间弹开,云清无一把将已经有些乱的被子盖在了二人身上,二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称得上是陌生的小女童。
最后还是云清无率先反应过来,他试探着叫道:“小……刀?”
小女童欢喜地拍了拍小手,又不甚熟练地叫了一声:“爹!”
这一拍手下,原本就不稳的身体顺势失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被后一步进门的丹牧一把扶住:“哎呦喂,慢点。”
这下是确认无疑了,云清无的确是将小刀交给了丹牧。
丹牧扶住小刀,这才有空看向床上的二人,刚看了一眼,她立即红了满脸,唰地背过身去。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不是良策,于是干脆闭上眼又转过身来,一鼓作气拎起小刀往床上一放,随后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不满:“啊——尊上!不是说神与妖不能苟且的嘛?!!”
话尾音随着门“砰”地一声消失在了离殿。
云清无:“……”
冷离辞:“……”
小刀:“嘻嘻——”
在云清无还兀自沉浸在尴尬之中时,冷离辞已经率先回过神来,他双手将小刀拎了起来打量一圈,皱眉道:“她怎么又长大了?”
小刀眉眼弯弯,双手抓了抓:“爹!”
云清无低头看了二人凌乱不整的衣衫,又看了看小刀纯真的眼睛,一时生出了些羞耻之心,他迅速捏诀将自己和冷离辞的衣服整理好,意味深长道:“你心里也该有点数了。”
冷离辞回过味来,立即调整了下姿势,去探小刀的脉搏:“内丹已经有了雏形!”
云清无面露警惕,一把将女儿抱了回来:“你还想着剖丹?她可是我们的女儿。”
冷离辞眼尾上挑,轻嗤了一声:“本尊说了要剖了吗?”
云清无这才重新将小刀向着冷离辞凑了过去,轻笑道:“嗯,你的确没说。”
小刀小腿蹬了蹬,朝着冷离辞的方向伸了伸手:“爹,抱!”
冷离辞冷着一张脸,盯小刀看了半晌,双手有些别扭地伸了过去,但才刚碰到小刀的衣角,云清无就立即收了回去,将小刀抱在怀里:“好,爹抱。”
冷离辞眉心微拧:“她叫的是我。”
云清无:“胡说,她叫的是我。”
冷离辞靠得更近了些,冷声喊道:“小刀。”
小刀立即转过脸,笑着举起手:“爹!”
云清无:“……”
他怎么忘了,他这闺女是个惯爱冷脸的。
冷离辞扬眉,眼露得意,愉快地再次伸了手。
云清无却是不死心,他让小刀看着自己:“小刀,叫爹。”
小刀歪了歪头:“咕?”
“爹,小刀我是爹,爹——爹爹”云清无面色凝重起来,指了指自己。
小刀手指头吮了半响,蓦地一笑:“爹爹!”
“欸,真乖!”云清无得偿所愿,终是满足了,抱着小刀晃荡了半圈,也许是醒来之后没有消停,伤重的身体此时开始抗议,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冷离辞将小刀抢了过来,强行将云清无摁平在了床上,狠声道:“不想死给我躺好!”
云清无点了点头,趁着冷离辞起身不察,又将人带了下来,小刀自觉地挣脱开冷离辞的束缚,三两下爬到了二人中间,乖顺地躺了下来。
冷离辞:“……”——
作者有话说:小刀:哎呀,一不小心又长大了[撒花][撒花][撒花]
第59章 变化
云清无笑着看向一脸凝重的冷离辞:“你再陪我睡会好不好?”
冷离辞斜睨了云清无一眼, 有些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随后调整了下姿势,躺了下来。
云清无闭上眼, 将手越过小刀, 握住了冷离辞的手, 半响, 冷离辞回握了回来, 手指强行崁入,变成了十指相扣。
翌日, 云雅带着医仙终于成功进入了有苏山。
离殿卧房内, 医仙一脸严肃地坐在床边,右手搭在云清无的腕上,仙力从中钻入云清无的身体里。
冷离辞站在另一边, 目光不移地盯着云清无的手腕。
小刀站在一旁,双手抓住冷离辞的衣袍,好奇地看着医仙。
医仙收回手,摇了摇头, 有些疑惑:“元君身体已无大碍, 碎裂的神魂皆已经被修补好, 只是这等方法分明只有结契的伴侣才能做到,元君你……”
“医仙,这世间方法自不可能有那么绝对,只要清无没事就好。”云雅适时打断了医仙的自语。
云清无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姑姑, 随即又了然,他与冷离辞的事情又怎么会逃过姑姑的眼睛。
冷离辞也不免探究地看了云雅一眼,没有出声反驳。
医仙捋了一把胡子,若有所思:“神君说得有理, 医学博大精深,我还需要再多研究研究。”
云雅心里松了口气,但这一遭,她之前所有的预感和猜测也都纷纷落了实,一时之间内心的感受就如一锅浆糊,复杂难言。
她看向医仙:“医仙,我想和清无单独聊聊。”
医仙会意,立即告退离开了卧房。
冷离辞自是不会听从摆布,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也正合云雅所意。
她看向二人:“你们的事我会为你们保密,但此条路并不会容易,若天界的人知晓你们二人的关系,难免又会引起一阵震荡,现在这个关节,你们尽量不要再生事端。”
冷离辞右手摸了摸腰间骨剑的剑柄,轻嗤一声:“本尊会在意你们这些神族的目光?”
云清无拉了拉冷离辞的手,感激地看着云雅:“多谢姑姑。”
云雅颔首又看向冷离辞,心生出了一种苦口婆心之感,这是她养孩子都没有过的感受:“你不在意可以,但清无毕竟还是天界的元君,这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能不考虑。”
冷离辞别过眼,不再说话了。
云雅叹了口气,复又将目光移到云清无的身上:“清无,爷神那边我已经安抚下来,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天界?”
此言一出,冷离辞率先冷了脸:“本尊有说过要放他走吗?”
云清无也有着自己的打算,此次一番生死走来,他的脑海里还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些记忆事关南泽国,他直觉其中缘故并非像姑姑与爷神所言那般,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捋清思绪。
“我想在这里再修养一段时日,还望姑姑能够和爷神传达,等到侄儿身体状况稳定之后,定回去像爷神请罪。”
“也好。”
云雅点点头,将未出口的事情暂压了下来,她有意让云清无放宽心,故意打趣道:“就算你要留在这里做妖界的压寨夫人,起码也得先过爷神那一关。”
“姑姑,你说什么呢!”云清无瞪大眼睛,有些羞恼。
冷离辞倒是颇为受用,但又有些嗤之以鼻:“本尊想做的事,天帝老头也管不着。”
“那是我爷神!”云清无瞪了冷离辞一眼,语气责怪。
云雅的目光再度落在冷离辞的身上,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说,她有些摸不准冷离辞究竟是否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
但眼下二人的关系如此,她只能暂时以不变应万变。
云雅走后,许是打过招呼,接下来几日天界再无人来探望,云清无缓过劲来,想要下床透透气,但是那把锁链仍旧牢牢地扣在他的脚腕上。
“阿辞,你要锁我到几时?”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端坐在身后,正在肃目为他稳定神魂的人。
冷离辞在确定云清无的神魂恢复稳定之后,收了势,淡声道:“一直锁着也不无不可。”
云清无顺势往后一靠,转过脸在冷离辞的颈间蹭了蹭,柔声道:“阿辞,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
冷离辞一口回绝。
云清无再接再厉,他将脸抬高了些,右手抚上冷离辞的后脑,照着唇亲了上去,却并不深入,只是浅尝辄止地在唇上碾磨。
冷离辞没有耐心,想要追吻过去,云清无适时地拉开距离,低声蛊惑:“阿辞,你陪我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冷离辞盯着云清无已经恢复血色的唇看了半晌,复又将视线放在了那双写着渴求的蓝眸上,好一会儿后,他转身下了床朝着门外走去。
云清无移了移身体,半靠在床头上,轻叹了口气,莫名有些沮丧。
他这美男计竟然对冷离辞无用?
正当他怀疑自我时,离殿的大门再度被推开,冷离辞回到了卧房,云清无的视线跟随着冷离辞,眼里又有了一丝期待。只是这抹期待还未扩散开,他看见了冷离辞拿在手中的另一条银链。
云清无:“……”
冷离辞不顾云清无一言难尽的目光,自顾自地将原本的铁链解开,随后套上了这套新的银链,做完这一切,他这才看向云清无:“此链可以在有苏山无限延长。”
云清无一愣,明白了冷离辞这话的含义,他有些迫不及待地下了床,随后对自己这等容易满足的心理有些唾弃。
但随后他又想,至少冷离辞对他这美男计也并非是无动于衷,这等唾弃的心理又熨帖了一些。
他伸手牵住冷离辞的右手:“走吧,尊上。”
冷离辞任凭云清无牵着自己的手,等走了几步后又闷不吭声地反握了回去。
出了离殿,有苏山的新鲜空气迎面扑来,经过这一遭的生死大关,这些象征着生命的气味对云清无来说,多了一些珍贵的意味。
他紧了紧手中的手,肆意呼吸着这些新鲜的空气,有意将那些沉重未决的事情暂时押后。只是在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有苏山的群妖注视着他的目光里,均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敌意和警惕。
而这样的敌意,在看见他与冷离辞相握的手后,变得更加惊疑不定,连带着看向冷离辞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不信任。
也是,那场战争之后,他就已经做不成有苏山的奶公了,现在在他们的眼中,他只是天界的元君,是敌人。
他手上的劲儿松了松,至少他不希望冷离辞受影响。
但他这边刚一松劲儿,冷离辞那边又迅速地握了过来。
“你不担心你这妖主失去民心?”云清无半认真半调侃道。
冷离辞目视前方,冷哼一声:“本尊何时需要服众过。”
云清无轻笑,又带着几分认真:“有时候真羡慕你无时无刻的理直气壮。”
冷离辞“嘁”了一声,偏开了视线。
在这些直白的打量目光里,还有一道隐藏在暗处的视线牢牢地盯着这旁若无人的二人。
有苏迁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这相握的手,暗自不忿,他还是小瞧了这冷离辞的狠辣,竟直接将这天界元君掳了过来,难怪能够全身而退。
天界的那群神仙真是废物!
那样的情况下,竟还能让冷离辞逮着机会活着回来。
“这奶公竟然是天界元君,尊上和这云清无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人手上可没少沾染我们妖族的鲜血!”
“尊上为什么要将这等人堂而皇之地留在有苏山?难道二人真是那种关系?”
身边打量的妖们忍不住窃窃私语道。
有苏迁冷笑一声,冷离辞还能有什么原因,上次吃了那么大亏,这次如若不能连本带利地折磨回来,还能是冷离辞吗?
什么那种关系,真是肤浅!
不过……
有苏迁眼眸一亮,他的布局本就因这变故只来得及完成一半,此时若将这些动摇民心的谣言传播出去,岂不是给他送上门的机会?
冷离辞,你也该让位了。
*
在这次出门感受到今非昔比的待遇之后,云清无自觉减少了外出的频率,大部分时间都安分地呆在离殿之中。
但即便如此,他也少不得受偶尔来送药的丹牧的冷眼。
砰!
丹牧将放药的木盘子往桌上一放,完成任务后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身就要走。
云清无虽然知道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和别人解释得那么清楚,但丹牧毕竟也算得上是冷离辞身边唯一的亲信,他无需保持亲近,但也至少不要是敌对。
“上次之事是我职责所在,我无可辩驳,但若有选择,我并不愿意站在阿辞的对立面。”
丹牧脚步一顿,又鼓着脸气冲冲地走了回来:“职责,你什么职责,我说过你要是胆敢伤害尊上,我定不饶你!”
云清无敛眸:“阿辞因镇古青灯,不分青红皂白诛杀司香一族,此事即便重来,我也只会如此做。”
“不分青红皂白?”丹牧头上的鸟羽炸开几根,叉腰道:“合着我们妖族杀你们神族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你们神族灭我们妖族,就是理所应当是吧?你们神族才是强盗!”
云清无倏地抬眼看向丹牧:“什么叫我们神族灭你们妖族?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咯,你们那什么司香神君为了抢夺鹿浟家的镇古青灯,强行将鹿族一族灭了族,若不是鹿浟和青元正好私奔离了家,那鹿族可就一个也逃不过!”
丹牧越说越气,直接喊道:“我们尊上灭司香一族,这是道义!”
云清无一时有些怔住了,这整件事情背后的这层渊源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如此一来,他作为神族的一员也的确无法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指责冷离辞滥杀无辜。
他自是知道冷离辞惯不会是出于什么道义去做这件事情,他的出发点多半还是镇古青灯,但可耻的是,他内心的负罪感的确随之减轻了不少。
只是司香神君为什么会如此行事?这与他对司香神君的认知大相径庭,更别论寻求镇古青灯这件事情里也有他父神的参与和爷神的授意。
“清无,你打算在妖界待到何时?”
正是此时,天帝的传召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云清无敛眸。
无论是进一步寻求有关南泽国的线索,还是这件事情,他都该回去面对了。
“做梦,你休想离开!”
冷离辞猛一收手,原本延长的锁链瞬时缩短至一丈五尺,将云清无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卧房——
作者有话说:明天大概就还是七点发了[竖耳兔头]
第60章 拿捏
这突然的变故引起本在玩泥巴的小刀的注意,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跟着云清无被扯回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跑去:“爹爹!”
云清无稳住身形, 又接住女儿, 试图和冷离辞讲道理:“我一日是天界的元君, 一日就当回天界,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有苏山。”
“怎么不行?”冷离辞走进卧房, 眸色含着怒气:“本尊说可以就可以。”
“阿辞,有些事情我需要一个答案, 等我找到答案, 我便会回来找你。”云清无眸色认真。
冷离辞怒意不减:“谁稀罕你回来找我!”
云清无轻叹一口气,推着小刀走到冷离辞身边,试图握住他的手:“是我, 是我稀罕回来找你,你不让我来找你,我也要回来找你。”
冷离辞伸手挥开,但在云清无的手第二次握过来时, 没有再甩开。
小刀有样学样, 也把小手举了起来, 但是太矮握不上去,只能退而求其次抓住了冷离辞的衣袍:“找你!”
冷离辞本还带着怒气的眼睛一看到小刀满是泥巴的双手,立刻变作了惊恐,狐狸毛都炸了起来, 他指了指小刀抓住的衣袍:“松开!”
小刀无辜地眨了眨眼:“爹!”
沟通无效,冷离辞怒瞪云清无:“把你女儿拿开!”
云清无忍俊不禁,双手将小刀抱了起来,浑不在意她身上的那些泥巴:“来, 到爹爹这来,爹爹不嫌弃你。”
冷离辞:“……”
这下连着这父子二人他都不想再碰。
似是感受到冷离辞过于强烈的嫌弃眼神,云清无迅速捏了诀,将二人身上的泥巴都清理干净,他看向冷离辞:“你看,这不就干净了。”
小刀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干净!”
冷离辞的神色勉强缓和了些,他沉声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答案?”
云清无腾出手将冷离辞拉了过来,坐在床边上,任凭小刀在腿上玩耍:“我在昏睡的时候,看见了南泽国,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南泽国,姑姑和我说南泽国的灭亡是因为它有悖天道,但我感觉事实并非如此。”
冷离辞眸色复杂:“我说过,有些真相,也未必需要追根究底。”
“但阿辞,我会不安。”云清无轻声道。
冷离辞看向云清无,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那双如蓝色琉璃一般的眼睛里,留下一抹隐藏的沉郁。他盯着看了半晌,侧过头:“你想去就去。”
云清无松了口气,认真道:“我会很快来找你。”
冷离辞站起身,身影在灯光的投射下,拉得很长:“随你,但别怪本尊没有提醒你,隐藏太深的真相往往都没有好事。”
“我知道。”云清无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跳动的灯火上,低声道。
两人这边话音刚落,离殿外紧接着响起一阵敲门声。
“尊上,您在吗?”
来人是红绥。
红绥进入离殿,余光没忍住,还是瞟到了一旁的云清无身上,但下一秒她这点视线又被人挡了个牢实。
她内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她才对神族这些个小白脸没兴趣呢。
云清无察觉到红绥的视线,以为对方是忌惮自己的存在,抬了抬脚,想要回卧房,但被冷离辞一把控住了锁链,阻断了他离开的可能。
“有事说。”冷离辞面色不耐地看向红绥。
红绥识趣地收了视线,正色道:“尊上,近期有苏迁司长正在鼓动熊妖一族和虎妖一族以及鲛人族等联合起义来逼您退位,理由是您和神族……。”
她咳嗽一声,低了低头:“有苟且。”
冷离辞面色不动地等着红绥的下文,云清无却是眉心微拧。
红绥继续道:“而且这段您不在的时间里,有苏迁将有苏山的人员布局几乎换了一层血,属下也是被迫让了位。”
冷离辞走到椅子上拂袖坐了下来,盯着红绥,语气不明:“你为何要将此事告知本尊?何不趁机归顺有苏迁?”
红绥扶了扶眼镜,讨好一笑:“那自然是尊上您才是属下心中最英明的族长和妖主了。”
废话,我这半妖不站在您这半妖这边,在那边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云清无觑了冷离辞一眼,又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红绥,这妖还真是挺能睁眼说瞎话。
冷离辞对这话勉强受用,他冷哼一声,语气轻慢中带着狠意:“本尊走到今天,凭的从来不是民心,谁若有二心,来一人本尊就杀一人,来一族本尊就杀一族。”
红绥内心忍不住鼓掌,她这大腿应当是稳了。
云清无却是眉心拧得更紧了些,他想要说点什么,门外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是鹿浟和书精李书,他们身后还站着一群生活在有苏山的各族半妖,这一些人面色都有些尴尬,显然并非是约定,而是纯属偶遇。
鹿浟走上前:“尊上,这些是这段时间里和有苏迁有所往来的名单,我想是需要重点关注的人群。”
冷离辞勾了勾手掌,将名单拿了过来。
“至于蛇族,尊上请放心,青元已经将族内躁动的心思安抚下来,必不会受到有苏迁的挑唆。”
冷离辞将名单随意拉开,只看了一眼又将名单扔在了一边,嗤声道:“不自量力。”
“尊上,我们何不抢先一手,先杀过去?”其中一位半妖道。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李书不赞同地晃了晃头,接着他就感受到好几道冷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摇头的动作霎时一僵。
冷离辞懒散地向后一靠,讥讽道:“那你为何在此处?”
李书猛地扇了几下扇子,小声快速说道:“自是因为那边更残暴。”
等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差不多,云清无这才插了话:“我有一言,不知尊上愿意听否。”
群妖的视线蓦地落到云清无身上,除了红绥,其他人多数有些摸不清冷离辞的态度,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冷离辞的脸色。
但预想中的不满并未出现,冷离辞只抬了抬下巴:“说。”
云清无温声道:“我有一法可以不必大动干戈,便能达到肃清的效果。”
日光位置移动,冷离辞半张脸沉在阴影之下:“不服之人,杀了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下意识紧绷了几分,李书和另一狐族半妖对了对视线。
这不会投诚不成,反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了吧?等会这两位打起来,我是该跑呢还是该留下来帮尊上?
这位,您都是囚徒了,就别和尊上对着干了吧?!
云清无自是听不到这些人内心的呐喊:“杀一人固然容易,但你若要发动内部战争,便总会有伤及无辜的时候。”
冷离辞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云清无几眼:“元君何时在意妖族的生死了?”
此问题一出,就连一直垂着视线的鹿浟都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云清无,自从鹿族被灭,他对于神族全然没有一分好感,此时也不过是忍耐着性子站在这里。
云清无被这些探究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有些没好气地瞪了冷离辞一眼,意有所指道:“我一向知错就改,至少这点上,尊上可不如我。”
冷离辞面色一沉,写满不服:“本尊哪里有错?”
气氛一到这,红绥也有些脚底难耐,认为一个识相的人,此刻就应当撤出这座大殿为明智之举。
“哦,看来尊上是不敢采用我的方法?”云清无毫无退缩之意,颇有些变本加厉。
冷离辞神色不忿:“本尊有何不敢,你说,你究竟有什么方法?”
二人对话峰回路转,转向了其他人从未预想过的方向,除却鹿浟,其余人看向云清无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不合时宜的敬佩。
云清无自知这事多半成了,眼角都上扬了些许:“用梦貘可解,我可以送尊上一只梦貘,此兽能够为所有人编制一场可以比拟现实的梦境,只需要用一晚的时间,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行动成真后的生活,自会知难而退。”
“你怎知梦境里的结局会比现实更差,万一……”红绥忍不住问道,话一出口又自觉不妥,连忙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没有万一。”
云清无看向冷离辞:“有苏迁此人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是个只在意自身利益的小人,何况他隐忍已久,若一朝得势,必一发不可收拾。我想这也是你们今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定然也是想到了这层。”
红绥点点头,这的确是她的考量因素,冷离辞虽然暴躁不可控,但行事却又简单直接,比有苏迁要容易看透得多。
冷离辞闻言却是语气一沉:“你何时见过有苏迁?”
话一落地,他很快反应过来,气场顿冷三分:“是你放他出来的。”
云清无别过脸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你知道的,我当时也是不得已。”
其他人见这话题到了这,显然已经没有了他们在场的理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鹿浟先开口:“尊上,此事由您定夺,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冷离辞答应,纷纷出了离殿。
等到大门一合上,还来不及走远,这些憋了许久的话匣子就忍不住叨叨了起来。
“好险好险,我好几次都以为二人现场少说得要打一架,结果尊上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难道有苏迁说的都是真的?那这有些不妙啊,我看那云清无可劲儿会拿捏尊上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你们还记得这云清无当奶公的时候,尊上可是专门留过宿的!”
李书拿着把扇子向着聚集的人群捣了捣:“我看未必如此,说不定是咱们尊上强取豪夺呢,我可看见那云清无脚上可锁着脚链呢!”
鹿浟对这些八卦丝毫没有兴趣,抬脚离开了。
红绥则是一副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优越感,落下一句:“你们都不懂。”后,也自觉深藏功与名的走了——
作者有话说:[红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