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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攻略24%

    黎渐第二天是在城外的小屋里醒来的。一睁眼, 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宣朗。

    “仙长,你醒了?”

    察觉他醒来,宣朗赶忙伸手将他扶起坐着, 又细心的端上一杯茶。

    房间里熟悉的陈设让黎渐有些恍惚,这次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昨晚是在长乐坊里跟恶颜女妖对战的, 可惜他中了女妖的迷烟, 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眼看着就要被女妖夺走修为,这时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出现……

    好像是有人出手救了他。

    “昨夜是你带我回来的?”黎渐问。

    宣朗立在一旁, 垂眼,点头:“嗯。”

    “那你可知道, 昨夜从女妖手下救了我的人是谁?”他又问。

    黎渐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容, 只依稀记得他俩都包裹在一团黑气里,那人只身闯入, 将他拉了出来。

    朦胧中是一股让人很安心, 很熟悉的感觉, 可他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遇到过。

    宣朗顿了一下, 抬眼打量着黎渐的神色,见他并无怀疑,摇摇头:“不知。”

    许是觉得这么说还不足以让黎渐相信,他又解释了一句:“昨晚我赶到的时候, 房间里只有仙长一人, 外面也并无异样, 所以不知道是谁。我见仙长吐血晕倒,就把你带回来了。”

    “那这么说,恶颜女妖已经被除了?”黎渐喝着茶,喃喃自语。

    他还有点不太确定, 毕竟没有亲眼看着恶颜女妖消失,恐怕她再卷土重来,会为祸更多人。

    两人正说着话,院外梁秀才急切的声音传来,扬声喊着:“黎仙长,黎仙长在家吗?”

    黎渐随手披了件外衫,跟着宣朗走出去。

    一见黎渐出来,梁秀才两步并做一步小跑上前,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大口喘着粗气。

    黎渐还在斯条慢理地系着外衫的扣子,递了个眼神,宣朗顺手给梁秀才倒了杯茶,示意他慢点喝。

    “黎仙长,大消息。”

    他猛地吞了口茶水,长呼一口气,“昨儿半夜长乐坊的花魁秋水失踪了,花妈妈一早四处找人,半天了还没找到,都快把浔阳城给翻过来了。”

    这事儿还是梁秀才一早经过长乐坊门口的时候知道的,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传遍了半个浔阳城。

    老鸨半夜就发现人没了,本是有人出了大价钱想让秋水姑娘来一曲,老鸨虽知道秋水一定不肯,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毕竟那么多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结果一敲门,发现人不在房间,她又赶紧支人去找,可翻遍了长乐坊上下,也没见个踪影。

    老鸨不信这个邪,自己还在门口守着呢,不可能有姑娘敢往外跑。

    本是打算半夜就派小厮出门去找,但那么多客人还在呢,为免惊动大家,她就只好作罢了,只等天亮了再去捉人。

    进长乐坊里的姑娘全是签了卖身契的,就算是人没了,也该经过老鸨的手,不能平白无故消失,先前那么多姑娘消失老鸨都没着急,便知道只有今儿的秋水姑娘她是不知情的。

    黎渐偏头看向宣朗,两人对视一眼,立时便清楚了。

    他们自然是知道秋水就是恶颜女妖,女妖昨夜被除,花魁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连带着女妖控制老鸨的术法也一并失效。于是乎才有了老鸨不知情,但人却没了的情况。

    梁秀才打量着两人的神色,见他们并无反应,心下就确定了。

    “我一听见这消息,就想着会不会跟您二位有关系,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黎渐点头:“如你所见,秋水就是你要找的夺人皮相的妖怪,她先前是控制了花妈妈,才能让那些姑娘凭空消失,而又无人知晓的。”

    “就是说……”梁秀才吞了吞口水,“那妖怪已经被除掉了?”

    红绣大仇得报了?

    梁秀才殷切的目光看向两人,黎渐没说话,宣朗却替他开了口:“是,昨夜黎仙长只身犯险,已经将女妖除灭,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你大可以放心。”

    闻言,黎渐禁不住看向宣朗,察觉他的目光坚定,黎渐笑了笑。

    宣朗说的那样肯定,梁秀才瞬间放下心来,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干脆“噗通”一声跪地,拜谢黎渐的恩情。

    在此之前,他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替红绣报仇。

    “妖怪是除掉了,可……红绣却再也回不来了。”高兴之余,梁秀才又更失落了几分。

    于他而言,红绣是一切。

    伴他读书,为他开解,连他考学前的生活也一同照顾了,如果没有红绣,就没有如今的梁秀才。

    红绣的离开对他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先前他就是靠着要替红绣报仇的念头,才强撑着活了下来,如今却是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黎渐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就更该连同她的那一份,我想红绣姑娘也不愿看见你为她颓废的样子。”

    恶颜女妖说,男人都是薄幸的,只因一张好看的面容就能爱得死去活来,腻了就抛弃,再去寻找更喜欢的。

    她这辈子从未真正感受过情爱,也从未真心待过旁人,自然是不会理解凡人歌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什么含义。

    “放心,我明白的,我一定不会再继续颓废下去。”

    他知道黎渐的意思,也明白红绣对他的期许,他们曾经约好的,待他考中进士,一定要将红绣赎出来,娶她做自己的进士夫人。

    梁秀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说:“红绣生前最想看见的,就是我进京赶考,及第登科,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我一定要拿个好成绩回来,绝不让她失望。”

    待梁秀才离开后,系统久违的再次发出声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攻略进度+1,并意外获得恶颜女妖特制迷烟。】

    【友情提示,此款迷烟不仅可以麻醉感官和神经,连意识也可以掌控哦。若对方是个有情人,吸入迷烟,宿主便会在对方眼中幻化成心上人的模样,时效仅有一个时辰,还请宿主谨慎使用。】

    说话的自然不是系统301,而是触发任务的机器人,客服中的客服。

    黎渐也不在意,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天被这个破系统忽视了。

    不过系统送的这个奖励他倒是挺感兴趣的,黎渐中招的时候就觉得厉害,只要吸入一点,任凭他修为多深厚,都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开控制,只能任人宰割。

    况且刚刚系统还说,若对方有心上人,他还可以化作对方心上人的模样。这么说来,他不就可以用在宣朗身上,看看自己的攻略成果如何了嘛。

    千年女妖的修为炼制而成,果真是个好宝贝。

    长乐坊里终归还是没能找到秋水,哪怕老鸨背地里手眼通天,将整个浔阳城翻了个遍,也摸不到一点边角,秋水消失一事就成了个悬案。

    过后的几天,听说长乐坊里又出了个新花魁,名字叫什么,黎渐听了一次就忘了,着实想不起来。

    他不在意,属实是因为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

    黎渐掐指算着日子,约摸快到东麓山仙君下凡的日子了。

    他还在想着,到时候东麓山的仙君会钦点宣朗上山的吧,以他的资质,进入乘云宗应该没多大问题,不需要他做点别的准备。

    这几日浔阳城中各家宴请的筵席倒是越来越多,一个劲的广撒网,生怕漏了哪家有可能的没巴结上。

    这些名门世家,钱倒是多,就是眼光不咋地,东请西请的怕漏了人,就是没算到还有宣朗这么个最有机会进仙门的。

    要知道不管哪家公子随仙君进了仙门,都是一件极光荣的事,也算得上他们在仙门中的人脉了,往后若有点什么要紧事,也能说上两句话,总归是有用的。

    凡人嘛,就喜欢搞这套。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旦进入仙门,就相当于与凡尘了结了,仙门说不定几十年都不会下山,凡人也永远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哪怕是至亲的人,也等同于天涯永隔了。所以算计那些,并没有什么用。

    黎渐还曾听闻,乘云宗多年前有个前辈便是如此,只因他一心向道,天赋卓绝,进入乘云宗后便与世隔绝。以至于凡间的亲人病重离世,他的亲弟弟差人求到了山门,他也未曾下山救人,见上最后一面。

    听说,他的弟弟至今都还因此事记恨,觉得他明明有能力出手相救,却眼睁睁看着亲人病逝,连过问一句都没有,不配做仙门的人。

    再之后的事情,黎渐就不知道了。

    正算着,院外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近,黎渐抬眼看去,小厮便立时定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那人踌躇着开口:“请问,是黎渐黎仙长吗?”

    黎渐看他穿的家丁的衣服有些眼熟,便好声好气的问:“何事?”

    小厮一听黎渐应声,连忙赔笑道:“我是浔阳赵家的,我家老爷明儿大寿,在府上设宴,我家大公子特意让我来邀请黎渐仙长一道参加筵席。”

    他顿了顿,怀里的信纸捏得有些褶皱,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递上前:“这是我家老爷的请帖。”

    听齐家的人说,这位黎渐仙长会打人,不知道会不会莫名其妙就把他打一顿。

    赵家大公子,赵成玉?

    黎渐一手撑着头,一只手去拨弄碟子里的糕点,泼墨的长发滑落在肩膀上,似乎并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

    他跟赵家一向没什么往来,除了宋执渊和齐家,他跟其他人都不太熟,旁人都没来请他,怎的赵家会亲自上门邀请他参加?

    “你确定是来邀请我的?”

    小厮迟疑着说:“确定是黎渐仙长没错。”

    小厮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人,虽然那人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像是从仙门出来的,但他知道一定是叫“黎渐”没错。

    “好,回去告诉你家大公子,我一定准时出席。”

    既然请帖已经送上门了,黎渐也不好意思拒绝,一抬手,指尖微动,小厮手里的请帖便凭空飞到石桌上,稳稳地落在糕点旁。

    小厮大惊,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心里更加相信眼前的人是从仙门出来的了。

    然后黎渐就见他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宣朗在屋子里听着,直等到那小厮跑没了影才端着茶水出来。他看了眼桌上的请帖,很精致的一张,像是花了大价钱的。

    宣朗问:“仙长要去?”

    黎渐点点头:“人家都亲自上门了,为何不去?”

    “可……”

    宣朗有些担心,他早听闻赵家不是寻常世家,赵成玉这人更不是一般人,他这人心思颇重,从不会做对自己没利的事,所以他有些怀疑赵成玉邀请黎渐的心思。

    黎渐伸手拉着他坐下,茶水不烫,他倒了一杯给宣朗:“我倒是听说,这次赵家的宴席并不仅仅是赵老爷大寿,你还记得长孙家小姐回浔阳有几日了?”

    宣朗应声:“赵家一直想攀上长孙家这门亲事。”

    以长孙家在京城的地位,那属实是赵家高攀了,况且黎渐早听闻这长孙小姐样貌绝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貌端一,且文采斐然,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

    这赵成玉嘛,空有一副端正的皮囊,整日烟花柳巷,为人品行不说,倒是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要想配上那样的大家小姐,自然得使点手段。

    “没错,所以他们便要趁明日,整个浔阳城大户人家都在的时候,将这件事作成。”

    第25章 攻略25%

    长孙家本不是浔阳城本地的贵族, 只因家中掌事的老爷子在京城做官,家里又跟皇室沾亲带故了些,地位算得上尊崇。

    后老爷子年岁已高, 辞官回乡,这才举家搬到了浔阳城居住。

    这回要跟赵家结亲的长孙小姐,乃是长孙老爷子的嫡长孙女, 姑奶奶是先宸王妃, 那地位绝非寻常人能比,也难怪赵家要殷勤巴结着了。

    赵老爷子此番宴请整个浔阳城的达官显贵, 为的就是叫他们都做个见证,他赵家要攀上京城的高枝了。

    宴席还没开始, 院子里各家几乎已经到齐, 黎渐到的时候,赵成玉正跟着他爹在门口迎客。

    似乎是看见了黎渐, 赵成玉十分殷切的上前打招呼。

    “爹,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 替齐家找到神像的黎仙长。”

    赵老爷原本只是斜视了黎渐一眼, 以为是哪里来蹭饭的,没打算搭腔,一听自家儿子介绍,立马眼睛亮了, 看向黎渐的眼神都透着惊喜。

    “黎仙长啊, 老夫一看您这模样, 就知道一定是年轻有为啊。”

    “赵老爷谬赞。赵大公子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才华盖世。”黎渐社畜多年,跟各种领导打交道,深谙这其中的话术, 于是一边恭维一边谦虚的颔首笑。

    果不其然,赵老爷被他这一口糖水喂得喜笑颜开,恨不能当场把黎渐纳入麾下。

    赵老爷又继续问:“不知道黎仙长师从何门,是哪个宗门的大弟子啊,说来也好叫我们仰慕一番。”

    黎渐继续谦虚:“在下不过一介散修,路见不平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弟子森*晚*整*理。”

    他三两句话将赵老爷捧得都快飘了,连修道之人都对他赵家如此恭维,自然是无比光荣的。

    赵老爷高兴的将黎渐迎进去,还说着一会儿要找黎渐好好喝上两杯。

    黎渐满口应下,左右赵老爷一会应酬多了就把他忘了。他正拉着宣朗往里走,赵老爷余光瞥见了那抹黑衣。

    “等等。”他说,“这不是齐家的……那个,怎的跟着黎仙长一道来?”

    赵老爷言语里是有些不欢迎的,他不喜欢齐家这个所谓的“表亲”,嫌他不招人待见,上不得台面。

    今儿来参加宴席的,哪个不是浔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齐家没道理把这么个拿不出手的“亲戚”带来。

    况且他们自己不想带,反倒让黎渐带着,这又算是个什么意思?

    宣朗顿住脚步,看出赵老爷面上的不悦,没敢继续往里走。

    黎渐攥了下他的手腕,察觉他忽变的神色,笑着解释:“赵老爷,宣朗是随我一道来的,跟齐家没有关系。”

    “可这……”

    赵老爷还想说些什么,立马被赵成玉拉住了,暗地里直冲他摇头:“爹,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示意了一句,赵老爷便也不多说什么,赵成玉倒是一副殷切的样子,迎着两人进去。

    “我爹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见谅。”

    “无妨。”黎渐说。

    赵老爷这般态度很明显,定然是受齐家的感染。想来也是,齐家如何待自己的亲戚,旁人自然有样学样,连齐家自己都不重视,只把他当个仆从,旁人又为何会重视。

    但赵成玉这般,倒是让黎渐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成玉何时对他这么客气了?

    黎渐牵着宣朗踏进门槛,忽而察觉一道视线凝着自己,他偏头,余光略过赵成玉身后跟着的那道身影。

    年岁不大的公子凝着他,穿着一身华贵,面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今日的宴席同他并无半点关系。

    那人只是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又被赵成玉严词催促着干活,只稍稍慢了一点,就被赵成玉手肘不易察觉的捣了下腹部,他拧了拧眉,转身离开。

    回过头再看黎渐时,眼神透着一丝不详的意味。

    黎渐看在眼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少年人就是赵家的二公子,赵元修。

    他记得宋执渊跟他说起过,赵家有两位公子,嫡出的赵成玉是赵老爷的宝贝,一向是被宠坏了的公子哥,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要他多包涵。

    跟齐竟遥差不多,又有些不一样,赵成玉比齐竟遥要懂事的多,是能撑得起家业的大少爷。

    二公子赵元修是丫鬟生的庶出,亲妈生下他就死了,之后就一直养在赵夫人名下。虽是庶出,但他跟赵成玉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算得上是浔阳城里有名的兄友弟恭。

    但此时,黎渐对第一次宋执渊口里的“兄友弟恭”表示怀疑。

    府上丫鬟小厮忙碌的引着到来的宾客坐下,黎渐被引到了少年公子那桌,不出意外的又看见了翻白眼的齐竟遥和永远对他一脸笑意的宋执渊。

    眼见黎渐来,宋执渊立即起身,他旁边恰好两个位置,招手示意黎渐可以坐这边。

    “多谢宋公子。”

    宋执渊被他客气得不好意思:“没想到今日黎仙长也来了,早知如此,我该一早遣人去接你们的。”

    从城外到东城赵家的距离不算近,黎渐坐那平板车不知道要晃多久才能到。宋执渊一向仰慕黎渐,在他看来,谪仙一般的黎仙长不该如此吃苦才对。

    黎渐正要开口说一句“宋公子太客气了”,对面从两人一坐下就满脸不爽的齐竟遥撇撇嘴,阴阳怪气的嘲讽:

    “人家赵大公子愿意请下帖子请,某些半吊子还不得屁颠屁颠来蹭饭啊,要不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还带了个祸害,晦气。”

    他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足够这桌人听见。

    齐竟遥旁边的人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今儿来的都是大人物,有头有脸的,可别让齐家丢人。

    齐竟遥一个白眼翻上天,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闭了嘴。

    “对不起,仙长。”身旁人低着头,小声对黎渐说。

    宣朗一副习惯了神情,小心翼翼地凝着黎渐的神色,生怕因为自己的到来,让他也觉得丢人了。

    他从来不在乎齐竟遥是怎么嘲讽他的,他只在意黎渐会不会因此被牵连。

    周围人皆静默不做声,显然也都已经习惯了齐竟遥欺负宣朗的日常,恐怕要是哪一日他不开口嘲讽,大家还要不习惯了。

    黎渐却不以为意,偏着脑袋问:“为何要道歉?”

    宣朗低头,新衣服的袖口被他攥出褶皱来:“都是因为我,才让仙长这般遭受齐竟遥的冷待。”

    黎渐是仙门之人,以浔阳城尊崇仙道的风俗,他大可在城中各家随意走动,都不会有人敢薄待他半句。如今却屡次因为他的缘故,让黎渐遭人冷嘲热讽,宣朗实在过意不去。

    眼看他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黎渐登时气从胸中来,看向齐竟遥的眼神里都冒着点火气。

    他一心护着的人,倒要受这毛头小子的委屈,那不是平白打他自己的脸。

    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旁人让着齐竟遥,是因他齐家的面子,可黎渐却不会纵着他。

    黎渐沉了口气,斯条慢理的摸着袖子,不禁扬起的声音,道:“犯了错的人都没道歉,凭什么要你来道歉?”

    黎渐这话就是看着齐竟遥说的,对方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善,但少年人初出茅庐不知厉害,仍昂着脑袋,恶狠狠瞪着黎渐。

    “你说什么?”

    齐竟遥“噔”得一下撸起袖子站起来,任身旁人怎么拉都劝不住。

    “黎渐,我是看在那时渊仙君神像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你还真不识好歹,以为随便报个修仙的名头,旁人就会怕你啊。”

    “我告诉你,我不是我爹,不会信你那些鬼话,更不会被你这个半吊子的臭道士给骗的!”

    他高声嚷嚷着,像个闹脾气的小鬼,一下就把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宋执渊非常抱歉的看了黎渐一眼,走到齐竟遥面前轻声呵斥。

    “齐竟遥,别胡闹。”

    齐竟遥往常最听宋执渊的话,这会子驴脾气上头,竟也敢甩开宋执渊的手。

    “你就会向着他。”他嘟囔着抱怨。

    齐竟遥不服气宋执渊这般天之骄子,竟也跟黎渐这个半吊子点头哈腰,这还是他以前最佩服的宋执渊吗?

    宋执渊无奈,只好一脸歉意的对黎渐拱手:“黎仙长,竟遥是小孩子脾气,不懂事,还请您不要同他计较。”

    “无妨。”黎渐摆摆手说。

    少年人依旧不服气,闹着别扭不肯坐下,来围观看戏的越来越多,黎渐本不想跟他计较,免得让人说自己仗势欺人。

    但此时黎渐决心要给他个教训。

    于是他开口问:“齐公子是觉得,我修士的名头是假的?”

    齐竟遥没说话,但看向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一切了,他就是不相信黎渐是真的修士,要不然他怎么会看不出宣朗是个跟他们不一样的怪物呢。

    所以他坚信,黎渐一定是跟宣朗一样的人!

    放在乾坤袋里的手掏了掏,黎渐随意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物件来,摊在掌心:“既然齐公子不信,那我给你个拆穿我的机会。”

    “什么?”齐竟遥瞬间来了兴致。

    黎渐说:“我手里这个法器叫摄魂铃,是专门摄人心魂的,唯有意志坚定者才能立足其下。齐公子若是能在我这摄魂铃下走过一招,我就向所有人承认,我是假的,并且马上离开浔阳城,如何?”

    摄魂铃是仙门之物,虽没什么灵力,寻常不会伤害人,可一旦被摄魂控制,饶是黎渐想手下留情,齐竟遥也得三魂去了七魄,变成个一无所用的傻子。

    黎渐不会伤他性命,但不代表不会给他教训。

    齐竟遥却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又是个唬人的玩意儿,还跃跃欲试,让黎渐千万不要后悔。

    黎渐笑着摇摇头,心说这还真是个傻子。他不过是个凡人,怎敌法器的力量。

    他还想再给齐竟遥一个机会,奈何这家伙一心要拆穿他的身份,死心不改。

    黎渐无奈,只好扬起手中的摄魂铃,正要运气,人群之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黎仙长,手下留情……”

    黎渐手中的动作被这一道声音喝断,他没收手,摄魂铃还在空中旋转,齐老爷着急忙慌的跑上前,挡在齐竟遥身前。

    “黎仙长,小儿黄口,不懂事,言语冲撞了仙长,还请仙长高抬贵手,饶了小儿一命。”

    饶他一命?

    黎渐正好奇这齐老爷如何知晓自己会要了齐竟遥命的,不出意外的,他看见了环胸立在人群之中的苏见山,正一脸谦和的对着他笑。

    说巧也不巧,每次这样混乱的场合,他总能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苏谷主。

    被齐老爷挡着,齐竟遥还有点不服气,探了个脑袋出来:“爹,你就让他来,我偏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胡说八道什么。”齐老爷呵斥。

    齐竟遥却说:“爹您忘啦,苏谷主可是算过的,我有修仙的命格,寻常人不能拿我怎么样,他要是个假的,必然不能动我分毫!”

    “闭嘴吧你,这是什么场合,能由你在此任性,叫人笑话!”齐老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黎渐闻言,瞬间了然,难怪齐竟遥敢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原来是仗着自己被苏见山探出有超乎常人的灵根,自信能比得过修士。

    他以为有好的灵根是什么新鲜事吗,没有修炼一样白费,又不能保他一辈子,可笑至极。

    不过……私自探寻凡人灵根,是不符合仙门规矩的。

    听说是因为曾经有个宗门的长老,私自下凡间探取凡人灵根,但凡是有灵气的,他都要夺走为自己修炼,以至于凡间灵气大大枯竭,后来被东麓山掌座发现,这才立下了规矩。

    不知这位见多识广的苏谷主在打着什么主意。

    尽管齐竟遥被他爹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众人的眼睛都在看,是齐竟遥先挑衅的黎渐,所以这事能不能翻过去,还得看黎渐的意思。

    黎渐本不想松口,法器他都拿出来了,赌约也下了,没道理旁人说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他就该轻易放过。

    这不是三岁小孩过家家,大家都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过黎渐最后还是看在赵老爷过大寿的份上,没让喜事变白事,但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事儿原不原谅,还得看宣朗的意思,只要齐竟遥跟宣朗道歉,并且宣朗也同意原谅他,那这事我便不追究了。”

    不然他一定让齐竟遥清楚地认识一下,什么叫仙门道法。

    黎渐话说到这份上,就是给齐老爷一个台阶下了,齐竟遥再怎么不高兴,也还是被他爹逼着给宣朗道歉。

    “对、不、起。”

    像是赌气说的话,尽管没什么诚意,但这也足够帮宣朗找回一点面子了。

    插曲翻页,赵老爷打着圆场,宣布宴席开始,所有人都随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宣朗站在黎渐身后,眼见众人散去,他忽然顿住脚步,抬手拽了下黎渐的衣摆,轻声说:“仙长,谢谢你。”

    自从被齐家收养,寄人篱下这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齐竟遥面前抬着头说话。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好像心里被什么填满了。

    很愉快,也很自由。

    黎渐回身,额前发丝被风吹起,清风拂过他的发尾,连带着衣摆都飘逸起来。

    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金闪闪的,他笑了一下,嘴角微扬的弧度都是迎着风的,谪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宣朗看得呆了,忽而想起黎渐在长乐坊喝醉那夜,他伏在自己背后,滚烫的呼吸紧贴着他的皮肤,心脏在狂跳,耳边嗡嗡响,只能依稀听见他的轻声呢喃。

    他说:“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像……我的心上人。”

    第26章 攻略26%

    宴席开始, 赵老爷特意请了浔阳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戏子们个个身穿五彩戏服,伴着乐声, 铿锵上了台。

    他们坐的这处是赵府前厅,各家老爷们坐在主厅里,公子小姐们各自围坐一边的偏厅, 互不打扰。

    眼前戏台视野开阔, 台上呜呜咽咽的唱着,黎渐其实听不太懂, 他素来没有听唱戏的爱好,可周围几个公子哥却听得极入迷。

    一曲毕, 其他人还在兴奋的鼓掌, 猜测下一场是什么戏。

    黎渐余光瞥着主厅,眼看着赵老爷偏头跟长孙家老家主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即二人前后脚离开了席位。

    黎渐心下好奇, 便借口杯盏碎了口子, 他按下宣朗要随他一起去的动作, 起身去找小厮换茶盏。

    黎渐出了前厅,小厮让他在席间等候,自己去给他换了拿来,黎渐又说, 那他正好去方便一下, 让小厮给他指个路。

    小厮殷切地给他指了路, 又担心黎渐找不到:“仙长可需要我给您带路?”

    “不必了,多谢。”

    黎渐道了谢,顺着小厮给他指的路往前走,拐角假山挡住了视线, 他回身看一眼,眼见小厮没跟上,转而走向了另一条路。

    赵老爷领着长孙家主进了连接前厅的一间偏房里,二人坐下,他招呼着随从上茶。

    长孙家主抬手说:“不用了,赵老爷有事直说就好,我们之间何须拐弯抹角。”

    他自然知道赵老爷找他来的目的,也清楚今天这场鸿门宴他非来不可。既然如此,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还省得大家互相猜忌。

    “长孙大人爽快,那我也就不跟您虚言了。”

    长孙家主说不要,但这茶赵老爷还是照旧为他倒上了。

    最新鲜的雨前龙井,眼下这个时节,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喝得上,等过了最新鲜的季节,这些东西才能轮到宫外的人喝。

    长孙家主不是没喝过,相反的,在京城为官这些年,他跟在朝中倒也混了不少好东西。

    可如今他却是再没有这样好的茶叶了。

    这一杯茶下去,也显示了赵家的实力,让长孙家主心里有个底。

    “听闻长孙大人此番离京,不仅仅是为了告老还乡,还想顺路为您的小儿子求医问药?”

    赵老爷撇了口茶叶,长孙家主没应声,并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长孙将军惊世奇才,文武双全,可惜塞外那一战不幸身受重伤,至今昏迷,大好前途一朝被毁,实在让人惋惜。若非如此,就凭少将军的军功,长孙家必定世代为朝堂肱骨,绝非今日这般。”

    长孙家离开京城,说的好听点是长孙家主自愿告老还乡,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无法再为朝堂尽力。

    实际上是长孙家如今已无人可用,儿辈孙辈都碌碌无为,唯一能撑起家中在朝堂声望的小儿子,也因战场被偷袭,受伤昏迷,再也没法上战场了。

    自此长孙家主先前所有的筹谋就都断了,无人接替他在朝堂的位置,只能靠着跟皇室沾亲带故,勉强维持昔日尊荣。

    茶水滚烫,长孙家主喝着只觉得没味:“赵老爷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并没有旁的意思。”赵老爷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紧张,“只是前些日子听说,长孙大人为了少将军的事,竟亲自求到了出云谷,想让苏谷主亲自出山相救。”

    长孙家主点点头:“不错,赵老爷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就是不知如今说这话,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苏谷主是第一圣手,若是他能出山,想来必定能够让少将军起死回生。我恰好与苏谷主有过几分交集,听他的意思,并非他不愿出手相救,而是少将军中的毒十分奇特,还缺少一味用药。”

    说到这儿,长孙家主叹了口气:“是,那南海鲛丝非寻常之物,即便是我有机会求到仙门,也不一定能寻到这东西。”

    况且,仙门缥缈,又岂是他们这般寻常人能轻易触碰得到的。

    所以长孙家主才搬到了浔阳城来,他知道这里是东麓山仙长庇佑之地,每十年便有一次机会能见到仙门之人,他就要趁这个机会,向仙门求取南海鲛丝。

    只要能让他救回自己的儿子,挽救长孙家家业,纵使让他散尽家财,也未尝不可。

    赵老爷一句话便听明白了长孙家主的意思,这是为了救活小儿子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了,连家业都舍得,如何能舍不得一个女子。

    他禁不住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势在必得:“长孙大人不必忧愁,说来也巧,我赵家祖上也是三代簪缨,我父亲曾受命出使,路遇一个修士,出手相助了一把,那修士为了感谢我父亲,便亲赠一个宝贝。”

    赵老爷招手,让身旁的仆从将东西递上前,一个十分精美的木盒子,精雕细琢,盒身已经包了浆,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

    赵老爷将盒子打开,推给长孙家主看:“这便是您要找的,南海鲛丝。”

    鲛丝是一种独特的丝质,比之蚕丝更轻薄,更坚韧,入水不濡,亦可细到肉眼不可见。

    南海鲛人本就稀有,百年不遇一只,而这鲛丝几十年才能织就一根,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这就是南海鲛丝?”

    看着盒中不过头发丝那么一小撮,还依稀闪着荧光的鲛丝,长孙家主亮了眼,枯槁的双手轻抚盒身,几乎不敢相信他费尽心思要找的东西,如今就近在眼前。

    赵老爷道:“长孙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让苏谷主亲自来瞧一瞧,他见多识广,必定知道这真正的鲛丝长得什么模样。”

    一瞬间的欣喜,长孙家主抽回手,又端坐身体,沉声问:“赵老爷愿意将祖传珍宝拿出来,必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老夫说了。”

    他一摊手,示意赵老爷有话直说。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在长孙大人面前拐弯抹角了,长孙大人的嫡孙女长孙香凝,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赵老爷这话一说,长孙家主立时就明白了:“赵老爷是想跟老夫结亲?”

    “长孙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无需我多言。长孙小姐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又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我家大儿子爱慕已久,所以想问问长孙大人,可否有这个机会?”

    这事儿,赵老爷曾经跟长孙家主的大儿子,也就是长孙香凝的父亲提起过,但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他自是知晓赵成玉的品行配不上长孙香凝,以他赵家如今的家底,也是高攀了长孙家。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长孙家怎么说也还有皇室那一层关系,对赵成玉和赵家的前途无疑都是十分有利的。

    赵老爷将装着南海鲛丝的木盒子往前推了推:“只要长孙大人答应小儿的请求,这珍宝我赵家愿双手奉上,就当做是小儿的聘礼了。”

    黎渐站在窗边,透过细微的缝隙看去,那盒子里的果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南海鲛丝。

    难怪赵家对这事胜券在握,先将浔阳城各家聚齐,才同长孙家主商量此事,他就是知道长孙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黎渐正听着,忽而察觉身后隐约有气息靠近。

    他立时回过身去,就见一道银丝飞速地向他而来,银丝闪着光,像一个锋利且坚硬的利器,几乎要穿透黎渐身后的木窗。

    黎渐旋身躲开,随即掌心甩出一道符篆,在银丝将要穿进窗户时,“铿”得一下将其震开。

    空中似乎有火花爆裂,那控制银丝的人像是不肯就此收手,“噌噌噌”又飞出三道。

    天光闪耀之下,银丝被照得反光,好像有数不清的光线向黎渐袭来,黎渐立时掏出佩剑抵挡。

    屋外剑光四射,打斗激烈,偏房里似乎被结界笼罩一般,听不见丝毫响动。

    许是谈妥了,赵老爷命人先将装着南海鲛丝的盒子收起来,待大婚那日,一并作为聘礼亲自送到长孙家府上。

    眼见拿不到东西,原本纠缠着黎渐的银丝突然松开,空气中一道凉风拂过,银丝“唰”的一下收回。

    黎渐提剑去追,奈何天光耀眼,那银丝便隐匿其中,一瞬间便化作光线消失不见了。

    先是齐家的神像,如今又是赵家的南海鲛丝,这人到底是谁,他要这些东西的目的又是什么?

    黎渐无暇多想,再回到偏房时,二人已经离去。

    他收了佩剑,走出长廊时,便见苏见山也站在偏房的拐角处,环胸靠着窗沿,似乎是跟他一样在偷听。

    “巧了,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苏谷主。”

    黎渐压下嗓音打招呼:“苏谷主何时在这儿偷听的,方才可有发现行踪可疑的人靠近?”

    黎渐拍了拍衣衫,目光警惕的环视周围,苏见山紧接着跟上,比起黎渐偷偷摸摸的样子,苏见山倒是显得坦然许多。

    他缓慢地踱步:“黎仙长这话说的不对,在下可不是偷听。”

    那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听。

    “不过黎仙长说的行踪可疑的人,我倒是未曾见到。”他说的坦然,黎渐自然相信。

    况且苏见山同他偷听的地方不在一处,而他又是个凡人,看不见这些也是正常。

    “黎仙长可是见到了什么人?”苏见山又问。

    黎渐顿住脚步,看着方才银丝与符篆炸出的火花,将木窗外烧出的一小团黑点,回身笑着应和苏见山:

    “未曾。”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来这里偷听的目的,自然也不会信任彼此,不会据实相告。

    偏房里没了人,他们在此处待着也没有意义,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黎渐忽而想起刚才赵老爷和长孙家主的对话,他突然很好奇:

    “听长孙家主说,只要有了这南海鲛丝,苏谷主就能救了长孙将军,可是真的?”

    可他从未听哪本典籍里说过,南海鲛丝可入药解毒啊。

    “真也是真的,不真也不真。”苏见山如是说。

    黎渐道:“此言何解?”

    苏见山随手折了一朵园中盛开的黄色小花,跟他今日穿的衣衫颜色相近,握在掌心,仿佛是特意搭配的。

    他停下脚步,看向黎渐,说:“实不相瞒,黎仙长可知长孙将军中的毒跟魔族有关。”

    “魔族?”黎渐诧异了一瞬,毕竟这个称呼是许多年未曾有人提起过了。

    黎渐想起自己在看系统攻略的时候,似乎有这么个魔族的角色,好像是个大反派来着,难道魔族这时候就出现了?

    “十年前乘云宗一战,魔域公主跟乘云宗的齐羡之长老同归于尽,自此魔族退居魔域,再也没出现过,这事儿黎仙长应当知晓吧。”

    “略有耳闻。”黎渐说。

    这事儿当年惊动了整个仙门,原身的记忆里甚至都还能回忆得起来,那位齐长老可是差一步就能飞升的机缘。还有传言说,他是早已定下的东麓山掌座,若是他还在,如今的仙道正首就该是他了。

    可惜,如此得道的修士,在那一次大战中尽都毁了。

    但黎渐不明白,这事儿跟长孙将军中毒有何关系。

    苏见山又说:“魔域大败,魔尊消失,魔族虽退居魔域,但还有少数四散奔逃,便是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逃到了塞外,插手凡间事。南海鲛丝确实不入药,但可制约魔气,至于能不能真的救活,那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毕竟他再是神医圣手,也不过是个区区凡人,只不过比平常人多活了几年罢了,实在插手不了魔族的事。

    “如此,倒是要牺牲长孙小姐的终身大事了。”黎渐惋惜。

    苏见山负手,禁不住笑出了声:“黎仙长在凡间待久了,可是忘了自己是仙门人,本就不该插手凡人的事。”

    他在提醒黎渐,对宣朗的事也插手得过多了。

    “可若本命就不是凡人呢?”

    像宣朗这般,本该是仙君的,不过下凡历劫而已,终有一天会回归原位的,也不能插手吗?

    苏见山说:“凡人皆有自己的命数,仙门亦是如此,若是插手过多,岂非引来大乱。”

    第27章 攻略27%

    凡是进入仙门之人, 入道的第一课就是斩断红尘。

    并非是要修士必须断绝七情六欲,而是修士能力太高,一旦插手凡人命数, 随之而来的就是天下大乱。

    该绝的命数不绝,该入轮回的不入,当冥界成了摆设, 那么凡间就会成为百鬼夜行, 鱼龙混杂之地,凡人没有抵抗的能力, 迟早会被下三界整个吞噬干净。

    黎渐自然知道苏见山说的有道理,但这话跟他说没用啊。

    他只不过是被系统派来完成任务的, 至于剩下的所谓蝴蝶效应而造成的天下大乱, 收拾烂摊子的事儿可跟他没关系哈。

    两人说着话,不自觉的走到了前院的厨房外, 黎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被一道清脆的摔碗声打断了。

    他探着脑袋, 只听厨房的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骂道:“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你怕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一个贱婢生的庶出,竟也张牙舞爪到我头上来了, 别以为今日府上有宴, 我就不敢教训你。来人, 把他给我按住,上家法!”

    黎渐听着这动静,只觉得言辞似乎有些熟悉,他第一次见宣朗的时候, 好像就是在被齐竟遥那家伙这么教训的。

    怎么的,现在豪门世家都流行这么教训人?

    不对,他说什么贱婢生的庶出……那不就是赵元修?

    “苏谷主,要不咱们去看看……”

    黎渐正要说前面情况好像不太对,一回头哪还有苏见山的影子,早就一溜烟飞没有了。

    只留下他方才手里采的那朵娇花,此刻已经安静的躺在地上,证明了他曾经的存在。

    这人还真是,跑得比兔子都快。

    黎渐听着院子里有鞭子抽打的声音,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方才一直叫嚣着骂人的赵成玉此刻正躺在摇椅上,手边摆着一盘新鲜的水果,吃得正得意。

    摇椅前两个仆从按着狼狈不堪的赵元修,跪在满是茶碗碎片的地上,他低着头,原本高高梳起的发丝显得异常凌乱。一个仆从手持短鞭,熟稔的抽打着赵元修的后背,此时已经有点皮开肉绽的意思了。

    不是说,赵家两位公子关系一向很好,兄友弟恭的嘛?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在玩变脸小游戏?

    这处离前厅宴席并不远,仅隔了一条蜿蜒的长廊,赵成玉敢在今日宾客聚齐的情况下,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抽打赵元修,显然是日常如此嚣张惯了,丝毫不在意这点风声传出去。

    更甚者,这院里都是他们赵家的人,赵元修又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无人能将消息传出去。

    “住手。”

    门口看守的仆从想拦又没敢拦,被黎渐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听到黎渐的声音,赵成玉先是一愣,随即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挡在赵元修身前,道:

    “黎仙长怎么到这儿来了,是走错了路吗?”

    赵成玉下巴微抬,示意门口的两个仆从将黎渐请走,但那俩仆从知道黎渐是个仙长,互相对视一眼,没敢上前。

    黎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打算为难他们:“赵大公子莫怪,在下方才不小心碎了茶碗,就想着再来拿一个。”

    “这种小事,哪还需要黎仙长亲自来,招呼一声,让下人给您拿就是了。”

    赵成玉负着手,挺了挺背脊,示意人进厨房给黎渐拿个新的。

    黎渐始终笑眯眯的,客客气气从仆从手里接过茶碗,跟先前碎的那只不同,这只是官窑里烧的,上好的青花瓷,他看着很是喜欢。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想着一会儿或许会有什么喜事,万一要敬酒,在下连个家伙什都没有,那丢的可就是赵老爷的面子。”

    说着,黎渐朝他身后探了探头,“惊扰了大公子……和二公子,还请见谅。”

    见黎渐主动提起赵元修,赵成玉原本和善的面色稍稍冷下来,既然黎渐看见了,那他也就不打算继续遮掩。

    “黎仙长是聪明人,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我相信您心里自是有数的。”

    “我二弟自小顽劣,时常闯祸,今日父亲大寿,他居然敢打碎父亲最森*晚*整*理爱的茶具,作为兄长,我自然是要多多管教一番的,黎仙长你说对吗?”

    赵成玉偏过身,紫色的长袍甩了甩衣摆,恰好露出赵元修受伤的模样。

    身量单薄的二公子直挺挺跪在地上,背对着黎渐,脑袋耷拉着,杂乱的发丝遮住脸,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黎渐清晰的看见,他那一身黑红的华服后背,隐隐泛着血迹。

    那一瞬间,黎渐仿佛看见了宣朗被责打的样子,同样的黑色衣衫,同样背影倔强。

    黎渐心有不忍,禁不住替他开了口:“这是大公子的家务事,在下不敢多言。不过在下方才掐指一算,算到大公子今日或许会有一件大喜事,这喜事与血或有冲撞,所以特意提点大公子一句,今日不宜见血腥。”

    “哦?”赵成玉闻言,来了点兴致,“不知道黎仙长说的大喜事,究竟是什么事?”

    黎渐颔首:“人生大喜,无非四件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对赵成玉而言,后面两个都没什么用。

    如此想着,赵成玉禁不住睁大了眼:“莫非黎仙长说的,是我的终身大事?”

    “大公子稍后便知。”

    黎渐嘴上这么说着,但赵成玉哪能等稍后啊,他一听黎渐这么说,立马抬步就要往前厅去,仆从提醒他赵元修还在呢,要怎么处置。

    赵成玉这会子哪还管得了那些,摆摆手就走了。

    一时间院子里仆从散个干净,只留下跪在碎碗渣子里的赵元修和笑盈盈的黎渐。

    黎渐伸手将他扶起,却被赵元修躲开了。他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没事了,赶紧回去处理伤口吧,不然可能会留疤的。”

    “多谢仙长。”赵元修说。

    赵元修站直了身子,黎渐这才看清他的脸,面容上并没有伤,显然是特意避开外处,这样倒是让人看不出来。只不过他头发杂乱,被鞭打的疼痛沁出薄汗,沾上了湿濡的发丝,显得异常狼狈。

    他看起来跟宣朗差不多大,面容清秀,身量单薄,看着像个书生。不过少年人始终冷着脸,眼尾淡漠低垂,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鸷。

    黎渐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塞到他手里:“这是伤药,很管用的,若是再有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罢,黎渐转身准备离开,他已经离席太久了,再不回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你知道赵成玉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吗?”

    黎渐踏出的步子顿住,他偏过头,看向身后的赵元修,似乎是对他的话产生了好奇。

    赵元修一瘸一拐的走上前,黎渐这才发现他方才是一直跪在碎碗渣子上的,膝盖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他一边走,一边从腿上流下鲜血。

    他说:“你不会以为,刚才你的一番推算,就能让赵成玉相信了吧。赵成玉不信修士的,你骗他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赵成玉跟浔阳城其他公子哥不一样,他向来不信修士那些天玄地黄的话,他既不仰慕修士,也不在意能不能进仙门,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对他而言,与其追寻修仙那些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如在凡间自由潇洒一辈子,起码足够他快活的。

    赵元修亦是如此,他不信这世上有大公无私的救赎。

    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换取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那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他之所以给你这个面子,就是为了讨好宋执渊。”他说。

    黎渐凝眉:“宋执渊?”

    跟宋执渊又有什么关系?黎渐不太明白。

    “因为你……是他用来讨好宋执渊的人情。”

    这才是赵成玉今天邀请黎渐来的目的。

    此时的前厅已经唱完了戏,各家公子小姐们都在互相敬酒说话,黎渐拿着茶碗回来,还没走到偏厅门口的长廊,宣朗已经先一步看见他,迎了上来。

    “仙长去哪了,怎么走了这么久?”他还有点担心,所以刚才已经出去找了一遍。

    黎渐没提起刚才遇到的事,抬了抬手里的茶盏,宽慰宣朗:“赵家府门有点大,差点迷了路。”

    宣朗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又指了指席间他的座位上:“仙长不用自己去的,喏,已经有小厮给你拿来了。”

    确实,原本黎渐坐的位置上,被他刻意打碎的碗盏已经换了一整套新的,可旁人不知他就是要趁着这个借口出去的。

    主厅里热闹非凡,赵老爷和长孙家主早已经入席了,推杯换盏的闲聊着,仿佛是认识已久的老朋友。

    连方才张扬跋扈的赵成玉都加入了进去,满脸笑意的给长孙家主倒酒,恭恭敬敬地扮演着品行端正的大公子。

    旁人要是不知他是个什么品行,看见这一幕,倒还真的要以为他是这般温和仁善的大公子了。

    黎渐余光朝那方向一瞟,宣朗知道他在看什么,应声接上:“仙长回来得巧,方才赵老爷说一会儿有大事宣布,我瞧着应该是跟长孙家有关。”

    黎渐点点头,心下就明白了,这是已经达成共识了。

    两人说话间,正打算回席位继续吃饭,刚才出去晃悠了一圈,可是什么好菜也没来得及吃上。

    想着,偏厅外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走上前,这女子穿着华丽,一身的蜀锦薄纱,发髻步摇轻摆,看得出是个名门贵女。

    她先是看了黎渐一眼,随即目光落在宣朗身上,对上宣朗的眼眸时,又由不得羞怯地垂下眼,似乎是不敢看了。

    “宣公子。”姑娘轻柔的嗓音低声唤道。

    宣朗怔了一下,随即也跟着颔首应声:“长孙小姐。”

    见黎渐抬眼看她,宣朗忙出声介绍:“仙长,这位就是长孙小姐,我方才出门寻你时,意外碰见的。”

    宣朗说的意外,确实是个意外,但对于长孙香凝来说,那绝对是个美好的邂逅。

    “是香凝要多谢宣公子的救命之恩,方才若非宣公子出手相助,此时香凝恐怕早已成了落水之人,给家里丢尽脸面了。所以香凝特来感谢公子,这一杯以茶代酒,敬宣公子。”

    说完话,长孙香凝微微一福身,纤细的腰肢弯折,嘴角始终透着羞怯地笑意,肉眼看得出脸颊绯红了一瞬。

    长孙香凝?

    那就是长孙家主的嫡孙女,赵成玉未来的姻亲对象?

    黎渐打量着姑娘眼波流转的神情,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脸红,心下登时警铃大动。

    不对,凭他这么多年社畜,察言观色的经验,她这个神态绝对有问题!

    他奶奶的,不会是对宣朗一见钟情了吧?

    黎渐自然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书里的大男主,拥有无限的光环。

    但他没想到,主角的光环能这么大,伸手扶一把就能一见钟情这样的离谱剧情,居然不是电视里才有的,而且还演到他眼前了。

    黎渐再一次无声的感叹世间不公,凭什么他作为小炮灰,不仅要帮主角渡劫,还要亲眼看着主角大杀四方的光环震慑自己!

    不过黎渐更担心的是,长孙香凝喜欢宣朗这事儿,万一被赵成玉知道了,会不会对宣朗不利?

    “各位,今日趁着老夫大寿,各家主齐聚,老夫要同各位宣布一桩喜事。”

    宣朗还在跟黎渐解释他是怎么遇上长孙香凝的,那边赵老爷已经欢欣鼓舞的站起身来,要跟所有人宣布这件大事了。

    顺着他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向主厅看去,就见赵老爷拉着自家大儿子,满脸的欣慰。

    赵元修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衣服回到了前厅,洗干净了脸,看不出半分刚才狼狈的样子。

    他就站在赵成玉身后,继续做他“兄友弟恭”的影子。

    赵老爷扬声,高高兴兴的说:“那就是小儿成玉即将要和长孙家大小姐长孙香凝定下婚约了,到时还请各位赏光,来喝我赵家一杯喜酒。”

    这一句话,仿佛是巨石砸中了静湖,在场之中一片惊叹,未曾想到赵家能和长孙家结亲。

    “恭喜恭喜啊,赵老爷好福气。”

    不知谁出声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起哄。

    多数人是庆贺的,纷纷上前恭喜赵家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毕竟长孙香凝名声在外,是个才貌双全的名门贵女。

    唯有长孙香凝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默然听着这一切喧嚣,像是被掏空了魂魄。

    “为什么?”良久,她才从嘴里憋出这么一句。

    所有人都在祝贺赵老爷和长孙家主,没人关心她是否愿意。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长孙香凝再一次质问她的父亲。

    “您不是答应我,不会跟赵家结亲的吗?”

    “这是你祖父的决定。”她的父亲说。

    长孙家真正掌家的是长孙家主,是长孙香凝的祖父,她的父亲甚至连个名号都没有,更别说在家里有说话的权利了。

    “可您答应过我!”

    这是她第一次,抛弃名门淑女的作风,朝她的父亲低吼出声。

    但也只得到她父亲淡淡的一句劝慰:“其实,赵公子也挺不错的,他是家中嫡子,你嫁进来就是唯一的赵夫人,不是也很好嘛。”

    “您觉得,以赵大公子的性情,我嫁进来真的能安稳的在后院做唯一的夫人吗?只怕是三天纳个妾,五天抬个姨娘的,说不定还有多少我都不知道的外室,等着将我赶出去。”

    宅院里的女子什么样,长孙香凝比谁都清楚,她就是这么看着自己的祖父,父亲,乃至于叔伯哥哥们娶妻纳妾,数不清的女子在争抢,就为了丈夫心血来潮的一点偏爱。

    她不在乎嫁个什么门第,她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对方只是个普通人。

    黎渐靠在角落的长廊边,攀了一院子的凌霄花将他的身形遮掩,没人看见他站在这处,也没人在意他环胸在角落里偷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厅的赵家身上。

    他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姑娘。

    赵老爷一心想为赵成玉求娶她,但其实赵成玉也不爱她,不过是看中了她的家世和姿容。而她也要为了两家的利益交换,被迫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凡人不就是这样,利益总比一个人的自由来得更重要,古代如此,现代亦是这样,黎渐此刻有些庆幸他这辈子是个修仙人。

    “如果是你……”

    他低哑着嗓音,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旁人,“如果你是他们,你会不会……”

    黎渐偏头,身后宣朗从昏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少年高大的身影将他笼罩。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告诉黎渐。

    黎渐笑了:“我都还没说会什么,你就那么肯定。”

    宣朗说:“不管什么都不会,我不是他们,没有这样的选择。”

    他不会和不爱的人成亲,更不会为了那些虚无的东西,放弃自己心爱的人。

    没人能逼他做这样的选择,哪怕是违背天道——

    作者有话说:是暗戳戳的告白呀~

    球球收藏点点。

    第28章 攻略28%

    十年期限已至, 便是东麓山仙长约定好下凡的日子。

    未及天光大亮,微弱的日头透过云雾,倾洒在大地上, 整个浔阳城的人已做好了准备,在城门口前迎接了。

    浔阳城各大户人家都备好了献礼,整整沿街排了两排, 今年为首的是齐家, 他们所备的献礼正是黎渐来时见到的那尊雕像。

    当阳光从云雾中透射出来,日头见了明, 城门口的半空中忽而一阵浓雾四起。

    紧接着阳光洒进,拨开了云雾,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山门, 一群身着素色道服的仙人踏剑而来,缓缓落在众人眼前。

    为首的男子手持一个彩色琉璃钵, 照百姓的话说, 那里盛着的就是为他们洗礼的圣水。

    那人便是东麓山下凡来的无蕴仙君。

    无蕴仙君身后跟着的是一群乘云宗的弟子, 紧跟在他身侧的女子是乘云宗的大师姐段青黛, 她手持佩剑,一脸严肃,此番就是由她带着弟子随仙君一道下凡。

    百姓们乌泱泱跪地拜见仙君,无蕴仙君抬手, 示意大家不要如此多礼。

    无蕴仙君下凡的第一件事, 就是百姓们期待已久的洗礼。

    这一天, 长街两侧的商户都不开门,浔阳城中几乎所有百姓都挤在了这条宽阔的长街上,只等一睹东麓山仙君的尊容。

    几个乘云宗弟子围绕在无蕴仙君身后,段青黛念出咒诀, 随行的弟子们立时运气,拔出长剑,剑尖直指浔阳城上空。

    登时,十余道破天的剑气将云雾劈开,灵气凝聚,仿佛要将他们头顶的天划开一道口子。

    “可以开始了,仙君。”段青黛说。

    无蕴仙君应声点头,素色道袍的长袖一挥,整个人腾空而起。他立于半空之中,双手在身前作出施法的样式,原本落在他手心的琉璃钵突然随着他的视线缓缓升起,散发着七彩的琉璃光。

    “求仙君护佑我等,护佑浔阳城万世安泰。”

    齐老爷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率先扬声喊出,紧接着其他世家和百姓齐齐应声喝道,整齐划一的求告声响彻天际。

    无蕴仙君睁开眼,双手一抬,掌心聚气,一道无形的光直冲向半空中的琉璃钵。

    霎时,七彩的光在浔阳城的半空爆开,伴随着细碎的雨珠,洋洋洒洒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为他们驱除多年的阴霾和邪祟。

    炙热的阳光照耀着,雨珠滴落,连天空都是七彩的。

    百姓们在长街上欢呼,声声感谢着东麓山仙君的照拂,有了仙君的洗礼,浔阳城必定风调雨顺,安居乐业,这是他们多年来的信仰,没有一刻不曾铭记。

    尤其此时。

    黎渐站在人群的最后,商户的雨棚将他的身影遮挡,雨珠并未落在他身上。同样躲在雨棚下没被洗礼的,还有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宣朗。

    “不跟他们一起去洗礼吗?”黎渐偏了头,问身后的人。

    宣朗摇摇头,却没说话。

    黎渐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出声劝道:“你看,他们多开心,有了东麓山仙君的赐福,往后的日子必然身体安康,万事顺遂。”

    这是方才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年轻妇人说的,黎渐将话照样搬来自己用了。

    毕竟浔阳城的人都相信,有了仙君的庇佑,他们是不会被邪祟侵扰的。也许不止他们,凡间的百姓们都如此坚信,所以才有了仙门之人被尊崇一说。

    宣朗顿了顿,不动声色的反问黎渐:“仙长不去?”

    黎渐笑道:“我本就是修士,哪里还需要这些?”

    宣朗点点头,也对,黎仙长是仙门之人,若有什么邪祟,他自己就能除了,哪里还需要旁人庇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人群最前的仙君负着手,琉璃钵在他身后散着七彩的光,无数人环绕着他,衬得那一身素色道袍越发清风道骨。

    宣朗抬眼,怔怔地看着那里发呆,似乎是在透过他看见了别人。

    他曾见过这世上最多的仙君,最缥缈的云顶峰,可最后仙也没能救得了他。

    待雨珠落尽,琉璃钵散去光芒,洗礼便结束了。

    无蕴仙君缓缓落下,乘云宗的弟子们皆收了佩剑,各家主们纷纷凑上前,向他们展示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献礼。

    按常理说,百姓们准备的献礼他们是不收的,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并没什么用,反倒是劳民伤财,让他们费劲了心力。

    但往常下凡来的仙君拗不过百姓的好意,会象征性的留下一件物品,就当是承了他们的情。

    各家展示了半天,使出了浑身解数,无蕴仙君最后还是选择了齐老爷雕刻的那尊神像。

    及人高的玉石雕像栩栩如生,垂顺的衣摆似要随风而起,雕像手中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寒剑,若是不看面容,倒还真像那么回事,无蕴心想。

    可他目光打量了一番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少年公子,又对比了一下雕像的样貌,心中忍不住腹诽,真是一点也不像,没有时渊执剑时千分之一的神韵。

    倘若这些百姓知晓,他们最敬仰的时渊仙君便是在此下凡历劫,不知该作何感想。

    无蕴心下来了兴致,想着待他回去,定要同其他仙君们说说这事儿。

    他再一挥手,不待众人反应,七八个人才能抬起的玉石雕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齐老爷心里一咯噔,想着该不会又要丢了吧,自从上次丢了一回,他总是时常担心。

    直到无蕴仙君颔首,对他道谢,他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多谢齐老爷的好意了。”

    “不敢不敢,仙君喜欢,便是我们浔阳城的荣幸。”

    齐竟遥跟着齐老爷一道拱手,心里暗戳戳的激动,果然不愧是东麓山的仙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齐竟遥想着,这样的修为与气质,才应该是庇佑天下的仙道之人,不像黎渐,半吊子的臭道士,也配自称修士。

    想到这儿,齐竟遥突然发现黎渐今天没在,看来臭道士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假货跟真人对上,也知道害怕丢人现眼,所以干脆就躲起来不见人了。

    接下来就是乘云宗弟子检验灵根和天赋的时候了。

    只要是适龄的,不论男女都可以来试一试,倘若天赋达到了入门的标准,那么他们就会带着新人进入乘云宗修行。

    乘云宗往常的规矩是只收取一人进入宗门,成为仙门弟子。宗门内对于灵根天赋的要求极高,便是这一人,也不是每次来都能寻得到的。

    段青黛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半人高的灵石,摆放在众人眼前,扬声道:“此乃检验灵根的灵石,参与者需将掌心完全覆在灵石上,待灵石显现出颜色来,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灵根。”

    如今仙门之中开发出的灵根已有多种,其中最适宜修炼,且修为强盛的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多数修士为双灵根,一强一弱,交替互补,此乃阴阳调和之法,最适宜修炼。

    单灵根最为罕见,也是最能修炼出纯净之气的灵根。三灵根以上最为普通,灵根越多,修为越混杂,不易突破修为,一般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止步不前,再没有前进的能力了。

    段青黛说完规则,接下来就是少年们表现的时刻了。

    世家弟子们跃跃欲试,纷纷上前将手按在灵石上,待灵石显现颜色,段青黛为他们解答分别是何种灵根。

    前几个冲上前的都不尽如人意,只等段青黛说出灵根混杂,不宜修炼,他们才悻悻离开。

    不过毕竟不是修仙世家,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然是不错了,所有少年人都是这样,抱着侥幸的心理。

    唯独齐竟遥信心满满。

    待赵成玉试完,段青黛说出他是三灵根,赵成玉无奈耸耸肩,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不过应着他爹的意思来看看罢了。

    段青黛说:“下一位。”

    话音未落,齐竟遥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上前,险些撞上刚要走回来的赵成玉。

    众目睽睽,赵成玉也没跟他生气,拂了把肩膀的褶皱,没好气的说:“着什么急,又不会跑了。”

    他自是知道齐竟遥不是故意的,这家伙一向如此莽撞,赵成玉都已经习惯了,生气也没用。

    齐竟遥嘿嘿一笑,冲他扬了扬脑袋:“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最适宜修炼的灵根!”

    “你?”

    赵成玉语气里满是疑惑,硬生生把“就凭你”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整个浔阳城谁不知道齐竟遥是最无理取闹的家伙,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不说,还到处给他爹闯祸。要不是看在他爹老来得子的份上,齐竟遥不知道要挨其他世家公子多少毒打。

    就这样的,哪有一点像是能修炼的样子。

    赵成玉不信,其他人就更加不信了。

    但齐竟遥满不在乎:“当然,我可跟你们不一样。”

    他可是被苏见山苏谷主亲点过,是最适合修仙的体质,怎么能跟这些凡人一样呢。

    接着,齐竟遥站在灵石前,将掌心覆在灵石上,眼睛根本不看那处,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

    段青黛见他如此嚣张,瞥一眼,语气轻挑:“哦?双灵根。”

    “还是水系和风系结合的双灵根。”无蕴仙君也跟着说,毕竟这样的组合在仙门中已然是难得一见了。

    水系占上乘,灵气纯净,若是好生教导,勤加修炼,说不定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如此纯净的水系不多见,就连无蕴这么多年见过的也屈指可数,其中最为纯净的当属东麓山的东黎仙君。但东黎和他不一样,东黎是最纯净的单灵根,天选修士,而他确实也不负众望。

    段青黛身后的弟子说道:“这是今日所有检验的人中唯一一个双灵根,属实难得啊。”

    无蕴点头,确实,他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过天赋这么好的弟子了。

    那弟子话一出口,在场之人便都听出了意思,只是没想到真正天赋异禀的,居然是向来不上道的齐竟遥。

    齐竟遥嘚瑟的一昂首:“看见了吧,我就说我才是最适合修炼的人!”

    赵老爷眼明心清,一见齐竟遥这时得了势头,心想他多数是有机会进仙门的,连忙站出来跟齐老爷恭维。

    “恭喜恭喜啊齐老爷,竟遥如此天资,是我们整个浔阳城的福气,他能有今日,定是齐老爷您教导有方。”

    顺着他的话音,其他几家家主们也都纷纷上前恭贺,毕竟哪怕是前些年,这样的双灵根也是少有,齐竟遥能进仙门的可能性很大,他们得把握住攀关系的机会。

    齐老爷自然知道齐竟遥为何会有这样的天赋,但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着,齐老爷听在耳朵里,也免不了要飘飘欲仙了。

    “各位谬赞,小儿不过是运气好,碰巧,碰巧罢了。”

    纷杂的声音里,不知谁提起这么一句:

    “我听说,齐老爷家多年前也是出了一个仙门人的吧,难道这仙门的天赋竟也能血脉相传?”

    第29章 攻略29%

    约摸六十年前, 乘云宗曾有一位仙长下山,路过浔阳城,到了齐家。

    那时的齐老爷才七八岁, 他尚不知那位穿着浅灰色长袍的男人从哪来,是做什么的,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很喜欢他的哥哥, 他说要带他的哥哥进仙门, 去修仙。

    “修仙?那是要当神仙的吗?”

    年幼的他问哥哥,充满期待的脸上满是笑意, 他一心想着,他的哥哥要去当神仙了, 他的哥哥好厉害。

    几天后, 那位仙长走了,也带走了他的哥哥, 哥哥摸着他的头说:“慕之, 照顾好父亲, 以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哥哥不回来了吗?”他眨巴着眼睛, 不解地问。

    哥哥看了眼身边的仙长,没说话。但事实证明,他确实再也没回来过,连后来父亲病重离世, 他也没回来看一眼。

    父亲告诉他:“别怪你哥哥, 进了仙门就是要斩断红尘,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你哥哥也一样。”

    原本他不明白, 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年进了仙门的,不再是他的哥哥,而是乘云宗最受人敬仰的齐羡之长老。

    这事儿当年知道的人不多,已经过了几十年,知道的人早已先后离开了,所以从未有人提起,齐老爷也顺势将这事忘记了。

    突然听到有人提起,齐老爷先是一愣,本想装作没听见,将这事糊弄过去,不成想齐竟遥听见了,转头问他:

    “爹,咱家还有修仙的人呢?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一连几个问题将他问的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齐老爷一时生气,拍了齐竟遥的脑袋:“没有的事,别瞎问。”

    “爹,你又打我,我现在可是最有机会进仙门的,你别把我打傻了。”齐竟遥揉着脑袋,不满的抱怨。

    齐老爷一撇眼,余光看见人群中那一身鹤白长袍的宋执渊,说道:“人家宋公子还没检验了,你怎么知道你就是最有机会的。”

    原本浔阳城中最看好的,不就是宋执渊么。

    听到齐老爷提起宋执渊,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转向他,刚才被齐竟遥那一波震惊到,险些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最有可能的。

    段青黛挥手示意下一个,宋执渊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走上前,连无蕴都提起兴致来看他。

    “宋公子,请将掌心覆在灵石上。”

    这次开口的不是段青黛,反倒是在齐竟遥双灵根出现后只开过一次口的无蕴仙君。

    连无蕴仙君都为他开口了,众人诧异之间,越发觉得宋执渊一定是最有机会的,连仙君都待他如此特殊,定然不一般。

    宋执渊颔首,顺着无蕴的示意,将掌心覆上灵石。

    片刻,原本一片淡白的灵石骤然散发出光芒,渐渐的光芒散去,灵石变成了清透无暇的蔚蓝色,光滑无波,没有一丝暇痕。

    从灵石散出光芒那一刻,段青黛就盯紧了灵石,她下意识的感觉,这人的灵根绝非一般。

    果然,结果不出她所料,甚至比她猜想的还要纯净。

    “是单灵根!”段青黛惊呼出声,“还是世间少有纯净的雷灵根!”

    段青黛回身看向无蕴,她进仙门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灵根。

    身后,无蕴却淡笑了一下,面上没有丝毫诧异,反倒是一脸坦然,好像早就猜到了似的。

    “天哪,这便是在乘云宗里,也没有如此纯净的雷灵根吧?”

    “雷灵根可是所有灵根中最罕见的一种,一般身怀此种灵根的,若非大能修士,那必定也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啊。”

    “就像……东麓山上的那位时渊仙君一样?”

    身后的小弟子们低声讨论起来,他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只是听说过,那位时渊仙君似乎就是这样的灵根,所以才能成为仙界第一的剑修。

    段青黛向身后瞥了一眼,弟子们自觉闭了嘴,她又看向始终面不改色的无蕴仙君,询问他的意思。

    无蕴看了眼身形挺立的宋执渊,点点头,段青黛便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有吗?若是没有下一位,那我等就要宣布此次进入乘云宗的人选了。”

    她这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众人都听得出,这次被选入的定是宋执渊无疑了,纵然后面还有几个没验过的,也没胆子再验了,没必要丢那个人。

    片刻无人再出声,段青黛示意身后的小弟子将早已准备好的入门木牌拿出来。乘云宗有结界屏障,若非有特制的木牌准许,凡人是根本看不见入口在哪的。

    木牌摊在掌心,段青黛走到众人之前,正要开口宣布,忽然人群中一道墨绿的身影站了出来,扬起手,高声说:

    “稍等,还有一位。”

    被突然打断了话音,段青黛本有些不满,可当她看清说话那人的面容时,眼神突然一亮,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无蕴本以为今日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都打算打道回府了。谁知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他原本淡淡的目光陡然凝聚,瞳孔不自觉的放大,看着那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他他他……他怎么也在这儿?

    无蕴看了看宋执渊,又看了看那人的脸,确认自己不会认错。

    好家伙,这可是个大事,他回去一定要跟其他仙君八卦……不是,确认一下情况。

    黎渐的声音在长街上飘散,众人自觉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他大摇大摆的从人群的最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身黑衣的宣朗。

    “黎仙长,你说还有一位,不会是你自己吧?”赵成玉环胸站在一旁,目光打量着黎渐,和他身后始终低着头的宣朗。

    反正肯定不会是宣朗,他想。

    这家伙一副苦命相,不仅少言寡语,还有一种逆来顺受的卑怯感,被齐竟遥欺负的连头都不敢抬,哪像是个能修仙的。

    要是宣朗都能被选进,那他肯定也能进!

    黎渐眼尾一挑,轻轻摇了摇头:“我已是修士,何须再验,我说的还有一位,自然是我身后的宣公子。”

    “他?”

    这回没等赵成玉说话,齐竟遥反倒先惊呼出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黎渐,眉头都快拧成了“川”字。

    齐竟遥没好气的瞪着黎渐:“你没在开玩笑吧,他凭什么?”

    黎渐摊手:“乘云宗既定的规矩,就是所有人适龄的人都可以试一试,宣朗年岁正好,为什么不可以?”

    “况且,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行呢?”

    齐竟遥指着那方灵石:“你可看清楚了,我已是双灵根了,宋执渊还是难得一见的雷灵根,他!宣朗!你看他这样,凭森*晚*整*理什么能比得过我们?”

    不是齐竟遥要看不起他,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乘云宗不是一般的宗门,入门要求极高,他已然是踩着及格线,算是有机会被选入的,再加上还有宋执渊那么个极品的单灵根,宣朗哪来的资格打败他们进乘云宗啊。

    他可不想看着宣朗丢人,尤其给他们齐家丢人。

    赵成玉一向觉得齐竟遥聒噪,但此刻他也免不了要同意齐竟遥的话:“齐公子这话说的不错,宋公子已然是顶尖的天赋了,你如何能比得过他,还是不要浪费仙君的时间了。”

    “就是,要是宣朗都能进,那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岂不个个都有机会?”赵成玉身旁的几个公子也跟着应和。

    不怪他们看不起宣朗,实在是宣朗跟宋执渊的差距太大,完全没有比较的必要。

    黎渐垂了下眼,他方才没注意听,没想到宋执渊竟也是雷灵根,他还以为只有宣朗一个人是呢。

    不过没关系,宣朗体内的可是时渊仙君的雷灵根,仙界第一剑修的灵根,不是寻常凡人能比得上的。

    宣朗抬眼,见黎渐目光低垂,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同意了齐竟遥他们说的话,心下骤然有些失落。

    果然,他还是不该妄想这些的。

    宣朗长舒一口气,拉了拉黎渐的袖子,轻声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知道我没有这个天赋的。”

    黎渐蓦然回神,对上宣朗闪躲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委屈,但他又不敢反驳,更加可怜了。

    “你信我吗?”黎渐问。

    “信。”

    宣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哪怕黎渐是在宽慰他,他也义无反顾的相信。

    黎渐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宣朗的脸颊:“我黎渐看上的人,绝不会有错。”

    黎渐朝宣朗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但齐竟遥不想让宣朗去,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了宣朗身前。

    “黎渐,今儿是我们浔阳城的大日子,还轮不到你这个不知哪来的半吊子修士和这个外人来捣乱。”

    “别以为你自称修士,就能在浔阳城里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今儿我说不行就不行,谁也不能让宣朗来验!”

    万一验出个不人不妖的东西,他齐家以后还怎么立足浔阳城!

    黎渐拧了拧眉心,看着齐竟遥攥紧的拳头,和非要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倔强小脸,问:“我要是非得验呢?”

    “那你就别怪我当众戳穿你假修士的身份,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黎渐不懂齐竟遥为何非不给宣朗验灵根,倘若他是假的,岂不是一验便知,到那时再来叫嚣不是更有底气?

    张嘴,还没来得及反驳,众人便听见齐竟遥的身后,一道凌厉的斥责声响起。

    “放肆!哪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对黎长老不敬!”

    闻言,众人的视线转移,只见段青黛肃着一张脸,目视齐竟遥,手里的佩剑几乎蠢蠢欲动的要出鞘了。

    众人面面相觑,她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黎渐是乘云宗的长老?

    齐老爷心下又是咯噔一跳,颤颤巍巍上前问段青黛:“仙长方才说,他……他是谁?”

    段青黛冷面冷声:“乘云宗,雾玉崖黎渐长老。”

    第30章 攻略30%

    乘云宗的长老是个什么身份, 眼前众人再清楚不过了。

    浔阳城中谁人不知,乘云宗乃是凡间第一仙门,地位尊崇, 随便拉个弟子出来,都能跟其他宗门比上一比。

    长老以上只有一位管事的掌门,能被尊称一峰长老的屈指可数, 且大多都不喜露面, 独自修行去了,只待哪一日天赋大开, 便能飞升成仙。

    可以说乘云宗的长老是最有机会飞升仙界的。

    闻言,齐竟遥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被灭个干净, 他怏怏地看着黎渐, 上下把他打量个透,怎么看这人也不像是乘云宗的长老。

    那么没有眼光。

    齐老爷自知自家小儿子得罪了大人物, 立马摆了一副恭敬的态度, 学着仙门的架势拱手:

    “黎仙长……黎长老, 老夫有眼不识泰山, 不知是黎长老驾临,小儿不懂事,屡次言语冲撞,多有得罪, 还请黎长老不要介怀。”

    说罢, 见黎渐没有反应, 齐老爷回身瞪了眼齐竟遥:“臭小子,还不赶紧来跟黎长老认错!”

    按乘云宗往常的规矩,黎渐是有资格决定入门人选的。即便是无蕴和段青黛已经定下,甚至是人已带上了山门, 只要他黎渐说不同意,这人就会被立即遣回,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就是乘云宗一峰之主的权利。

    此时的齐竟遥尽管有再多的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压下去,老老实实对着黎渐九十度躬身,头快埋到了肚子里,深刻道歉。

    “对不住,黎长老,是我口出狂言,还请您原谅。”

    素来嚣张的齐小公子还从来没这么深刻的反省过自己,方才跟着叫嚣的其他几人见状,此刻也都跟鹌鹑似的躲着,不敢抬眼看黎渐,生怕再将他们也提出来道歉。

    黎渐环胸走到齐竟遥面前,微微弯身,故作谦虚的问:“那现在……宣朗有验灵根的资格了吗?”

    齐竟遥没说话,眼神迅速的瞟了眼对面的宣朗,捏了捏拳头还是让开了。

    “嗯?你们说呢?”

    眼见齐竟遥不阻拦了,黎渐又偏头看向刚才跟着赵成玉附和的那群人,歪了歪脑袋,高高竖起的发尾落在肩膀上,面上始终笑盈盈的。

    那几人被黎渐这么盯着,头皮一阵发毛,尤其他这一脸“和善”的笑意,哪里还敢说话,连忙摆手,躲到人群之中去了。

    众人皆作出了表示,黎渐也懒得多跟他们说话,看向段青黛:“青黛,现在可以开始吗?”

    “当然,随时都可以。”段青黛收起佩剑,面对黎渐说话时,哪还有方才对旁人的冰冷面容,连语气都温和不少。

    一切准备就绪,宣朗看着眼前及他半身高的灵石,还有些犹豫。

    其实齐竟遥奋力阻拦他的时候,宣朗就已经想到了,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怕自己验出来的结果会让黎渐失望。

    可他抬眼,映入视线的是黎渐坚定的眼神,琥珀色的瞳孔里有他的影子,全部都是他。

    然后黎渐拍拍他的肩膀,轻柔的嗓音宽慰他说:“放心去吧,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也许,他是应该相信自己一回。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宣朗走上前,长袖下攥紧的手松开,抬手,掌心覆在灵石上。

    只一瞬,灵石便发出斑斓的光芒,颜色随之变化,陡然停下,一看竟是五色的。灵石之中似有波光流转,沿着五道颜色循环,未曾停留在任何一个颜色上。

    “这是……五灵根?”段青黛有些摸不清,语气疑惑的转向无蕴和黎渐。

    灵石散出五种颜色,必定是有五种灵根。

    可这又跟寻常的五灵根不同,颜色如此纯净无暇,且并未有一盛一衰的势态,反倒是每种颜色都势均力敌,在体内交融又互相抵抗。

    “这不是寻常的五灵根。”无蕴拧紧眉头,对黎渐说。

    黎渐其实看不明白,印象里他也没见过这种形态的灵根,他原以为宣朗验出来的会是单一且纯净的雷灵根,和时渊仙君成仙后的灵根一样,没想到却是这般状态。

    “何解?”黎渐问。

    还没等无蕴仙君说话,黎渐便听见人群中有细微的声音在嘲讽:“不过区区五灵根,连最平常的三灵根都不如,竟也搞得这般声势浩大。”

    “就是说,我还以为是什么极品灵根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真是可笑。”

    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跟身旁人低声窃语,黎渐耳清目明,自然比旁人听得清楚。

    无蕴默然片刻,忽得一脸惊喜得看向黎渐:“你可知道乘云宗多年前,也有过这样一个修士,极品五灵根,跟寻常五灵根阴阳调和不同,极盛极衰,灵根纯净且灵气磅礴。”

    “他日若要修炼,可随自身选择任意选择其中一种灵根修行,那时他选择的灵根会将其他灵根吸收,成为全新的养分,和单一灵根的效果是一样的。”

    按仙门中如今修行的规矩,验出是何种灵根,便要以何种方式去修行。毕竟灵根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更改不了。

    多灵根修炼,也只能取强盛的一方,而非衰弱的。强者吸收天地灵气则更强,弱者不知要填补多少灵材才能追赶上强盛的,耗费更改的岁月不划算,有那吸收的时间,修为都能更上一层楼了,是个聪明人都会算这笔账。

    但这种奇特的五灵根不会受其他多灵根一样的辖制,因为灵根混杂而不易修炼,反倒是能修炼得更加全面,不论选择哪一种修炼方式都是最佳的结果。

    黎渐勉强理解了一下:“也就是说,他以后也可能会变成单一的雷灵根?”

    “对,看他自己想往哪方面修炼,全凭他的选择改变,任何一种都可以,这种可比单灵根还要罕见。”无蕴说着,隐隐有些激动。

    哪怕是无蕴,这么多年也只见过那一个,那位大能的修士拥有无尽的天赋,只差一步便可飞升成仙,只可惜……

    黎渐立时便明白了,原来宣朗以后的雷灵根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他果然没认错人。

    待宣朗验完,结果很显然,他也是十分罕见的灵根,且天赋远远超过了乘云宗的入门线。

    无蕴本来还很高兴,一下得了两个罕见的灵根,这二人若是好生修炼,将来可都是飞升的好苗子。

    可下一秒,他又惆怅了起来,二人都这么厉害,他该选谁才好?

    往常他们定好的规则是只选一人入宗门的,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打破过,毕竟天赋难得,能选到一个已是不易,甚至一个没选入的可能也是有的。

    算上有资格入宗门的天赋,齐竟遥的双灵根也是可以的,虽比不过那两人灵根罕见,但天赋足够,不该抹杀他的机会。

    无蕴左右为难,禁不住看了眼黎渐,想问问他的意思。

    谁道黎渐耸耸肩:“这事儿由无蕴仙君全权负责,我不过是偶然赶上了,不能坏了规矩。不过我相信,无蕴仙君眼目清明,一定能看出谁才是真正有飞升机缘的人。”

    闻言,无蕴忽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黎渐。

    他说得对啊,这可是时渊仙君的劫,那自然得是时渊仙君啊。

    他果然猜的没错,黎渐也是为了时渊仙君历劫下来的,这番肯定是要护他重新飞升。

    无蕴示意段青黛上前,沉了口气,宣布:“那便选宋执渊吧。”

    段青黛点头表示明白,她收起及半人高灵石,站在众人之前,扬声宣布出无蕴选定的结果。

    黎渐:“???”

    他刚刚是这么说的?

    这丫到底是真仙君吗?怎么听不懂人话啊?

    黎渐忍不住压低嗓音问无蕴:“怎么是宋执渊?”

    若是按天分,明显是宣朗更胜一筹,只不过他现在的资质还没被彻底发掘出来。

    况且,无蕴不是仙君吗?看不出宣朗这浑身上下充满的仙君气质?

    “那可是……”无蕴“时”字都快脱口而出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是黎长老你说的吗?”

    无蕴表示自己无辜,他确实是按照黎渐说的方式选的,而且选择宋执渊,不就是黎渐下凡来的目的么,没错啊。

    “我?”

    黎渐回想半天,也没想清楚自己刚才哪句话说了宋执渊三个字。

    但对方直接冲他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回答。

    听见最后选定的结果是宋执渊,各世家家主和公子哥们松了一口气,纷纷高兴地向宋执渊道喜。

    他们早就猜到了,仙君们怎么可能会放着宋执渊这么个好苗子不收,偏偏看上宣朗那么个害人精呢,真当所有人都跟黎渐一样没眼光啊。

    “恭喜恭喜啊宋公子,往日宋公子就要变成宋仙长了,这可是宋家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啊。”

    “就是,我就说宋公子气质卓然,必定是入仙门的人才,他日若有机缘飞升,可不要忘了咱们浔阳城才是啊。”

    宋家家主被道贺的声音包围,一时间脸上笑开了花,嘴角都合不拢,被吹捧得几乎要飞上天了。

    一方欢喜一方愁,在听见宋执渊名字时,宣朗悬起的心陡然落下,像是瞬间坠入了冰冷的寒洞,凉个彻底。

    宣朗有些失望,他终究还是没有资格跟黎渐一起上乘云宗。

    他早知自己不该奢望这些,修仙于他而言,是妄想,毕竟他是连天道都不能容的人,只能在暗夜和凡尘中卑微的寄生着。

    可先前的那段时日里,遇见黎渐之后,他日日听着黎渐的宽慰,竟也觉得自己是有资格的。

    宣朗垂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长袖下攥紧的手松开。

    算了,就让他在凡间蹉跎一世也就罢了,何苦再拖累旁人。

    “结果已定,此番择选进入乘云宗的人选,便是宋家公子宋执渊。还请宋公子简单收拾,稍后随我等一道入门。”段青黛同宋执渊如此嘱咐着。

    宋执渊拱手,道谢,得体的行为已经有了几分修士的模样。

    选入的结果已然宣布,任是黎渐也无法改变。但他始终坚信自己不会看错,宣朗绝对是异于常人的存在,他身上是有修仙机缘的。

    黎渐看了垂头丧气的宣朗一眼,心想主角的境遇果真是如此坎坷的,他必然得为宣朗做些什么,否则之后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段青黛指挥身后的小弟子们收拾东西,稍后要随无蕴仙君离开,抬眼看见垂眸沉思的黎渐,忽然问:“黎长老不跟我们一起回乘云宗吗?”

    先前段青黛就听说了黎渐突然下山的传言,不过他一向神出鬼没,许久都能不见踪影,所以段青黛也不知是真是假。

    黎渐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段青黛好奇,但又不敢问,只能问他要不要一起回。

    黎渐回神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对了。”他忽然想起来,“我记得择选的规则,掌教弟子及长老以上都有一个特例,可带一名弟子上山,对吧?”

    听到这话,身后几个小弟子收拾东西的动作蓦的停下,百姓们纷纷看向黎渐,连无蕴都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是。”段青黛迟疑了一瞬,还是点头肯定了他的话。

    黎渐随即说道:“那我选宣朗。”

    “什么?”段青黛诧异,“长老这是要为宣朗破例?”

    乘云宗上的弟子都知道,黎渐一向自由自在惯了,从来不爱多管闲事,整日在雾玉崖上修炼,许久见不到他一面也是正常的。

    他是掌门最小的师弟,天赋卓绝,掌门一心想培养他掌管乘云宗的事,奈何他自己不喜操劳,只随意要了一峰兀自逍遥去了。

    黎渐虽不管事,但乘云宗的弟子们都很喜欢他,偶尔巧遇他一面还会觉得欢欣。

    面对众人的目光,黎渐解释道:“宣朗天赋异禀,绝对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在仙门中大展拳脚,若是就此将他放于凡间寂寂无闻,岂不有些可惜?”

    “身为仙门之人,又居于长老之位,我有责任为仙门择选可造之材,我相信掌门若知晓,也定会赞同我的选择。”

    无蕴没开口,可从黎渐说话那一瞬,便始终看着他。

    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袭白衣的谪仙人,独身屹立于悬崖之上,风起云涌时,周围飘散着纯白的木梨花。

    这话,他也同自己说过。

    只不过那时被保护的,是无蕴自己。

    段青黛不懂,但她无条件的相信黎渐,只要黎渐开口,她就一定会照做。

    于是段青黛不顾四周百姓们窃窃私语的抵抗声,扬声宣布:“宣朗公子天赋卓绝,黎长老不忍天资流落,破例让宣朗一道入门,还请宣公子也简单收拾,不要误了入门的时机。”

    闻言,宣朗一脸诧异又惊喜地看向黎渐,同时不解的还有齐竟遥。

    齐老爷一把没拉住,齐竟遥就冲上了前,忌惮黎渐身份的同时又壮着胆子问:

    “为什么,不是说好只选一人,怎么可以随便破例?要是宣朗都能破例,那我为什么不行,我也是通过了择选的。”

    乘云宗的入选门槛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严格来说齐竟遥是通过了的,可他先前不争,是知道自己争不过宋执渊。如今既然要为宣朗破例,自然也得给他一个公道才行。

    少年人因生气而瞪起眼珠子,可对上黎渐的视线,又有些心虚的飘走。

    齐竟遥担心黎渐会因为先前自己屡次得罪他的事,而给自己使绊子。他素来护着宣朗,睚眦必报这事儿也没少干,碍于他长老的身份,现在是根本没人敢质疑他了。

    黎渐没说话,段青黛反倒站出来替他开了口:“齐公子,开始之前我便已宣布了规矩,诸位可都是听见了的,这是乘云宗掌门定下,以黎长老的身份是有资格破这个例的,无关乎其他。”

    “乘云宗堂堂第一仙门,做事总是要讲公平的吧,我如今为自己要求一个公道,有个不可?”

    齐竟遥梗着脖子,小少爷的脾气上来,就非要跟段青黛理论个是非黑白出来。

    他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输给宣朗!

    齐竟遥泼皮耍无赖惯了,对谁都能使上两招,殊不知段青黛也是个不好说话的,她拢着眉眼,狭长的眼皮掀起,眼神里是不近人情的冷淡。

    段青黛理都没理齐竟遥的泼皮打滚,冷声说:“乘云宗的规矩不能破,谁若妄想挑衅,大可前来一试。”

    眼前女子一身素衫,长发高高梳起,简单又利落,从她出现开始,齐竟遥就没见她有第二种脸色,仿佛是天生的漠然冷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只是此时,她面上的冷意随着话音落下反而更甚几分。

    真可怕。

    齐竟遥当时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句话。

    在浔阳城横着走习惯了,这还是除了黎渐外,第二个让他吃瘪到不敢说话的人。

    齐竟遥心想,若是还有以后,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他一定要躲着点这个女人,免得触霉头!

    眼见段青黛惹不起,齐竟遥又把视线转向无蕴:“无蕴仙君,你方才也说了我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我的天赋比寻常仙门的修士还要强呢,你们就甘愿看我在凡间寂寂无闻做个普通人?”

    这是黎渐的原话,他原样搬了过来,倒是让无蕴一时无话反驳。

    无蕴瞥了眼黎渐:“确实,有些可惜。”

    按理说,齐竟遥的天赋是有资格过乘云宗的入门线的,且他的灵根在修士中也是少有,择一条正路好生修炼,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可无蕴到底不是乘云宗的人,他不能替乘云宗做决定。

    无蕴看向黎渐,就是想示意他表个态,眼下在场的恐怕也就他有这个说话的资格了。

    但黎渐环胸靠着他们这方乘凉的大柳树,纤长的指尖摆弄着袖子,就是不接茬。

    无蕴无奈叹息,看来齐竟遥是没这个机会了。

    他正要开口说算了,谁道方才刚被黎渐破例带上山门的宣朗站了出来,走到黎渐身旁,沉吸一口气,说:

    “仙长,我知道你有办法。”

    “你要帮他?”黎渐拧了拧眉心,似乎是不太理解。

    宣朗不是一向讨厌齐竟遥的吗?若是此番一道入了乘云宗,齐竟遥屡教不改,只怕日后宣朗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但宣朗摇摇头:“不是帮,是还齐家的情。”

    纵然齐竟遥待他再不好,若非齐家,宣朗也不会有今日遇见黎渐的机会,甚至可能在他入凡尘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黎渐了然地站起身,甩了甩袖口,默然片刻,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

    “按规矩我只能有一个特例,没有别的机会。不过……”黎渐顿了顿,“我记得青黛是掌教弟子吧?”

    掌教弟子及长老以上,都有这个特例。

    巧了,段青黛还是这次随仙君下凡的唯一一个掌教弟子。

    乘云宗之所以定下这个规矩,又特意派下一个掌教弟子随行,就是避免有天赋足够,但碍于只能选一人的规矩而不能入门的,这时便由掌教弟子自行决定是否破例。

    黎渐都已经开口了,段青黛自然别无二话,但她有些看不惯齐竟遥,想着以后是落在自己手里了,迟早有一天她要挫挫齐竟遥的锐气。

    入门的木牌递过去,段青黛冷冷抬眸看他一眼:“我可以破例带你上山,至于最后能不能留下来,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意思?”齐竟遥不解,难不成他还会被退货?

    后来随着上了山的齐竟遥才知道,乘云宗新弟子入门三个月后是要参加试炼的,若是试炼结果不达标,还是会被遣下山。

    那不是比上不了山还要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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