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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别听刘嬸子危言耸听, 圆圆只要每日开开心心的便好了。”

    桃圆却蹙着眉心,神思有所忧:“可是,刘嬸子说的没錯呀。”

    他是猫妖, 塗大哥只是一个凡人, 塗大哥再怎么身强体壮,总有一天年月到了也会受病痛侵袭的。

    到那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桃圆甩了甩腦袋, 想拼命赶走腦袋里塗天林老态龙钟满脸皺纹的模样, 却怎么也赶不走。

    塗天林没想到小家夥思緒已经飞到九重天外, 还想到了他耄耋之年的模样,他一低头,就瞧见少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望着自己,不由温声安慰他:“再这样都快哭出来了,听说妆花了可是真的会变成一只小花猫的,会很難看。”

    桃圆赶忙收起心緒,“是吗?那我不想了。”

    他收拾好心情,陪着涂天林赶车, 重新依偎在他肩头。

    涂天林以为小家夥依旧難过,便让他安静待着。

    但到了白溪鎮时,桃圆已经没事人似的活躍过来了, 一路指着街边的小摊贩闹着要吃的。

    “糖葫芦。”

    “菱粉糕。”

    “桃花面!”

    桃圆见着每一样都想尝尝, 指着那些吃食的躍跃欲试。

    今晨他可是同涂天林说好了,特意不吃早饭,空着肚子就等着尝鎮上的小吃呢。

    涂天林拿着准备好的铜钱交给桃圆, 笑道:“想吃什么自己买。”

    由于有了在刘婶子和荣家买东西的经历, 桃圆这次信息十足, 下了马车就去问摊贩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客官, 一文钱一串,你来两串?”

    “那就两串!”

    归功于夜里努力数了半天的数,这回桃圆很快便算出两串糖葫芦是两文钱!

    他数出两枚铜钱递给小贩,发现他笑眯眯接过去并未指出錯误,心中如获大赦。

    成功啦!

    他能自己买东西啦!

    受到鼓舞,桃圆一路沿街买了下去,糖葫芦吃了一半顺手一递,涂天林自然而然接了过去。菱粉糕吃了两个也扔给涂天林,桃花面吃了一半也交给涂天林。

    靠着涂天林收拾残局的强大能力,桃圆尝了大半條街的小吃。

    “涂大哥,菱粉糕好软糯,回头你可以做给我吃嘛!”

    涂天林笑道:“天气热了,许久没做甜糕,回头给圆圆做一个更好吃的。”

    “好!”

    桃圆吃了半條街,小肚子鼓起来再也吃不下啦,涂天林于是去了马车行附近拜托一个认识的马夫帮忙看住马车。

    他则带桃圆沿着白溪镇的一条河岸堤边散步消食。

    白溪镇别看地方不大,但五脏俱全,沿河一条街全是勾栏瓦舍聚集地。

    河面还飘着几条轻纱舞动的画舫,丝竹之乐和欢笑声隐隐从里边传来。

    桃圆好奇地瞧着那些精致的画舫,忍不住拉了拉涂天林的手,“涂大哥,他们笑得这般开心,我们要不要也上去凑凑热闹?”

    涂天林沉眉,“沿河的画舫多半都是烟花之地的所属物,寻常人轻易不能上去。”

    桃圆眨巴着眼睛:“为何呀?”

    这时,一个招揽客人的老鸨瞧见桃圆和涂天林走在一块,心道这不是之前某个村汉救下的異域美人么?

    老鸨眼珠子一转摇着画扇就笑眯眯上来了,“这位哥儿,您是哪个楼的?他们开多少价?”

    “这样吧,我给你出双倍的价钱,你到我们红颜阁来,咱们这儿的姐妹都一团和气不耍那些心眼子計谋,保管你待着很舒心呢!”

    莫怪今日涂天林拗不过桃圆,穿的也颇为华丽,这老鸨还误以为桃圆被村夫抛弃,不得已接客来了。

    桃圆尚不知老鸨的话是何意呢,涂天林已经深深皺起眉头,牵起桃圆就走,“他是良家子,是我的夫郎。”

    老鸨愕然,“啊?”

    桃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拉着快步離开了沿岸这片花红柳绿之地。

    “涂大哥,方才那位姐姐是什么意思呀?”

    涂天林沉眉:“圆圆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嗯?”

    桃圆不明所以,还想再问,但涂天林勒令他以后不许独自一人到这附近玩耍,桃圆也只能答应了。

    听涂大哥的准没错!

    二人手牵手欣赏了一会儿沿河风景,而后離开沿岸长长的街道,在经过一家“黑白坊”时停了下来。

    桃圆好奇地打量里面的陈设。

    里头的掌櫃瞧见二人,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二位客官,是否进来看看?”

    “哎呀,这位客官可是少年白头?難不成客官便是近日那位从权贵手里逃出来的異域美人?”

    桃圆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近几次到镇上每逢遇到人便会有人问这个问题,桃圆都快被问烦了。

    涂天林从少年眼中读出无奈的情绪,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眼。

    桃圆大大方方地摆摆手:“是啦,我就是那个异域来的哥儿。”

    “不过,少年白头是何意呀?”

    掌櫃笑道:“便是有人天生体质特殊,生来就是白头,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年少时经历过重大变故,精神压力巨大,原本应在年老才有的白发早早就长了出来。”

    桃圆恍然大悟:“那我便是天生体质特殊了。”

    掌櫃忙不迭点头:“确实,毕竟异域那边水土不同于中原嘛,听说异域就没有长得丑的,个个鼻高眼深,都是大美人呢!”

    桃圆故作意味深长,“是啊,我们那边水土不同,养出来的人样貌也和中原不一样。”

    “话说回来,掌柜您这黑白坊是做什么的?”

    桃圆说着,脑袋灵光一闪,兴奋地问:“黑白,该不会恰好就是黑发和白发吧?”

    掌柜捋掌大笑:“客官真聪明,咱们坊就是专门替客人将白发染成黑发的。”

    “白的染成黑的?”

    桃圆眼睛一亮,顿时去摇晃涂天林的手,“涂大哥,我想把我这头白发染成黑的!”

    涂天林弯腰捏捏他脸蛋,“圆圆为何忽然想染成黑发?”

    桃圆看了一眼四周,拉起涂天林到无人处,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就是你方才也知道的嘛,每次遇见人都要被问一遭,我问都被问烦啦。”

    涂天林却同他稍稍拉开距离,几乎是脸贴着脸问他,“真的?”

    桃圆睁着一双淡蓝的眸子,无纯真又无辜,“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涂天林呼吸喷洒在他面颊,声音沉如磁石,“圆圆,有句话叫坦白从宽,你若是不打算告诉我,我心里装着事,身体便会很难受。”

    桃圆一听也懵了,“涂大哥,你怎么会难受?”

    涂天林瞧着少年眼里流露出的真切关心,捉起他的手放到心口,再緩緩挪至某一处地方。

    “心脏若是一旦不舒服,血液在经脉里流动不畅,便会凝滞阻塞,随之会影響到这一处——”

    桃圆纤细皓腕被捏着移动,缓缓停在某个地方。

    随后慢慢睁圆瞳孔。

    “啊?”

    他脸腾地爆红,不可置信地瞪着眸子,“涂、涂大哥,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呀?”

    心口不舒服,怎么会影響到那处的?

    涂天林勾唇:“我之前同干爹做了五年邻居,多少从他那里学到一些皮毛医术。”

    “人体内的经脉穴位如同五湖四海,相连相通,心口不舒服,自然会影响到这里。”

    桃圆抿了抿唇,紧张低声问:“那、那怎么个不舒服法?”

    涂天林一本正经答:“昨夜亲圆圆时,那会儿已经不舒服了。”

    “啊?”

    昨夜两人亲了许久,情到深处时桃圆还发现涂天林那处居然搭起了一座小屋子。

    还烫得吓人。

    跟个铁杵似的硬邦邦。

    原来这便是不舒服?

    桃圆思及此,着急问:“涂大哥已经够难受了,难道还会因为心口更不舒服?”

    “嗯。”

    涂天林答得笃定,却急坏了桃圆,小脸皱得跟一朵花瓣似的,

    “好啦,我告诉你罢了。”

    桃圆踟蹰一瞬,还是老老实实说了。

    “还有一个原因,我怕白发太招摇,给涂大哥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涂天林早已猜出答案,闻言既无奈又好笑,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小家伙。

    有些话,他还是要同小家伙说清楚的。

    “圆圆,涂大哥并非怕招惹麻烦之人,若是因为这头白发惹上一些心怀不轨之人,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有我,你无须担心。”

    “圆圆只要按照自己意愿过日子,喜欢白发便留着,无须为了任何人而改变,明白么?”

    桃圆怔然,轻轻点了点头,“涂大哥,我知道啦。”

    不过眼下他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桃圆视线停留在涂天林某处,眨巴着眼睫好奇发问:“涂大哥,你现在还难受么?”

    涂天林:“……”

    涂天林神色自如,“圆圆不隐瞒实情,涂大哥便不难受了。”

    桃圆松了口气,“那便好,我以后都同涂大哥说实话,不瞒着你啦。”

    涂天林微笑:“圆圆现在还想染黑发么?”

    桃圆认真想了想,道:“涂大哥,每次被问同样的问题得我也很无奈的,我想染!而且我还没有过黑头发呢,也想知道我黑发是什么模样的!”

    涂天林颔首:“好,那便染。”

    两人说定后,涂天林牵着桃圆回到黑白坊,掌柜看到两人去而复返再次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又回来啦?”

    桃圆同他说明来意,掌柜顿时喜笑颜开,请二人进去坐。

    “这染黑发啊,咱们店里惯用的是五味子、旱莲草和桑葚子,保准把您这头白发染得乌黑发亮的。”

    桃圆被请到一张木榻上躺着了,涂天林便在旁守着,瞧着掌柜叫来伙計在桃圆头发上摆弄着一些药汁和香料。

    ……

    两个时辰飞逝而过,桃圆睡得迷迷糊糊间被轻轻推醒。

    “圆圆,头发染好了。”

    桃圆揉着迷糊睡眼从榻上爬起来,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涂天林大腿上。

    掌柜和伙计都在看着他笑呢,眼里充满了惊艳之色。

    桃圆这才记起来睡着之前是来染发的。

    他精神一振,一骨碌爬了起来。

    “镜子!镜子在何处?我现在长什么样呀?”

    【作者有话说】

    涂某人:一本正经骗小夫郎[坏笑]

    第62章

    “别急, 小心绊倒了。”

    涂天林牵着他慢慢来到铜镜前,站定。

    铜镜里瞬时出现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

    而桃圓在看到那个少年时神情有一刹那的怔愣。

    “这、这是我?”

    只见之前一头白发的少年,此时散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 青丝如瀑披至腰间, 黑亮耀眼。

    若说之前白发的桃圓似从山间走出的精灵,此时黑发的他便是从万千浪涛里踏波而来的海的儿子,仿佛无数雷鸣电光都照耀在他身上, 心惊动魄。

    气质完全和之前截然不同, 却又令人为之眼前一亮, 叹为观止。

    掌櫃早已在旁鼓起了掌,“客官不愧是异域的血脉,这发色一换,倒像是又焕然新生,气质比之前更上一层樓啦。”

    伙计连连附和:“白发像雪山上的精灵,黑发更像幽潭里的神使,这位哥儿的样貌气质真乃上乘!”

    掌櫃和伙计的赞美并非出于对客人的刻意奉承。

    涂天林听在耳里,没有一句是不赞同的。

    每一句都如同密集鼓点击打着心脏, 奏出最繁华优美的乐章。

    桃圓见掌櫃伙计雙眼放光望着自己,涂天林也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就是好看啦?”

    “我也觉得着黑发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很是新鲜呢, 涂大哥,换一个发色果然好玩儿,你要不要也试试?”

    涂天林凝視着桃圓, 闻言差点没绷住, 于是猛地用力咳了一声。

    “咳咳。”

    “圆圆。”

    “嗯?怎么啦涂大哥。”

    “换发色这回事只适合用在你身上, 轮到我便是不伦不类了。”

    “涂大哥, 没这么夸张吧?”

    涂天林微笑:“我说的都是实话。”

    桃圆明亮莹润的眸子慢慢眯了起来,这代表他此时很开心。

    心里高興,他便表现在具体行动上,跳起来搂着涂天林的脖子狠狠亲了亲他的脸。

    涂天林一如往常,稳稳将人接住了。

    掌櫃和伙计就这么看着一个黑发昳丽的少年挂在男人身上,响亮地亲了一下男人。

    “哎呀,”两人赶忙捂住眼睛,“非禮勿視呀,这异域来的哥儿果然就是热情奔放。”

    涂天林含笑拍了拍桃圆,“旁边还有人看着,先付钱吧。”

    桃圆轉头一瞧,发现掌柜伙计都用手遮住眼睛,偷偷从指缝里看他们呢。

    涂天林弯腰把桃圆放在地上,向掌柜付了银子。

    桃圆今儿心情别提有多愉快,牵着涂天林的手出去时,不住朝掌柜几人挥手。

    出了店铺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桃圆手指绞着一缕黑发,欢喜得不住打量。

    “涂大哥,黑发也太好看了!”

    涂天林眼里含笑:“很喜欢?”

    “嗯,太喜欢啦!换了发色我心情能好好几天呢!”

    还有一个最实用的,便是桃圆走在大街上终于没有这么多人回头驻足了,最多多看几眼便不再打量。

    桃圆欢欣不已,连走路的脚步都是蹦跳的。

    若不是涂天林牵着,他就差一点要飞起来了。

    “涂大哥,那边好像有卖小铜镜的!”

    这时,桃圆一指那头,神色興奋地说。

    涂天林便带着他来到他所指的摊贩处,买下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

    桃圆迫不及待竖起镜子一瞧,一个黑发的少年雙眸亮晶晶地与他对视。

    桃圆简直爱不释手。

    这会儿,两人已经回到马車行,谢过那位車夫后,涂天林让桃圆上車,他们之后要去一趟德鑫酒樓。

    桃圆爬上車头,兴高采烈地要同涂天林一块坐在外面。

    涂天林揚揚眉。

    桃圆道:“之前总担心给涂大哥带来麻煩,现在我头发变成黑色的,就不怕啦!”

    涂天林哭笑不得,忍不住重重捏住他的脸,“果然是因为怕给我惹麻煩才这般瞻前顾后。”

    桃圆“嘿嘿”讪笑两声,往他怀里钻,“我错了,我错了嘛。”

    涂天林无奈,小家伙既然認错,生气是生气不起来了,便由着他靠在肩头,驾马车離开。

    隨后,马车慢悠悠拐过两条街道,进入一条巷子,再轉入另一条街道,便到了德鑫酒樓所在。

    伙计看到涂天林来了,连忙把人带到隔间倒上茶,再去喊掌柜。

    掌柜一掀帘子进来,就“哟”了一声,“涂猎户,桃哥儿?这是怎么了,头发变成黑色啦?”

    涂天林大致解释了在黑白坊染发一事。

    掌柜便不住地笑:“这黑发确实好看。”

    “对了,今日我来,是给刘掌柜送喜帖。”涂天林说着,从怀里掏出已经写好的喜帖递过去。

    掌柜眉开眼笑接下,“下个月初八对吧?好好,到时我一定备厚禮上门!”

    涂天林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同刘掌柜商量。”

    “成亲那日,我想请贵酒楼一位厨子过去负责做几道酒楼的菜肴。”

    刘掌柜一听,痛快答应了:“没问題啊!成亲嘛,请村里大伙尝尝鲜,你可真是面面俱到了。清水村有你这个同村的邻居真是他们的福气。”

    “至于厨子么,请他一日的价格我给你优惠,原是一两银子,现在算你八百文!”

    “至于菜品么——”

    掌柜说着,叫进来一个店小二,让他去拿菜谱。

    “涂猎户,天儿热,你就挑一个凉菜,两道硬菜吧。”

    涂天林:“多谢,我也正有此意。”

    ……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过去,桃圆隨着涂天林出了德鑫酒楼。

    “除了酒楼的一个厨子,成亲那日约莫还需要三到四个厨子。这事儿村长会去请,说对方是专门做酒席菜肴的。”

    桃圆静静听着涂天林安排婚事的酒席细节,一时间并未插话。

    还是涂天林察觉到身侧的小家伙许久未说话,于是捏了捏他的手心,“怎么了?”

    桃圆仰头,绽开一个笑容:“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涂大哥好厉害,没想到成亲这般麻烦,这么多事情都需要操心。好像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涂天林揉揉他脸颊,“圆圆只要负责在成亲那日做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夫郎就好了,这是最重要的一个任務。”

    “真的吗?”

    “真的,若是没有小夫郎,这亲我跟谁结?圆圆说重不重要?”

    “重要!”

    “嗯,那圆圆能完成这个任務么?”

    “能!”

    桃圆信心十足挺直脊背,双眸发亮望着前方热闹的街道。

    “一定完成任务,让这门亲事顺利结成!”

    桃圆同涂天林相视一笑,马车徐徐沿着街道往下走。

    “涂大哥,接下来咱们去哪?”

    “新定的衣柜估计快做好了,咱们去看一眼。”

    “圆圆,你的黑发过不了半个月便会褪色,届时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再染回来呗。”

    “但掌柜说过,染太多会伤发。”

    “那……那我就尽量少染一点吧。”

    两人依偎着有说有笑,不多时,马车轱辘轱辘声霎时停了。

    只因有人在路边喊道:“涂大哥!”

    桃圆涂天林齐齐转过头,看到一位小姐带着个丫鬟在朝他们挥手。

    桃圆脑袋转了个弯,而后慢慢認了出来,这是许久未见的任小姐。

    上次见到,还是那日他同涂大哥假扮“英雄救异域哥儿”的戏码呢。

    这会儿,他看着任小姐带丫鬟从街对面一步步往马车这边走来。

    便是此刻,他忽然感受到一阵灼热气息自耳边飘来。

    “圆圆想不想让我和任小姐见面?”

    “若是不愿,我现在便驱马车離开。”

    桃圆愕然,抬眼对上涂天林那抹黑沉幽深的视线。

    没想到涂大哥居然一直牢牢记着他不开心的那件事呢。

    桃圆顿时哭笑不得:“涂大哥,你都看见任小姐啦,现在驱车离开不会太失礼吗?”

    涂天林声音沉沉:“下次若是碰见问題,我会说没看见。”

    桃圆被他喷洒在耳边的气息弄得发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一手轻轻拍打他胸口,“涂大哥真是……”

    “任小姐都走近啦,况且她也不知道我之前就是白貓,看来她是有话想同你说,咱们就听听吧?”

    涂天林勾唇:“好,听你的。”

    说罢,他放在缰绳上的手松了开来。

    原来,方才他是一直准备着随时要离开的,就怕桃圆不开心。

    桃圆瞧见这些细微之处,心头有一股有一股暖流淌过。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暖融融,软绵绵的。

    而任小姐一边朝马车方向走去,一边瞧着涂天林和桃圆仿佛在耳鬓厮磨,闹着说笑,感情似乎很融洽。

    她捏紧了手里的锦帕,一步步来到马车边,扬起一个微笑。

    “涂大哥,好久不见。”

    顿了顿,她半开玩笑道:“涂大哥,该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涂天林:“任小姐,我自然是记得你的。”

    “不知任小姐叫我可有事要谈?”

    任小姐微笑着颔首,视线转到一旁的黑发少年身上,神色间略有迟疑,“涂大哥,这位便是之前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异域哥儿吧?”

    “只是我听说他长着一头白发,怎的这会儿却是黑发了?”

    桃圆一听顿时苦笑不得,无奈地朝涂天林投去一个眼神。

    白发时时常被人问,没想到染了黑发依旧会被问相同的问题。

    桃圆扬起一丝笑意:“是任小姐?我方才特意去染了一头黑发,怎么样,好看么?”

    任小姐很快反应过来:“黑白坊?效果倒是很不错的,很好看。”

    说罢,她看了看桃圆,又瞥向涂天林,“不知这位哥儿怎么称呼?”

    “桃圆。”

    任小姐尚未来得及吃惊,桃圆再次开口:“没错,涂大哥思念那只丢失了的白貓,所以赐给了我相同的名字。”

    任小姐:“原来如此。”

    “我竟不知涂大哥的白猫失踪了。”

    不过她脸上倒是并未露出太多讶异之色。

    然则实际上,上次她在茶馆门口遇见过到镇子办事的柳清,柳清将这件事告诉过他。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63章

    任小姐捏着帕子的手动了动, 犹疑一瞬,还是问道:“听说涂大哥就要同这位桃哥儿成亲了,是么?”

    涂天林:“是。”

    “既如此, 我此前承诺过要请涂大哥吃饭, 想来日后应当是没机会了,不若就在今日践行,敢问可以么?”

    任小姐话一落, 涂天林首先朝桃圓看了过来。

    若是桃圓不愿意, 他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而涂天林下意识以目光征求未来夫郎意见这件事也落到了任小姐眼里。

    桃圓遂点了点头:“既然任小姐这般有诚意, 涂大哥,咱们今日就陪任小姐吃一回饭,任小姐,不介意多我一雙筷子吧?”

    任小姐连忙道:“怎么会,我很希望你来呢。桃哥儿,涂大哥,我们便去岸堤那邊的‘新月樓’,一邊吃还能一邊觀赏河岸風景, 怎么样?”

    河岸的酒樓?

    桃圓记起来了,涂大哥不说过不要去岸堤那邊玩耍么?

    涂天林瞧着桃圆的神色,道:“有我在, 可以去。”

    有机会去不同的酒樓品尝新菜色, 也蛮不错的。谁叫他有一个馋猫小夫郎呢?

    于是乎,任小姐被请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往河岸驶去。

    车厢内, 任小姐眼神瞥向桃圆无数次。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哥儿, 与涂大哥倒是极为相配的。

    论样貌, 她自知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这位异域哥儿。

    不多时, 马车很快到了新月酒樓。

    伙计领几人上了二楼,来到一个临靠河面的位置,给他们倒了茶,接着询问几位客人都点什么菜?

    “咱们今日有新鲜的山珍海味,客官您可以亲自去挑,都在后院笼子里,尤其是鱼类,可以现杀现做,新鲜着呢!”

    任小姐这时趁机提议:“涂大哥,你去挑吧,我想同桃哥儿说会话,可以么?”

    桃圆也赞成道:“既然这样,就辛苦涂大哥去挑啦。”

    他眨眨眼,踮起脚尖对涂天林耳语:“涂大哥,这家酒楼也收野味呢,你可以同他们談談,以后就能多卖一家啦。”

    涂天林惊讶于桃圆的小脑瓜还能想到这件事,笑着摸摸他脑袋。

    “好。”

    从前他并未到过新月楼,也没想过要在河堤沿岸发展买卖,只因这边勾栏瓦舍众多,他不想惹上麻烦,是以从未到过这边。

    新月楼因着在河岸边,烟花之地聚集,文人雅客众多,因此酒楼也没什么糙人村汉出入的。白溪镇或是邻镇亦或途经此地的权贵都会到新月楼吃酒用饭。

    这处酒楼的裝潢也比别处酒楼的要清新精致,楼里贴着许多名家字畫,处处都彰顯着诗情雅意。

    掌柜一看就是擅长生意之道的。

    若是能搭上新月酒楼,倒也不赖,能多攒点娶夫郎的存银是好事。

    于是乎,涂天林随伙计离开了。

    圆桌旁一时只剩下桃圆、任小姐和丫鬟三人。

    桃圆喝了口茶水,好奇地打量着河面上缓缓浮动的畫舫。

    长长的河岸种了许多樱树,一片绯色间浪漫昳丽,若不是这炎炎夏日酷暑当头,还以为此时正是莺飞草长的三月呢。

    方才桃圆没来得及多看,这会儿到了酒楼上方细看,才发现沿岸風景煞是迷人。

    “桃哥儿是第一次到这沿岸附近玩耍么?”任小姐这时问。

    桃圆收回视线,这才记起方才任小姐说过有话同自己说。

    “是呀。”

    桃圆捧着茶杯又嘬了一口。

    “对啦,任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呀?”

    任小姐打量着眼前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少年,迟疑一瞬,还是道:“原本我不该说的,不过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提醒桃哥儿一声。”

    桃圆:“嗯?”

    任小姐頓了頓,继续道:“桃哥儿也许不知道,此前我同涂大哥有过几面之缘,那时他的白猫还尚未走丢,他告诉过我,他是有心上人的。”

    “但是在那之后,他很快便有了你,还決定要同你成亲。”

    桃圆听着这番话,莫名有些心虛,但也不得不裝作好奇的模样问:“原来竟还有这回事?之后呢?”

    任小姐:“桃哥儿果然不知晓此事。”

    “我只是想提醒桃哥儿,涂大哥之前还说着有心上人,转眼就有了婚嫁对象,桃哥儿须得做个心理准备,若是哪一日他的心上人出现,你不是落得个傷心郁结的下场么?”

    从方才一直到新月酒楼的路上,任小姐不是看不出涂天林和桃圆的恩愛之象。

    只是这个男人心里可能还愛着别人。

    任小姐中意的,是那个心里对某人一心一意的涂天林。

    而意识到他并非这般专一的人后,任小姐也就放下了。

    只是她不想看到有旁人陷入这等苦情之境况,是以特意带桃圆过来好心提醒他。

    这番话,听得桃圆一愣一愣的。

    也越听越心虛。

    任小姐口中涂大哥的“心上人”,不正是自己么?

    之前他心中泛酸之时还特意问过,确定了涂大哥心中从来就只有他一人。

    而今听到任小姐这番话,他竟有些不敢直视任小姐的眼睛。

    若任小姐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怕不是要气得跳脚。

    可是没办法,这件事桃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任小姐。”

    桃圆思来想去,深吸一口气,道:“涂大哥有心上人这件事我没办法阻止。”

    “在遇见我之前,涂大哥有喜欢的人实属正常。”

    “我知道任小姐担心我日后会受傷,但我现在和涂大哥很恩爱,以后的事,我也不愿多做设想,以免劳思伤神。”

    顿了顿,他由衷地感激任小姐,“真的很谢谢任小姐的提醒。”

    说到这,他好奇地问出憋了许久的一个问题:“我看得出任小姐其实也对涂大哥有意,任小姐现在……”

    任小姐摇摇头:“我对涂大哥已没有任何念头,我也衷心祝福你和涂大哥恩恩爱爱,百年好合。此番前来,只是特地提醒桃哥儿这件事罢了。”

    桃圆心下一宽:“原来如此,真的谢谢任小姐啦。”

    “听说你们下月初八就要成婚了?抱歉,我也是偶然去了德鑫酒楼,从掌柜那儿听说的。”

    桃圆:“是。任小姐要不要下月来吃酒?真的很欢迎你前来觀礼。”

    任小姐微微一笑:“不了,多谢桃哥儿的好意。届时我会命人送礼上门,酒席便不吃啦。”

    桃哥儿愕然:“这怎么可以,我们不能白白收任小姐的礼的。”

    说到这时,方才的伙计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

    “两位客官,涂猎户说桃哥儿喜欢糕点,本店有夏日的招牌菊花凍,冰凉爽口,特地点了让桃哥儿和任小姐尝尝。涂猎户还要再同掌柜谈一会儿事情,稍后就来。”

    “谢谢。”桃圆冲他笑笑。

    伙计鞠了一躬,放下两份菊花凍便走了。

    桃圆揭开盖子,道:“任小姐,我还没尝过这个菊花冻呢,瞧着晶莹剔透的,闻着也很香。”

    任小姐微微一笑:“这是新月楼夏日的招牌点心,很是解暑,对于喜好甜食之人更是必吃的点心。桃哥儿快尝尝。”

    她看着桃圆欢快地握着汤匙舀起一勺菊花冻放入口中,那雙淡蓝的眸子瞬时亮起晶莹光芒。

    任小姐不由感叹:“桃哥儿,我能看得出来如今的你是幸福的。在知晓涂大哥之前有过心上人的事实后还能这般甜蜜幸福,看来我须得向你学习这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不过虽然我喜欢过涂大哥,现在也对他无意了,不会同你竞争,这点你可以放心。”

    桃圆一听,赶忙咽下凉丝丝的菊花冻,着急地擺擺手,“不不,任小姐可别学我。”

    “这话是何意?”

    桃圆有些心虚,目光左右游移,小心斟酌着词句,“我比较心大,对于未来之事并不担忧,所以若是出现其他竞争对手,我也并不太焦虑忧愁。”

    “但是任小姐不同,你是高门大户的闺秀,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没有退路。而我来自异域,漂泊不定,我随时可以离开。”

    “任小姐的选择是正确的,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千万别因为旁人而改变自己的原则。”

    任小姐听得微微点头:“桃哥儿,是我糊涂了,幸得你一言点醒梦中人。”

    桃哥儿吐了吐舌头,“没关系,人有时就是容易犯浑,旁观者清嘛。”

    于是乎,两人相谈甚欢,边尝点心边聊天,须臾,两碟子菊花冻在涂天林回来时也恰好吃完了。

    掀帘子进来时,涂天林听到了里头的欢声笑语。

    他一眼便看到桃圆双眸浸着的愉悦,以及任小姐的春风满面。

    气氛明顯和方才他离开时不同了。

    涂天林无声勾唇。

    看来他的小夫郎很好地解決了一件事情。

    桃圆这时回头,展颜一笑:“涂大哥回来啦,我们点好菜啦,快来一起吃吧。”

    “嗯,来了。”

    涂天林朝任小姐微微颔首,走过去坐在了桃圆身边。

    任小姐将摆在前面的青蟹蛮瓜汤往中间推了推,朝两人一笑:“尝尝这个吧,新月酒楼的招牌之一,他们说到新月不吃青蟹蛮瓜便会枉来新月一遭。”

    桃圆眨眨眼睛,“好!”

    其余的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几人不再多言,安静品着各式菜肴。

    一顿饭吃下来,氛围融洽不再似来之前那般诡异。

    涂天林得知任小姐届时会送新婚礼物上门,开口谢过了她。

    桃圆道:“待任小姐大婚那日也一定要请我们喝喜酒呀,我的祝福一向都很灵验的。”

    任小姐一笑:“那便说好了,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马车缓缓驱离新月酒楼,任小姐站在台阶下朝马车挥着帕子目送马车走远。

    桃圆收回和任小姐道别的手,依偎在涂天林肩头。

    “看来,圆圆今日似乎很好地解决了一件事?”涂天林微笑着问。

    桃圆骄傲地仰起下颌,“那是我同任小姐两个人的秘密,恕我不能告诉涂大哥啦。”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其实我非常纠结,日更到现在一直没办法入v,我在考虑要不要缓一缓更新,已经很久没有榜单了,收藏一动不动,有点没办法了……然后纠结要不要继续日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末点越来越低了,昨天更新的章节到现在只有两个末点,据说这两个点都是审核老师的。也就是说没有读者在看……

    这个是我纠结的最大原因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64章

    涂天林捏了捏他柔軟的臉蛋, 低沉笑声传来:“小馋貓也有秘密了。”

    桃圓仰起腦袋:“可是,你不好奇吗?”

    涂天林:“这是你同任小姐的秘密,我虽好奇, 你不主动说我便也不会问。”

    桃圓却不依了, 抱住涂天林的胳膊不住晃动,“涂大哥,你问问我嘛, 快问。”

    涂天林架不住他撒嬌, 遂摸摸他的腦袋柔声问:“方才圓圓同任小姐都说什么了?”

    桃圆等着的就是这句, 嬉皮笑臉答。

    “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不过没说你的壞话,我还夸你呢,开心吗?”

    这话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桃圆一说出口就慌了神,差点没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该死,他原不想这么说的,可谁知一脱口就成了这样。

    桃圆竭力低头装作挠一挠胸口衣衫的花纹, 趁着这一刹那的功夫调整好表情,迅速抬头冲涂天林笑了笑。

    男人却将他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失笑。

    没说壞话, 那便是说了。

    按照情形来看應当是任小姐说了什么。

    而最后任小姐对他态度有礼客气, 还打算送新婚贺礼上门,看来他并未做了什么罪无可恕之事才令她这般言语。

    應当是类似于提醒桃圆的一些忠言逆耳。

    思及此,涂天林已对二人的谈话内容了然于胸。

    他目光不由挪到少年瓷白的脸蛋上, 神色间布满温柔。

    若他没猜错, 小家夥应当是替他说好话了。

    涂天林忍不住捏了捏桃圆脸蛋, “那我得谢谢圆圆了。”

    桃圆哼了一声, 摆摆手:“不客气嘛,应该的。”

    涂天林失笑,搂着他在马车前坐下,“那接下来,我们便去定制衣柜的店铺看看?”

    “好,出发喽!”

    随着少年欢呼声落下,马车缓缓驶离街道。

    二人去了一趟定制柜子的店铺,掌柜说明日便将衣柜送到清水村,于是乎,涂天林瞧了一眼天色,发现正是午时过后时分,日头曬得不行,仿佛能将人灼烤融化一般。

    街上行人也少了许多,大多都躲进屋子避毒辣日头去了。

    由于桃圆没什么想玩的,涂天林心道下次再来也成,于是驾马车带桃圆往家里赶。

    车里,桃圆捧着涂天林给他买的一碗冰沙,说是让他在车里吃,能解暑。

    桃圆却捧着冰沙掀开车帘出来了。

    “圆圆?”

    涂天林望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这会儿曬得很,快进去坐着歇息。”

    桃圆摇头:“涂大哥赶车也很辛苦,很曬的,我要喂你吃冰沙。”

    涂天林:“我皮糙肉厚,曬一晒没什么。”

    桃圆坚持:“我不管,我就要喂你吃。”

    涂天林吓唬他:“当心这毒辣的日头在你脸上、身上晒出印子,到时就不美了。”

    “涂大哥吓唬我。”

    桃圆已经熟知男人的套路,根本无所畏惧,直勾勾盯着涂天林的眸子,一副我就是不进去你能怎么样的神情。

    涂天林没招了。

    若是知道小家夥执意要陪他晒日头,早知他便寻一个茶馆坐一坐,待晚些时候涼快了再村便好了。

    桃圆见涂天林不再坚持,眉毛一扬高高兴兴在他身邊坐下,舀起一勺冰沙喂给涂天林。

    冰沙实际上是糖水,上面浮着冰块,冰块上则是一些水果,有梨子,葡桃,还有寒瓜。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便把一大碗冰沙解决了。

    方才在新月楼尝了许多新菜色,桃圆这会儿肚子还是鼓鼓的,像一只刚吃饱的小猪似的。

    吃饱了,便有些昏昏欲睡。

    涂天林觑着他有些眯起来的眸子,笑着捏住他柔嫩的嘴角,直至捏成一个小鸭子扁扁的形状,“困了就进去歇会儿,到了我叫你。”

    桃圆也自知实在抵不住困乏了,无声点点头,自己掀开帘子进去了。

    涂天林暗暗想,小馋貓困得说不出话的模样也是极为可爱的。

    ……

    待到马车终于回到清水村,桃圆也浅浅睡了一觉,被涂天林轻轻拍醒了。

    “圆圆。”

    桃圆如驚弓之鸟跳了起来,“涂大哥,到家啦?”

    “嗯,到了,是不是没力气走路?我抱你下车。”

    涂天林要将少年打横抱起,桃圆却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涂大哥。”

    “我忽然记起来。”

    “刘婶子不是说过,我要学会干家务活儿么?”

    “今日天气很好,涂大哥,我想去河邊给你洗衣服!”

    涂天林瞧了一眼外邊的日头,一把将他抱起进了院子,“今日太阳毒辣,此事改日再说。”

    桃圆捶着他胳膊开始撒嬌,“可是溪邊会很涼快呀,涂大哥可以教我怎么洗,我会学得很快的。”

    涂天林忽然停下脚步,将少年放到地上。

    桃圆因为才睡醒,身体是軟的脚是麻的,一下子没站稳眼看就要倒地。

    涂天林坏心眼地再次扶稳了他,在他腰间摩挲了一把,声音低沉地问:“站都站不稳,还要去洗衣裳?”

    桃圆被捏得痒痒的,猫着腰躲那只大手,耳根蔓延上一层薄红,“唔,那边坐着歇会儿再去嘛,涂大哥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教教我好不好?”

    涂天林抄着他膝盖窝弯腰再次将人抱起往柚子树底下走,把人放到了乘凉的摇椅上。

    “真想学?”

    桃圆躺在摇椅上,忙不迭点头。

    “嗯嗯!”

    “而且溪边凉快,我们还能玩水解暑!”

    “涂大哥,咱们歇个一盏茶功夫就去,怎么样?”

    涂天林思索一番,还是答应了。

    “也好。”

    小家伙横竖是待不住,喜好走动的。

    便去溪边玩一会儿也好。

    之前的脏衣服,都是涂天林第二日早早起来在井边就着井水洗好了的。不过今日他们因为图晨间气温阴凉出发前往白溪镇较早,衣服恰好没来得及洗,恰好让桃圆赶上了。

    桃圆歇了一会儿,欢欢喜喜去收拾东西了。

    洗衣盆、洗衣槌还有脏衣服,都是要带去的。

    桃圆负责领着包袱装着的脏衣服,涂天林则拎着水桶和槌子。

    日头比方才要低了一些,再加上他们沿着树蔭底下走,是以没被晒到多少。

    但桃圆还是感到脸蛋些火辣辣的。

    不过他即将要到溪边洗衣服玩水了,对身上出现的异样未在意。

    路上,两人零零星星遇到了几个村民,村民都驚讶不已。

    槐树那头,谢春花瞧见二人便大声打招呼,“涂獵户,桃哥儿,这是去洗衣服呐?”

    桃圆用力挥手,“是呀,谢姐姐,我们要去溪边洗衣服!”

    不一会儿,桃圆涂天林一路来到溪边,涂天林手里撑着一把伞,替桃圆遮挡日头。

    桃圆方才一直推拒:“就这么点小太阳,哪里需要打伞,村里大伙都没打伞呢,我才没这么娇气。”

    涂天林不语,只是默默撑着伞,向上望了一眼。油纸伞透光,遮不了太多日光,不过好在聊胜于无。

    桃圆索性也不去管他,开开心心就到了溪边。

    村里洗衣裳的地方不固定,但是村民们大都喜欢聚集在这一片鹅卵石平整的地儿,所以这片区域的石头长年也是湿嗒嗒的,被磨得又圆又亮。

    到溪边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在了。

    柳清、元哥儿也在,看到桃圆二人,他们同其他人反应都一样,皆是惊讶不已。

    元哥儿小声问:“涂獵户他们怎么来了,平日里也没见过他们到溪边洗衣裳啊?”

    另一头,涂天林打量四周,发现恰好有一块巨大平整的鹅卵石长在了一株小树旁,于是将提着的桶放了下来,决定就在这里待着。

    有树蔭,桃圆便能少些日晒。

    桃圆兴致勃勃解开大包袱抖出脏衣服。

    涂天林则收起了伞。

    桃圆兴奋地搓着手,一直在绕着木桶打转,“涂大哥,怎么洗衣服呀,你快教我吧?”

    涂天林拉过他,尽量蹲在树荫底下不让日头晒到,接着拉过那根洗衣槌,道:“你瞧,这叫洗衣槌,先将衣服浸湿,用槌子捶打衣裳排出脏汙汗垢。”

    桃圆一指另一头元哥儿那片人群聚集地,他们当中有人带着一块板子:“涂大哥,那个又是做什么的?”

    涂天林:“此乃捶板石,衣裳浆洗晾干以后,须得捣衣,将衣物捶打至柔软平整。当然,一般而言新做好的衣裳也须得用到这捶板石捣衣。”

    桃圆:“哇,这捶板石用途还挺多呢?”

    涂天林:“是,不过浆洗衣服晾晒后捣衣,是不能沾水的。”

    “你瞧,有村民将衣物晒在了溪边的树杈上,估摸着是待会儿晒干便直接就着树荫捣衣了。”

    桃圆瞧着天上光芒炽烈的日头,只瞧一眼便有些发晕,“这日头其实也挺大,捣衣不能沾水,他们不嫌热居然要在这儿捣衣。”

    涂天林拿过一件脏衣服,浸泡在溪水里弄湿了,接着放到鹅卵石,举起洗衣槌便开始捶打,“估摸着是同村里的伙伴约好了一块在此处洗衣裳,总比一个人在家闷着来得好。”

    桃圆恍然,“我明白啦。”

    “涂大哥,咱们家还是在院子里晾晒好了再捣衣吧。”

    “好,都依你。”

    于是,桃圆便在旁观看涂天林用洗衣槌捶打衣裳,白色鹅卵石很快洇出一團團灰黑汙渍。

    “啪、啪、啪!”

    他力气大,一团衣裳很快被捶打出大量水污。

    另一头,柳清、元哥儿等人都听到了这头巨大的动静。

    元哥儿语气艳羡:“真羡慕男人力气大啊。”

    荣家老三荣哥儿也在不远处洗衣,忍不住啧声:“涂猎户洗衣简直是大材小用了,也难为他肯亲自到河边洗衣裳。”

    柳清望了一眼一旁绕着转的桃圆,轻声道:“我猜,涂大哥是陪着桃哥儿来洗衣的,估摸着是在教他洗衣裳吧。”

    第65章

    柳清同元哥儿在那头说悄悄话, 另一头,桃圓在旁看得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伸出手要抢洗衣槌, “涂大哥, 我来试试!”

    涂天林:“看会了?”

    “会啦,很简单嘛!”

    桃圓信誓旦旦朝他伸手,龇牙笑得灿烂。

    涂天林勾唇, 把湿漉漉的洗衣槌递过去。

    桃圓接过, 信心十足往浸满了水的衣裳一捶。

    “滋啦啦——”

    他力气是有的, 但这一棒槌下去,没捶到衣裳,只捣到了衣角邊邊,连带着濺起一股巨大的水花。

    “哗啦。”

    猝不及防,桃圓、涂天林浑身都被濺了个湿淋淋。

    这巨大的水声就连柳清元哥儿那邊都被惊动了,纷纷侧头看了过来。

    桃圆不可思议地低头打量手里的棒槌,但也毫不气馁,“再来!”

    “哗!”

    第二記棒槌紧跟着砸落。

    这一下是捶到衣裳了, 但他并未往衣裳堆叠最薄處捶,而是不受控制地将棒槌落在衣物最厚之處。

    这哪能将污垢冲洗出来呢?

    桃圆不信邪,接连三四下落下棒槌, 要么便是捶不出污渍, 要么便是动静过大,溅起不少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这是光有力气,没有技巧地乱抡棒槌了。

    桃圆忙活了一阵, 忽然意识到涂大哥已经许久没出声了, 回头一看, 差点没傻眼。

    只见男人浑身上下已经被溪水浇湿了, 头发也沾了一圈圈白糖似的水珠。

    整个人看起来就跟落汤鸡似的。

    就差没有努努力再往他头上多浇几下将他头发弄成鸡窝状了。

    “哈哈哈哈哈——”

    元哥儿那邊首先按捺不住了,毫不客气大笑出声。

    接着又对好友低声咬耳朵:“清清,你喜欢的涂大哥何时这么狼狈过?英朗俊气的涂猎户也有今日啊哈哈哈!”

    柳清脸红着斥他:“别胡说,我现在已经对涂大哥没有别的意思了。”

    元哥儿:“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喜欢苏大哥嘛,哈哈哈哈!”

    “快住嘴,小心讓别人听到了!”

    “你怕什么,反正苏穀又不在这里,哈哈哈哈。”

    “什么我不在这,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身后突然傳来。

    吓得柳清的洗衣槌差点落进溪水里飘走。

    还是苏穀眼疾手快伸长手臂替他捞了回来。

    元哥儿心虚地低下头,且先不管柳清和苏穀这边如何,他一转头往桃圆那边看了过去,差点又笑了出来。

    这会儿桃圆正拿着布巾手忙脚乱替涂天林擦身上的水渍呢。

    涂天林捉住少年的手腕,失笑摇头:“不必擦,天气熱,正好淋了凉快。”

    桃圆瓷白的脸蛋写满了歉意,还把棒槌递了过去:“涂大哥,这样被水淋不好受,你淋把我回来吧。”

    涂天林失笑:“你还洗不洗衣裳了?”

    “洗,我洗呀!”

    话题一转开,桃圆又記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连忙举起洗衣槌又是几记猛虎落槌。

    在远处乍一看,跟个瘋狂刨水的落水狗似的,动作滑稽得不行。

    毫不意外,涂天林又被溅了满身是水。

    这下,就连荣哥儿也毫不客气大笑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桃圆一边道歉,手里一边又是抡了几棒槌。

    冰凉溪水顿时如同流星炮弹似的往涂天林脸上身上砸。

    “哈哈哈哈!”

    这下,四周溪水边的姑娘和哥儿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就连在附近玩耍的村长的孙子狗蛋也被这阵动静吸引,嗒嗒嗒踩着岸边的鹅卵石跑过来看熱鬧了。

    这头,涂天林方才还说着“无事”,这会儿被密集的水花砸得睁不开眼,不得不重新捉住少年的手腕,想笑又觉得不能挫了小家伙的干劲,于是从他手里夺过洗衣槌,柔声开口。

    “圆圆,洗衣裳要将最容易脏的部分摊开,不能堆叠太厚,否则也不好将污垢捶洗出来。”

    “槌子落下时,力气须得不大不小,适中即可。”

    “你再试试?”

    桃圆听得连连点头,脑袋跟个拨浪鼓似的晃动,“涂大哥这么一说,我就明白啦。”

    他嘴里说着明白,手里接过棒槌,下一刻又跟个见到讨厌虫子的瘋狗似的乱捶。

    仿佛只要不使尽蛮力,这衣服就不能捶干净似的。

    “哈哈哈哈!”

    元哥儿这会儿已经倒在鹅卵石上笑疯了,捂着肚子不停狂笑。

    桃圆觉得莫名,他早就听到四周大伙在大笑了,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結果一分心转头去瞧其他人,水花又无情砸到涂天林脸上。

    涂天林已经哭笑不得了。

    桃圆一转过身,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

    糟了,涂大哥浑身已经湿透啦。

    “噗嗤。”

    桃圆实在没忍住,扔下洗衣槌顺手掬起一捧水往男人身上浇。

    “涂大哥,既然都已经湿了,咱们来玩水吧!”

    洗衣裳好难,待会儿再学也是一样的!

    桃圆一捧又一捧水往涂天林身上浇,笑得别提多开心。

    不一会儿,就演变成两人捧着水互相乱泼。

    桃圆还嫌在岸边不够,拉着涂天林下到溪里打起了水仗。

    “涂大哥,溪里玩水好凉快呀!”

    “这么熱的天儿就应该下来玩水,对啦,溪里还能捉魚,咱们待会儿可以捉两條魚回去做红烧魚吃!”

    涂天林笑:“好。”

    原先说好要洗衣裳的两人,这会儿鬧腾腾的动静极大,和那边正常聊天洗衣的村民们形成了一动一静的鲜明对比。

    很快,元哥儿也忍不住诱惑,拉着柳清极力撺掇他:“清清,咱们也差不多洗好了,不如也下去玩水吧!”

    毕竟这天儿热得很呢!

    柳清经不住他勸,一拉就下了水,很快,四周的姑娘哥儿个个也都踩进溪水,嘻嘻哈哈打鬧起来。

    元哥儿一扭头,看到苏谷正在溪边瞧热闹呢,于是招手喊他:“苏大哥,你下来呀,清清要是站不稳你可以多护着他点儿!”

    苏谷一愣,不由看向柳清。

    柳清原想嗔元哥儿,但这会儿却支吾着说不出话,苏谷便当他默认了。

    “哗啦。”

    水花溅起,苏谷下水来了。

    柳清顿时爆红了一张脸。

    元哥儿看看两人,又瞧瞧那边热闹的桃圆涂天林,不由得拍掌大笑。

    “好玩,真好玩!”

    谢春花这会儿也到了溪边,瞧着溪水里闹腾的一群人,自言自语:“奇了,不是洗衣裳,怎么一塊下水玩儿起来了?”

    她瞧见村长的孙子狗蛋也偷偷摸摸要下水,连忙拉住他:“小孩子可别擅自到溪里玩儿,危险呐。”

    狗蛋冲她做了个鬼脸:“这么浅的水,谁怕呐!”

    说罢,小孩子冲向溪里欢快地扑腾起水花。

    “哎!”

    谢春花一个没拉住,索性也跟着狗蛋一塊进了溪里。

    罢了,村里人家的孩子哪个不会游水?

    她便替村长看一会儿狗蛋好啦。

    ……

    結果一轮水仗玩下来,就接近了日暮时分。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天色不早啦”,大伙纷纷停了戏水,浑身湿漉漉地将手里的衣裳洗好,笑闹着捧起洗衣盆往家里走去。

    谢春花也拉着狗蛋说什么都不准他再玩,“快,回家啦,否则村长待会儿要拿扫帚抽你屁股蛋子呐!”

    狗蛋冲她吐舌头,“我爹娘都还没抽我呢,我才不怕!”

    “不行,快回去!”

    谢春花提溜着狗蛋的耳朵走了。

    这边,桃圆、涂天林浑身早就湿透了。

    衣衫吸水裹在身上很重,桃圆一出水面便走不动路,艰难地出了溪水回到岸边。

    他们俩的衣裳剩得最多,压根还没洗多少。

    桃圆:“嘿嘿,涂大哥……”

    涂天林笑着揉揉他脸颊,“我来洗,圆圆去捉魚。”

    “好!”这个提议讓桃圆来了劲儿,“扑通!”

    少年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水里,捉鱼去了。

    待到涂天林将衣裳洗好,桃圆也捉了三四條鱼回来。

    涂天林笑着点在他额头:“洗衣裳不在行,捉鱼倒是很快,原来圆圆擅长的是捉鱼。”

    桃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涂大哥,咱们回家吧,下次再学怎么洗衣裳。”

    涂天林收拾好东西,将鱼放在桶里,盛了些溪水进去。

    他摸摸桃圆的脑袋:“走吧。”

    至于洗衣裳么,他下次是不打算让小家伙再沾一点了。

    ……

    日暮黄昏,山鸟归林。

    清水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之际,下午桃圆和涂天林在溪边洗衣的趣事也透过篱笆傳开了。

    尤其是刘婶子,得知桃圆下午在溪边学如何洗衣裳,先是高兴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接着又听到两人在溪边玩了一下午,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花生壳捏碎。

    “这成什么规矩,活儿没干成,倒玩儿起来了!”

    “涂猎户怎么还纵容着他呢,桃哥儿什么也不会,得抓紧学呀!”

    刘婶子的儿子刘大壮在炒菜,媳妇在旁添柴火,两夫妻都道:“娘,你就别管桃哥儿了,我看呐这就是他们夫夫的情趣,你还这么较真干嘛。”

    “什么情趣不情趣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呀!”

    刘婶子剥着花生不停摇头,唉声叹气的。

    这桃哥儿,没救喽。

    赶明儿她逮着机会再勸劝吧!

    ……

    回到家,两人先是去擦干了身子,打算换身干净的衣服把饭做了,吃过饭再洗澡。

    桃圆浑身湿淋淋的,在溪边日光刺眼未曾注意,这会儿涂天林在屋里算是看到,他衣衫湿透竟是将身体轮廓也显了出来。

    少年腰肢柔软,线条柔和,仔细望去,身材一览无余。

    涂天林看得眼热,喉结滚动之际,推着桃圆去了屏風后面,“擦干身子,换衣裳。”

    桃圆与涂天林隔着一道屏風,颇有些不解,“涂大哥,我们一块换呀!”

    涂天林可不敢,只是道:“圆圆快些换,之后还要晾衣服,能完成这个任务么?”

    屏风后,传来少年响亮的回应:“能!”

    涂天林迅速换好衣裳,出了屋子就直奔灶屋将鱼提到井边准备杀鱼。

    这会儿他血气方刚,正好杀条鱼去去火。

    【作者有话说】

    思来想去,虽然字数越多越不利于上榜单,但我还是继续更吧,如果停了就很难再捡回来更这篇了,所以,目前的目标是完结这篇小甜文![垂耳兔头]

    第66章

    ……

    待桃圓从屋里出来时, 鱼已经在开膛破肚了。他便主动揽下晾衣服的活儿,去了后院。

    晾衣服还是很简单,过程中并未出什么错, 桃圓很快便折返回来。

    涂天林这时已经處理好了鱼, 准备做一道水晶涼糕。

    桃圓知道做饭无须自己插手,于是去了前院给小白菜小葱们浇水。

    因着做完涼糕还需放入井水冰镇一会儿,于是涂天林先将涼糕做好, 接着再忙其余的菜。

    桃圓在灶屋外嗅到香香甜甜的气息, 鼻尖一耸一耸, 想进去看看做了什么好吃的。

    涂天林却道:“屋里油烟大,热,圆圆去院里看看那几条捉回来的鱼,或是歇息歇息,饭很快便好了。”

    桃圆一拍额角,“对哦,院子的水盆还有几条鱼呢,我得把它们挪到日头晒不到的地方。”

    说罢, 他蹦蹦跳跳去了院里,将井边的木盆搬到阴涼的屋檐下。

    盆里的三条鱼游来游去,正在互相追逐。

    桃圆摸了摸滑溜溜的鱼, 玩儿了一陣, 打了个呵欠,“不逗你们啦,我有些乏了, 去躺一会儿。”

    他来到柚子樹下的秋千架, 看看秋千, 又看了看躺椅, 最后还是决定在躺椅歇下。

    他今日又是抡洗衣槌,又是打水仗,还在白溪镇同涂天林逛了半日,早已累了。

    少年双手交叠于胸,很快眯起了眼睛。

    只是临睡着之际,他突然感到臉蛋和脖頸传来一陣陣痒意。

    意识迷糊之际,他伸手挠了挠臉,而后陷入沉沉梦乡。

    在梦里,四周绕了一圈桃圆爱吃的甜糕,还有各式各样的清蒸鱼,红燒鱼,以及鲜甜的溪蟹。

    桃圆口水流了一大圈,想伸手抓,却觉得天儿热乎乎的,浑身软绵绵使不出力气。

    就在这时,一只蟲子飞到他臉上。

    桃圆臉蛋泛起一阵麻痒。

    “啪!”

    他抬手意欲扇掉那只打搅他追美食的蟲子,一拍,却把自己拍醒了。

    那只“虫子”,赫然是涂天林的手。

    “涂大哥?”

    桃圆睡的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现在是什么时辰啦?”

    “饭已做好了,”涂天林低沉又焦灼的声音传来,“圆圆是不是不舒服?”

    说话间,桃圆身体骤然腾空。

    他被抱了起来。

    少年愕然睁圆眸子,瞬时清醒了。

    “涂大哥?”

    涂天林一边抱着他往水井边走,一边叹息道:“你的脸、半边脖子都被晒傷了。”

    “啊?”

    桃圆面露困惑,下意识探出指尖触碰脸颊,也就是这时,他終于感到皮肤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

    涂天林捉住了他的手。

    “别摸。”

    “我先用井水替你冰镇一会儿。”

    涂天林黑沉的眸子满是懊恼之色,怪自己一心做饭没看好桃圆,导致他面上晒痕出现了好一阵才被发现。

    桃圆趴在男人怀里,看着他将布巾浸濕在冰凉的井水里,虚虚拧幹,接着将布巾敷到自己脸上。

    “涂大哥,别着急。”

    桃圆看得不忍心,手心抚过涂天林的脸庞,“是我贪玩拉着你一塊下水的,你有没有晒傷,可有哪里不舒服呀?”

    涂天林再次捉过他的手,摇头。

    他皮糙肉厚,早就晒习惯了,浑身都是介于古铜和小麦色之间的的。

    但桃圆不同。

    他肌肤细腻瓷白纤嫩,如今的大暑天日头极晒,再加上又是在水边玩,晒傷的程度更甚。

    这会儿,他若雪的肌肤泛起一塊塊瞩目的红,还伴随着些微的红肿,脸蛋,脖子,手背到處都是。

    看上去好像泛起一道道红疹似的。

    涂天林嗓音透着沉哑:“都晒成这个模样了,还操心我。”

    桃圆有些赧然,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涂大哥,为什么会晒伤呀,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到水边玩了?”

    涂天林:“倒不会次次都如此。你这是头一遭,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说罢,他抱起桃圆回到樹荫底下的躺椅,将他放着躺好。

    “不要乱动,躺在这休息。”

    涂天林说罢,匆匆去了屋里拿出几条幹净的布巾,沾濕冰凉的井水又回到树下,将布巾敷在桃圆的脖頸,手背等晒伤处。

    “先敷着。”

    桃圆脸蛋,脖颈和手背都是冰丝丝的布巾,这会儿还算舒服,稍稍缓解了刺痛麻痒感。

    “涂大哥,我的脸,该不会……”

    桃圆忽然出声,拉住涂天林的手,“涂大哥,我想进屋瞧一瞧镜子。”

    涂天林无奈,“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要瞧镜子。”

    不过一想也是,小家伙是个爱美的性子,于是进屋拿来了镜子。

    桃圆从镜子里一看,发现自己白皙的肌肤泛着大片难看的红色,如同牢牢扒在脸上的毒素似的,丑陋不堪。

    他方才还不以为意的心思顿时消散了。

    “哗啦。”

    桃圆立时从躺椅上弹坐起来,哀嚎出声:“啊!”

    “我的脸!”

    “涂大哥,我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涂天林这回終于笑出了声。

    “知道着急了?”

    桃圆脸上身上盖着的布巾纷纷掉到躺椅上。

    他跺着脚在涂天林身边来回转圈,“我都变成这副模样啦,能不着急嗎,怎么在溪边玩了个水回来就成这副样子啦?”

    涂天林按住来回蹦跶的少年,把人重新按回躺椅,“待着别动。”

    “晒伤了须得冷敷,你如今定是又烫又痒,须得镇痛止痒。”

    说罢,涂天林捡起布巾重新敷在桃圆方才的晒红的皮肤上。

    想了想,他去将已经做好的饭菜都搬来了树下的石桌上,还提前挂起了两盏灯笼。

    摆好一桌饭菜时,桃圆的布巾也该到了換一轮的时候。

    涂天林捡起几块布巾去了井边重新打湿,回去敷在桃圆皮肤上。

    “须得不断轮換布巾敷着,勿要随意动弹。”

    桃圆鼻间嗅着食物的香气,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唤不停。

    涂天林瞧着他不断瞥着桌上的饭菜,失笑道:“不要动,我喂你。”

    桃圆如获大赦,不停哼哼哀嚎:“我还以为晒伤了不能吃饭了呢。”

    “哪来的歪理。”

    涂天林失笑,舀起一勺水晶凉糕遞到他嘴边:“水晶凉糕,尝尝?”

    桃圆肚子早就瘪了,迫不及待张嘴咬住那口凉糕。

    滑腻腻,甜丝丝,且还是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冰冰凉凉。除去少了菊花的味道,和今日在新月楼的菊花冻一模一样。

    桃圆惊喜地睁圆眸子,一瞧,发现碟子里的水晶凉糕果然同菊花冻那般晶莹剔透,诱人喜爱。

    “涂大哥,太好吃啦!”

    “入口即化,弹弹的,压根不用嚼咽,很丝滑!”

    涂天林微微勾唇。

    自己做的东西换来小家伙这般喜爱,再累都是值的。

    水晶凉糕冰甜可口,桃圆馋得一连吃了好几口,把一整块凉糕都吞进肚子,还想再吃,涂天林却停手了。

    “先吃饭,余下的凉糕饭后再吃。”

    桃圆顿时从喉间发出撒娇似的哼哼声,“涂大哥。”

    涂天林语气不容抗拒:“撒娇没用。”

    今日晚饭除了水晶凉糕,还煮了一锅小米粥,红燒鱼,蒜炒红薯苗,另外还有一碗凉拌牛肉。

    桃圆眼睁睁看着水晶凉糕被挪得远远的,红烧鱼等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红烧鱼!”

    “凉拌牛肉,还有蒜炒红薯苗!”

    尤其是那道凉拌牛肉,酱色牛肉块块分明拌在汁水里,颗颗切好的红辣拌着绿油油的胡荽,一嗅,牛肉和辣椒水以及胡荽的香气扑面而来。

    “咕咚。”

    桃圆咽了一口口水,他脸上还冰敷着布巾,小嘴已经着急地开始催促,“凉拌牛肉,涂大哥,我要吃凉拌牛肉。”

    涂天林笑着夹起一块牛肉,遞到他嘴边。

    桃圆迫不及待张开嘴,咕咚一下咬住那块夹杂着胡荽的牛肉。

    那场面别提有多滑稽。

    脸上敷着布巾的少年馋得嚼都没嚼几下,已经把牛肉给咽下去了。

    “好吃!”

    “涂大哥,这个绿色的叫什么呀,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涂天林:“此乃胡荽,和葱蒜一样用作调料,上次凉拌藕片原本也要放,但因为忘了买便作罢了。”

    “我还做了另一碗没有放胡荽的,想着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吃那碗牛肉。”

    桃圆迫不及待摇头:“喜欢,另一碗也全都拌上胡荽吧,味道很特别!”

    涂天林失笑:“好。”

    桃圆抻着脖子往前,“凉拌牛肉,我还要——”

    话音未落,涂天林的筷子已经夹起牛肉递了过去。

    这下,连红烧鱼也被桃圆晾在了一旁,凉拌牛肉不断被风卷残云般吸入。

    桃圆吃得急了,还会被辣椒时不时呛一下,涂天林便喂给他小米粥。

    涂天林一边喂,一边道:“吃过饭须得好好休息,继续敷布巾,另外,洗澡时不能碰太多的水。”

    桃圆小嘴如鼹鼠似的不停鼓动,嚼着牛肉问:“涂大哥,我这个晒伤还要多久才会痊愈呀,以后还能玩水嗎,需要涂药吗?”

    涂天林:“可以玩水。”

    “至于药么……”

    之前胡老大夫还在世时,也曾经给村里的小孩治过晒伤。

    他记得,胡来大夫是用过一种草药的。

    思及此,涂天林道:“今夜先冰敷一夜,不宜上药。”

    “待过了今夜红肿消退,明日才能敷草药。”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凉拌牛肉必须放很多很多的香菜!(咽口水

    第67章

    “为何不能现在就敷草药呀?”桃圓问。

    “之前幹爹救治村里曬伤的稚童, 第一时间替他敷了药草,结果刺激伤口导致皮肤出现溃烂,我才知道曬伤须得冰敷缓和, 之后才能上药。”

    桃圓点点头, 神情颇为苦恼,“涂大哥,接下来几日我是不是不能出去玩了?”

    涂天林用手指点了点他额心, “不怕曬成碳灰小馋猫?”

    桃圓脖頸瑟缩一下, 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块黑不溜秋的炭是何种模样, 后怕地蜷起双膝,“我、我还是待在家吧,家里有涂大哥做的好吃的,我哪儿也不去!”

    涂天林满意地点点头,“圓圆乖。”

    只是桃圆又凑近摆放在石桌上的铜镜仔细瞧了瞧,丰润的唇不自觉又瘪了瘪。

    横亘在臉颊和脖頸的红斑真的很难看,呜。

    ……

    吃过晚饭,桃圆主动催起涂天林重新浸湿布巾敷在他身上的红斑处。

    到了夜里該洗澡时, 桃圆不宜过多碰水,只能让涂天林幫忙擦洗身子。

    涂天林因着心疼小家伙,心中并无太多绮念, 迅速擦洗好替他穿好衣服。

    两人都洗了澡后, 桃圆坐在摇摇椅上吹着院里拂过的凉风,就着漫天星辰和院里摇曳的灯笼烛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涂天林端着一碗做好的菉豆甜汤过来了, “在井里冰了一陣, 圆圆趁冰喝。”

    桃圆忙不迭接过来, 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好甜!”

    他发出舒服的喟叹, 应涂天林的要求重新躺下,敷着冰凉的布巾。

    涂天林温声问:“可还有刺痒之状?”

    桃圆认真感受了一陣,答:“倒是减缓了一些,不过揭开布巾时那股灼热刺痒依旧会冒出来。”

    涂天林颔首,“看来今夜须得敷上一夜了。”

    桃圆怔然:“那我们岂不是一晚上都不能睡啦?”

    “今夜我守着,圆圆安心睡便是。”

    “那怎么行,我好歹是妖,几日不睡都行,涂大哥怎么能一夜不睡呢?”

    “无碍,我身体硬朗,一夜不睡也无事。”

    涂天林沉声说着,摸了摸他脑袋,进屋去拿了一件外衫出来,盖在他胸前。

    夜里的风还是很凉的,吹久了会染上风寒。

    山风习习,一阵阵掠过树梢,伴随着银月光辉洒下,桃圆躺在院子里久了,似乎也終于感受到了寒意。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过自己是妖能撑几日的少年,蜷缩在躺椅上渐渐眯起了眸子。

    涂天林失笑。

    一件衣衫遮盖不住桃圆,涂天林索性将人抱回屋里的炕上躺下,接着再将布巾拿到外头浸井水回屋里敷上。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伏在炕边守着的涂天林睁开眸子,俯身在桃圆臉蛋啄了啄,接着又换了一轮布巾,之后便去灶屋做早饭。

    早饭做好后,他抬眼瞧了一眼天色,出门往后山走去。

    露水沾满了路边的翠蝴蝶,在花瓣里晶莹地流淌,露珠隱隱折射出渐亮的天光。

    涂天林穿过村尾到了后山,衣角拂过一大片忍冬和凤仙花,辗转过几片绿黄相接的野草丛荆棘,終于到了半山坡。

    他记得幹爹胡老大夫曾在这片地方采过一种唤作奴会的草药,該草具有泻热导滞,消疳杀虫,清热凉肝的功效。

    涂天林略一回忆,记起那奴会的形状,在四周打量一圈。

    找到了。

    他抬脚,正要朝那片奴会草走过去,恰在这时,另一头半人高的荆棘丛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草里有东西在快速靠近。

    涂天林侧头,黑沉眸子往那越来越快的事物一扫——

    *

    桃圆从鸟啼花香的清晨醒来,接着嗅到了一阵食物香气。

    “涂大哥这么早就做好早饭啦?”

    他揉揉眼睛,往四周一瞧,屋里并没有人影。

    随着身体晃动,他脸上的布巾滑落到炕上。

    涂大哥约莫是还在忙吧。

    桃圆思及此,拾起布巾打算去井边浸湿,这时,屋门被推开了。

    桃圆抬头瞧见来人,欢欣叫道:“涂大哥!”

    涂天林这会儿端着一个钵进来了,走过来一手按在他肩头,温声开口:“圆圆,躺下来。”

    桃圆依言躺好,抬头嗅了嗅他手里的钵,“涂大哥,这是什么呀,你早晨出去过啦?”

    那只钵里,已然是搗好的奴会,其间冒着绿色的汁液,黏糊糊的,嗅着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

    涂天林道:“嗯,去后山摘的奴会,敷在你脸上有缓解消除晒伤之效。”

    桃圆聞言,精神为之一振:“终于能涂药啦!”

    他乖乖躺好,涂天林便揭开他脖颈间的布巾,从他的脸部开始,沿着那些晒红的部位慢慢涂上绿色的汁液。

    桃圆只觉得冰冰凉凉的黏液糊在晒红的皮肤间,顿时觉得舒服极了。

    涂完药汁,桃圆这才注意到涂天林眼下隐约泛着一块乌青,不由一愣,“涂大哥,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

    劉嬸子一大早就搬了筐花生到村里大槐树,一头扎进了闲聊的人堆里。

    “你们可知道哇,昨日桃哥儿央求涂猎户教他洗衣裳,没想到他没学会,反倒是怂恿涂猎户玩儿起水来了。”

    谢春花搓着手里的麻绳,接过话头:“我瞧着桃哥儿倒是个勤快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将来他总能学会的嘛。”

    劉嬸子哼声:“勤快嘛倒是不假,就是太笨喽,洗个衣裳还要丈夫教,教还教不会,光顾着玩儿了,你说他还能会什么哦。”

    说着,劉嬸子忽然心生了一个主意,“你们说,桃哥儿这样什么都不会的,该不会連房事那些也一丁点儿都不清楚吧?”

    四周正聊得热闹的动静立即打住了,纷纷转头望着劉嬸子。

    王氏:“刘婶子这是做甚,幹嘛好好的忽然说起这个?”

    刘婶子却来劲了,手里的花生殼捏得嘎嘎作响,“哎,你们别说,咱们要不就叫上村里的姑娘哥儿,尤其是已经成了亲的,都去教一些桃哥儿实用的,保管他成亲能用得上。”

    大伙还没应声呢,这时村长的孙子狗蛋和柳家的大孙子过来了,两个小孩正举着两支草编成的蚂蚱在打闹,听到刘婶子等人在说桃圆,狗蛋嗒嗒嗒跑过来了。

    “刘婶子,桃哥儿不是哥儿,干活儿当然没有村里其他哥儿能干啦。”

    刘婶子一颗花生往狗蛋身上扔了过去,“你应该唤我为太奶,叫什么刘婶子。”

    “哎不对,你等等,你方才说什么不是哥儿?”

    狗蛋便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婶子的儿媳妇朝他挥着拳头,“狗蛋,你一个小屁孩瞎说什么呢?”

    狗蛋晃着手里的草蚂蚱,“昨日在溪边我瞧见啦,桃哥儿眼睑下边那颗哥儿痣都被刮走一半啦。”

    狗蛋用无比认真的神情说,“桃哥儿一定是和苏大哥家那条阿黄一样,阿黄有一半隔壁村卷毛狗的血脉,桃哥儿也一定只有一半哥儿的血脉,也难怪他比不得一般的哥儿能干啦。”

    稚子天真无心,但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村民们一时间面面相觑。

    这时,王氏转了转眼珠子,赶忙开口:“刘婶子,俺忽然觉着你提的主意不錯,咱们是该上门好好教教桃哥儿如何做好一个夫郎分内之事,这样也能幫涂猎户减轻担子是不?”

    刘婶子一把捏爆手里的花生殼,点头如搗蒜,“对对,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儿就上涂猎户家去!”

    “哎,你们现在手头没有急活儿要干的,一会儿到我家院子集合哇!”

    说罢,刘婶子扛起装着花生的箩筐火急火燎地走了。

    大伙相视一眼,不少人也赶忙回家放东西去了。

    若真如狗蛋所说,出了这么天大的事,谁不想凑热闹?

    *

    “村长媳妇,来都来了,你就别推脱了嘛,走走走,咱们去敲门。”

    涂家院子尽头的小路,一行人拥着村长媳妇往这边慢慢走来。

    村长媳妇被他们吵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連连摇头:“有你们这么胡闹的吗?真是聞所未闻,狗蛋的话你们听听就得了,还当真了……”

    刘婶子:“万一是真的呢?嗐,要不是真的,咱们就当做去给桃哥儿上一课也好嘛,否则凭他这副稀里糊涂的劲儿壳怎么把日子过好哟!”

    王氏也一旁煽风点火,“是呀,刘婶子说的没錯,咱们也是好心帮着涂猎户操劳嘛,这点儿准没错的。”

    说罢,一群人推着村长媳妇往涂家的篱笆院子去了。

    ……

    桃圆吃过早饭,晒伤的部位涂着一片绿油油的药草汁液,顺势就躺在了树荫的躺椅下。

    涂天林一边用蒲扇替他扇风,一边喂他吃在井底冰过的寒瓜。

    除却脸上的些微不适以外,一切都很舒服。

    只是,他嘴里还念叨着涂天林一夜没睡守着他的事,说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否则他就绝食抗议。

    涂天林勾唇望着少年念叨着快要睡着的模样,答应他:“好,下次绝不这样了。”

    “砰砰砰。”

    “涂猎户,在家吗?”

    这时,一群乌泱泱的村民在外边敲门,下一刻,大伙便瞧见了柚子树下的一幕。

    众人面面相觑时,刘婶子啧了一声:“这桃哥儿可真是个少爷做派,什么都不会,也不紧着时间学,倒让涂猎户伺候起他来了。”

    村长媳妇不赞成她这话:“村里谁不知道涂猎户宠桃哥儿,刘婶子你得管管那张嘴巴,人家这叫蜜里调油,恩爱有加。”

    刘婶子眼珠子转了转,和王氏打了个眼色,两人一人一边架起村长媳妇胳膊,“哎呀知道啦,涂猎户都过来开门喽,村长媳妇咱们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68章

    院门打开了。

    涂天林站在门后沉声打招呼:“早。”

    劉嬸子早就迫不及待挤进来了, 笑呵呵地领着大夥往里走,“涂猎户早啊,桃哥儿在哪呢?你们吃过早饭了哇?”

    村长媳妇见她这般无礼, 拉着她后领扯了扯, “劉嬸子。”

    劉嬸子尴尬地回头看一眼大夥,讪笑两声站到村长戏服后面。

    涂天林环視一圈,发现来的都是些姑娘哥儿, 明白他们是有事而来, 于是道:“大夥都过来喝茶, 坐下说吧。”

    他将人领到柚子树下的石桌,又搬来几张矮凳,然后去倒了茶。

    桃圓这会儿躺在躺椅上,看到劉嬸子几人,慢慢坐起身朝他们打招呼,“刘婶子,你们来啦。”

    大伙方才在篱笆墙外看不清,这会儿是瞧见了, 原来桃圓脸和身上都涂着绿油油的汁液,看样子已经凝固了。

    刘婶子率先上前拿起桃圓的手上下打量,“哎哟, 桃哥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弄得到处都绿呱呱的,这是药草么?”

    桃圓:“刘婶子,我昨日在溪边玩水晒傷了, 浑身都是晒斑呢, 今晨涂大哥摘了草药给我敷上啦。”

    “哎呀, 晒傷?”

    “嘶, 这皮肤着实娇嫩呀,到溪边玩一会儿就晒伤啦?”

    后边谢春花忙着关心地问:“桃哥儿,你这情形还晒得挺严重的,没事吧?”

    桃圆摆摆手:“没事呀,涂大哥照顾了我一夜,一大早还去采药草替我敷药,估摸着过几天就恢复啦。”

    原本是他一句无心之言,刘婶子听着却不滿意了,“什么?你什么活儿都不会做,还要劳累涂猎户照顾你,这像什么话?”

    王氏不敢得罪涂天林,见刘婶子领头,便也跟着附和:“嗯嗯,刘婶子说的没错。”

    桃圆一时间答不上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头,涂天林倒了最后一杯茶递给荣哥儿,听到刘婶子的话神色明显露出不悦。

    村长媳妇见状,連忙出声缓和气氛:“涂猎户,是这样的——”

    刘婶子却在这会儿又抢过话头,大嗓门盖过了村长媳妇:“涂猎户,狗蛋那孩子方才说昨日在溪边瞧见桃哥儿的哥儿痣被溪水衝走了一半,俺们也是关心桃哥儿嘛,这不都过来看看他。”

    王氏:“是啊是啊,哥儿痣掉了那可是大事,桃哥儿没有受伤吧?这掉了可该怎么办呐,要不要寻个大夫瞧瞧哇?”

    说话间,大伙的視线早已落到桃圆左眼眼睑下方的位置。

    只是那里早已涂滿绿油油的奴会汁液,此时看得并不分明。

    桃圆闻言,下意识和涂天林相视一眼。

    两人还未说什么,刘婶子忽然衝上前,她手里捏着一块帕子,趁桃圆没防备,装作故意向前跌倒,手里的帕子“哗啦”一下掃向桃圆的脸颊。

    村长媳妇等人紛紛惊呼:“桃哥儿!”

    “刘婶子!”

    涂天林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刘婶子手臂。

    然而还是晚了,刘婶子的手帕刮下了桃圆脸上一点点凝固的绿色汁液。

    大伙定睛一看,只见桃圆眼睑下方那顆哥儿痣正好端端地在那呢,简直是完好无损,哪有什么“被刮了一半”的样子?

    刘婶子在涂天林搀扶下慌忙站起来,連連道歉:“哎哟对不住啊桃哥儿,我也是着急关心你,不小心脚底打滑这才——”

    “哎,你的脸没事吧,没碰到吧,哟哟,这眼睛是不是被我刮蹭到了哇?”

    涂天林也沉声问:“圆圆,疼不疼?”

    桃哥儿手摸着眼睑下方,搖搖头:“只是草药被刮走了一丁点儿,并没有不适之处。”

    刘婶子松了口气,砰砰砰拍着胸脯,“那就好,若是今日伤着桃哥儿,我的罪过可就大喽。”

    荣哥儿在后边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咕哝着:“刘婶子这不就是故意的的嘛,演的跟真的似的,”

    而这边,桃圆再次偷偷瞥了一眼涂天林。

    两人眼前不约而同浮现出昨日的場景来。

    昨日桃圆一回到家,照铜镜时便注意到眼睑下方的哥儿痣被溪水刮走了一半。

    “涂大哥,这哥儿痣玩个水也能被刮走,太危险啦,我使一个术法讓哥儿痣永远长在眼睛下方吧。”

    此前,桃圆只是捏了一块小泥点安在眼睑处,只当能混过去便好。

    幸好昨日他使了法术将哥儿痣牢牢长在眼睛下方了。

    这不,今日刘婶子等人就巴巴地过来了,好险好险!

    桃圆正暗自庆幸着,村长媳妇这时过来把刘婶子扯到后边,神色有些不快,“刘婶子,你说你平日大嘴巴也就算了,手脚还不稳重,桃哥儿同涂猎户马上就要成亲了,要是出个好歹你讓我们向他们俩交代?”

    刘婶子爽快地承认错误:“是是是,是我老婆子的错,我向桃哥儿和涂猎户赔不是!”

    王氏这会儿目不转睛盯着桃圆那顆哥儿痣,小声对身边的柳清嘀咕:“真是可惜了,若他不是哥儿,你还能有機会嫁给涂猎户。”

    柳清皱起眉:“娘,你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如今不喜欢涂大哥了,您别老是在那自作主张,否则到时我死活不嫁小心丢了您的脸!”

    王氏目瞪口呆瞧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被怼得说不出话。

    之前那个乖顺、对老娘言听计从的儿子今日怎么忽然鬧了脾气?

    而村长媳妇看不下去刘婶子胡来,呵斥了几句,让她站到后面休要捣乱。

    “桃哥儿,涂猎户,真是不好意思。”

    村长媳妇满脸歉意,“狗蛋年纪小看错了,是无心的,刘婶子也是好心,还望你们不要怪罪。”

    桃圆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我知道大伙是关心我,不会怪大家的。”

    村长媳妇擦了擦额头的汗,点点头,“桃哥儿真是个心善的,我先谢谢你啦。”

    说罢,她拉着涂天林到一旁,悄声对他说:“涂猎户,我知你宠桃哥儿,家务事那些我是不插手的,不过今日我们前来也是有重要事要教桃哥儿的。”

    “你们二人双亲都不在了,成亲后房事也很重要,若是没人教桃哥儿,届时受伤或是鬧笑话就不好了。”

    涂天林听了,一想也是。

    女子或是哥儿在出嫁前,总有家人会教给他们这些房中之事。

    然而桃哥儿原本是没機会体验到这些的。

    如今村长媳妇说要教给他这些知识,涂天林不禁感激地冲村长媳妇抱拳,“嫂子,多谢你了。”

    “不过——”

    涂天林掃了一眼刘婶子、王氏几人,又道:“不过,此事还须得劳烦嫂子把关,刘婶子她们……”

    他话未说完,村长媳妇已经明白了,连忙应承:“涂猎户放心,我会看着不让她们乱说话的。”

    “至于那些劳什子家务事,你若是不想让她们再说闲话——”

    村长媳妇凑过去悄声嘱咐了几句。

    涂天林听完,颇为感激:“多谢嫂子的主意。”

    两人说罢,涂天林来到桃圆身边,俯身对他说了些什么。

    桃圆“嗯嗯”点头,“好呀,那我先谢谢嫂子他们啦。”

    村长媳妇让他别客气,而后领着刘婶子几个在石桌边坐下。

    涂天林则去院子那头砍柴去了。

    村长媳妇叮嘱柳清、荣哥儿还有谢春花几个尚未出嫁的姑娘哥儿到那边玩儿去。

    桃圆不由好奇:“嫂子,为什么涂大哥和柳哥儿他们不能一块听呀?”

    刘婶子:“柳哥儿他们尚未嫁人,到时候许人家了俺们自然会教他们的。”

    村长媳妇微笑:“这些事儿啊是专门教给待嫁的哥儿姑娘的,涂猎户不必知道。”

    桃圆越发疑惑了:“为何?”

    刘婶子仰头喝干一杯茶,絮絮叨叨道:“因为你得伺候好丈夫,丈夫就是你的天、家里的顶梁柱,俺们就是教给你如何伺候好他的哇。”

    王氏:“比方说,倘若刘婶子现在就是涂猎户,丈夫的茶杯空了你得倒茶。”

    王氏看了一眼还坐着不动的桃圆,“还愣着干什么,倒茶呀。”

    “哦,”桃圆眨了眨眼,慢吞吞拿过茶壶给刘婶子倒茶。

    王氏却道:“桃哥儿,你太懒散啦,伺候男人一定要积极勤快,切不能偷懒,知道么?”

    村长媳妇这时咳了一声,“刘婶子,王氏,桃哥儿的情况和旁人不同,你们注意点儿措辞。”

    刘婶子眉毛一扬:“王氏说的没错呀,伺候男人可不就是做媳妇的天职。”

    村长媳妇还要再告诫她们,这时,桃圆慢吞吞地开口了。

    “刘婶子,王大姐,可是……我与涂大哥相爱的话,我自然会为他做这些小事。”

    刘婶子一听不同意了:“桃哥儿,这你就不对啦,只要是嫁到别人家,甭管什么爱不爱的,你就得伺候丈夫,这就是媳妇儿的天职呀。”

    桃圆摇摇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不过你们的语气令我有些不快。尤其是王大姐。”

    王氏被点了名,当場怔住。

    “你们明知道涂大哥宠我,现在却对我咄咄逼人,同我说这些,我很不高兴。”

    这下,连刘婶子也愣了愣,紧跟着连忙道:“呃,桃哥儿莫怪,我们只是担心你伺候不好涂猎户,毕竟家和万事兴嘛,丈夫高兴了,整个家的日子也就越过越好啦。”

    桃圆:“多谢刘婶子,我爱涂大哥,自然会主动学我该学的。”

    少年语气第一次表现得有些生硬,神色冷漠,与以往村民们看到的阳光活泼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69章

    村长媳婦, 王氏也愕然了。

    谁人都知塗猎户身边的漂亮哥儿永远都是活泼明媚和颜悦色,何时见过他脸上露出过这般神情?

    而劉婶子也想不到在教育哥儿这个环节时,破天荒头一遭遇到了敢顶撞她的哥儿。

    劉婶子气得当场就要长出胡须了, 指甲盖儿一抖一抖, 想训人,但这是别人家的地盘,而塗猎户又是出了名的宠夫郎, 她不好造次。

    而桃圆到了这时依旧丝毫不退讓, 目光与劉婶子平静对视。

    村长媳婦见气氛僵持, 连忙出来做和事佬。

    “劉婶子,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乱说话,你看看你怎么就是管不住嘴巴,哎!”

    刘婶子憋红了一张脸,郁闷極了:“村长媳婦,你讓王氏评评理,这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婚前训话吗,当年俺们老娘和嫁出去了的姐姐也是和俺们这么说的, 我哪里有说错啦?”

    王氏也颇为委屈,“是啊,刘婶子说的没错哇。”

    村长媳婦揉了揉太阳穴, 有些头疼。

    “你们啊你们, 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啦是吧?”

    “好啦,接下来的事就由我向桃哥儿,你们都到那边吃茶去, 去吧。”

    刘婶子胸口堵着一口气, 憋闷的瞪了一眼桃圆, 甩着帕子扭头就走, 活像一只斗败了不肯认输的公鸡。

    王氏也跟在她后面小跑着走了。

    村长媳妇叹了口气,看向桃圆,露出个笑容来:“桃哥儿,你可真是个勇敢又直率的好哥儿,你方才做得很好。刘婶子被你数落了之后啊,以后便不会再自讨没趣啦。”

    桃圆绷緊的下颌线条松了松,下一刻一如之前一般展开纯真的笑颜:“嫂子对我真好,我知道啦,都听你的!”

    “哎哟,嘴真甜!”

    村长媳妇瞧着这么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当真是爱不释手,要是她的孙子狗蛋也这般可爱就好了,只可惜这你猴子成日不是捅蜂窝就是玩泥巴,脏兮兮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夸完了桃圆,村长媳妇敛了笑意,道:“好啦,刘婶子她们那一套我就不说啦,咱们就拣最緊要的房事教你吧。”

    “桃哥儿,你之前可曾破过身子,有无经验呀?”

    桃圆眨着纤长浓密的羽睫,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嫂子,什么叫破了身子呀?”

    ……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刘婶子一夥人茶水喝了,米糕吃了,村长媳妇的教导也结束了。

    她领着一群人来到塗天林跟前,道:“多谢塗猎户招待,咱们今个儿就先走啦。”

    涂猎户沉声道:“多谢嫂子,对了,请大夥稍等。”

    说罢,他放下斧头进了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籃子出来,在众人注视下交给刘婶子。

    “刘婶子,那日打猎下山我碰到老刘头拾柴火,听说你儿媳妇有了身孕,这是一点红糖和鸡蛋,还有我做好的肉幹。”

    刘婶子方才还趁着村长媳妇同桃圆说话时和一帮子人数落桃圆的不是呢,这会儿收到一大籃子的吃食,脸上的笑容收不住了,先是惊喜,接着又尴尬地接过篮子,悻悻地偷瞄一眼桃圆。

    “涂猎户真是太客气啦,这、这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哇。”

    村长媳妇笑眯眯道:“涂猎户就是熱心肠,村里哪户人家没受过他照拂?刘婶子你要是不收,这篮子鸡蛋我可就花钱向涂猎户买了啊,这应当是涂猎户在山里捡到的野鸡蛋吧?”

    “是。”

    “哎呀,那可是大补的东西,刘婶子,你快给我吧,多少钱一个?我买十个!”

    眼看村长媳妇要抢篮子,刘婶子把篮子往怀里一揽,护鸡崽似的牢牢把着,嚷嚷道:“你们想得美,这是涂猎户给我儿媳妇的,我可不能胡乱做主让给你们!”

    四周大夥纷纷笑了。

    村长媳妇:“好啦,咱们别耽误涂猎户幹活儿啦,桃哥儿也还要換药休息呢。”

    于是大伙纷纷告辞一块出了院子。

    村长媳妇拉着涂天林到一旁,笑着低声道:“涂猎户,你真是娶了个好哥儿啊,这性子我喜欢。”

    说罢,她追上大伙也走了。

    涂天林望向柚子树下正埋头喝茶的桃圆,走了过去。

    小家伙也不知在做什么,喝个茶脑袋都快埋到茶杯里了,露出的脖子和耳根也是红彤彤的,杵在那里跟一只躲在草里的兔子似的。

    可可爱爱。

    只是他相较于平日安静得过于异常了。

    分明涂天林的脚步声很明显。

    “圆圆。”

    涂天林过去坐下,捞起还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的少年将他抱着坐到腿上。

    桃圆脸蛋和脖子依旧糊着草药黏液,脸上红彤彤和绿油油混合在一处,莫名的滑稽又可爱。

    “怎么了?”涂天林察觉到不对劲,担忧地问。

    桃圆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没、没什么,涂大哥,我身上的药是不是该換啦?”

    涂天林却捞起他下颌,轻轻捏着固定了,令少年仰起下巴同他对视。

    桃圆目光却有些躲闪,不知为何就是不去看他。

    “圆圆,怎么了?”涂天林温声问。

    他视线触及桃圆泛粉的肌肤,记起方才村长媳妇同他谈话的内容,心下大约明白了几分。

    桃圆这会儿正暗自懊恼呢,眼睛不知为何就是从男人的某处地方挪不开。

    都怪他好奇心太过旺盛,方才村长媳妇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他还一派天真追问了许多細节。

    在得知夫郎成婚要同夫君行房时,他还好奇地问为何涂大哥裤子上会搭起一座小屋子?

    才问完,村长媳妇就乐呵个不停,同他解释了一大堆。

    总之谈话结束后,桃圆脑海里不停循环村长媳妇的话……

    视线也根本管不住,老是往某一处瞟。

    “好看么?”

    一道低沉带着温熱呼吸喷洒的嗓音传来。

    桃圆身体莫名发颤跟着抖了抖,一股热流仿佛冲刷岩石的海浪贯穿全身。

    汹涌且莫名令人颤栗。

    这种反应,涂天林在親吻桃圆情到深处时,时常在少年身上看到。

    涂天林约莫是明白了什么,捉起他茭白的手腕,轻轻印下一吻,“圆圆莫怕。”

    桃圆这才如梦初醒,蓦地抬头望向男人,紧接着整张脸如同熟透了捣烂的果浆似的,下意识就是出声反驳。

    “我、我没怕。”

    实际上,具体怕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但身体本能地被激起一阵興奮和恐惧。

    恐惧是淡的,興奮是浓厚的。

    涂天林瞧着少年羞红的脸被一团团绿色汁液掩盖,原本暧昧旖旎的氛围顿时被打破,不禁失笑。

    “现在不方便親你,待你好了再说。”

    桃圆一听急了,“那不行的。”

    话音才落,涂天林已经俯身在他唇角親了亲。

    “这样夠么?”

    “不夠。”

    “那可该如何是好?”

    “我……我以后再也不让自己晒伤了,这样就能同涂大哥亲亲啦。”

    “圆圆真贴心。”

    桃圆眼里肉眼可见浮现一抹愉悦,抱着涂天林的脖子,小心翼翼不让脸上的汁液碰到他,然后“啵唧”一声响亮地亲了一口。

    无论方才气氛有多令人心动血液狂涌,但桃圆晒伤还未痊愈,自然也就不能再进一步。

    少年懊悔得暗自发誓,再也不要受伤生病,多耽误他和涂大哥做快乐的事呀!

    ……

    換过药之后,白溪镇那家铺子送来了新衣柜。

    几个伙子帮忙把衣柜搬进屋子便拉着车离开了。

    桃圆好奇地站在柜子前,问:“涂大哥,那之前藏银票的窟窿是不是就没办法从柜子里打开啦?”

    涂天林笑了笑:“无事,我今日会在新柜子上打一个洞,保管和之前一样,毫无痕迹。”

    于是,一整日,涂天林在屋里忙碌,桃圆便在旁时不时问他渴不渴,饿不饿,顺手递个工具。

    到了快薄暮时分,桃圆身上的药已经换过了四次。

    每一次换药,都得一点点将他身上的绿色药汁黏液洗淨,再重新捣烂奴会重新敷药。

    这种换药过程極其繁琐,桃圆光是瞧着都觉得麻烦,但所幸涂天林极有耐心,否则也不会一天能换上四次药。

    到了夜里快睡之前,又换了第五次药。

    就着橘黄的烛火,涂天林瞧着桃圆的晒伤似乎平复了大半,那一道道蜿蜒的晒斑已经淡化不少。

    就连涂天林也惊讶于桃圆恢复的迅速,指尖抚摸过他脸颊的红斑,道:“或许明日再换两次药,晒伤便能痊愈了。”

    桃圆欢欣雀跃不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好!”

    “等我痊愈了就能和涂大哥亲亲啦!”

    虽然知道少年从不掩饰他的直白,但涂天林每次听到依旧心潮涌动,想抱着少年狠狠蹂躏那双绯色丰润的唇。

    男人低笑出声,手指抚过桃圆的后脖颈,細细摩挲一遍。

    “来日方长。”

    “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尽快把伤养好。”

    桃圆蹭蹭他的肩,扬起光线投射下明亮的脸庞。

    “嗯!”

    约莫半个时辰,将身上的敷的草药黏液洗淨,桃圆欢欢喜喜抱着涂天林上炕歇下了。

    村长媳妇的教导令他无比害怕又兴奋。

    尽管教的时候他听得明明白白,可还是不清楚实践时该是怎样的一种风光?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70章

    另一头, 村长媳婦在回去后,村长很快得知了一大帮子人上门“说教”桃圓的事。

    彼时村长正在院子里叮嘱儿子要看着点狗蛋,别讓他整天和那个皮猴儿满村子瞎跑。

    这会儿看到媳婦回来, 袁村长不由迎了过来, 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

    “你怎么回事哇,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为难桃哥儿,人家涂猎户平时对咱们不错, 你怎么能忘恩负义, 关键时候这样子哇?”

    村长媳婦懵了:“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涂猎户家?”

    村长哼了一声:“狗蛋都告诉我啦, 你都是当奶奶的人啦,还这么不稳重,居然领着劉嬸子那帮子人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劉嬸子那张嘴谁都不放过刺上几句,桃哥儿怎么受得住嘛?”

    村长媳婦叫张桂,村长叫袁福。

    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下一刻,张桂忽然用力捏住袁福的耳朵, 脸拉长了凶巴巴衝他喊:“劉嬸子嘴臭我知道,我也后悔带他去了,不过你放心, 桃哥儿可生猛着呢, 直接把劉嬸子给怼啦!我还给涂猎户出主意来着呢,以后刘婶子就不会再念叨着讓涂猎户教桃哥儿操持家務之事啦。”

    “哎呦呦你轻点儿媳妇,耳朵要揪掉啦!”

    袁福伸手去扒拉媳妇的手, 但是不知怎么的力气就是够不上媳妇的, 哎呦呦的叫个不停。

    张桂气笑了:“俺是后悔讓刘婶子去了, 不过我也没让她说几句就打发她到一边儿喝茶去啦。”

    “我有没有分寸你还不知道吗?”

    “你放心吧, 回头我还要再说刘婶子几句的。”

    袁福:“行行行,媳妇你先松手哇,我耳朵都要掉啦。”

    张桂这才放开丈夫的耳朵,哼了一声,“总之你就别担心了哇,桃哥儿可是个大度的,又是明朗的性子,他怼完人家转头就能衝人家笑呢,不记仇,他啊就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我看刘婶子日后也不敢再怼他喽。”

    袁福点点头,不由看向儿子那头的狗蛋,操起一把鸡毛掸子就喊:“蛋儿啊,你过来!”

    狗蛋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要挨揍,吱哇乱叫往親爹屁股后头躲,“爷爷要揍我,嗚嗚呜!”

    袁福:“你个臭小子,非得乱说什么桃哥儿的痣掉了一半,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狗蛋一边逃一边躲,“我没看错呀,我说的是真的!”

    “还真的,我晚上给你炒一顿竹笋炒肉要不要?”

    袁福的儿子袁贵笑道:“爹,娘,小孩子看错在所难免,你们就别闹啦。”

    张桂倒了碗水递给过去,“阿福,喝口水再打,别渴着了。”

    “媳妇,得嘞,我听你的!”

    ……

    村长家那边鸡飞狗跳暂且不论,涂天林对桃圓在新婚洞房一事上抱着躍躍欲试的态度,除了好笑还是好笑。

    小家伙显然还不太清楚房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罷了,且不急着说,成親那日一切便知晓了。

    继柜子送来后,其他新家具陆陆续续送到了涂家。

    村民们每日瞧着新鲜事儿一般看着不停有板车流水般往涂家院子走。

    过了几天,不知怎的,涂家的灶屋忽然起了火,

    火势蔓延而出时,浓黑的煙直冲村子上方,很快,村里人都瞧见了,惊愕得面面相觑。

    袁福第一时间看到,立即带人拿着水桶往涂家赶。

    “这煙不是平日煮飯的烟火,一定是失火了!”

    “可是涂猎户家,快快,都跟我走!”

    待到大伙提着水桶赶到时,恰好看到涂天林在忙碌着给失火的灶屋潑水。

    而那个漂亮的桃哥儿正惊慌失措地揪着涂天林的衣角,眼泪汪汪地说:“涂大哥,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给你煎一个蛋,没想到把屋子点着了,这下我们没有灶屋可以煮飯啦,怎么办呀?”

    涂天林轻柔地捏了捏他脸颊,温声安慰少年:“这灶屋早就旧了,正好趁着成亲重新搭一间新的,不哭。”

    桃圓啜泣着仰头看他:“那、那会不会太麻烦,太辛苦涂大哥呀?”

    “怎么会?”

    “我最喜欢做木工活儿了,圓圆愿不愿意给我打下手,咱们重新搭一个灶屋。”

    “愿意!太好啦,我们就要有新的灶屋啦!”

    大伙看到这都不由暗暗捏一把汗。

    这都把屋子点着了,涂猎户还在那儿含情脉脉安慰桃哥儿。

    鐵柱他爹看的着急,大叫出声:“涂猎户,俺们来帮你灭火啦!”

    袁福村长扬声喊:“来来,大伙都潑水灭火,别耽搁了!”

    就快抱在一起的两人立即分开,涂天林沉声道:“多谢大伙了。”

    谢大脚:“行啦你们都快抱一起啦,赶紧的先灭火吧!”

    说罷,大伙提着水盆水桶纷纷往院子里冲。

    刘婶子经过桃圆时冲他啧了一声:“这倒霉孩子,还愣着干什么,别哭了,快灭火!”

    于是乎,一帮子手忙脚乱地泼水灭火,在灶屋的火势蔓延到正屋时,终于把火扑灭了。

    大伙擦着额头的汗,瞧着灶屋被燒塌了只剩一半,连着灶屋的柴房也全都塌了,突突跳的心头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袁福村长哎呦唉哟地叫着,心疼极了,“涂猎户,你们这还没成亲呢,家里的房子先被燒了,这可真是……”

    鐵柱爹:“涂猎户,你这打算怎么办喏?”

    桃圆苦着一张脸从涂天林身后钻出来:“都是我不好,本想学着给涂大哥煮早饭,没想到居然点着了屋子。”

    张桂:“桃哥儿,这不怪你,你也是好心嘛。”

    说罢,张桂瞥了一眼刘婶子,语气埋怨:“都是刘婶子,闹嚷着要桃哥儿学什么家務活儿,看看把桃哥儿急坏了,这人一急啊就容易出错,这不,差点酿成大错了呀。”

    柳清:“涂大哥,桃哥儿,你们没事吧,可有受伤?”

    桃圆摇摇头:“没事的,我们都没受伤。”

    苏谷:“涂大哥,不如就正好趁着成亲之前把灶屋和柴房拆了重新盖吧。”

    田汉子:“我看干脆请一队泥瓦匠,把整个屋子都重新盖了吧,多喜庆啊。”

    榮二:“下个月初八就成亲啦,来得及么?”

    袁福村长:“来得及,咱们村每户人家搭把手,赶在下月初八之前一定能把房子建成。”

    涂天林沉声开口:“多谢大伙好意,不过我并不打算盖新房,只重新搭好灶屋,再把柴房修一番便好了。”

    这是他之前便同桃圆商量好的,保持老屋子原有的模样,横竖房子也没破,再者这里还有和胡老大夫的回忆呢。

    大伙听涂天林这么一说都纷纷惊讶了,“涂猎户,你不再考虑考虑啦?”

    “嗯,承蒙大伙的好意,我们夫夫二人心领了。”

    袁福:“既然涂猎户坚持,那俺们也不劝啦。”

    “不过今日这一片狼藉的,你总该让我们帮忙收拾收拾吧。”

    田汉子:“是啊涂猎户,这你可不能拒绝我们啦。”

    涂天林点点头:“那就劳烦大伙了。”

    接下来,村民们便热火朝天帮忙收拾起来。

    桃圆也忙着去烧水,给人倒茶。

    但是在烧火的过程中,他不小心又把茶壶打翻了,差点没浇到自己,把热水溅到苏谷身上。

    本就闹哄哄的院子顿时更加热闹了。

    榮二:“桃哥儿,我看你还是去一旁歇着吧,今日你也受惊了,就别忙活啦。”

    涂天林于是扶着桃圆柚子树底下歇息,温声问他可有烫到。

    桃圆摇摇头:“涂大哥,我是不是好笨呀?”

    刘婶子在那边的人群里听到,刚要说什么,张桂及时踩了她一脚。

    刘婶子哎哟怪叫一声,不说话了。

    接下来,谁家不需要干活儿的,就留下一两个人帮忙涂家搭盖灶屋,其余的该去干活就去干活。

    有了村民的帮忙,一整日下来,灶屋和柴房竟也快搭建和修完成了。

    大伙约定好明日再来帮忙收尾。

    结果没想到第二日,桃圆失手打翻了一罐油,整个人四仰八叉摔倒在地,差点没摔成狗吃屎。

    涂天林闻声赶来,及时将人扶了起来。

    荣二:“桃哥儿!”

    铁柱:“桃哥儿,这里若是有火,整个院子可就都烧起来啦。”

    桃圆连忙站直了身体,接着慌慌张张不停鞠躬:“对不住,对不住,我太笨了!”

    原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了。

    没想到隔天,桃圆切菜时失手将刀子落到地上,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凹坑。

    又过了一日,清水村的村民又听说,涂家的哥儿争着要帮忙洗衣,把好几件衣服捶出了大破洞,还把洗衣槌掉进溪水里飘走了。

    村长媳妇张桂知道后,在大槐树下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桃哥儿是听劝了,你们瞧多勤快呀,但是这手脚属实是笨了些。”

    “听说他力气倒是蛮大的,就这手脚跟打了结似的,哎,不行,我得去提醒涂猎户,可不能再让桃哥儿胡乱帮忙了,指不定明日就把整个屋子都烧了呀!”

    张桂说着,匆匆忙忙告辞走了。

    余下的众人纷纷瞥向在剥花生的刘婶子。

    刘婶子整张脸都憋红了,手劲一下比一下大,把花生壳捏得噼里啪啦作响。

    从那以后,刘婶子再也没提过让桃哥儿学习操持家务事的话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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