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牧挠了挠鸟羽, 小声道:“这个…还没有具体的消息,只听说当年凤凰一族并非是唯一一个寻得机缘炼制镇古青灯的人,但是另一方是谁, 一直无人知晓。”
“就算掘地三尺, 本尊也会将它找出来。”
说罢, 冷离辞左手一挥, 数道火焰向着远处各个方向飞去, 这些火焰会带着寻找镇古青灯的命令尽数飞到每一个妖族的族长手中。
这时,大殿的门被敲响。
“尊上, 老身有话想和您说。”是有苏珂的声音。
丹牧看了一眼他家尊上, 识趣地要告退,这位有苏珂论辈分算得上是他家尊上的继外祖母,多少也算是家事。
冷离辞将小刀递给丹牧:“这个也带走。”
丹牧从善如流地接过小刀, 离开了大殿,临走前用余光瞥了一眼有苏珂,虽然说是外祖母辈的人,但实际上有苏珂顶多也只能算是中年, 依旧风韵犹存。
有苏珂进了屋, 没有绕圈子直接言明来意:“看来尊上已经知晓镇古青灯之事, 恰好此事老身也有一些线索,若老身能够帮助尊上找到这镇古青灯的下落,尊上是否能够原谅我儿的冒犯,将他放出来?”
冷离辞姿态懒散地坐在高位上, 闻言抬了抬眸子:“可以考虑。”
有苏珂松了口气,恭敬地行了个礼:“好,尊上可以等老身的好消息。”
*
天界。
一处修葺风雅,细节上却透着贵气的茶室里, 天帝坐在软榻上,不急不缓地将泡好的茶倒入杯中。
云清无姿态端正地坐在茶几的另一边,简要将此次的经历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其中关于冷离辞的部分事情。
“那冷离辞过于狡猾,孙儿有愧,没能将他捉拿,请爷神责罚。”
天帝放下茶杯,安慰地拍了拍云清无的手背:“无事,那狐妖能成事,必有自己的厉害之处,你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
云清无内心升腾起一股暖流,他抬眼看向天帝,斟酌道:“爷神,当年南泽国为什么会突遭大旱?又为何发生变故的时间与我的记忆有所偏差?”
天帝闻言皱了皱眉,方才还温和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清无,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你再去纠结其中的真相并无意义,这个道理我已经和你说了许多次。”
“可是——”
天帝打断道:“这次事情于你而言也算是了却了遗憾,既是如此你也应当就此告别,向前看,你作为元君,处事切忌优柔寡断。”
云清无眼睫轻颤,终是没有再反驳。
走出茶室,云清无调转方向,向着典籍楼的方向走去。
他熟练地从满目的书架上找出记载了南泽国的书卷,书卷上所记录的南泽国大旱时间与他记忆中一般无二,分明是辛酉年甲午月。
那为什么……
“清无?”安静的典籍楼里传来脚步声。
云清无转过身看向来人,眼露惊喜:“姑姑。”
来人正是山云元君云雅,云雅眉眼带笑,走到云清无身边:“上次赐福仪式,你招呼也不打一声,一走走了月余,原来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姑啊?”
云清无合上书卷:“上次…有点意外,姑姑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天界?”
“特意来看你呀?一听你这个大忙人回来了,我这不马不停蹄就赶来了。”云雅打趣道。
“那我岂不是要好好招待姑姑。”云清无从善如流接话。
云雅的视线落到云清无手中的书卷上:“南泽国的事,你还放不下?”
云清无垂眼:“这次下凡,我偶然得知了一些关于南泽国当年灭亡的线索,但是所知的内容却与这书卷上所记载的有所偏差。”
云雅从云清无手中拿过书卷,向着窗边走了几步:“这上面的时间的确是虚假的。”
云清无一怔,即便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但乍一听这个答案被证实,依旧有些滋味难明。
“这是南泽国的命数,你也知道南泽族人与普通的凡人并不一样,但他们终究只是凡人,在拥有了不属于天道规则的能力之后,就注定他们会有此一劫。”
云雅叹了口气:“当年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在面对天道,即使是我们神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至于这书卷上所记录的时间。”云雅转过身,看向云清无:“当年你闭关出了岔子,比原定的时间要长上许久,父神和兄长,都不愿你太过自责。”
云清无神色怅然:“竟是这样吗?”
云雅疼惜地拍了拍这位侄子的肩膀:“清无,向前看。”
云清无默然不语,半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云雅作为管理山川万地的神,常年居住在万阳山,虽然说是要云清无好好招待,但实际上也并未在清云殿多停留。
在云雅走后,云清无独自回到清云殿书房,又将好一番聒噪的鸾鸟赶走,终于是落了个清净。
他将一本具有相当厚度的书册拿出来,这是他这些年里撰写的《万妖录》。
书册的最新一页写着半妖冷离辞,上面的信息只写了一半,其余大半都是空置。云清无想了想拿起笔,想要继续完善这份档案。
念境两年的记忆在他提笔的瞬间纷至沓来。
档案上写此妖性情恶劣,手段狠辣,他在其后补充了一句,但也心软。
阿娘护他,他并非无动于衷。
包括最后,他分明可以独善其身,顺势除掉自己这个心头大患,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不过……
云清无想起冷离辞那副挑三嫌四的做派,又写到不善家务,却有洁癖;不会做饭却十分挑食。
末了又补充,喜食甜,喜食鸡汤,不喜鱼、辣、姜、蒜、葱、鸡蛋……
嗯…
酒量极差,醉酒后有点黏人……
笃笃笃——
门外突然想起敲门声,随后李青阳的声音传来:“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云清无骤然从思绪里抽出,下意识一把将《万妖录》合上。
没来由地有些心虚,还有些懊恼。
他都在写些什么!
“你心情……很好?”李青阳眉心轻皱,上下打量了云清无一眼,他本以为云清无会因南泽国的事情消沉一阵子。
云清无清了清嗓子,回避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师兄,你找我何事?”
李青阳神色严肃了几分:“你在念境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什么能让冷离辞无声无息地逃走?我认为我们需要对此再反思总结一遍。”
云清无抿了抿唇,思绪在脑中迅速飞转。
半响,他镇定地将念境之中的事情选择性地说了一遍,最后道:“我那时心神不稳,而冷离辞其人本就聪慧敏锐,擅于抓住一切生机,所以这次才得了逃脱的机会。”
李青阳点了点头,总觉得这话听着哪里不对,但又一时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暂时作罢:“我们要吸取教训,下次不能再有此失误。”
云清无郑重地点头。
等李青阳走后,他这才松了口气,他这个师兄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云清无再度打开《万妖录》,看向方才不自觉写下的内容,蓦地觉得有些眼烫,下意识快速将那一页翻过,想要以此驱赶这莫名的燥意。
念境已破,他不该沉溺其中。
在新的一页上,他又写下曲幻羽三个字,可是最后却无法再轻易落下一笔。
往日,他对妖痛恨至极,极尽残忍的虐杀写下这本《万妖录》,但现在,他却无法再简单地将善恶如此归类。
半响,他再度合上了《万妖录》,离开了书房。
与此同时,茶室里。
天帝依然坐在原位,云雅坐在原本云清无所坐的位置,云川则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父神,这世间竟还有流落在外的镇古青灯?”云雅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又道:“我和母神感知到了它的气息,可是怎么会呢?凤凰一族的灯分明已经被毁了。”
天帝若有所思合了合茶盖:“或许这灯本就并非凤凰独有。”
云雅皱了皱眉:“这灯事关到民间香火,要是落入到妖祟之手,只怕忤神乱象又要重演。”
天帝看向一直沉默的云川:“云川,你有什么想法?”
云川面色从容:“云雅说得有理,父神若需要儿臣,儿臣自当竭力。”
天帝颔首,想了想:“司香神君一族管理镇古青灯多年,可辅助你,务必尽快将镇古青灯找回来。”
云川:“是,父神。”
“此事低调处理,暂不可对外宣扬。”天帝沉吟半晌,提醒道。
“是,父神。”
一旁的云雅看着自家兄长,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从眼里迅速划过,又消弭于无形。
*
“表哥表哥,我寻得一件稀奇的玩意!!”
“你能不能小点声!”
伴随着两道声线相同,语气却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原本安静的书房一下子喧闹了几分,正在处理事务的云清无看向被一把推开的书房门。
就看见两个身型相当的双子星小童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小一些的继承了父亲度厄星君的神缘,叫做孔运。
大一些的则是继承了母亲云雅的神缘,叫做云地。
“你管我!”孔运回怼了哥哥一句,径直奔进了云清无的怀里:“表哥,我用来换你做的闻风铃可好?我这双眼睛能看却不能听,难受死了。”
“就你捡的那个破石头,除了好看有何用?”云地站在书案前,鄙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云清无看着兄弟二人争论,觉得有意思,笑道:“什么稀奇的玩意,拿给表哥看看。”
孔运松开怀抱,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两掌大小的金色石头,献宝似地递给云清无:“表哥你看,我从没有见到如此漂亮的石头!”
云清无接过石头,举起一看,这块石头看似是金色的,但是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是流光溢彩。
这块石头的确不是凡品,而是龙族身陨后脱落的护心鳞在长久吸收天地精华后形成的灵石,龙族本身极少会让逝者的护心鳞遗落在外,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是稀罕物。
云清无看着这块金色灵石,脑中却兀自浮现冷离辞那双金色的眸子。
他想起他还欠对方一件法宝……——
作者有话说:本周也有榜单[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第42章 探望权
这段日子, 云清无有意让自己忙于公事,以此让自己尽快从念境中抽离,效果也的确很好, 那些扰人的思绪已经许久没有再出现了。
但是承诺毕竟是承诺。
“好, 我和你换。”云清无带着双子星去到匠事房, 用闻风铃将灵石换了过来。
得偿所愿的孔运蹦蹦跳跳地走了, 云地老老实实给云清无行礼告别, 这才追了过去。
等到二人走后,云清无索性决定着手开始制作这件既具有绝对的杀伤力和防御能力, 同时易于携带的法宝。
“砰!”
在第三次因为神思不集中, 导致效果不尽人意时,云清无有些着恼地将工具往桌上一放。
怎么回事?
他抬手揉了揉鼻梁,随即动作一顿。
难道是因为小刀?
一定是冷离辞没有照顾好小刀!
他应当去看一看。
对, 他这个阿爹,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的确不合适,他是该去看看了。
云清无似是说服了自己,果断放下了手中的手工活, 向南天门走去。
鸾鸟洪渊正准备送材料, 看见刚才还说着要做东西的人, 正关上门就要走,着急喊道:“殿下,殿下,您去哪啊?”
云清无咳嗽了一声, 脚下却是没停,他答:“我去凡间处理点正事,你不用跟来。”
洪渊脚步迟疑地一停,疑惑道:“这不才刚回来吗?”
随即, 他又想通了般点了点头:“不愧是元君,如此上进,实乃三界之幸事。”
云清无下了凡,径直朝着有苏山而去,但临到目的地,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他又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术,这才进入有苏地界。
上次来这里顾不上观察,这次他一路走,一路看,有苏山的氛围与他想的倒是十分不同。
很乱,没什么秩序,但却意外和谐。
找到冷离辞的狐狸洞也并没有费多少工夫,云清无直接朝着看起来最为高调尊贵的而去。
很快他就锁定了离殿,离殿门前没有守卫,大喇喇地敞开着。
云清无皱了皱眉。
这半拉子妖对自己也太过有自信。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在他刚要踏入殿中时,一眼看见地上有一只脏兮兮的糯米团子正在咿呀啊啊发出不明字节,四肢并用往前爬。
而最前方的榻上,冷离辞闭着眼睛,姿势闲散,正在自顾自地小憩。
云清无:“……”
他记得他将小刀交给他的时候,明明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样,这才不过半月有余……
自己倒是收拾得挺精致。
云清无的视线落在床榻上半卧着的人身上,打量的目光不自觉停了下来。
地上的小刀凭借自己的本事,一路爬到了床榻前,小手费力支棱着,想要爬上床,在她终于半边身体趴了上去时,床上的人似有所感,一条红色尾巴横扫了过来,想要把这扰人的东西清扫下去。
小刀瞅准时机,一把抱住了尾巴。
床上的人终于睁开眼,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在看见尾巴上的“脏东西”时,浑身一僵,金色眸子里迅速聚集着怒气。
于是,云清无就看见冷离辞僵硬着脸,疯狂甩动那条尾巴,但小刀毫不畏惧,咯咯咯笑得更是开心。
他看着这一幕,嘴角也弯了弯,眼睛里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柔和。
“die!”小刀的不明字节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字。
摆动的狐狸尾巴骤然一顿。
云清无的笑容蓦地一僵。
冷离辞瞪着眼睛看着小刀,似是听见了什么离奇的话语,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这个近似的字,于他而言陌生至极。
半晌,他抬手将小刀从自己的尾巴上扒拉下来,放到了一边的摇篮里。
“嘁,谁是你爹。”
他冷冷扔下一句,转身去了里屋。
云清无等了一会,确认冷离辞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了,于是走到了摇篮旁,解除了隐身的状态。
他弯腰看向小刀,整理了一下小刀因为乱爬,有些乱了的衣服,哄道:“小刀,叫爹。”
小刀咧着嘴:“啊呀咿呀。”
“爹,叫爹。”
云清无不死心地再教。
“咯咯——”
云清无:“……”
他目光严峻地盯着小刀,觉得闺女的未来十分不妙,专门青睐对自己冷脸的怎么行?
冷离辞靠在中门遮挡的墙壁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方才那点无措全然被得意所代替。
他决定今晚允许那小崽子抱着他的尾巴睡觉。
另一边,云清无在尝试了数次,均已失败告终后,心生沮丧没有再多呆,回了天界,他决定向专业人士取取经。
“如何让婴孩说话?”床公头上的拨浪鼓咚咚咚,满面不解:“六个月只能说糊话。”
“万一那孩子天赋异禀呢?”云清无面色严肃,他分明听见的就是“爹”的发音。
“那也只能是你误解了,那多半就是个无意义的音节而已。”
床公举起酒杯,刚送到嘴边,目光一凝,凑近了朝着云清无嗅了嗅:“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子情欲的气味?”
云清无目光一凝,稳住了下意识想要躲避的动作,他忘了床公除了是幼儿的保护神之外,还负责夫妻情事是否和美,对这等事情极为敏感。
“你……不会动了凡心吧?”床公瞪大眼睛,左右看了看是否有人:“私自动情是违反天规的!”。
“怎么可能,是你酒喝多了。”云清无面色不改,语气镇定。
床公“哦”了一声,点点头:“我想也是,谁违反天规都可能,但是你肯定不会。”
云清无视线移开:“我自是不会”。
“哎,我们也挺命苦,婚姻是包办的,感情是不能有的。”床公面带惆怅,将酒一饮而尽,他的工作是护佑凡人家庭和和美美,但这些自己却不能拥有。
“天规如此制定,自有他的道理。”云清无平静道。
只是话虽如此,他心里的那丝滞闷感却停留在了心间。
云清无拿起酒瓶,一饮而尽,一定是念境的后遗症。
有苏山,冷离辞躺在床榻上,一条尾巴卷着已经清理干净的小刀,举到身前左看看,又看看。
小刀一只手扶着尾巴,一只手放进嘴里,吃得正香。
冷离辞盯着这张,随着月份的增长已然长开了不少的小脸,抿了抿唇。
“怎么越长越像云清无?”
一根鸟羽沿着窗沿的缝隙飞入卧房内,丹牧的声音从中传来:“尊上尊上,镇古青灯有消息了!当年除了凤凰之外,另外获得机缘的是鹿族!详细情况我等会当面和您说!”
“鹿族?”
冷离辞抚了抚右手食指上的银链,鹿族一族归属妖界,这些年来不问世事,就连例行上交的宝物都一并是蛇妖青元代为递交。
但对于镇古青灯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哼,真是不自量力。
冷离辞将羽毛挥去,转而写了一道火令,将其送往鹿族。
火令刚发出,外室的大门骤然被敲响,这个时间,没有他的召唤,无人敢此时打扰。
冷离辞不耐地一挥衣袖,大门自行被打开。
“谁?”
“是我。”
门外正是白日才刚刚离开的云清无。
云清无左思右想,认为自己还是非常有必要保卫自己在小刀心中的位置,于是他遵循了床公给予的育儿建议,带着自己为小刀准备的各种凡间玩具来了有苏山。
冷离辞眸色怔楞了一瞬,拎起小刀,欲翻身下床,但双腿刚一落地,他不由得又皱了皱眉。
镇古青灯的消息刚出,云清无后脚就来了有苏山。
云清无此次来,是为了阻止他拿到镇古青灯吗?
思及此,他走到门前时,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天界元君如此在我妖界来去自如,合适吗?”
许久没被冷脸以待,云清无莫名有些不适应,原本想说的话转了个弯变成了:“我打算带小刀去凡间玩几日,妖界乌烟瘴气呆久了,不利于小刀身心健康。”
冷离辞闻言,周身的气场更冷了几分,他盯着云清无看了半晌,随后将拎着的小刀一把扔进云清无的怀里:“拿走,一周后送回来。”
小刀:“呜啊。”
云清无单手抱着小刀,低头看了一眼小刀无辜的大眼睛,心里顿时更加不是滋味。
冷离辞如此干脆的将小刀交给自己,竟都不愿意留自己住几日。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时,一只彩鹬兀自飞进屋内,摇身一变化为了一位五彩斑斓的少女,云清无认出丹牧。
他想起在泽国时,冷离辞正是因为她,才三番两次将自己陷于被动。
冷离辞那么一个视活着为第一要务的人,竟能做到如此……
丹牧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人?
等到云清无离去,丹牧围着冷离辞打量了一圈:“你们……吵架了?”
冷离辞横着眼睛睨了丹牧一眼。
丹牧忽视了这抹眼神里的警告之意,继续不知死活的问出了已经憋了两月的好奇心:“尊上,你和那位天界元君不会真搞到一起去了吧?”
“没有!”冷离辞拂袖转身,语气冷硬。
丹牧作势夸张地抚了抚胸口:“那就好,不然我真担心天界的人组团来追杀你。”
冷离辞嗤声道:“难道我怕他们?”
“对对对,您能有什么怕的东西。”丹牧适时恭维道,又正了正神色:“您就算不怕,可也别被那元君的美色所惑,谁知道那些个臭神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说正事。”冷离辞抿了抿唇,语气带了些不悦。
丹牧见好就收,说起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止我们在找这盏镇古青灯,神界那些个臭神仙似乎也在找。”
冷离辞走回高位上,懒散一坐,左腿肆意曲起,左臂肘部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神态不屑:“他们抢先找到又如何,到时候杀了夺过来便是。”
丹牧啧了一声:“我现在相信你和那元君是清白的了。”
冷离辞眸色微敛,没有再说话。
第43章 育儿
“糖葫芦喂, 香甜的糖葫芦——”
“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云清无兴致缺缺地抱着小刀走在热闹的凡间市集上。
此时凡间正值白日最热闹的时段, 小刀兴奋地挣动着小身体, 左看看右看看, 两者相比, 更显得云清无心不在焉。
这么晚了, 丹牧来找冷离辞干什么?
他们此时又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一则惊堂木倏地拍响,说书人语气一转:“自是郎情妾意, 花好月圆, 正是那洞房花烛夜了!”
“咚”地一声,云清无一个失力将手中的茶杯怼在了桌上,一阵突兀的声音, 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
本来安静的小刀也因这动静皱起了眉头,瘪了嘴。
云清无低头一看,心头的郁结顿时豁开了一道口子:“想回去了?”
小刀哼唧了一声。
云清无立即抱着小刀站起身:“好!我们这就回去。”
“妖界既是乌烟瘴气,你这么早送回来做什么?”
离殿里, 冷离辞垂眸没什么情绪地擦着手中的骨剑。
云清无将小刀抱得紧了几分:“不是我想送, 是小刀想回来了, 我若不满足她的愿望,又因此横生枝节,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冷离辞抬眸看向云清无。
云清无的视线落到别处:“所以我要在你这住几天,以便我更好的和小刀相处。”
这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认为自己的需求再正当不过,至于其它的什么,他本能地略了过去。
离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半晌冷离辞出了声, 却不是对云清无说的:
“来人。”
随着这声呼喝,外面一小妖步履匆忙地走进来。
云清无摸不清冷离辞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心生防备。
“这是新来的奶公,给他安排住处。”
云清无看向冷离辞,只见高座上的人表情无甚变化,但云清无却莫名感觉之前此人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散去了一些。
这让他沉闷了一日的内心也随之化开了不少,触底反弹般上扬了些许。
“尊上,请问他的品种是什么?属下好根据习性安排合适的房间。”那小妖道。
冷离辞瞥了一眼云清无,淡声道:“猪。”
小妖看向云清无:“原来是猪妖兄弟!”
云清无:“……”
那点上扬的心情迅速又落回去了,云清无额角微微跳动,看向冷离辞,目光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然而作乱的人却不以为意,甚至唇角都带了点弧度:“去吧,猪妖奶公。”
云清无瞪了冷离辞半晌,末了轻吐出一口气,转身跟着小妖走了。
“你明知道他也许是奔着镇古青灯来的,怎么还要将他留下来?”骨剑语气里带着探究。
冷离辞起身,慢悠悠地拖着剑走回里间:“你懂什么?放在眼皮子底下,比什么都有用。”
骨剑弯了弯剑头。
呵,他可懂不了。
云清无跟着小妖来到安排的住处。
本以为贴合猪的习性的住处定是杂乱不堪,但云清无打量了一下这里,与想象中的倒是大为不同。
这是一处带着小院子的小屋,屋内干净整洁,且温度适宜,院子的背后就是一片山林,淡淡的青草木的气味飘散在周围,且院内还种植着各种瓜果蔬菜,丰富异常。
最重要的是,这里离离殿并不是很远。
“猪兄弟,希望你住的开心。”小妖礼貌地告别,合上了门。
云清无抱着小刀在屋内转了一圈,即便他已经想要尝试放下对妖的偏见,但是想是一回事,能够立即做到却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在确定小屋没有其它的异常之后,这才准备休息片刻,却不料还还未坐下,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云清无眉心一皱,抱着小刀去开门,等到他看见门外的来人时,眼里顿时又结了一层冰。
丹牧抱着双臂,斜着眼睛看着云清无:“新来的奶公是吧?”
云清无淡声回复:“嗯。”
丹牧又垫了垫脚,给自己增加气势,她指了指云清无怀中的小刀:“小刀现在该吃午食了,你去准备一下。”
云清无手指动了动,企图用术法解决。
丹牧:“不准用术法,用术法能够解决还需要你这个奶公吗?”
云清无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沉沉,但是又碍于现在这个身份不好发作,僵持了半响最终冷声问道:“后厨在哪里?”
丹牧指了指外面的木棚:“那呢。”
看见云清无走过去,丹牧强撑起的气松了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丹牧干得好!这留在尊上身边可是个大隐患!”
云清无将小刀放在一旁的摇床中,动作熟练地撩起衣袖开始做米糊。
这架势反倒让丹牧傻了眼。
这天界的元君如此擅庖厨,符合常理吗?
云清无内心冷哼一声,挑了挑眉,先不说在泽国的时候他就和师娘学了一手,就说在念境里,他可是凭实力征服了冷离辞的胃!
丹牧原地走了半圈,脑袋里灵光又一闪。
他盯着云清无喂完米糊,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婴幼儿的衣服,连着盆放到云清无的面前,指了指道:“小刀的衣服,今日尽快洗干净。”
看着那堆脏兮兮,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尿骚味的衣物,从容不迫的蓝眸没有那么从容了。
与此同时,冷离辞坐在离殿高位上,眼里带着一丝不耐,底下站着几位颜色各异的九尾狐老头,正在争先恐后地说着什么。
冷离辞捆缚着银链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门口。
已经过去半日了,白泽那厮却连根白毛都没有出现。
“尊上,这真的很不像话!”台下黑色狐狸道。
对,的确很不像话!
冷离辞唰地起身,不顾狐狸老头们从惊恐到忐忑又到莫名的情绪变化,将一行人扔在了大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他走到给云清无安排的屋子,却见屋内空无一人。
这时外面传来小狐妖的嬉笑声:“河边有个长得极俊的郎君在带小殿下,据说是新来的奶公。”
“看见了看见了,的确俊,就是看起来并不是很像会带孩子的模样。”
冷离辞眉心一皱,内心的不耐烦更甚了几分,生出几分难明的焦躁。
等到他走到河边,看见云清无一脸郑重,神情专注地搓着手中的衣服时,内心的焦躁又转为了一丝恼怒。
这白毛兽到底为何如此热衷于带娃?
冷离辞上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但彼时正在专注搓衣服的云清无已然感受到了冷离辞的气息,他脑中思绪飞转。
他这一上午因这奶公的身份,这家务活就没有停止过,内心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平静和得心应手。
这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怎么就全落到他头上了?
他在这带孩子,冷离辞在那边和别人谈情说爱,这合理吗?
思及此,云清无将手中洗干净的衣服往盆里一扔,站起身朝着冷离辞的方向招了招手,挂了一抹笑:“尊上来都来了,怎么不过来?”
冷离辞看了云清无半晌,走了过去,冷声道:“做什么?”
云清无指向一旁自己在摇篮里玩得正欢的小刀:“我认为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双亲的陪伴是重要的一环,所以你应当也参与一下。”
冷离辞移开视线,语气冷硬:“她不过是颗丹的容器,等丹练成,我必会取丹。”
云清无意味深长地看着冷离辞,蓝眼睛里浮现一丝探究的笑意,若这话放在前几天也许他还会生气,但是这两日他和小刀相处,发现小刀被养得其实一点不差。
糙是糙了点,但也绝不是一个容器该有的待遇。
“既是养丹,你就更应该参与了不是吗?”
冷离辞的余光落在云清无身上,眉心微拧,似在思考此话的合理性。
云清无却是不愿意再啰嗦,直接将小刀从摇篮里抱了出来,塞进冷离辞怀里:“丹牧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育儿还得亲手来才有体验感。”
“丹牧?”冷离辞下意识抱住小刀。
云清无觑了冷离辞一眼,想到二人的亲密,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些阴阳怪气:“嗯,丹牧,她在你的地盘倒是挺来去自如。”
“怎么?这是你为小刀找的后娘?”云清无转过身去,将一旁早就备好的热水倒进澡盆里。
冷离辞闻言眉头一皱:“后娘?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云清无内心那些不知来路的沉郁,又因这话兀自散了去。
“来,我们一起帮小刀洗澡。”云清无转过头,看向冷离辞,眼里带着笑意。
“我答应要和你一起了吗?”冷离辞嘴里嘟囔了一句,人却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云清无试了试水温:“你将孩子衣服脱掉。”
冷离辞看着怀里双手乱动的软体动物,手迟疑地伸了过去,目光凝重,好似在拆解一个复杂的机关。
小刀睁着双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自家阿爹,倒也是配合。
但即便如此,在解开襁褓里面的小衣带后,冷离辞本就凝重的目光直接走向了沉重。
他顾得了衣服,就顾不了孩子,顾得了孩子,就顾不了衣服。
在他试图将衣袖抽出时,原本小刀脸上的笑脸顿时一瘪。
云清无见冷离辞迟迟没有动静,放下手中的事情看了过去,一见一大一小这幅模样,有些好笑,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他伸手扶住小刀的脖颈和身体,抬头看向冷离辞:“我扶住了,你把袖子拿出来。”
冷离辞动作缓慢地撤出手,转而去脱孩子的袖子。
二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第44章 洗澡大作战
二人距离极近, 呼吸可闻。
云清无能够感受到冷离辞身上熟悉的温度。
一阵微风吹起二人的发丝,发丝拂过彼此的脸颊,在云清无的心里撩起若有似无的痒意。
在终于脱掉一边的袖子后, 冷离辞察觉到脸上的视线, 下意识抬眸看去, 方才隔绝的感官瞬时加倍袭来。
目光似有温度, 所落之处无端生出些滚烫之意。
冷离辞下意识撇开视线:“你看什么?”
云清无乍然回神, 掩下心中一瞬的慌乱,镇定道:“看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衣服脱下来。”
“哼。”
冷离辞眸光一肃, 抿紧双唇, 立即拿出比刚才还要专注一倍的态度去解决另一只袖子。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很快就顺利地将这小衣服从孩子的身上剥离下来。
冷离辞用手指挑着衣领, 看向云清无,示威一般挑了挑眉:“嘁,也不过如此。”
“啊呀——”小刀配合着动了动腿,伸出手想要去抓垂下来的衣带。
云清无抱着小刀向澡盆里走去, 嘴角微扬, 眼里也漫上了些笑意, 他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冷离辞:“这才刚刚开始,你可别想逃跑。”
“谁想逃跑了。”冷离辞双眸一瞪,拿着衣服走了过去。
凡人间的奶娃娃多少都会惧怕水,但小刀或许是体质过于混杂, 非但不怕水,还沾水就兴奋,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小刀:“啊咕噜咕噜——”
云清无艰难地扶着小刀的脖颈,害怕她一个不稳直接栽进水里。
冷离辞看着水里四肢滑动的糯米团子, 平时无所顾忌地野蛮带娃行为突然就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把手伸过来,扶住盆沿。”云清无指挥着,庆幸自己从床公那里进修了一番,不然还真应付不来。
冷离辞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下一秒一个柔软温热的温度靠了上来,冷离辞手臂一僵,那勉强称得上是脖颈的地方跳动着脉搏,但似乎又轻易可以掐断。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小小婴孩脆弱而直白的生命力。
他愣愣地盯着手上趴着的糯米团子。
云清无觑了一眼冷离辞,手上的动作却也同样是小心翼翼,他一下又一下地将热水浇到小刀的背上,然后用棉布沾湿裹住了孩子的肚子,避免着凉。
“欸,你有没有觉得,小刀越来越像你了?”云清无腾出手给小刀擦了擦眼睛:“喏,尤其是这双眼睛。”
冷离辞身体依旧僵着,闻言只眼睛动了动,他嘁了一声:“我看是越来越像你了。”
“是吗?”云清无给小刀擦着脸,仔细端详了一下,半晌笑道:“我觉得还是更像你。”
冷离辞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佯装不耐:“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云清无抱着小刀的身体,将她从冷离辞的手臂上拿了下来,半靠进水里。
冷离辞松了手,只感觉手上泛起一阵麻意,僵住的身体总算是有了缓解的倾向。
然而小刀再次得了自由,玩闹的心思成倍释放出来,她双手扑腾着举起手又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溅起的水花不大,但无奈冷离辞正对着小刀,又还来不及拉开距离,顿时被浇了个满头满脸。
小刀:“咯咯咯——”
冷离辞:“……”
云清无忍了又忍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冷离辞抹了一把脸,脸色一沉,直接双手伸进水里,舀了一波水泼向了云清无。
云清无:“……”
冷离辞看着云清无如冰上融水的模样,沉下去的脸色又乌云了转晴,金灿灿的眸子都亮了几度。
云清无抹了一把眼睛,看了冷离辞一眼,倒也不生气,他单手扶住小刀,另一只手干脆伸向了旁边的溪水,泼了回去。
冷离辞眼疾手快侧过身,脸幸免于难,但是头发却没能躲过。
不待再反应,他立即拿起一旁的水瓢舀了满满一瓢水,朝着云清无兜头洒过去。
小刀眼睛亮闪闪地看看这边又转头看看那边,立即决定加入,双手开始嗵嗵一顿拍水。
不远处,丹牧震惊地愣在原地,看着这过于和乐的一家三口,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她认识她尊上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能够泼他水,还能健全活着的生物。
尤其他尊上眼睛里竟然连一丝怒气都没有?
这可不像他尊上所说的那样啊?
就算现在没搞到一起,她怎么感觉也不远了呢?
完了完了完了。
丹牧眨了眨眼,她感觉大难要临头。
这搞谁不好,非要搞天界的元君?那可是天界的宝贝疙瘩!
丹牧原地转了转。
但是尊上既然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她总得也做点什么吧!
丹牧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尊上在云清无心里争取一点退路,有时候一点退路那就是尊上积攒实力的空间!
丹牧自我肯定地点点头,转头化为一只彩鹬,飞上了枝头,隐匿在树叶之中,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随时准备伺机出动。
与此同时,小刀澡盆里的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消耗得都只能覆盖半身,两位委实算不得靠谱的父亲终于想起盆里的孩子,歇了战。
二人气喘吁吁,眼里的笑意未散,浑身湿漉漉,长发也拧成一缕一缕,往下滴着水。
冷离辞向后捋了一把头发,有些洁癖发作,鼻子皱了皱,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将落未落的水珠,额间的妖徽泛着点点碎光。
云清无看着冷离辞这狼狈的模样,笑着倾过身伸手将那水珠抹去,语气里还带着笑意:“我们这也算共同洗了个澡了。”
还带着溪水凉意的手掌乍然碰触在脸上,冷离辞睫毛一颤,抬眼看向云清无。
云清无也是一愣,手已经抚了上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一时内心也有些无措,手掌无意识地停在了原地。
冷离辞没有立即挥开脸上的热度,他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在云清无的唇珠上,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坠在上面,映着阳光的斑斓,似乎马上就要坠下。
云清无感受到停留在唇上的视线,心里蓦地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紧张,呼吸都缓了下来,明明身上都是水,他却觉得干燥异常。
周围的环境蓦地安静下来,时间的流速也变得缓慢,只余内心聒噪的声响。
“尊上!!我找这位奶公有要事相商!”丹牧瞅准时机,来了个漂移落地,站在了二人的身前。
原本相近的距离陡然拉开,视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冷离辞垂眼看向丹牧,语气自带冷意:“你找他做什么?”
丹牧身体控制不住哆嗦了一下。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好冷……
她摸了摸手臂,理直气壮道:“尊上,育儿是一件精细活,我认为在这个上面,我和奶公应当很有话题可聊,十分有必要互相学习一下。”
冷离辞狐疑地看着丹牧,目光里还带有一丝无意识地警惕:“你——”
“尊上,珂夫人求见。”一位小妖跑了过来,禀告道。
冷离辞话语一顿,看了一眼云清无,又看了一眼丹牧,思索半响转身离开。
等到冷离辞走远,云清无急忙将给小刀穿了一半的衣服继续穿好,方才脸上泛起的热意这才有了驱散的趋势。
“有什么指教?”他将小刀抱好,对丹牧仍旧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丹牧亦然,她招了招手,示意云清无跟着自己来。
二人来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山坡上,丹牧毫不讲究地坐了下来,直言:“你缠在尊上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云清无调整了下抱孩子的姿势,也坐了下来:“与你何干?怎么,你们妖界下属还需要掌管妖主私事?”
丹牧头上的羽毛炸了炸:“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对尊上不利,我要你好看!”
云清无斜睨了丹牧一眼,想要表达的尽在眼神里。
“冷离辞行事狠辣无情,你为何这般在乎他?”见丹牧双颊都气得鼓了起来,云清无决定换个话题,聊一点有用的。
丹牧哼了一声:“你这等天之骄子能懂什么?”
云清无眉心皱了皱,这话他也曾在冷离辞口中听过类似的,顿时心里的那点不舒爽更深了些。
:“你不说,怎知我不懂。”
丹牧撇开视线,看着地面上被风吹动不止的小草:“我们半妖无论出现在哪个族内,那都是人人可欺的异类,没有人会为我们做主,我们彩鹬一族里的半妖很少有能够活到成年的。”
“我们天生血统不纯粹,在修炼上又总是比他们那些纯血的来得慢半拍,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就是他们修炼途中的免费养料,那年我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被扔进那该死的炉子里去了!”
丹牧眼睛里浮现愤恨,继而又是庆幸:“幸好尊上杀了进来,把那些不服的人彻底杀服了,还任命我当族长!”
云清无有些怀疑地看着眼前面露骄傲的人:“他不会是随手一指,刚好就指到你了吧?”
“你——你胡说!”丹牧Duang的一下站起身,有些心虚地瞪大眼睛:“尊上那是慧眼识珠,这才选中了我!”
“总之,尊上能有今天很不容易的!无论你此刻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允许你伤害他!”
云清无摇了摇头,他大概明白冷离辞为何如此信任丹牧了。
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对冷离辞那般多疑的人来说,省了太多事。
况且,彩鹬族尚且如此,那身处等级更为森严的九尾狐族的冷离辞,所受的苦的确非他所能想象。
悬镜之刑恐怕只是其中一角。
云清无低头看向小刀额上同样的妖徽,伸手抚了抚。
倘若他愿意从善,或许……——
作者有话说:谢谢家人们的营养液[玫瑰][玫瑰][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第45章 难眠
离殿里。
冷离辞坐在高位上, 右手撑着头,神情不明地看着台下站着的人。
有苏珂视线低垂,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尊上, 老身已经找到了鹿族族长的行踪, 只要您信守承诺先将吾儿放出来, 老身便立即将人引荐过来。”
冷离辞揉了揉额角闭上眼, 不为所动:“你是在和本尊谈条件?”
“老身只是想要一个保障。”
“人带来, 本尊自会守诺。”冷离辞睁开眼,眸光冷淡:“还是你认为, 你有什么不可替代的作用?”
有苏珂右手紧握成拳, 咬了咬牙,半晌选择后退一步:“我知道了,三日后老身会将人送上。”
有苏珂转身欲离去, 冷离辞眉心的阴翳却没能散去,送去鹿族的妖信一去不回,有苏珂却能够如此胸有成竹……
看来鹿族多半生了变故。
“三日后,你让他混在进贡队伍之中来见我。”
冷离辞沉声道, 有苏珂不置可否:“好的, 尊上。”
另一边, 在和丹牧分开后,少了那些刁难,云清无终于有时间抱着小刀在有苏山闲逛起来。
上次和冷离辞说妖界乌烟瘴气,但实际上真用心去看,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那话有失偏颇。
至少有苏山的环境与这几个字无甚关系。
这里的居民以狐族为主,但随处也能看见其他种族的妖和精怪,其中半妖的数量尤为可观,可以说是一个妖怪族群大杂烩之地。
但虽是如此, 氛围却出奇的和谐。
甚至还有几分书卷之气?
云清无的视线落在前方端正坐着,正在听课的一群妖族幼崽上,目光里有几分稀奇。
教书的是一位长相温润的年轻男子,他看出这是一个书精。
只见幼崽们摇头晃脑,一板一眼地在诵读,内容还是凡间的《三字经》。
也许是云清无的目光过于直接,年轻的夫子察觉到了他这位陌生的来客,他示意学生继续,自己停下摇头晃脑来到了云清无的面前,左手抱拳右手覆盖其上,行了一个书生礼。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位兄台来自何方?”
云清无微微颔首,颠了颠怀中的小刀,从善如流地介绍自己的新身份:“我是新来的奶公。”
“噢,失敬失敬,原来是小主人的奶公,鄙人李书,是一位亲切的教书先生。”李书彬彬有礼道。
“你——”
云清无刚想再说什么,却见方才还彬彬有礼的人突然冲回露天课堂,温润俊雅的身形陡然变得巨大扭曲,张着血盆大口向着一个试图偷溜的小妖咆哮:“逃课者,死!!!!”
原本和谐的课堂因为这个变故乱作一团,飓风席卷这处地方,落叶和杂物四处飘散。
尖叫声一片。
哪还有什么彬彬有礼的夫子。
云清无皱了皱眉,手中冰枪刚成型,却见两队穿着轻甲的狐妖更快一步地跑到李书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这发了狂的书精禁锢住,送进了大牢。
动作之娴熟,反应之迅速。
而尖叫着的小妖们也回到座位上,欢呼着将手中的书扔上天空。
小刀也有样学样,伸着双手举向天空:“呀呀呀——”
留下一脸懵的云清无在原地。
旁边一个围观的□□妖见云清无这副模样,老神在在地拍了拍云清无的肩膀:“这场面每日都要上演,教学生哪有不疯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云清无:“……”
他有必要叮嘱冷离辞,以后一定要让小刀离这个书精远一点。
可别书没读进去多少,人却被吓傻了。
小刀:“呜啊?”
在将有苏山整个游览了一圈后,云清无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他本想若冷离辞再过来,他还可以再多做一些菜,二人可以像在念境里一起用餐,但是直到深夜,冷离辞也没有再见踪影。
云清无安抚完小刀后,独自躺在床上,夜晚的有苏山也并不算完全安静,正是喜好夜间活动的妖类出动的时刻。
但毕竟这里临近离殿,所以恐怕又是此刻有苏山最为安静的地方。
环境一旦安静下来,脑内的思绪就容易失控。
白日呼吸可闻的热意与沾在掌心的湿度,在云清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同样挥之不去的还有丹牧所说的话。
思绪越发散,他就越想让自己立即沉睡,有些东西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他本能的想要避开。但是越是如此,他的思维就越清醒,翻来覆去好几个回合,也换不回一丝睡意。
当然另一位当事人此刻内心也算不得平静。
离殿内,冷离辞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石头顶,眼前浮现的是白日那近在眼前的水珠,他想着想着,有些心烦气躁。
丹牧找云清无能聊什么育儿?
她那一窝小崽子,她亲自育过哪一个?
难道……
冷离辞倏地坐起身,绷着脸画了一道火令:妖和神禁止苟且。
火令成型飞速向着彩鹬族而去。
随后,他干脆闭上眼,就地开始打坐修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有所缓解。
或许是二位父亲的内心都十分不平静,平日里一向睡觉安分的小刀在今夜彻底是转了性,嘤嘤嘤地要哭不哭,既不肯睡,也不肯让别人睡。
于是,云清无本就心烦意乱的心,更是心烦意乱了。
他从摇篮里抱起小刀,一边在房内走路,一边颠了颠,试图按照床公提供的秘诀进行哄睡,可惜此法毫无作用。
他又想起摇篮曲一法,耐着性子哼歌,这一哼,没能把小刀哄睡,倒是终于唤回了他自己消失了半夜的睡意。
上半夜是他睡不着,下半夜是他没法睡。
哪怕是上了尾巴这道利器,也只让这小孩的神经更加兴奋了些。
虽然从道理上说,神不需要睡觉,但云清无却是个喜欢睡觉的。
一夜睁眼到天亮,他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被吸走了一半。
所以在外面重新恢复热闹的一瞬间,他立即二话不说,去了离殿,将小刀塞给了冷离辞,只扔下一句:“今日我要休假,她归你。”
冷离辞低头看了一眼眼睛瞪得溜圆的小崽子,再抬头时,刚刚还在的人已然不见了。
小刀:“呜——”——
作者有话说:丹牧收到火令:尊上不愧是尊上,活得就是清醒!——
本期榜单字数结束!周五见![红心]
第46章 泄愤之法
云清无回去后, 有没有如愿睡好暂且不表。
总之这天晚上换了个地的小刀仍旧不安分。
冷离辞撑着脸看着在床上试图打滚的小刀,眉头紧皱:“你该睡觉了。”
小刀小嘴一瘪:“呜——”
冷离辞无动于衷地看着小刀,按照往常的绝招, 放出尾巴试图哄睡, 小刀抱着火红的大尾巴倒是停止了“呜。”
但是显然也不想睡。
冷离辞耐心告罄, 他可不是云清无, 还能弄出那么多的花招。
他思考了半响, 果断抱起小刀一个闪身,来到了云清无的住处, 将孩子往床上一放, 随后自己躺在了另一边。
云清无本就是在假寐,睡意若有似无,这一下的动静令他一下清醒, 那点若有似无的睡意也飞到了九霄云外,他震惊地看着空降的一大一小。
“你…做什么?”
冷离辞转过身看向云清无:“睡觉。”
说着他示意云清无看睡在中间的小刀。
云清无:“……”
只见方才还闹腾不行的小娃娃此刻已然砸吧着小嘴,眼睛半闭,感觉马上就要进入梦乡。
“你倒是摸到了掌控她的精髓……”云清无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冷离辞闭上眼, 双手抱臂, 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小孩儿的心思能有多难猜。”
冷离辞这话说得纯粹, 但听在云清无耳朵里却又延伸出了别的一些,譬如双亲和睦、家庭和谐。
停,过于发散了!
云清无僵硬着身体躺下床,面朝上, 躺得笔直泾渭分明。
许是他的反应过于异常,闭着眼的人复又睁开眼,一道不解的视线瞥了过来:“你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模样?”云清无咬牙翻过身,面朝着冷离辞:“我要睡了。”
说完他就立即闭上了眼睛。
冷离辞看了云清无半晌, 也闭上了双眼,临了嘴上还不忘扳回一局:“又没谁不让你睡。”
没过多久,云清无就感觉到这一大一小皆是呼吸平稳,已是睡着了。
他睁开眼睛,脑子里却还是清醒得很。
这时,一条毛茸茸的触感搭拉上来,身体绷紧的人顿时一激灵,云清无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但发现这条尾巴的动作算得上毫无章法。
他回过眼看向身旁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人并没有醒。
那尾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在云清无的身上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撩得云清无一阵心燥。
到了后来,云清无忍无可忍心一横也将尾巴放了出来,将那作乱的狐尾紧紧缠住,这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云清无翻了个身,对着外面,尾巴上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的触感,依稀之间还能感受到对方跳动的脉搏。
在这样的亲密之下,他那些纷乱的思绪渐渐安抚下来,随着一下一下规律的脉搏相撞中,他渐渐陷入沉睡。
翌日。
阳光照拂进小院里,为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醒了醒神。
云清无是被胸间的重物给压醒的,他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双手已经条件反射般抓住了扰乱他睡觉的罪魁祸首,下意识就想将其扔出去,手刚刚握上去,还在迷蒙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懵懂好奇的大眼睛。
云清无理智倏地回归,复又闭上眼。
这是亲闺女,不可以扔……不可以扔。
小刀:“啊。”
云清无伸手揉了揉眉心,哄道:“别闹。”
揉着揉着,他的记忆逐渐回归,动作一顿,蓦地转头看向旁边,却见旁边已经空无一人。
冷离辞走了。
“这么早,忙什么呢?”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今日外面的动静要比往日大了不少,各种各样的脚步声正在这附近走动。
云清无捏了个清洁决,将自己和小刀都拾掇干净,这才走出门准备一探究竟。
但刚出门,云清无就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比昨日多了许多,而且这视线的热度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向四周望去,本以为什么也不会看到,结果入眼的是一双双丝毫不遮掩八卦之心的眼睛。
投以八卦的目光似还不够,这些妖直接大喇喇地指了指云清无。
“据说昨日尊上在这位新来的奶公屋里睡了一夜!!”
“不用据说,我亲眼看见尊上过去的!绝对的眼见为实!”
“啧啧啧,这小娃娃可怜呐,生母都还没接来,这尊上就变心了!”
云清无伸手捂住了小刀的眼睛,又用身体堵住了小刀的耳朵。
“……”
真是胡言乱语,不成体统,当着他这个当事人说八卦,竟能如此坦荡??
不愧是冷离辞亲自管理下的妖。
“这尊上看不出来啊,竟是个男女通吃的?”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尊上那阴晴不定的模样,一看就荤素不忌!”
“……”
接下来的谈论一路走到少儿不宜,云清无连忙加快脚下的速度离开了八卦的现场,向着热闹之处走去。
到了离殿附近,只见从有苏山的入口到离殿这一段路上,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而这排队的妖囊括了不同的种族,每一个种族有两到三个代表,他们的手中均握着一个精美华贵的盒子,亦或是二人合力抬着某个体型庞大的物品。
“欸,你们花妖族宝物不少啊,怎么每次都能送出新花样?”队伍里蜈蚣妖六只手捧着一个竖着的木棍形态的盒子,打量的目光停留在前排的花妖身上。
花妖摆了摆头上的花枝,一脸愁苦:“这妖主要求每年进贡宝物,就算没有我们也得想办法弄不是,哪像你们家底深厚,有底气。”
云清无听着众妖闲聊,眉心微拧,这个事情他有所耳闻,之前在凡间捕杀作乱的妖时,不少妖都诉说自己这也是为了自身家族的生计,试图以此求得一线生机。
他那时只觉得这是他们的狡辩,所以不曾因此动摇过分毫。但此刻亲眼见到这个场面,方知他们所言不假。
他心情一沉,某种程度上,那些沾满鲜血的恶性事件若要归根结底,制定这个规则的冷离辞才是罪恶的源头。
而这一点,他似乎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很久。
“树妖,一个乾坤镜;虎妖,天利爪一副……”
离殿内,一位带着半边琉璃镜、头发高束的女子正在专注地一手拨弄算盘,一手将这些物品记载在册。
这是狐族负责财政收支的司长红绥。
冷离辞则是兴致缺缺地坐在高位上,撑着半张脸,看着这些宝物呈上来复又入库。
“今日呈上来的宝物是往年的新高,我以为尊上不至于欣喜若狂也该两眼放光?”红绥双手同时工作,表情严肃,说出来的话却又有些大不敬。
冷离辞带着寒意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红绥身上。
红绥清了清嗓子,立即挽回道:“属下多言了。”
话一毕,她双手的动作立即快出了残影,一句话当真再不说。
这样的局面持续到一抹白影走进离殿,这才让红绥的注意力重新从工作里分出了一点出来。
她前几天就听说过尊上新招了个奶公,但真正让众妖记住这个奶公却还是在昨夜疯狂蔓延的八卦新闻。
能打败一众凑上来的美妖,让尊上青睐的男色,那会是什么样的绝色?
带着这种猎奇心理,红绥用余光迅速瞟了一眼云清无,这一瞟让她对冷离辞有了新的认知,她本以为冷离辞就算不是成为一个只爱自己的万年光棍,那喜欢的也应当是丹牧那种傻乐型的傻白甜。
却不想是个喜欢这种仙不楞登的小白脸类型?
这一举一动都写满教养,倒真是……
她觑了一眼坐姿豪放的冷离辞。
君心难测。
而这一眼,她敏锐地注意到方才还兴致不高的人,此刻周身的气场都上扬了些许。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上的工作,思绪信马由缰。
别说,眼前这奶公就算混迹到神族,恐怕也是完美融合的,所以这不会是尊上因为屡次杀不了那天界元君,所以用这种替身的方式泄愤吧?
啧啧啧,道德沦丧,不愧是他。
吐槽归吐槽,她十分有眼力见地加快了手上的工作,力求半个时辰内将这场子空给二位八卦主角。
云清无抱着小刀站在一旁,直到这上供的活动宣告中场休息,散场个七七八八,他这才朝着冷离辞走去。
冷离辞:“醒了?”
云清无:“嗯,午时我要给小刀准备午膳,你要一起吗?”
冷离辞下意识是拒绝,但是舌尖上却率先一步涌上那股滋味,自从回了有苏山,他重新回到了过去生活的模式,并不讲究口腹之欲。
但是现在骤然提起……
他站起身,脸上依旧一副可去可不去的表情,淡声道:“看你做什么。”
云清无沉闷的心情又短暂的散了一些,眼睛里带了一丝笑意,却又转过身径直走向门口:“糖醋藕片、鸡汤、蟹酿橙,想吃就来。”
冷离辞皱着眉看着云清无的背影,等了半晌,这才跟着走出去。
二人走到小院,云清无将小刀塞进冷离辞怀里,将衣袖挽起,状似无意问道:“今日妖界各族都在这里,你这个主人不做招待,会不会不合适?”
冷离辞不以为然,轻嗤一声:“你们神族那一套,在这里可行不通。”
“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云清无拿过一旁已经提前处理好的鸡,放进锅中。
冷离辞转过身,背向着云清无:“元君怎么今日对有苏山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好奇而已。”
云清无笑了笑,又道:“我在凡间游历时,曾亲眼见证过一桩灭门惨案,主人家尸骨无存,只有将地染红的鲜血记录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后来我将作案的凶手抓住了,是一群鼠妖。”
云清无将热水倒进锅中:“鼠妖痛哭流涕,百般求饶,说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要炼就一个宝物进贡给妖主,宝物必须要人的魂灵作为佐料,方才可以练成。如果此宝物不成,那么被灭族的也许就要是他们。”
“你究竟想说什么?”冷离辞语气也冷了下来,重新转过身看向云清无——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正式入V啦!倒V章节是从23章-46章,新章从47开始,看过的家人们不要买错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第一次倒V有点激动,谢谢大家支持,到时候会有抽奖活动!明天的更新时间也会早点,大概中午的样子[玫瑰][玫瑰])
第47章 分歧
云清无看向冷离辞, 语气放缓:“我是想告诉你,你既是妖界之主,那么你的决定所能影响的范围也绝不会只拘泥于妖界和有苏山, 你应当多三思。”
冷离辞嗤道:“是, 你们神族大爱无疆, 但这里是有苏山, 元君这套理论还是说给该听的人听吧。”
云清无见冷离辞油盐不进, 心里也不免有些生气:“强迫其他妖族向你进献宝物,这与强盗何异?”
“强盗又如何?”
冷离辞眼露讥讽:“你以为本尊是靠着广结善缘才走到今日的吗?”
“我——”
云清无有些语塞, 在亲历孟晃的人生之后, 他现如今已经无法坦然站在至高点去断定其他人的人生对错,但是他同样也不愿意也无法,看着冷离辞手上沾满更多无辜的鲜血。
“你自有你的生存之道, 我无权置喙。”
云清无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温和:“但我希望你明白,即便是弱者,也有活着的权利。”
冷离辞睫毛微颤, 双唇紧抿。
半晌, 他轻笑出声:“是吗?”
“你笑什么?”云清无皱了皱眉。
冷离辞向着院门走去:“今日元君的好意, 本尊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云清无握着铲柄的手紧了紧,心里有些气闷。
就在冷离辞即将要走出院门时,牢狱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军长!军长!我不能让你进去!”
“今日我一定要进去,不想受伤就让开!”
一阵拉扯过后, 是一人被摔在门上后的哗啦声。
冷离辞眉眼一冷,向着声音方向而去,前方阻拦的守卫见到冷离辞,好似见到了救星, 立即迎了上来:“尊上,军长他——”
有苏木里见到冷离辞,脸上的怒气只增不减,并不收敛分毫:“我今日一定要将司长救出来!”
冷离辞轻嗤一声,黑影一闪,在眨眼的功夫里,已然掐住了有苏木里的脖颈,将他生生提起,随后朝着一旁扔去。
有苏木里在空中将身体稳住,想要反击,冷离辞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他落地的前一秒燃着真火的骨剑已然缠绕上去。
“啊——!”
有苏木里忍了又忍,惨叫声还是控制不住溢了出来。
一旁有苏木里的部下原本还想要上前帮忙,见到此景敢怒不敢言,无人再上前一步。
叫声过于惨烈,躺在冷离辞怀中的小刀有些不安地瘪了瘪嘴,下意识往冷离辞怀里藏得更深。
云清无从方才就跟着冷离辞来到此处,在看见此场景时,他下意识皱起了眉,想要上前将小刀抱回。
“冷离辞!你本就是个抢夺族长之位的强盗!你以为你能一直服众吗?”有苏木里喘着粗气喊道。
“司长才是正统,是众望所归!你将他强囚于此,是因为你害怕吗?!”
强盗二字再次进入冷离辞的耳中,他眼尾向下一压,觉得分外刺耳。
云清无脚步一顿,眉心拧得更紧了些。
冷离辞手腕一转,骨剑身上的火舌纷纷转为尖刺,紧紧裹着不服的猎物,剑身转动用力一绞。
方才积压的气闷尽数在此刻倾泻出来。
鲜红色的血液从缝里溢出,方才还能大放厥词的人此刻已经只能大口喘着气,来攫取新鲜的空气。
在有苏木里快要失去意识的边缘,冷离辞收回骨剑,走到躺在地上的人身前,目光俾睨:“本尊给你机会,你若成功带着有苏迁离开牢狱,本尊便答应收回囚禁令。”
有苏木里眼里的敌意不散,敌意中还带着一丝费解。
但冷离辞没有再多说,他看向一旁等候的小妖,命令道:“将他与有苏迁关在一起。”
“是!”
一切尘埃落定,人群散去。
云清无内心的闷气被刚才苏木里同样的用词冲散了不少,他虽然仍旧无法认同冷离辞强制进贡的行为,但他也有些后悔,用强盗来形容冷离辞。
“他如此行径,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既然答应了,又为何还要迂回这一出?”
云清无走到冷离辞身边,语气不解。
冷离辞将骨剑唤回,眼露兴味:“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才有意思吗?”
他看向云清无:“征服远比直接杀人有意思,难道不是吗?”
云清无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他只是动手将小刀接了回来。
有些事情他也没有什么发言权,他曾经也享受过这种虐杀时刻,况且……
他不想在今日再与冷离辞起争执。
“回去吃饭?”
冷离辞不语,盯着云清无那双恢复平静的蓝眼睛。
半晌,他撇开视线,刚想答应,却看见隐匿在树荫下的有苏珂。
于是他话头一转:“今日本尊还有事,明日吧。”
云清无看着冷离辞的神情,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他迟疑道:“你……还在生气?”
“没有!”
冷离辞硬声否认,余光看了看云清无的神色,又补了一句:“说明日就明日。”
云清无颔首:“好,那就明日。”
二人在原地分开,冷离辞见到云清无进了小院,示意有苏珂随自己进殿。
有苏珂挥了挥手,站在她身后的两人现了身。
两位气质迥异的少年走上前,恭敬地向冷离辞行礼,其中气质偏温润,十分有书卷气的男子神情里是隐忍的悲愤。
“尊上,这便是鹿族的少主鹿浟。”
冷离辞看向二人,他对另一个人倒是并不陌生,每一年鹿族的供奉都是由这位名为青元的蛇妖所代缴。
鹿浟上前一步,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木盒:
“尊上,此乃镇古青灯,我愿意献给尊上,希望尊上能够为我族报仇雪恨。”
站在一旁的青元也顺势跪了下来:“尊上,那些劳什子神仙欺人太甚!他们为了夺取镇古青灯,不惜将……将……”
青元声音颤抖,看了身旁人发红的双眼,继续道:“将鹿族一族赶尽杀绝。”
他额头跪地:“请您一定要为鹿浟做主!”
冷离辞抚了抚右手食指上的银链:“你们是想将这镇古青灯作为和本尊谈判的筹码?”
“不,无论尊上是否答应,这盏青灯我都将献给尊上。”
鹿浟眼眶发红,面色坚毅,他直直看向坐在高位的冷离辞:“我绝不会让它流落到神族手中。”
冷离辞朝前略微勾了勾手,装着镇古青灯的木盒便飞到了他的手心,他仔细打量着这盏镇古青灯,的确与他之前手中的无异。
他重新看向鹿浟:“好,本尊会为你复仇,你想怎么做?”
鹿浟捏紧手指:“我要司香一族偿命。”
“元君,天帝令你速回天界。”
和冷离辞分开后,云清无抱着小刀回到小院,但刚进屋,他便收到了洪渊的传信。
云清无侧眼看向已经睡熟了的小刀,内心涌现一阵失落。
看来这顿饭,注定是吃不成了。
他转道向着离殿走去,欲将小刀交给冷离辞,但却见离殿的大门处于紧闭的状态。
他思索半响,只能将小刀交给了原先负责照顾她的女妖,先回了天界。
离殿内,鹿浟和青元已经先行安置,殿内只剩下有苏珂还未离开。
有苏珂双手握拳,看着地面:“老身已经按照承诺将人带到,还望尊上能够信守承诺将吾儿放出。”
冷离辞将镇古青灯放在一旁,淡漠地看着有苏珂:“那是之前的规则,有苏迁擅自挑动有苏木里引起骚乱,他难道不该为此接受惩罚?”
有苏珂咬紧下唇,在今日有苏木里闹事时,她就知道之前的计划很可能要功亏一篑,她内心暗骂他这个儿子委实沉不住气!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再谋求一个机会:“尊上,今日之事是木里不对,但他也是护友心切,希望您能够念在老身在寻回镇古青灯上的努力,再给迁儿一次机会。”
“本尊说过,只要有苏木里凭自己的本事将有苏迁带出牢狱,本尊自会既往不咎。”
冷离辞起身,拿上桌上的镇古青灯,不欲再和有苏珂多说,径直回了里间。
有苏珂脸色阴沉,挺直身躯,拂袖离开了离殿。
天界,清宫里室。
天帝坐在尊位上,赤焰神君站立在一旁。
云清无走进里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转而先给天帝行礼:“爷神。”
天帝颔首,云清无这才看向自己的父亲:“父神。”
上次回来恰逢父神外出办公,他回觉自己也有段时日没有见到父亲了,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父亲憔悴了许多。
云川颔首,目光温和:“吾儿最近累不累?”
“不累,父神。”云清无眼眸带上些浅淡笑意。
“清无,你这次下凡有何收获?”天帝问道。
云清无眼里的笑意凝了些许,他将心里的那点心虚强行镇压,语气沉稳:“孙儿这次主在凡间游历,自镇古青灯被毁,忤神热潮已经褪去,爷神不必再忧心。”
“是吗?”
天帝敲了敲食指,看向云清无:“清无可知,最近还有一盏镇古青灯流落于妖界?”
云清无面露惊讶:“还有一盏?可……”
天帝没有再兜圈子,将这盏灯的来源述说了一遍,又道:“你也知道,若这盏灯再被那不怀好意之人夺走,那么势必会造成凡间乱象,所以爷神希望你能够去处理这件事情。”
云清无脑中思绪翻转,他有了一个不算好的直觉。
“你父神追踪到这盏灯目前就在有苏山,你去将灯取回或者彻底毁掉。”天帝下一句话便证实了他的这份直觉。
有苏山,关于冷离辞的一些细碎的记忆尽数串联,云清无知道这镇古青灯多半已经在了冷离辞手中。
这两日悬于心间的滞闷,终于落下。
云清无意识到,他和冷离辞之间这短暂的和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
天帝朝着云清无招了招手:“清无,你过来。”
云清无压下心绪,走上前。
天帝握住云清无的手,温声道:“此次事件事关神族稳定,你若将此事处理得完善,他日继位也能更有信服力。”
“是,爷神。”云清无回道。
天帝拍了拍云清无的手背:“我们与天母一脉共治这仙凡两界,但你需知道,没有恒定不变的稳定,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争取。”
云清无抬眼看向天帝,只见爷神似乎又年轻了一些。
这意味着他的爷神,距离陨落又近了一步。
他心下有些怅然,稳声道:“我知道了,爷神。”
几日后,云清无重新回到了有苏山,有了前段时间的脸熟,这一次他甚至足以从大门堂而皇之地进入有苏山地界。
他打算先去离殿和冷离辞谈谈,但冷离辞并不在离殿。
于是,云清无只能回到之前所住的小院,却见想要找的人正坐在小院的摇椅上,小刀正趴在冷离辞腿上睡觉。
云清无脚步缓了缓,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一幕,他蓦地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人用力捏住,酸酸胀胀,紧绷不堪。
“看来本尊给了元君太多的自由,让元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冷离辞冷肃的声音从院中响起。
云清无轻叹一口气,走进院子:“我只是回去处理点事务,我去找过你,但你在见客。”
冷离辞睁开眼看向云清无,沉郁的神色缓和了些:“饭,还吃不吃?”
“我去做。”
云清无走到厨房,发现上面的食材还是他走之前的样子,他临走前施了冰冻术,因此一切都还是新鲜的。
饭菜做好后,他将菜端进屋内,冷离辞已经坐在了桌前。
他将汤匙递过去,斟酌语句道:“我今日见有苏山已经安静了许多,那些来访的妖族已经回去了?”
冷离辞用汤匙盛了一碗汤,在碗中搅了搅:“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云清无稳准心神,沉声道:“什么意思?”
“另一盏镇古青灯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冷离辞厌烦绕圈子。
他见云清无默认了,于是坦然承认道:“那盏镇古青灯现在的确在本尊手中。”
云清无意外地抬眸看向冷离辞,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但是随后他又觉得这的确是冷离辞一贯的作风。
“你一定要继续你的忤神计划吗?”云清无索性直接问道。
“为什么不?”冷离辞直直地看着云清无的眼睛。
云清无握紧筷子,声音发紧:“你想要让自己的修为更高,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人间因为你的干扰,冤死的魂魄数不胜数,无论如何,他们总是无辜的。”
冷离辞不为所动,他轻抿了一口鸡汤,还是熟悉的味道。
半响,他语气漫不经心:“本尊说过,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而这,是我的生存之道。”
“更何况,许愿的不是我,本尊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给予我香火,这难道不是平等的交易吗?”
冷离辞看向云清无。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来者不拒,助人行恶!”云清无有些生气。
“云清无,你不要拿神族那套虚伪的标准来要求我,在本尊眼中,每个人的愿望都拥有平等实现的权利。”
冷离辞冷下声来。
“你这分明是歪理邪说!”
云清无感觉自己的内心腾腾地在冒火,但又不知道还应该如何劝说。
他深吸了几口气,侧过视线,一时之间生出了些无力之感。
冷离辞见云清无如此,也不再说话,气氛一时僵持了下来。
“啊啊呜——”一旁原本安静的小刀,开始躁动起来,小嘴眼看着又要瘪起来。
云清无放下筷子起身,闷声将小刀抱了起来安抚。
冷离辞也放下筷子,看着父子二人,当看着云清无带着小刀在屋内绕了一圈后,他重新开了口:“不如我们各凭本事如何?”
云清无停下脚步,看向冷离辞,等着他的下文。
“镇古青灯本尊不会给你,计划本尊也不会停止,但本尊允许你用自己的方式阻止,能否达成你想要的结果,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冷离辞将碗中的鸡汤喝尽,放下碗筷,向着屋外走去。
“好,那就各凭本事。”云清无看着冷离辞的背影道。
原本除了刀剑相向而无解的问题,冷离辞却额外给予了一个可能性,这让云清无内心的巨石多少卸了些力。
但虽是如此,想要在诺大个有苏山,找出镇古青灯,也并非是一件易事。
云清无坐下来整理思绪,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有苏山,若镇古青灯是这段时间被送到冷离辞手中,那么最有可能的时间就是前阵子的万妖上供时。
或许他可以以此作为切入点。
离殿内,冷离辞把玩着手中形状滚圆的玻璃球,将其抛出复又接住。
“若云清无真的找到镇古青灯将它毁坏或者带走,你打算怎么办?”骨剑忍不住出声问道,他知道冷离辞素来喜欢这套所谓的公平之法,但是镇古青灯可只有这一盏,他很难怀疑这个游戏不会玩脱。
冷离辞接住玻璃球,随后向地上一抛,一盏与镇古青灯一模一样的灯出现在了地上,他伸出手掌,原本在地上的“镇古青灯”飞到了他的手心。
“我不会输。”冷离辞下巴微抬,神色倨傲。
翌日。
一位头上插着五彩羽毛,身穿青袍的鸟妖出现在有苏山,他的手中端着一个镶满钻石的木箱,面色着急地在有苏山门口打转。
在看见守卫的小妖过来时,他立即迎了上去:“你好你好,我是鹦鹉族的使者,来给妖主送今年的供奉,路上遇到点事情,所以来晚了一些。”
守卫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鹦鹉鸟妖,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于是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我们司长。”
鸟妖点了点头,他内心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第一关。
这只鸟妖就是云清无给自己找到的临时新身份。
也是他曾经猎杀过的无数妖中的一只,当时他保留了这只鸟妖的妖丹,而此时也多亏了这颗妖丹,他能够彻底将自己的气息覆盖为此妖的气息。
“你来上供?”没过多久,红绥就出现在了门口,她上下打量了一圈云清无,但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云清无学着洪渊的鸟类习惯,偏了偏头,将木箱递了递:“是的,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误了时辰。”
红绥手指一挥,木箱盖子唰地被打开,她看见箱内的东西,饶是见过许多的宝物,也对此有些惊艳。
箱内是名气在外,却踪迹难寻的风火扇,传闻此扇能够在短时间内改变方圆十里地的季节特征,虽然能够维持的时效有限,但在特定的时刻,却也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红绥打量云清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兴趣:“这个可是个稀罕物,你怎么弄到的?”
“这是我们族长交给我的,我就是个跑腿的而已,哪有这个本事。”云清无装作惭愧地低了低头。
红绥点点头,心里的那点疑虑暂时打消了,她接过木箱示意云清无进山:“既然来了,我们便会好好招待客人。”
云清无双手齐动的挥了挥:“不用了不用了,此次时间耗费过长,我需要赶紧回去复命,否则族长会担忧。”
红绥点点头,没有再挽留:“那祝你一路顺风。”
等到看着云清无走远,红绥这才转身进了门,她将风火扇拿出箱子,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猫腻,这才向着储藏宝物的仓库走去。
待红绥走远,云清无换回原身,重新以自己的身份进入有苏山。
他在风火扇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届时他便能够凭此找到放置那些供奉之物的地方。
深夜,云清无按照计划顺利潜进仓库,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也一时有些被这里放置着的各类法宝闪瞎了眼。
说是仓库但其实这是个有着三层高,四个空间的地方,从上到下,琳琅满目。
一眼望过去,还能从其中找到不少稀有的上古法器。
这人还真是……
他想到冷离辞要求自己为他做的法器。
感叹此人对此类东西的执着之重。
但是随即他又想到冷离辞如此执着的原因,内心刺刺麻麻又有些不是滋味。
云清无轻呼一口气,收起心绪,仔细探查起这个巨大的宝库,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镇古青灯留下的气味。
他知道依照冷离辞的谨慎,镇古青灯这样的东西,他只会单独存放,所以此行他并未寄希望于在这里找到镇古青灯。
但如果镇古青灯是在那段时间送达有苏山,那么必然会与这些同行的东西产生交集,从而留下气味。
他可以循着这个气味,找到镇古青灯真正的存放之地。
达成所愿后,云清无悄无声息潜出宝库,却注意到山林遮掩之处闪过一人的背影,他从记忆里搜寻片刻,想起这个人似乎是那场牢狱门口乱事的核心主角有苏迁的母亲,有苏珂。
他当下心里有了猜测,在心里将此事记下,先回了小院。
有了口头上的这场约定,之后几日云清无依然会邀请冷离辞一起来小院吃饭,冷离辞嘴上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大多数时候也总会在饭点出现。
这一日,冷离辞注意到云清无不自觉皱着眉,话也少了许多,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得意之色。他挑了挑眉:“看来元君这几日没什么进展。”
云清无抬眸看了冷离辞一眼,湛蓝的眼眸明明暗暗变换几许,他这几天凭借那股气息找遍有苏山所有有感应的地方,然后顺利获得了十盏镇古青灯。
当然,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算了一下,和榜的字数走比隔日更字数更多,所以之后的更新有榜的话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更新,之后无榜或者不申榜的期间,就尽量隔日更(日更实在是做不到[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第48章 撞破
“还未到定胜负的时候。”
冷离辞不置可否, 他抬起筷子吃下一片桂花糖藕,难得主动夸赞:“元君的厨艺又精进了不少。”
云清无:“……”
饭后,小刀在摇篮里呆得有些不耐烦, 躁动不已, 二人只能带着孩子出去遛弯。
“你想要突破半妖的局限, 获得更强大的妖力并不是只有香火修炼这一条路。”云清无沉默半晌, 还是想要劝说冷离辞。
冷离辞嗤笑一声:“半妖的局限?我说过, 我想要的是三界之首的位置。”
他睨了云清无一眼,意味深长道:“届时, 我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这个位置你们神族坐了这么久,也该让位了不是吗?”
云清无眉心微拧,他肃声道:“如若真有那一天, 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冷离辞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但随之恢复如常,他略带嘲意:“呵,还指不定谁杀谁呢。”
气氛一时又沉寂下来。
二人沿着一条大路一路闷头走, 穿过市集区, 路上经过的妖都渐渐稀少了起来。
漫天的晚霞笼罩在山林间, 为有苏山镀上了一层暖色。
云清无停下脚步:“回去吧。”
冷离辞兀自转过身,二人正待沿着原路返回,却不想原本寂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了其他的交谈声。
“你别动!”
一个清冷却带着哑意的男声说道。
“好好好!我不动,只要你别掉眼泪。”另一个清亮的男声语气明显有些着急。
“我不会掉眼泪, 你闭上眼!”清冷的男声语气透着一丝倔强。
冷离辞和云清无对视了一眼,冷离辞听出这二人的声音正是鹿浟和青元,但二人为什么会在此?
他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然而刚走了两步, 不远处的交谈声却骤然停止,随即响起一阵暧昧急促的“啧啧”水声,还有另一人的从喉间溢出的闷哼声。
冷离辞脚步陡然一顿,在完全意识到这个声音的出处前,他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僵在了原地。
同样僵在原地的还有云清无,他的下意识只来得及捂住了小刀的耳朵。
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很近,但狐狸和白泽的听觉本就偏敏锐,因而这声音听在耳朵里,和在隔壁听墙角无甚区别。
云清无下意识看向冷离辞,恰巧冷离辞的视线也转了过来,二人视线相触,眸色一惊,又双双强作镇定将眼神收了回来。
冷离辞一瞬的惊讶过后,更多的是不解,虽然同性双修多半相斥,对修炼的帮助远不如异性,但也多少能有所提升,但这二人却只是单纯的在亲嘴。
有什么意义?
云清无见冷离辞一副要在这里继续听墙角的架势,神情愈发一言难尽。
在他从小被培养的观念里,同性伴侣多是不入流的存在,从来上不得台面。却不想在妖界,竟能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行这等不知羞之事。
真是……真是肆行无忌!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僵硬:“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云清无的声音唤回了冷离辞的思绪,他的目光倏地落在云清无抿着的唇上,记忆里与之纠缠的炙热复又重现。
他结喉滚动。
但似乎……也并非全无乐趣。
“一月之期已近,我们是该回去了。”冷离辞瞥了云清无一眼,抬脚向着来时路走去。
云清无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冷离辞的意思,他结喉也滚动了一圈,显然也是想到了同一段记忆,他下意识跟上了冷离辞。
刚走了两步,他脚步一顿,骤然意识到他过快的心跳,似乎在对这件事情有所期待。
但这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理智明白这个道理,可方才模糊的暧昧身影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云清无抬眼看向冷离辞绷紧的侧脸,他的拇指指甲下意识在食指指腹上划拉,内心蓦地生出一股慌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抗拒这件事情了?
或许……只是习惯使然。
是,应当是如此。
他稳了稳心神,下意识拒绝再去细究这慌乱的根源所在。
“你磨蹭什么?”冷离辞不耐的声音响起。
云清无回过神,这才发现冷离辞已经走到了小院门口。
他于是也加快了脚步,跟着进了小屋。
二人将小刀安置在摇篮里,依照往常那般相对而坐,冷离辞注意到从方才起,云清无就格外沉默,此刻明显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满地皱了皱眉:“你在想什么?”
云清无收起翻涌的思绪,将自己的魂识唤了出来:“没什么,我们开始吧。”
冷离辞狐疑地看了云清无半晌,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也将自己的魂识唤了出来。
红色的妖识一经放出,便迫不及待地直奔白色的神识,而白色的神识初一出来,也下意识地想要向着妖识而去,却在冲出一段距离之后,似是受到了本体的影响,速度陡然慢了下来,继而停在原地踟蹰不前。
直到红色的妖识强势地缠绕而上,犹疑的神识这才回缠而去。
熟悉的焚香味道来势汹汹,将云清无紧紧包裹在其中,魂识交融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感官,他的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他看向冷离辞,却见对方直愣愣地盯着他,一双金眸已然变成了竖瞳,身后的八条尾巴略带焦躁地在身后扫来扫去。
这一眼看过去,云清无内心的燥意也陡然巨增,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想靠近……
想再靠近一些……
想如上次一般,再近一些。
不行!
他的身体刚前倾了一寸,理智又骤然将他拉回。
他不可以再放纵下去!
他不可能对冷离辞有那样的感情!
不可以!
他绝不能!
冷离辞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上,热气氤氲让他的视线都开始变得迷蒙一片,唯有那股熟悉的雪山气息能够带给他一缕清凉。
可是……
这个人他为什么不来触碰自己?
他的脑海里抑制不住地联想着方才山林间听见的动静。
他盯着那咬紧的下唇,和微微凸起的上唇唇珠,呼吸更沉重了几分。
这个人为什么不像上一次一样过来亲自己?
难道妄想他主动?
做梦!
冷离辞眉心紧皱,眼里的疑惑逐渐聚集成怒气。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一红一白难解难分,已是到了最顶峰。
二人均忍不住地闷哼出声,身上因为汗意,衣服紧贴在身上,都有了几分狼狈。
一条红色的尾巴悄然伸上前,想要碰一碰那要露不露的白尾,却不想刚刚靠近,那白尾却像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倏地收了回去。
冷离辞眸色一沉,唰地收回了自己的尾巴,连带着还在温存的魂识一并强行收回。
一句话不说地下床就走。
云清无坐在床上,兀自平复着呼吸,没有阻止。
直到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响起,他的心脏也猛地一坠,心生失落。
他闭上眼,强行让自己进入闭思状态,努力不去思考更多的东西,但是手却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或许,他应当加快处理镇古青灯的事情,离开有苏山了。
冷离辞回到离殿,一路上被冷风吹了一路,也没能浇灭内心的怒火。
他向后一挥,殿门一阵大力“砰”地合上,狐狸洞都震颤了几分。
“你做什么突然这么生气?”骨剑疑惑道。
这一问把冷离辞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于是硬声回道:“谁说我在生气?”
骨剑从冷离辞的腰间飞出,绕着冷离辞走了一圈,弯了弯剑身:“你……不会是因为云清无没有回应你,所以你生气吧?”
说完,它突地直起剑身,惊诧中带着八卦:“天呐冷离辞,你不会是真对那云清无睡出感情了吧?!!!”
“放屁!”
冷离辞朝着骨剑一掌挥出,骨剑顿时被真火击落了地,疼得吱哇乱叫。
似还是不解气,冷离辞又一掌将一旁的灯架击了个粉碎。
他喜欢云清无?
下辈子也不可能!
在经过一夜的冷静之后,云清无知道如若只是借助物,冷离辞多半早有防护,他决定换个角度,从人入手。
他看着每日必出现在牢狱门前的有苏珂,知道也许眼前人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自从那日在宝库附近见过有苏珂后,他对她多有留意,更是从旁人口中获知,这位有苏珂就是找到镇古青灯的关键助力。
但他现下在有苏山有着奶公的身份,如若贸贸然向有苏珂提出交易,不能成事不说,多半还会给冷离辞带来麻烦。
于是,云清无又多观察了有苏珂几日,决定将她的软肋有苏迁作为突破口。
一来有苏迁不认识他,二来由着有苏迁开口,有苏珂更容易给出位置。
夜里,云清无按计划潜入牢狱,有苏山的牢狱门外守卫森严,门内却是随意许多,只有偶尔几个小妖在巡视。
云清无再次将妖丹用在自己身上,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难辨真假的守卫小妖。
他大摇大摆地一间一间巡视,很快便找到了有苏迁。
无他,因为有苏迁所在的牢房与周围相比,明显要干净许多,东西周全,甚至能称得上一丝华贵。
而他的隔壁正是那日闹事的有苏木里,有苏木里身上的伤还未好转,仍旧只能躺在铺上。
两者相结合,不难确定有苏迁的身份。
“有苏迁。”
云清无对着正在墙壁上刻字的人叫了一句。
有苏迁刻字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向云清无,眼神阴郁:“你是谁?也敢直呼我的名字?”
云清无三两下将牢狱的锁解开,在有苏迁惊疑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走进牢房。
牢房的锁含有多重机关,并非是术法能够轻易解开,但这却是云清无擅长之处。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云清无化开伪装,显露原本的模样:“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有苏迁认出云清无,眼中的警惕之色更甚。
“我想你也许还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盏镇古青灯遗留在外,而现在这盏灯就在冷离辞手中,由你的母亲亲手找到,如果你不让有苏木里大闹一场,现在你应当已经出去了。”
云清无背着手,神色淡漠地看着脸色不停变换,愈加难看的有苏迁。
半响,有苏迁似是明白了什么,阴恻恻一笑:“你想要那盏灯?”
云清无不置可否:“你给我镇古青灯的位置,我给你自由。”
他看向有苏迁:“如何,这个交易你做吗?”
有苏迁盯着云清无沉默了半响,随后一笑:“做,为什么不做,只要冷离辞不痛快,我就痛快至极!”
云清无闻言蓝眸沉了沉,有些不虞:“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届时我会再来找你。”
有苏迁扬了扬手:“恭候元君大驾。”
云清无没再给有苏迁眼神,径直走出牢房,重新将锁归位。
他抬脚走了一步又站定,右手捏诀向着有苏迁的牢房一挥,这才重新动作离开了牢狱。
牢房里的有苏迁骤然抱紧自己的双臂,脸上开始结冰,牙齿打颤:“冷!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来人啊——”
但是直到他说不出话,也无人回应——
作者有话说:明天的一章也会发得早一些,大概半夜吧,白日随时可看[菜狗]
第49章 矛盾激化
云清无出了牢狱, 有些懊恼方才的冲动,但心里却又感到痛快,最后索性不再去想事情的正确与否。
另一边宝库中, 冷离辞随意拿起一个琉璃火球在手中把玩。
“禀告尊上, 奶公这几天什么也没有做, 在育儿工作上十分尽职尽责。”身后一位原本负责小刀起居的女狐说道。
“知道了, 你退下吧。”
冷离辞盯着手中的火球, 内心的暴躁之意只增不减,这几天他连云清无一根白毛都没看见。
什么也没做?
哼, 怎么可能。
他陷入沉思, 仔细将自己的布局复盘了一遍,确保应当万无一失。
“尊上,鹿族少主与蛇族少主到了。”门外小妖提醒道。
冷离辞将火球收住:“进来吧。”
鹿浟和青元走进宝库, 青元的视线忍不住一一将这些琳琅满目的法器扫了一遍。鹿浟则是直接看向冷离辞,态度沉静中带着一丝执拗。
“尊上,请问我们何时出发?”
冷离辞抬了抬下巴:“挑几件趁手的,别复仇不成自己却没命了。”
“那我要这件!”青元闻言兴奋指向一旁的九元长鞭。
鹿浟不动声色用手臂使劲捣了一把青元。
青元有些委屈:“怎么了?我觉得尊上说得很有道理啊。”
冷离辞看着二人的小动作, 脑海里又响起那天听见的暧昧声音, 顿时觉得这二人哪哪都十分不顺眼。
“赶紧选, 选完滚。”
冷离辞的突然变脸,饶是鹿浟也有些摸不准原因,他和青元对视了一眼,将推辞的话识趣地憋了回去, 纷纷以最快的速度选了一样东西,便麻利地离开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云清无重新潜入牢狱,而有苏迁早已等候多时。
此时的他没了上一次见面的癫狂之意, 神态从容地坐在床铺上,更有了几分司长的气势。
“说吧。”云清无不打算和他多绕圈子。
有苏迁却显然不这么想,他看向云清无:“镇古青灯如此重要之物,元君的条件是否过于简单了些?”
云清无面色不改,冷眼看着有苏迁:“看来你认为你的自由很是廉价。”
说完,云清无作势就要离开。
“等等!”有苏迁的从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云清无站住脚步,背对着有苏迁。
有苏迁心有不甘,看着云清无的背影咬了咬牙,最终道:“镇古青灯在祠堂里,在有苏筱竹的牌位前。”
得到想要的信息后,云清无一句话不多说将写着解锁关窍的纸扔给有苏迁。
有苏迁将纸捏紧,恨恨道:“元君,你可能不知道有苏筱竹是谁,她可是我们九尾狐族的上任帝姬,还是冷离辞那孽种的亲娘,
你看亲娘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工具罢了,在想要冷离辞彻底消失这件事情上,我们九尾狐族与您并无矛盾,若您有需要,我们十分愿意配合。”
云清无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有苏迁,神色轻蔑:“就你?”
他转身径直离开了牢狱。
“也配?”
有苏迁笑容一僵,神色逐渐扭曲:“你们神族又是什么好东西。”
“司长?”
有苏木里被方才的动静吵醒,声音依旧虚弱。
有苏迁收起神色,转而温和地看向有苏木里:“木里,我马上就带你出去。”
云清无没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了祠堂,相比其它假镇古青灯的守卫森严,这里反而几乎没有人看护,某种程度的确形成了一种灯下黑的保护。
祠堂之外唯有一层结界,避免了祠堂被侵入的可能。
云清无试探着触摸结界,想要以此寻找突破之法,不料他刚刚触碰上去,手指便直接穿过了结界。
这个结界没有对他设防。
云清无一瞬的疑惑过后,反应过来,这应当是因为他和冷离辞还存在着临时伴侣契。
他走进祠堂,打量了一下祠堂内部,这里说是祠堂,但其实并无多少牌位,有苏筱竹的牌位正居其中,但牌位之前却称得上是冷清,几乎毫无供奉。
他走上前去,只见牌位上写着“故女有苏帝姬筱竹之灵位”。
云清无有些讶然。
冷离辞的狐族血脉竟是帝姬一脉。
他想到冷离辞提到的过去,和有苏迁的憎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分明是同源,却因为不够纯粹,所以这一半的血脉也成为了罪过。
这大概也是有苏筱竹供奉冷清的缘由。
云清无从一旁拿出三支香点燃,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将香插入牌位前的香炉,完成这一切后,他才开始动手找镇古青灯。
其实也不需要怎么找,因为镇古青灯就大喇喇地放在有苏筱竹牌位的上位,犹如一盏普通至极的供灯。
云清无将灯拿下来,打量了这灯半响,这盏的确就是镇古青灯。
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灯的位置空落落,让冷清的牌位显得更加凄清。
云清无想了想,右手捏诀,一道冰刃在空中成形,随后冰刃毫不犹豫地冲向灯芯,将灯芯毁了个彻底。
灯芯既毁,这盏镇古青灯便只是一盏普通的灯,无法再行吸纳香火之事。
他重新将镇古青灯放回原处,祠堂外响起一阵动静,他猜想大概是结界引发了冷离辞的注意。
云清无不再犹豫,直接离开了有苏山。
离殿内,冷离辞面色阴沉地盯着手中已经被毁的镇古青灯,殿内气氛如坠冰窖。
“如何才能修复灯芯?”
冷离辞沉声问道。
输赢还未定,他不会认输!
鹿浟:“禀尊上,灯芯不可修复只能替换。”
“你这不是有现成的镇古青灯吗?不如拿你那娃娃试试?”骨剑幸灾乐祸道。
冷离辞沉默不语,骨剑又道:“怎么?舍不得了?”
“放屁!”
冷离辞将骨剑抽出,向上一扔,手中聚力,阵阵煞气从骨剑周身萦绕。
饶是站在下方的鹿浟,也有些心惊。
煞气将整个离殿包围,中心的人因戾气过盛,已然变成了竖瞳:
“即是如此,我将他天界的镇古青灯拿来便是!”
*
天界。
床公带着酒来到清云殿,却只见洪渊一人在百无聊赖地照镜子。
“你家元君呢?”
他这听说云清无已经回来两日了,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洪渊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匠事房的方向:“元君这两日把自己关在里面呢,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床公“哦”了一声,向着匠事房的位置走去:“那我倒要去看看。”
“你在这闭关忙活什么呢?”床公径直推开门,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匠事房,入眼就看见他的酒友挽着袖子正在忙活。
云清无听见声音,头也没抬:“如你所见。”
床公走上前去,打量了一下云清无正在做的东西:是一个金色的镯子。
他狐疑地盯着云清无:“你…真没有动凡心?”
云清无没好气地瞥了床公一眼,否认:“说了没有。”
他低头看向这个已经初具雏形的金镯子,脑海里浮现那双金眸,轻声道:“这只是一个我还未兑现的承诺。”
床公又注意到桌上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问道:“那这又是什么?”
云清无看了一眼,含糊道:“那是给我友人孩子的礼物,可以缓冲一切受到的撞击,便于孩子学步。”
“这倒是挺实用。”
床公点了点头,随后想起正事,他举了举手中的酒壶:“先别做了,喝酒去?”
云清无不为所动,依旧专注着手上的动作:“我这个礼物有些着急,改天我再找你喝酒。”
床公撇了撇嘴:“行吧行吧。”
等到床公离开,云清无的动作这才慢了下来,他盯着还是半成品的法器,有些入神。
不知道现在那人如何了?
估计正发脾气。
但既然是约定好的比拼,他应当会愿赌服输?
“元君!元君!天帝急召您去大殿。”屋外洪渊的脚步声和呼唤声一同响起。
云清无内心一沉,若非大事爷神很少临时召开集会,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他走进大殿之后,看见殿内低沉的气氛,便知道这个不好的预感大抵要成真。
“真是胆大妄为!那妖狐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已经到场的武曲星杨段脸色是难掩的愤怒,声音都有些发抖。
“都怪徒儿上次疏忽,没能趁机捉住那妖狐!”李青阳一贯沉静的眸子也映出些怒色,语气懊悔。
“太惨了太惨了,这次若不让那妖付出代价,我们脸面何在!”其他在场的神君无不迎合道。
云清无只听见只言片语,但内心却还抱有侥幸,他手指无意识握了握拳,走到师父杨段身旁,稳声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杨段因为愤怒眼睛通红,光说出真情始末都有些艰难:“司香神君……司香神君一族被那狐妖灭门了!”
“血流成河啊——”另一位神君哀叹道:“据说满门连个全乎的尸体都找不到。”
还有更多的议论声灌入云清无的耳朵里,但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耳边呼啸着的只有一阵高过一阵的嗡鸣声。
冷离辞灭了司香神君一族?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
另一个更为理智的声音钻入云清无的大脑。
是啊,那个人不一直如此吗?
我行我素,他人的性命什么时候成为过他的阻碍……
只是他一直心存侥幸罢了。
“来了来了,天帝天母来了。”有人提示了一句,吵闹的大殿立即安静了下来。
天帝天母就位后,钟声敲响。
白帝云烨、青帝云眠、黑帝华意、赤帝白月纷纷现身。
“此次事件之恶劣,还需与各位帝君共同商议,辛苦各位繁忙之中以神魂相见。”天帝发言道。
“吾已有所耳闻,镇古青灯乃我族重要之物,绝不可流落在妖族手中,吾认为诛杀狐妖已是刻不容缓。”
黑帝华意肃声道。
“那狐妖作恶多端,为何会纵容他至此?”青帝白月有些疑惑。
此问题听在云清无心中,好似一记闷棍,没有质疑之意,却处处像在质疑,他咬紧下唇,想要出言承认失责。
但是天帝先一步截了话:“杀不如用,妖界一向乱象丛生,与其任凭他们野蛮发展,不如树立一个靶子,基于此等考量故对那狐妖一直有所保留。”
“侄儿明白叔神所虑,但事已至此我们理当以大局为重,若那狐妖以镇古青灯再行恶事,后果将是不可挽回。”
黑帝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强硬。
“那狐妖自上一次一战,与我们相安无事数十年,此次为何发难?”一直沉默的天母开口道。
“妖狐生性凶残,多年之前他虐杀我们仙友无数,又何曾有过理由?”杨段愤愤道。
赤帝声音温和,语气不急不缓:“天母所言并不无道理,那镇古青灯众所周知由司香一族所管理,既然之前没有选择以如此方式夺取,这次又为何会一改态度?”
云清无心中的巨石愈来愈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是他毁坏了那盏镇古青灯,却又没能毁个干净,才为司香神君招来此次祸事。
要论凶手,或许他也该与冷离辞同罪!——
作者有话说:小虐怡情,内核我觉得是糖[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50章 杀心
“爷神, 我——”云清无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但话语却被天帝再次截断。
“此前清无一力将妖狐从凤凰一族手中夺取的镇古青灯销毁, 或许是因此事才让那妖狐记恨在心, 以此报复。”
“想必叔神心中已有抉择, 本君自当全力配合。”
白帝旁观了许久, 察觉出天帝的态度, 适时的表态道。
天帝颔首:“孤认为华意说得不无道理,事到如今留着那妖狐已是弊大于利, 诛杀妖狐, 让镇古青灯归位乃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不知——。”
“爷神,孙儿愿意出战。”
云清无听见自己出声道。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话已出口,内心却仍旧是一片混沌,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如何。
唯一清楚的是,冷离辞就算必须要伏诛, 也决不能是由别人来动手。
天帝的视线落到云清无身上, 眼里有着赞许, 这正和他意:“好,清无与那狐妖多次交手,此事由你来领头自是最为合适不过。”
话音刚落,又一人上前单膝跪了下来:“陛下, 臣愿意与元君同去。”
来人是武曲星的儿子武佑星君杨远黎。
天帝看向杨远黎,没有立即表态。
杨远黎争取道:“元君与那狐妖胶着多时,许久没能分出胜负,此次既带着必杀的决心, 那多一人相助自会多一层的胜算。”
黑帝若有所思,心中也有了盘算,适时接到:“武佑星君说得有理,不如让华渊一同相助,华渊即将继位,此番于他而言也正是一番不可多得的历练。”
华渊一听父君的意思,立时表态:“臣愿同去。”
天帝见此,也不欲再多说什么,遂扬了扬手:“好,此事就交予你们三人去办。”
“是,爷神。”
云清无站起身,退回到原位。
天帝和各位帝君退场后,李青阳走到云清无身旁,眉心仍难掩懊悔:“殿下,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自责,此行若需要帮助,我亦愿助一臂之力。”
云清无面上镇定,心神却有些恍惚,只凭借本能地点了点头。
“谢谢师兄。”云清无勉强笑了笑。
也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他的父神没有来参与这次议会。
李青阳看出他的疑惑,回答道:“赤焰神君在你前些日子下凡后,突然宣布闭关,此时还未出关。”
原来如此。
云清无点点头,他已经习惯了他的父神经常闭关这件事情。
在人群散后,华渊与杨远黎留了下来。
杨远黎:“元君既和那狐妖多次交手,不知心中是否已有完善的计划?”
云清无背在身后的手握紧,面色肃然:“冷——那狐妖手段狠厉,心智坚韧,与他死战并非良策,极易两败俱伤,届时还需师兄和堂兄作为主力分散他的战力,我会寻求时机,一举诛——”
脑海里突然浮现冷离辞鲜血淋漓,浑身伤痕却仍旧想要强撑着身体站起身的画面,那双金眸直直地盯着他。
云清无翕动嘴唇,那个字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他闭上眼,咬了咬牙:“一举…诛杀。”
冷离辞终归需要为自己的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他作为另一个帮凶,亦是如此。
“我们三人合力诛杀,岂不事半功倍?”华渊眉心轻皱,不甚理解此迂回战术。
杨远黎探究地打量着云清无,言语里带着刺:“我记得元君一直恨不得将那狐妖杀之而后快,怎么突然退居战后?难不成是对那狐妖心生畏惧了?”
“正是我过去过于执着于正面对抗,才屡次不得,要成事欲速则不达。”
云清无看向杨远黎:“还是师兄你对师弟并不信任?”
杨远黎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气势,点了点头:“元君既然如此说,师兄自当配合。”
华渊颔首:“那便依元君所言。”
出了殿外,一位穿着更似凡间江湖人士的女仙岔开人群,追着天母而去。
女仙正是元女江荷叶,只是与过往的元女不同,她这位元女与天母并无血缘关系,是由天母力排众议破格提取,因此空有名号,并无真正的地位。
“母神,陛下所言我为何觉得是在避重就轻?女儿前阵子下凡听闻一小道消息,这世间还有一盏镇古青灯流落在外,您说会不会与此事有所关系?”
天母容色不改,拉过江荷叶的手拍了拍:“孤虽与天帝在诸多事情上观念不甚相同,但镇古青灯事关香火根本,的确不宜流落在妖族手中。”
江荷叶若有所思,总觉得其中哪里不对,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
回到清云殿,云清无径直将自己关在了匠事房内。
洪渊只来得及追在门前,他拍了拍屋门:“殿下?你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白?”
“没事。”
云清无淡声道,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未完成的法器上。
他能有什么事情。
此次行动他定要万无一失,他不会也不能再让冷离辞有机会逃脱。
他说过的,只要他再次行恶,他便不会再放过他。
无论如何,他都需要给惨死的司香一族一个交代。
但在那之前……
他看了看即将完成的金镯。
这个承诺,他同样也想要守住。
与此同时,有苏山。
离殿之内聚集着几位原九尾狐族的青、灰、黄、黑几位长老,还有目前分别负责管理财政、军事、民生的有苏红绥、有苏木里、有苏迁。
冷离辞坐在高位上,右手撑着脸,面色不耐地看着下面吵闹不休的人。
“尊上,您不该如此冲动!若天界真的举兵来犯,不说妖界,我们有苏山必定少不了伤亡惨重。”
“是啊是啊,那镇古青灯虽然厉害,可那毕竟是尊上您自己的私欲,怎么也不该牵扯到我们有苏一族不是?”
“当年帝姬一己之力以身化作结界,才暂时阻断了神族与我们的通道,保全了有苏一族,如今你却又将灾难带了过来,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吗?”
青狐长老有苏桥愤恨地指责道。
冷离辞蓦地笑出声,讥讽道:“帝姬?怎么,现在她又不是罪人了?”
有苏桥一时无言,只能试图以气势挽回一局,用拐杖嗵嗵地打了几下地。
年轻的一辈相比这老一辈,则要淡定许多。
红绥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完全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她作为半妖,不受赤狐一族的待见,故而也乐得不参合此事。
而一向和冷离辞明者暗者较劲的有苏迁,这次却是一改常态,率先表态支持:“我们何必惧怕天界那些神,我支持尊上带领妖族正面迎战,让他们知道,我们也并非是好欺负的。”
说完他看向有苏木里:“木里你说说看,我们此战你和你的部下有信心吗?”
有苏木里双手握拳,面色坚定:“司长说得有理,我们必将全力以赴!”
“木里…你……你跟着瞎胡闹什么!”有苏桥脸更绿了些。
冷离辞冷眼看着有苏迁,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你是认定本尊此战有去无回了?”
有苏迁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会,尊上定能战无不胜。”
“你最好日夜祈祷,否则你们以为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冷离辞食指一动,放置在那群老头身旁的盆栽瞬时断了头。
一阵窃窃私语后,离殿内彻底噤若寒蝉。
“禀报尊上,各族的人马已经聚齐。”
这时,来通报的小妖打破了寂静。
冷离辞颔首。
他对这些人的期望仅限于对付那些个天兵天将,至于那个人……
自不必麻烦别人。
他们之间胜负未定,迟早有一战。
心念至此,他突的想起什么,站起身抛下了外间的人,回到里间。
里间里,小刀正面朝下,睡得正香。
他的身上也毫无被施压的痕迹。
怎么回事……?
同样发觉这异样的还有云清无。
天界清云殿内。
云清无闭上眼睛,试着想要凝聚心中对冷离辞的杀意,但无论是他的身体状态,还是他的灵力运转,都无一丝滞涩的痕迹。
他们都在表明一件事:
他对冷离辞没有真正的杀意。
他的内心对这个人有着不舍。
或许……
不!
没有或许!
不可以有或许!
他强制拉回自己的思绪,离开清云殿来到了太上星君的上星殿。
太上星君一脸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短暂能够减弱一个人对情感的感知能力,闭思丹可解。”
“请星君赠予我一颗。”
“不是难事,不是难事。”太上星君站起身,说着就要去拿丹药,刚一到手,却好似突然意识到来人是谁,倏地又将药背过身去。
“元君,你要这药做什么?”
他倾过身探究地盯着云清无的眼睛:“你用?”
云清无面不改色道:“我在凡间有一朋友受了……情伤,我想让他好过一点。”
太上星君点点头,拉开二人距离,将药瓶递给云清无:“情伤啊,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听说和慢刀子割肉有的一拼,拿去吧,拿去吧。”
云清无“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谢过太上星君后,离开了上星殿。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在一阵一阵的战鼓声下,云清无身穿银色轻甲与同样轻甲装扮的华渊和杨远黎会和,他们身后是十万天兵天将。
“妖界名义上归属有苏山,实则不过是各自为政的一盘散沙,十万天兵天将我看都是过于高看他们了。”
杨远黎手拿长柄断岳刀,神色倨傲。
华渊神色淡淡,负手而立:“你别忘了,敌人的敌人可是朋友。”
杨远黎:“总之,我今日定要会会那妖界之主,看让我们元君屡次受挫的半妖是否真有传闻那么厉害。”
说着,杨远黎意有所指地看了云清无一眼。
云清无不欲理会杨远黎话里的挑衅,他率先跃下南天门,淡声道:“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