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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攻略51%

    段青黛从太始宗下山后, 就顺着黎渐给她的符篆去寻找那魔族女子的气息。

    魔族和妖族一样善于伪装,但相较于妖族,魔族的伪装术要更胜一筹。

    毕竟妖族大多都是以其他身形修炼成人, 学做人比修炼更难,而魔族天生与凡人相似,可以说只要森*晚*整*理不是在修仙界的地盘, 魔族就算不收敛气息, 也不会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如果不是黎渐的符篆上带着那魔族女子的气息,段青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山下小镇上区区一个茶楼里的卖酒女居然就是魔族之人!

    符篆指引着段青黛走进茶楼,一行弟子寻了个位置坐下, 店小二立马甩着肩布小跑上前, 恭敬道:“几位仙长喝些什么?咱这小店里有上好的龙井和茉莉花,您若是想要碧螺春那也是有的。”

    茶楼里来往客人无数, 店小二眼尖, 见得多了, 一眼便能看出他们身穿的是乘云宗的修士服。

    尤其为首的女子, 面容姣好,冷眼冷面,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一柄银色佩剑束在身侧, 好像随时都是指引出鞘, 杀人不流血一般。

    店小二打量着段青黛, 被她冷肃的面容震慑,语气便更恭敬了不少,连腰都弯得不敢直起来。

    店小二的询问声落在几人耳朵里,但无一人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段青黛,等她开口指示。

    顿了顿,段青黛的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掌心符篆的灵力刚好落在角落里正在舀酒的布衣女子身上。

    她抬手,纤长的指尖落在那方角落里,说:“那是什么酒?”

    顺着她看去的方向,店小二一回头,就看见那卖酒女半蹲的身子在角落里,有些嫌弃的说道:“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就是那酒女自家酿的,央求放在咱们店里售卖,仙长若是想喝,我这就给您送点来尝尝?”

    段青黛点头:“来一壶。”

    说着,她冷冷的视线从店小二身上转移到那女子刚好起身的动作上,女子故作柔弱的身姿引得周围不少前来喝茶的男子注目。

    对方一回头,刚好跟段青黛的视线对上。

    段青黛眉骨微微压下,开口:“我要她亲自来送。”

    “好嘞,那仙长稍等片刻。”

    店小二虽不懂,不知这群仙长不喝茶反倒来喝酒了,也不知是不是正经修仙的。但仙长既然开了口,他也只能照做,丝毫不敢耽误。

    店小二从这边离开后,便大摇大摆的走向了角落里的卖酒女,他颐指气使的冲着那女子吆喝了两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回头看了眼段青黛的方向,连连卑躬屈膝的应声。

    片刻,卖酒女端着一个黑色酒壶走向了段青黛的方向。

    她走到一行弟子面前,躬身将酒壶放置在桌子上,娇弱的声音开了口,说:“诸位请慢用。”

    见她放完便转身要走,段青黛一把将那女子白皙到仿佛没有晒过阳光的手按在了桌子上,问:“姑娘是本地人吗,有个熟人想跟姑娘打听一下。”

    卖酒女一个踉跄趴在桌前,低下的头没敢抬。

    她柔弱可欺的模样引得周边男人连连散发同情的眼神,甚至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一群道貌岸然的仙君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人,实在是有辱门风。

    几个弟子听不下去,刚要开口反驳,被段青黛一个眼神扫过去,便也没人敢再继续说了。

    她压低的眉眼再次看向卖酒女,说:“姑娘可认识……飞鸾?”

    卖酒女被按在桌上的手腕一紧,抬眼,视线与段青黛相对,娇弱的面容裂出一丝缝隙。

    眼见段青黛另一只手的符篆捻起,她立即反手,从段青黛的掌心将手腕抽出,一个闪身从茶楼窜出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顾不得掩饰自己,脚底黑风四起,不过顷刻间便消失在茶楼里。

    茶楼中那些客人被她陡然的动作惊住,一时没反应过来,都吃惊的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等再一转眼的时候,却发现刚才坐了一圈的修仙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卧槽,见了鬼了?

    段青黛追着那魔族女子到了一片无人的竹林里,眼看着那魔族女子要逃跑,段青黛直接长剑飞出,稳稳地扎在魔族女子的面前,将她的去路拦住。

    两人在竹林里过了几招,却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就在魔族女子将要使诈,以魔气困住段青黛的时候,忽然一道符篆飞来,直接化成绳索将那魔族女子死死捆住。

    “黎长老。”

    黎渐还没现身,段青黛便已经猜到是他来了。

    顺着段青黛的声音,黎渐才一个闪身落到两人面前,墨绿色的长袍被风吹起,看得那魔族女子有一瞬的呆滞。

    都说仙门男子俊美无比,飞鸾原以为林繁已经是人上之人的样貌了,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绝世的容貌。

    难怪连魔族公主都为修仙之人倾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黎渐负手上前,朝段青黛点头:“辛苦了。”

    他就知道,这个任务非段青黛莫属,也只有段青黛才能同这魔族女子交上手还丝毫不落下风。

    说完,他又看向面前的魔族女子:“飞鸾是吧?”

    那女子怀疑的目光看向黎渐,问:“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黎渐道:“林繁告诉我的,他现在已经醒了,身体并无大碍,只需修养一段时日即可。”

    苏见山闻名修仙界的名声,可不单单只是妙手神医那么简单,对付魔气也有他的独家秘方。所以区区一点被魔气侵蚀的伤,对他而言不算难事。

    闻言,飞鸾冷哼一声:“那就算他命大。”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黎渐环胸上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你可知他是为了你才变成今日这样的,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弟子甘愿为你放弃一切,如今他醒了,你也不打算去见见?”

    “见?又有什么好见的,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只是利用他,好拿到太始宗的镇宗之宝地心火芝而已,如今东西已经到手了,他对我而言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不过她倒是要谢谢林繁,如果不是林繁,她根本没机会亲自上到太始宗去,更不会有能接近地心火芝的机会。

    黎渐神色一敛。

    他本是打算成全他们的这一份情谊,也想打破修仙界的所谓仙魔不能相恋的规矩,这种死板教条根本不适合出现在他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面前。

    但在听到她这话的时候,黎渐的想法就瞬间收回了。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仙魔不能相恋了,确实,毕竟连仙门之中都不全是同心协力的人,更何况是世代为敌的异族。只要争端和利益还在,仙与魔就永远都不能和睦相处。

    不过和不和睦的,跟黎渐有什么关系啊,他不过是为了做任务,顺手给这个魔族之人一个机会而已,既然旁人不领情,那他也就没必要上赶着了。

    黎渐耸耸肩:“巧了,我也是来拿地心火芝的。”

    苏见山说,现在只有地心火芝才能彻底救了林繁,但不巧的是,地心火芝刚刚失窃,晋极真人便说那一定是被那魔族女子给偷走的。

    对方央求他出手相助,黎渐这才追了上来。

    虽然他原本也是打算把这魔族女子给找出来的,他答应帮忙,不过是给太始宗一个人情罢了。

    听见黎渐说起地心火芝,飞鸾神色戒备,转头就要跑,但被黎渐符篆控制着,她的魔气根本施展不开。

    黎渐劝道:“你现在交出来,太始宗还能饶你一命。可若是你不听劝,今日即便你从我这里逃走了,他日太始宗也必定会倾尽全力将你抓回来!”

    “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飞鸾说着话,腾出全身之力挣开了黎渐的控制,但她也因此消耗过多,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来。

    脱离黎渐的控制,飞鸾立即飞身逃跑,但她哪里是黎渐的对手,还没等飞鸾运起魔气飞出去,黎渐的佩剑已经随之跟上了。

    就在剑锋将要刺向飞鸾的心口时,一道身影忽然从竹林里窜了出来,直挺挺的挡在了飞鸾身前,硬生生挨了黎渐一剑。

    在看清来人之时,黎渐抬手赶忙将佩剑召回。

    “林繁,你不要命了?”

    他敛声斥了一句,知道这家伙一定是背着晋极真人从山上逃下来的,就为了来护住他的心上人。

    林繁身体本来就没好,只是在苏见山的治疗下勉强醒过来了而已,下山这长长的一段路已然是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再挨下黎渐这一剑,只怕是凶多吉少。

    即便是苏见山在场,应该也救不了他。

    那人捂着心口,却只说一句:“求黎长老饶飞鸾一命!”

    黎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可知她为何接近你?”

    “知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但又好像在预料之中。

    黎渐眉头微拧,就听他又说,“我知道她一直都是在利用我,从知道她的身份开始,我就知道了,但我是心甘情愿的。黎长老,您修炼多年,早已与凡尘隔绝,您和我师尊一样,是不会明白心动难以自持是什么样感觉的。”

    “我爱她,就像平常人的爱一样,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接近我,也不管她是仙还是魔,我都会爱她!”

    “黎长老,您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面对林繁声嘶力竭的呼声,嘴角因疼痛而渗出血水,黎渐只是负手看他一眼,没再应声。

    眼看着林繁应声倒下,飞鸾咬咬牙,又回了头,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对方倒下的身体,骂了一句:“你是不是蠢啊。”

    “就你这脑子,还配当太始宗的大弟子呢,我看你还不如我,难怪仙门落魄,永远也比不过魔族。”

    但是骂完,飞鸾又摇头长叹一口气,将他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些,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魔族的复兴大业而生的,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也没人会像林繁这样看重她。

    飞鸾有些恍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前半生都在活些什么。

    听她开口,林繁嘴角好不容易扯出笑来:“有你这句话,我做什么都值得。”

    只有他知道,飞鸾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心啊,软得很。

    眼看着林繁一双眼睛笑得弯起,飞鸾只觉得她的心口颤了一下,接着她抬起头,看向黎渐:“你说……地心火芝可以救他的命?”

    黎渐轻眨了下眼,算是回应了。

    “好。”飞鸾长舒一口气,“那我拿出来,你就能救他了对吗?”

    黎渐点头:“可以。”

    他本来不想应的,林繁已然受了太重的伤,先前苏见山只是勉强保他一条命,身体还没恢复又受了他一剑,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就算真的要救他,一定会消耗极大,黎渐不想趟这趟浑水。

    可他看着飞鸾期待的眼神,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一个受过精心训练的魔族,居然也会为了异族人心软,谁说仙魔不能相恋,难道相爱不是只要真心就可以的吗?

    他倒是愿意为了打破这个破规矩出一把力。

    “地心火芝就在我身上,我这就……”

    黎渐眼看着飞鸾把林繁的身体放下,一只手在心口处运气,黑色的魔气登时充满了全身。

    就在他看见一丝火红的光从魔气从闪出来的时候,忽然“刺啦”一声响,几条闪着光的银丝直直地从飞鸾的心口穿了过去。

    直接将她的心脉穿透了!

    第52章 攻略52%

    银丝穿过飞鸾的心脉, 将她藏在心口将要现形的地心火芝一把抢走。

    黎渐反应过来的时候,勾着地心火芝的银丝已经“噌”得一下收了回去,刺眼的光闪了一下黎渐的眼。

    他立即甩出佩剑去追, 却被银丝织成的密网硬生生的挡了回来,抢了地心火芝的银丝已然逃走,剩下的四分五裂的落在地上。

    飞鸾的心口被穿了个血洞, 豆大的血水往下落, 渗透了她粗布的外衫。

    鲜血滴落在地上,也落在林繁的掌心里, 二人对视一眼,张了张嘴, 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 原本跟着段青黛的其他弟子才匆匆赶到,一个个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还是来晚了一步。

    “大师姐, 黎长老?”

    看见黎渐也在, 弟子们面色有些诧异, 再看看面前这慌乱一片的场面,弟子们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到底错过了多少啊?

    宣朗紧跟在弟子们身后,看见黎渐,他一个大步上前, 想问黎渐发生了什么事, 但余光瞥见和林繁靠在一起的那个魔族女子正盯着他瞧。

    充满血丝的瞳孔里带着探寻和不敢相信。

    飞鸾张开嘴, 只有一大口血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怎么会……

    她想,她怎么会在一群修士里面察觉到如此熟悉的气息?

    是魔族,又不仅仅只是魔族,而且还是最纯粹的魔族血脉!

    但是怎么可能呢, 魔族最纯正的血脉早在仙魔大战时,随着魔族公主宣如霜的陨落而消失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再有最纯正的魔族血脉呢?

    可由不得飞鸾多想,她身上的魔气便随着流血的速度而渐渐消逝,直至化为灰烬,彻底消失不见。

    飞鸾消失后,林繁挣扎了几下也彻底没了气息。

    黎渐走上前,捻起飞鸾身上落下的一截银丝,翻来覆去的打量着,确认这跟他在齐家那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操纵银丝之人的目的是地心火芝,甚至为了抢到地心火芝不惜杀了飞鸾,他既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抢走,那必定是早知道这东西就在飞鸾身上了。

    又或许,飞鸾之所以会去偷地心火芝,就是受了这人的命令,只是他没料到飞鸾居然会为了一个仙门之人心软,妄想把地心火芝交出去救人,这才迫不得已出手的。

    这是一场预谋好的利用,但结果谁也没料到。

    先是齐家的神像,又是南海鲛丝,现在连太始宗的地心火芝都被抢走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黎渐想不明白。

    可他知道的是,对方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的。

    …

    将林繁的消息带回太始宗后,黎渐就带着弟子们离开了太始宗的地界内。

    难得下山一次,也是新弟子们上山后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下山的机会,想着回山的路或许会途径浔阳城,他们便也可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

    传信跟掌门师兄知会一声,黎渐便领着弟子们进了浔阳城。

    听说乘云宗的仙长们回来了,浔阳城各家都聚集到了街市上,齐竟遥兴冲冲的跟眼熟的人打招呼,得意的看着他们夹道欢迎自己。

    大道上熙熙攘攘,所有人都想来看一眼传说中的乘云宗仙长什么模样,这段时日,宋家和齐家也是出尽了风头。

    宋家老爷半路拦下了宋执渊,想要将他接回家,宋执渊本想拒绝,但奈何黎渐慷慨,大方一挥手就放他回去了。

    “难得回来,去见见你的父母吧,往后可不一定能再有这种机会了。”

    一旦入了仙门,就不再与凡间有任何瓜葛,往后的几十年乃是百年,凡间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仙门还是这个仙门,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宋执渊只好点头答应。

    宋执渊被接回了宋家,余下弟子便随着黎渐进了齐老爷的家门。

    为了欢迎仙长们的到来,齐老爷还特意办起了欢迎的酒宴,邀请浔阳城各有头有脸的名门一道前来,美其名曰是欢迎乘云宗的仙长,但实际上还是为了向大家炫耀一下他的宝贝儿子。

    他的儿子如今可是乘云宗的修士了,这样光耀门楣的事,可不是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么。

    宴席在下午到傍晚的时间开始,天还没黑,乌蒙蒙的月色才刚刚倾斜到头顶,天际的云霞也被涂抹得一片橘红。

    齐家前庭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宾客,反倒是大厅里的两张圆桌稀稀拉拉的空着。

    赵成玉便是坐在一侧的席位上,眼看着众人等到天黑,也没等来那几位派头极大的仙长,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哼笑道:

    “果然,麻雀飞上了枝头,什么货色都能变成凤凰。”

    听他说着话,旁边一桌的赵家主回过头来瞪他一眼,低声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人家现在可是仙长了,岂能由你随意指摘。”

    “知道了。”

    赵成玉不服,但也不敢反驳,免得惹他老爹不高兴,再平白挨一顿骂。

    可他打心底里就是瞧不上,宋执渊也就罢了,那就是命定的仙长,整个浔阳城都知道他将来一定是会进仙门的。但齐家那俩货怎么进的仙门,他实在想不通。

    瞧瞧齐家老爷高兴那样,嘴都合不拢了,好像今天的风头都在他儿子齐竟遥身上了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齐竟遥才是乘云宗的长老呢,连乘云宗都是他齐家的。

    赵元修坐在旁边,眼看着赵成玉一脸不满,扯着嘴角把牙磨得“咔咔”响,他也没敢说话,免得再把火头牵到自己身上。

    但他看向人群,探头探脑的在寻找着,听说今天黎渐也来了。

    正想着,人群中传来一声喧闹,齐老爷率先从人群的夹道中走出来,欢欢喜喜的领着齐竟遥跟其他人介绍,两人满是一副骄傲的样子,远远看着倒是如出一辙。

    接着走在身后的,便是赵元修心心念念寻了许久的黎渐。

    他还是一身素淡浅绿的长袍,发髻以玉簪绾起,纤细的身段走在人群之中,如飘逸的柳条吸引视线。

    果真是他!

    赵元修心想,黎渐果真来了,赵成玉没有骗他。

    眼见赵元修的眼神盯在黎渐身上,还隐约有种想要上前的架势,赵成玉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压低了眉眼,说:“怎么,你也上赶着去巴结?”

    赵元修没动,只是回头看了赵成玉一眼。

    “你以为齐竟遥和宣朗的好运是谁都能有的啊,我告诉你,谁都可能,就你不可能,你比宣朗还不如呢,区区一个庶子,我赵家栓的一条狗,别妄想爬到我的头顶去丢人现眼!”

    赵成玉的话如一盆冷水直直的泼在赵元修的头上,他的声音不大,庭前喧闹,没人会在意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这声音刚好足够赵元修听见。

    他攥了攥手,低下头,又重新回去坐下。

    “我没有。”他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修仙的天分,他跟赵成玉一样,都是最普通的灵根,这种灵根在凡间一抓一大把,没什么特别的。

    虽然他也曾羡慕过,同样寄人篱下,凭什么宣朗就能得黎渐的青睐,而他就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自己的无能?

    看着赵元修一副瘟鸡似的样子,赵成玉心满意足的笑了:“那样就最好。”

    两人说着话,其他人已经在大厅中间的圆桌上落座了。各家家主和黎渐坐中间的主桌,而各位名门公子则跟余下的弟子们坐在一处。

    宋执渊刚好也来了,齐竟遥坐在他旁边,满是一副得意的样子说起他们这一路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听他说得有声有色,各家公子们也时不时的应和着,赵成玉也笑呵呵的应着声,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紧接着,有人说起赵成玉就快要成婚了,不知选在了什么良辰吉日。

    赵成玉想想,说:“也不久了,就在这两个月吧,我爹正在跟媒人选日子呢。”

    听见他们说起这话,齐竟遥立马吃惊的问:“是哪家的小姐,我们才出去这几个月,一回来你就要成婚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赵成玉笑了笑:“你见过的,长孙家的嫡孙女,长孙香凝啊。先前就定下的,一直也没预备好日子,这不刚刚才过了礼,下了聘,准备定日子嘛。”

    其实算来离定下婚约也没几个月,原本赵家的意思是早办早放心,但长孙家那边一直没消息,他们也不能擅自定下日子。

    不知为着什么事,长孙老爷子忽然找上门来,说叫他们择日子就定了,赵家这才着手准备。

    “原来是长孙姑娘啊,那可是浔阳城里出了名的名门闺秀,赵兄好福气啊。”

    齐竟遥忽然想起这事,好像是见过的,尤其那天在赵家的席上他还跟黎渐唱了半天反调,怎么可能忘记嘛。

    于是齐竟遥呵呵一笑,寒暄似的跟赵成玉恭喜两句,也顺便摆一摆自己如今仙长的派头。

    赵成玉一向是看不上他的,齐竟遥心里清楚,这偌大的浔阳城里,除了宋执渊是真心对他好几分外,其他人都是为了看他的笑话。齐竟遥以前不懂事,也只会跟着胡闹,如今想明白了,便也想为自己讨回个名头来。

    他又说:“可惜了,我如今在乘云宗中不便外出,你大婚之日,我定是无暇来送上祝福了,只能今日先跟你道一句贺,莫怪啊。”

    齐竟遥心里那点小九九满桌子都看得出来,赵成玉扯了扯嘴角,也不打算跟他计较。

    “无妨。”赵成玉说,“有你在仙门里平步青云,我也能讨个光,礼节什么的,哪比得过兄弟的前途重要,你们说是不是啊?”

    一群人“就是,就是”的应和着,满桌子一派祥和的气象。

    宣朗无心听他们明面上的寒暄,喝了口水,见黎渐在另一桌应付着一群家主的恭维,他目光看向外面。

    外间庭院里有一桌女客,是各家家主的妻女,宣朗一偏眼,刚好看见他们刚才正在谈论的,赵成玉的未婚妻长孙香凝。

    眼见宣朗看过去,长孙香凝遥遥凝他一眼,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瞧瞧,这长孙姑娘到底是对赵大公子一往情深啊,连咱们在席间闲谈的空隙,长孙姑娘都不忘对大公子暗送秋波。”

    不知谁提起这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另一边长孙香凝的位置,看见她的眼神望向这边,又陡然转回去。

    闻言,赵成云也抬眼望过去,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

    第53章 攻略53%

    酒过三巡, 黎渐借口酒量不行,到齐家的偏院里去走一走。

    这群世家家主恭维起人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架得住的, 黎渐自认上辈子拍马屁学得透溜,但也还是在这群家主面前吃了几回亏,连酒都多喝了两杯。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他还是太年轻了, 玩心眼属实玩不过他们。

    黎渐刚走出几步,就看见偏院的一棵花树下亮起了灯。周围明亮的花灯照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宣朗。

    宣朗怎么会在这里?

    黎渐刚要上前,就看见宣朗的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单是侧脸就能看得出倾国倾城的美貌, 淡蓝色的长裙勾勒着纤腰,站在宣朗面前一整个羞涩和娇弱, 看得人不禁心生怜爱之色。

    黎渐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居然是长孙香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刚刚在酒桌上, 赵家和长孙家才刚刚说过长孙香凝赵成玉定亲的事,而且大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这俩人居然还有悄悄话要说?

    黎渐想着,便在原地站定,好奇心作祟, 准备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长孙香凝开口说:“香凝能否问一句, 宣公子可有婚配?”

    “没有。”

    宣朗不解, 但还是照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长孙香凝又说:“那香凝斗胆,宣公子若是不弃,可愿意娶我,只要公子答应, 我愿意立马跟赵成玉解除婚约!”

    听着长孙香凝的话,宣朗还没懵,黎渐反而先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长孙香凝在跟宣朗告白?

    不对不对,肯定是假的,长孙香凝怎么可能跟宣朗牵扯上关系呢?看来他真的喝多了,眼睛都出现幻觉了。

    黎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边又说:“长孙姑娘在说笑?”

    “不。”长孙香凝焦急地解释,“我没有在说笑,也不是在调侃公子,实不相瞒,香凝第一次在赵家见到宣公子时,就已经对公子一见钟情了。但奈何家父与祖父有求于赵家,不得不将我嫁过去。”

    说到这里,长孙香凝面上布满哀怨,她时刻都在恼怒自己的父亲,若非父亲无能,在祖父面前不得偏爱,也无需要她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去维持长孙家的荣耀。

    她若是真的听从祖父的意思嫁过去了,那才是真的悲哀。

    往后的半生,她也只能在赵家的宅院里,被人情困住,做一个孤寂的怨妇了。

    她上前一步,又说:“可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给赵成玉,我爱慕的一直是宣公子你。”

    “长孙姑娘……”

    宣朗刚要开口,就被长孙香凝急切的话语打断了,她说:“我知道是我唐突了,贸然说悔婚的话,让宣公子为难,可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今日不说,只怕日后想起来还要懊悔。”

    “宣公子,从你第一次在赵家对我出手相救开始,我便倾心于你。宣公子丰神俊朗,如今又是宗门仙长,香凝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可若是公子愿意,香凝也愿意等候着公子,待你修仙得道再来娶我。”

    她期待的眼神看向宣朗,仿佛只要对方一点头,她就能为其出家做尼姑。

    听她这情深义重的话,连黎渐都要被感动了。

    确实啊,与其嫁给赵成玉那个纨绔,每日被困在赵家宅院里,还要操心赵成玉今天一个姬妾,明天一个外室的,确实不如搏一搏自己喜欢的人。

    宣朗长得好,人也安静,是会讨人喜欢的,长孙香凝记挂他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黎渐还在想,万一这家伙真被长孙香凝的话给迷惑住了,那自己不就白攻略到现在了嘛,紧接着他就听见宣朗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长孙姑娘,请恕我不能从命,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长孙香凝一愣,等宣朗都走远了,她才恍然反应过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机会了。

    听说宣朗有了心上人,黎渐也怔了一下,他跟宣朗相处这么久,怎么一点也发现呢?

    宣朗喜欢的人是谁?

    他吗?

    也不应该啊,系统说宣朗对他的好感度才80%,要是真的喜欢到能为他拒绝别人的程度,那系统早就能识别出来,恭喜他任务完成了。

    可要是别人,那他的攻略不就彻底失败了吗?

    不行,他得去问一问,看看宣朗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刚好,黎渐忽然想到处理恶颜女妖的时候,系统给他奖励过一份迷烟,说是点燃迷烟后,中招的人就会把他看成自己喜欢的人。

    只要宣朗叫出名字,他就知道宣朗喜欢的到底是谁了!

    黎渐回去的时候,宣朗和长孙香凝都已经回到席间,前庭内一派祥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唯独赵成玉面色不善的盯着宣朗,猛灌了两杯酒后,突然“哐”得一声把酒杯撂在地上,然后故作诧异的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失手了。”

    上好的白瓷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齐竟遥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大度地一挥手。

    “没事,区区一个酒杯而已,府上多得是,我让下人再给你拿一个来就是了。”

    齐家什么没有,就是这些瓷器家伙什最多,干的也就是这个行当。

    齐竟遥刚要起身招呼庭前候着的下人过来,就见赵成玉一把拦住了他,说:“用不着那么麻烦,这不宣朗在这儿呢嘛,让他给我拿一个就是了。”

    闻言,宣朗低头喝水的动作一滞。

    他稍稍抬眼,面无表情的看了赵成玉一眼,身形却没动。

    齐竟遥听着这话,脸色陡然也有些不太好看,他怎么会不懂赵成玉的意思呢,这是拿宣朗当下人使唤了。

    虽然以前在齐家,他也是这么使唤宣朗的,并且在外面同样不待见宣朗,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宣朗同他一道都是乘云宗的弟子,看不起宣朗就是看不起他齐竟遥和乘云宗了。

    齐竟遥摆摆手:“叫什么宣朗,他又不知道在哪。”

    “怎么,这才多长时间,你就使唤不动他了?那你不行啊。”赵成玉往椅子上靠了一下,一副嘲讽的样子朝齐竟遥笑,“让你瞧瞧,你赵哥我是怎么教训府上下人的。”

    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往上一摊,纤长的手指朝另一边的赵元修勾了勾。

    赵元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赵成玉说的“教训下人”就是他。

    但他又不敢违背赵成玉,只能站起身来,朝赵成玉那边走过去,低着头,乖乖站在他面前。

    赵成玉扯了下嘴角,说:“去,把碎了的杯子都捡起来,跪着捡。”

    他最后一句的声音很小,刚好只够站在他身侧的赵元修听见,但从他的嘴型,桌上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吩咐。

    几个随黎渐而来的弟子眉眼拧起,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另外几个追随赵成玉的纨绔子倒是很兴奋,他们最喜欢看赵成玉教训弟弟的戏码。

    “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

    见赵元修没动,赵成玉又森*晚*整*理叫了一句,一根手指朝他举起,似乎是表示他回去又要多挨一顿打。

    赵元修长袖下的手攥紧,捏的指尖都发白了,他咬着牙,强忍了一下,还是听从赵成玉的指挥,去旁边跪着捡杯子碎片。

    眼看着他往一边去,赵成玉的目光又落在宣朗身上:“现在,该你了。”

    “齐竟遥不会教,我来帮他教。”

    被突然点名的齐竟遥立马站起身来,表示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他朝始终冷眼的段青黛摆摆手,试图跟大师姐解释清楚,他真的不是这么欺负宣朗的。

    万一大师姐以为他是这种人,再回宗门教训他,那他可就死翘翘了。

    齐竟遥不知道赵成玉为什么突然这么针对宣朗,但宣朗清楚,他一定是看见了长孙香凝跟自己说的话了。

    赵成玉自己觉得没面子,就要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可宣朗也不会惯着他。

    这边赵成玉的声音引起了庭前其他人的视线,大家的视线渐渐往这边看过来,同样也包括主桌上的黎渐和各家家主。

    赵家家主眼看是自己儿子闹出的笑话,立马跟大家解释说:“小孩子胡闹罢了,别管他们,咱们继续喝咱们酒。”

    其他人看一眼,也不敢多问,就乐呵呵的跟着赵家家主举起酒杯。

    只有黎渐冷眼坐在那处,余光瞥着一旁的宣朗。

    “黎长老?”赵家家主又唤了他一声,“黎长老,这一杯您可得喝啊,咱们浔阳城这么多年来,都是依仗了乘云宗的各位仙长的庇护,才能有如今的风调雨顺,我们是真心要感激仙长们的。”

    赵家家主站起身,举着酒杯敬到了黎渐面前,一脸期待的等着他赏脸喝酒。

    黎渐鼻音里轻哼了一声,嘴角轻扯:“是吗,你们就是这么感激乘云宗仙长的?”

    赵家主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随后,他的目光随着黎渐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赵家主立马解释说:“嗨,这不是小孩子们玩玩闹闹的嘛,大家许久没见了,开个玩笑而已。”

    怕黎渐生气,赵家主又上前解释一句:“黎长老您不知道,他们以前就是这么玩的,都玩十多年了。”

    “哦?以前也是这么玩的?”黎渐偏头看去。

    赵家主怔了一瞬,立马点头应和:“是,以前都是这么玩的,成玉又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他难免要多教教下面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

    说着,他站起身来,抬手,指尖运起灵力,将自己面前的杯子移到赵成玉的头上,然后陡然一撤手,白瓷杯从赵成玉的头顶掉下来,先是砸了他的脑袋,接着又洒落了一摊酒水。

    赵成玉被砸得叽里哇啦大叫,整个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撤到后面去扑腾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干什么!”

    他朝黎渐大叫一声,但下一秒他看见黎渐的笑容和他爹的眼神,赵成玉想要撒出来的火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黎长老。”他说,“我没有得罪您吧,您为何用酒来泼我?”

    黎渐揽了一把袖子,走上前,顺手将跪在地上的赵元修给拉了起来。

    白皙纤细的指尖捏着漆黑的腕袖,赵元修低头看了一眼,跟他第一次见到黎渐时的场景一样,也是这么一双白皙好看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的。

    接着,黎渐走到赵成玉面前,环胸看向面前几个追随赵成玉的纨绔子:

    “不是说要玩吗,我来教你们怎么玩。”

    第54章 攻略54%

    眼看着黎渐的手抬起, 桌上满满一罐的酒壶飞到了几人面前,赵家主这才发觉赵成玉闯了祸,立马上前劝道:

    “黎长老莫要生气, 都是我儿不懂事,我代他向您道歉,还请您千万不要责怪啊。”

    赵家主开了口, 其他几个家主也都跟着开口, 替自家儿子求饶。

    等他们说完,黎渐抬起酒壶的手放下, 飞到半空的酒壶忽然失了力,“啪”得一声摔碎在赵成玉面前, 吓得他整个人一激灵。

    “不玩了?”

    黎渐倾身向前, 一双浅淡的瞳孔直直地盯着赵成玉的脸看,好像下一秒被摔碎的就会是他一样。

    赵成玉强撑着站直身子, 咽了口唾沫, 点头:“嗯, 不, 不玩了。”

    黎渐勾了勾嘴角:“这就对了嘛,下次掂量掂量清楚,知道自己是在跟谁玩,能不能这么玩, 也考虑清楚, 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要付出什么后果, 明白吗?”

    “明,明白。”

    眼看着赵成玉被教训得服服帖帖,齐竟遥心里一阵暗爽。

    想想,上一次站在这里被教训的还是他, 现在就变成赵成玉了,也是,谁叫赵成玉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年纪大,总是欺负他们呢,现在总算是有人能来教训他了。

    这人哪,就是一点记性也不长。

    不过还好,齐竟遥现在长记性了,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黎渐和宣朗。

    得罪宣朗就是得罪黎渐,得罪黎渐……那就完蛋了,那他就要跟整个乘云宗站在对立面了。

    眼看着一场闹剧结束,齐老爷也站了出来,打算做个和事佬。

    他说:“让大家见笑了,赵大公子也莫要记挂在心上,宣朗一向沉默寡言,不是个会说话的,他或许会不甚得罪人,也不知辩解,还请大公子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孩子还小,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这个做长辈的聊。”

    宣朗看向黎渐的眼神顿了一瞬,又稍稍偏移向齐老爷的方向。

    这还是第一次,齐老爷在大家面前维护他,作为一个亲近的长辈,替他说一句话。

    一场闹剧结束,酒席很快就散了,赵成玉被他爹斥责着回了家,赵元修不情不愿的跟在身后,依旧佝偻着头,只在离开席间的时候才能悄悄望一眼人群中的黎渐。

    听说明日一早他们就要回乘云宗去了,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若是有,他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抓住这个机会!

    宋执渊也被宋家老爷给带了回去,黎渐准许他回家住一晚,也是最后一晚了。

    至于其他弟子,就跟着齐竟遥一起住进了齐家,作为东道主,齐竟遥难得能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他十分积极的去安排了弟子们的住处。

    他还特意为黎渐和段青黛安排了另一边不靠近其他弟子的偏院,也是房间更好的地方。

    黎渐却摆摆手:“不用安排我的,我自有去处。”

    齐竟遥不解:“长老在这浔阳城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他分明记得,黎渐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是谁也不认识,还赖死赖活的在他们齐家住了两日呢,后来才找到了宣朗,就住在了齐家给宣朗安置的城外小房子里。

    除此之外,齐竟遥不知道黎渐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的?

    难不成……是宋执渊邀请他去宋家了?

    黎渐没回答,只是让他不用操心,他在庭前站了一会儿,目光看向大厅里还在闲谈的两道身影。

    这两人头一次站在一起,显得十分不相配。

    宣朗朝齐老爷拱了拱手,道一声谢:“这些年多谢您的照拂,刚才……也谢谢您替我说话,我如今上了乘云宗,往后怕是无暇在您身边回报,他日若有机会,只要您开口,宣朗定竭尽全力。”

    齐老爷却摆摆手:“我照顾你,并不是图你回报我什么。况且,这些年我确实也没照顾到你什么,我有负你爹的嘱托。”

    宣朗垂了垂眼,没说话。

    “你会怪我吗?作为你唯一的亲人,这些年我纵容阿遥欺负你,让你在齐家做一个有名无实的表少爷,甚至连你的身份都不敢告诉别人,只说一句远亲,你会因此生我的气吗?”

    宣朗抬眼,目光看向眼前与他父亲有三分像的那张脸,神色有些凝滞。

    原来他的叔父什么都知道,他也是故意这么对自己的,说实话,宣朗从始至终都不明白,叔父明明是父亲最亲的弟弟,却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但那天黎渐的话点醒了他。

    一旦进入仙门,就是与凡尘俗世隔绝的,父亲是仙门之人,叔父只是凡间最普通的人,也许从父亲进入仙门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直到父亲身死魂灭,唯独把他托付到了叔父的身边。

    宣朗或许能够明白叔父的心思,他的哥哥离家几十载,家中多少变故都没再出现过,最后……人死了,就只留下这么一个跟他血脉相通的孩子。

    宣朗摇摇头:“没有,我不会怪您的。”

    齐老爷长舒一口气,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再开口,临了他只是拍了拍宣朗的肩膀,说:“以前是我不懂,我恼怒你爹,因此才牵连了你。如今你已进仙门,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份,否则一旦身份暴露,恐怕就连黎渐仙长也保不住你。”

    宣朗面色一滞,掌心攥紧:“我明白。”

    他的身份吗?

    他这见不得光的身份,确实应该好好藏起来,最好永远也不要被黎渐知道。

    齐老爷还想说些什么,齐竟遥走上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问他爹宣朗的房间安排在哪里,是跟其他弟子一起住,还是安置在他以前住过的地方?

    离开齐家住到城外小院之前,宣朗在齐家也有一个房间,很大,也很偏僻,不靠近任何人,这是他作为齐家远亲唯一的款待。

    后来宣朗渐渐长大,跟齐竟遥的矛盾也越发多了起来,齐老爷实在不想让两人凑到一起,便在宣朗主动开口离开时,给他安排了城外的那间院子。

    但平日白天,他还是会到齐家的铺子里帮忙干活,像一个仆从一样,做最苦最累的活计,直到黎渐的出现。

    齐老爷刚想给他安排,宣朗就摇头拒绝了,他说:“不用操心我的事了,我想回城外的院子里看看,难得有机会,我想去收拾一下。”

    那才是他在浔阳城唯一的家。

    “那怎么能行呢,传出去,还要说是我们齐家慢待了你……”

    齐竟遥其实是不放心,觉得那里许久没住人肯定都荒废了,哪里是住人的地方啊。但他一开口,就是嫌弃的话语,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

    察觉自己的话音不对,齐竟遥还想解释一句,但被齐老爷给拦下了。

    齐老爷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随宣朗去吧,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

    跟齐老爷告辞后,宣朗走出了齐家的大门,门外天色渐沉,来参加宴席的宾客早已经散了个干净,宣朗正要抬步离开,抬眼看见门前大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仙长?”

    在确认那道飘然若仙的身影就是黎渐的时候,宣朗一个箭步冲上前,满眼是惊诧和欣喜。

    他问:“仙长不是已经去休息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齐竟遥说要给黎渐安排最好的房间,远离弟子们所居之处,这样谁也不会打扰到他的休息。但他没想到,一转眼居然会在这里看见黎渐。

    黎渐回过身来,说:“忽然想起你先前在小院里为我准备了很多茶叶和红酥酒,之前没来得及带上,这回想把它们都带走。”

    听见对方是想到了自己,宣朗陡然垂下眼睫,耳垂微红,他抿了抿唇,说:“我也是,刚想准备回去找一找。”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吧?”

    “好。”

    黎渐主动邀请,宣朗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拒绝。

    城外齐家小院里许久未曾住人,但踏入院内却始终干净如以往,门内房间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连被褥都是刚洗过不久的样子。

    宣朗看见眼前场景时,面色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就想到了是谁。

    看来他离开的这些时日里,齐老爷也有在帮他照顾着他唯一的居所。

    黎渐自然也看出来了,但宣朗没主动开口,黎渐也不便提起这事,于是他迈着步子走进去,在客厅里的桌前坐下。

    他指尖随意的扫着桌面,干净到不染一丝尘埃。

    宣朗说:“仙长,我去给您泡杯茶?”

    黎渐摆了摆手,这里没有现成的热水,不方便泡茶,他也不打算让宣朗费事,于是便装作恍然想起房间里摆着的红酥酒。

    “这酒买了好些时日,我都没来得及尝一口,今晚你陪我一起尝一尝?”

    宣朗点头应声:“好,都听仙长的。”

    趁着宣朗去房间里搬酒的空隙,黎渐从乾坤袋里掏出了系统给他的奖励,然后顺着门缝,将迷烟点燃吹进房间里。

    迷烟无色无味,寻常人也分辨不出来,等到宣朗从房间里出来时,黎渐已经坦然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见宣朗忙忙活活的端来酒坛子,又为他准备了两只上好的白瓷酒杯,洗干净了放在黎渐面前,再为他斟满酒杯。

    一系列的动作利索又干脆,好像是伺候自己习惯了似的。

    黎渐看着宣朗手上的动作,见对方并无任何反应,心想着该是时候了,便在宣朗抬手为自己倒酒的时候问了一句:

    “宣朗,你看着我,看我是谁?”

    眼前人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手里还端着要送给黎渐的酒,茫然地应一句:

    “仙长啊,还能是谁?”

    “……”

    黎渐神色一滞。

    怎么会呢,难道是这玩意儿不好用,根本没有效果?

    不应该啊,系统没道理骗他啊,又或者是迷烟还没起效果,需要再多等一会儿?

    黎渐搞不明白,这破系统也叫不出来,一个劲的装死,不知道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奶奶的,这天杀的系统,迟早有一天他要给这玩意儿一个差评!

    狠狠地差评!

    黎渐心里骂着,眼神里还不忘打量着宣朗的神色,见宣朗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黎渐脑瓜子一转,立马开口把这个话题给混了过去。

    “没事,我怕你刚刚在齐家喝多了酒,再认错了人可就不好了。”

    宣朗坐下又给自己倒一杯:“仙长放心,我刚才没有喝酒,而且就算喝得再醉,我也不会认错仙长的。”

    他怎么会认错黎渐呢,这世界上只有黎渐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黎渐点头:“那就好。”

    两人一来一往的喝了几杯酒,面前人已经有些晕乎乎的要讨饶了,眼看着时机成熟,黎渐手臂撑在桌子上,倾身向前,一只手撑着脸盯着宣朗看。

    被他眼神盯得耳根发红,宣朗下意识地偏开眼,问:“仙长在看什么?”

    “看你好看。”

    他不经意地一开口,扰得宣朗本就波澜丛生的心弦跳动得越发厉害。

    一双漆黑的眼直面黎渐的视线,看了一眼,宣朗又蓦的垂下,他不敢看,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眼看着宣朗这手足无措的样子,黎渐心下一喜,决定用一下他的攻略第三式。

    假装醉酒,趁机撩拨。

    两人坐在不大的方桌对面,黎渐一伸手,就越过了中间的界限,他伸手偏向对面的宣朗,指尖似有若无地在对方的脸颊上撩了一下。

    他试探着宣朗的底线,在对方屏气凝神,下一秒将要躲开的时候,黎渐又赶紧将手指勾在宣朗的耳垂上,说:“头发落下来了。”

    他伸出手,又好像是在帮对方勾起垂下的发丝,动作轻缓又撩人。

    “仙长……”黎渐一勾手,宣朗的耳垂更红了。

    他强压下心口的跳动开口,却被黎渐一根手指抵住了唇。

    “嘘。”

    黎渐弯起眉眼,琥珀色的瞳孔映出烛光,晶亮到耀眼,宣朗一下就看的呆了,怔了怔神,又见眼前人开口,说:“别叫仙长,叫我阿黎。”

    “阿黎……”

    宣朗一喊出口就后悔了。

    他懊恼自己被迷惑了心智,对仙长大不敬,又压不住内心躁动的气息,强忍着想朝黎渐靠近的情绪。

    但黎渐却笑了一下,撑着脸颊的手抬起,指尖点了点宣朗的眉心。

    紧皱的眉心在他温软的指尖被点化,皱皱巴巴的一团渐渐松散开,像是被一双手给揉平了似的。

    黎渐笑着,探出身子靠近宣朗,唇瓣贴着宣朗的脸颊亲了一下。

    他确认,宣朗的心上人是他。

    第55章 攻略55%

    想着任务就要完成, 黎渐心里顺畅,又喝了几口酒,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他呼吸平稳地躺在那张不算宽敞的床板上, 薄薄的被子散发出浅淡的皂荚香,跟宣朗以往的味道不一样,很显然不是他亲自洗出来的。

    黎渐两手一摊睡着了, 留下宣朗手足无措的坐在旁边。

    他呆愣愣地看着黎渐的睡颜, 手指轻轻触到脸颊处,刚刚被黎渐亲过的地方仿佛还有属于对方的余温。

    宣朗彻底呆了, 屏住呼吸,许久也没松开一口气。

    这一夜, 宣朗没睡着, 反倒是黎渐头一回睡了个好觉,不止如此, 他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完成了任务, 又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还是那个九九六的社畜狗, 每天起早贪黑的出门谈业务,月底发工资一看,刚好够花。

    但黎渐也美滋滋乐呵呵的接受了,毕竟那才是他熟悉且习惯的地方。

    只是唯独可惜了, 他的身边再没了宣朗, 没人会像个小跟班一样的跟着他, 也没人再事无巨细的照顾他,这个漂亮到过分的少年,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就像一场梦一样,醒来一切都没改变。

    ……

    黎渐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 天刚蒙蒙亮,昨晚酒喝的不多,但头晕乎乎的,他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他起身看向房间里,不算宽敞的床板上只躺了他一个人,旁边留出的位置平平整整的,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但被子里轻微的温度还是让他察觉到了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黎渐从乾坤袋里掏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整理好仪容后才从房间里出去。

    他打开门,正站在小厨房里烧火的宣朗转过身来,一身玄服紧扣腰身,拿的擀面杖的手格格不入。

    他抬手打了声招呼:“仙长您醒啦,坐一会儿吧,早饭马上就好。”

    “怎么起那么早?”

    黎渐走到院中的桌子前坐下,清晨的空气很好,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满是充沛的灵气在肺腑流转。

    没一会儿,宣朗就端着简单的饭食过来,朝黎渐面前一摆,说:“想着今日一早就要回乘云宗,就早点起来给仙长做饭了。”

    “哦。”黎渐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有点丰盛的早饭,又问,“昨晚……没喝多吧?”

    他是在问他自己,也是在问宣朗。

    虽然,他似乎也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他主要是想问一问,宣朗还记不记得。

    宣朗摆着餐碗的手一顿,随后很快敛下眼神里的心虚,说:“那酒有点烈,后劲足,以后还是不喝了,仙长想喝酒的话,我再给去给仙长买些别的。”

    黎渐没回答,但显然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两人吃完早饭,又往齐家门口去,黎渐赶到的时候,段青黛已经带着弟子们在门口等着了。

    确认好弟子们都到齐了,他们也没跟城中的其他家主招呼一声,就直接出了城门,往乘云宗的方向去。

    好不容易回了乘云宗,将弟子们交给江归远,黎渐带着段青黛去跟掌门回禀情况。

    长秋殿里,掌门立在巨大的灵石之前,长袖一挥,便将白鹭洲秘境门前的景象显现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魔族封印有松动的迹象,甚至,魔族中人有法子逃出来?”他背对着黎渐,眼神紧盯在那灵石之上。

    此时的白鹭洲秘境还没关闭,门前的结界还时不时地有仙门之人来往。

    他们大多是入门不久的新弟子,也有不少无门无派的散修,都是冲着白鹭洲秘境里的宝贝来的。

    黎渐说:“我进过白鹭洲的内境,看见了其中被封印的魔族印记,不像是能轻易靠近的样子。封印松动,不太可能,会不会是逃匿在外的魔族,没被封印进去?”

    掌门负手而立:“当年师祖和东麓山掌座联手,才将魔域通往仙门的入口彻底封印起来,还隐藏在了白鹭洲的内境里。仙门之内,所有魔气无一逃脱,应该不会是漏网之鱼。”

    这二位的修为已是仙门最强,但他们也是拼了自己的全副修为,甚至不惜神魂俱灭,才能跟老魔尊同归于尽。

    老魔尊死了,他唯一的血脉魔族公主也在那场大战中和齐羡之一起魂飞魄散了,魔族之中再无至纯血脉得以承袭魔尊之位。

    若是那个孩子还在,他或许能有一拼的能力。

    可惜……

    “师兄在想什么?”黎渐上前,问了一句。

    掌门说:“我在想,如果不是封印松动,有人跟魔族里应外合,那必定是魔族将要有新的魔尊出现了。唯有这一种可能,才能使得被封印的魔族重新出世。”

    “新的魔尊?”黎渐拧着眉头,“不是说,只有至纯的魔族血脉,才能承袭魔尊之位的吗?”

    若非如此,魔族不会甘愿沉寂十年,也不推举一个新魔尊出来,破开封印,重建光明。

    掌门摇摇头:“非也。至纯血脉只是其一,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拿到魔族至宝碧玄珠。”

    魔族千百年来只有一脉相承,至纯的血脉不会永无止境的承袭下去,况且仙与魔争端多年,仙人会死,魔族亦是。他们便是做好了这种准备,首任魔尊才炼成了这魔族至宝碧玄珠。

    碧玄珠可消散魔气,亦可净化魔气,只要以碧玄珠修炼,便可使魔族功力大涨。

    黎渐说:“可这东西几百年都没找到,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

    “凡事皆有可能。”

    掌门再一挥手,灵石前的画面就消失了,他偏头看向黎渐,欲言又止。

    若是魔族冲破封印之前,时渊还没能完成历劫,失了东黎和时渊这两位仙君的助力,东麓山只怕难以匹敌新魔尊的出世。

    黎渐虽修为强,但到底不比东黎一曲琴音可御上万魔族的能力。如今这世上,恐怕只有时渊东黎二人联手才能与新魔尊较量一番了。

    掌门正想着该怎么跟黎渐提起此事,忽然门外有弟子来报。

    说血枫林的枫叶一瞬之间全部变成了黑色,且沾染着魔族的气息,恐怕是魔族要卷土重来了,其他宗门派人来求助,希望乘云宗能出手支援。

    血枫林坐落在几个宗门之间,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宗门,血枫林中有一种花名叫生骨花,是靠着血枫林的供养而生,是上好的修仙药材。

    如今生骨花败落,那就意味着血枫林已经被魔气侵染,再无一丝灵气。

    掌门立即看向黎渐,只一眼,黎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拱手道:“掌门师兄,我去吧,您是一宗之主,必要坐镇乘云宗。”

    “那你万万小心,若有任何问题,飞书传我,我必立时出现相助。”

    黎渐应下:“是,师兄。”

    从长秋殿出来后,黎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段青黛和江归远去集结弟子准备出发,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其实并不是他要主动要求去支援,而是系统告诉他,血枫林里有他要完成的任务,黎渐才不得已主动提起要去的。

    黎渐心里有预感,以宣朗对他的情意,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的任务了。

    于是他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好,完成任务后他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眼看着段青黛召集齐了弟子,黎渐便随着他们一道往血枫林的方向去,血枫林的位置并不近,且一大片的枫林几乎要比一个宗门还大了,如今这一片火红的枫林陡然变成了黑色的,连带着周围的植被和动物都受到了波及。

    天空黑压压的低沉着,乌云紧紧压在头顶,好像一瞬间就会盖下来,将他们彻底吞没似的。

    黎渐赶到的时候,其他宗门的人都在血枫林外等着,没一个人敢率先踏进去。

    他们都在等黎渐,做那个最先进去探查情况的人。

    乌云压境的血枫林里,连门前的木栏杆都透着黑色,木头缝隙里的黑色气息像墨一样滴出来,黎渐偏头看了一眼,对身后的弟子们嘱咐:

    “进去之后,千万不要碰任何东西,一片叶子也不行。”

    这魔气非同寻常,像是要顺着他们的皮肤浸透骨髓,然后慢慢地将整个人吞噬殆尽一般,就像是跗骨之蛆,剥不开,也逃不掉。

    弟子们应声跟在黎渐身后,亦步亦趋,一步也不敢落下。

    眼看着黎渐率先踏了进去,其他宗门的人也紧随其后,打算进去看一看情况。

    漫天黑色的枫林沉寂又阴冷,与先前火热的红形成鲜明对比,黎渐手执佩剑,率先踏过沉积的枫林,似乎有风吹过,吹开黎渐的发梢,但枫叶却丝毫未动。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声喊了出来:“救命!”

    一句话,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断开了。

    黎渐立即偏身去看,发现一朵开在角落里生骨花竟然在啃咬着一个宗门弟子的小腿,那弟子被生骨花咬得鲜血直流,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天哪,生骨花吃人了!”

    “快!快躲开,不要靠近这里的任何东西!”

    “快出去,弟子们都随我出去,别再往里面进了!”

    本该是修炼的最佳药材,如今却成了吃人的花,其他宗门弟子慌不择路,转头就要往外跑。

    但进来的人太多了,一个紧随一个,他们忽然的动荡引起慌乱,所有人七扭八歪的撞在一起,碰到身边的花花叶叶不少。

    枫林忽然兴奋起来,像是有无数张饥饿的嘴巴在吼叫。

    黎渐将乘云宗的弟子安置在一侧,躲开了生骨花的围攻,另一边其他宗门的弟子没有任何防备,慌乱之中连反抗都忘记了,能拔剑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不是这一群花叶的对手。

    于是黎渐立即飞身上前,以剑气将正在啃噬的生骨花砍断,花头落了根茎,立马化成黑烟,然后消失不见了。

    看来掌门师兄说的不错,魔族是真的要卷土重来了。

    只是这新魔尊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魔族如此大动干戈的迎接他?

    黎渐还在挥剑,蓦的,他余光瞥见乘云宗弟子那处,段青黛几人已然也被生骨花给包围了。

    眼看着一朵花将要靠近宋执渊的背后,黎渐扬手将佩剑甩出去,直直地插在宋执渊身后的枫树上。

    他立即飞身上前,一把将宋执渊拉起,佩剑挣开枫树,落在两人飞在半空的脚下。

    黎渐一手将宋执渊护在身后,一手甩出几张符篆出去,“嘭嘭嘭”几声巨响,将宣朗身旁的一圈枫树全部爆裂开。

    漫天的黑烟笼罩着他们,隐约可见一丝微弱的火光还未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黎渐脑海里的系统再次响起了声音:

    “恭喜宿主,攻略完成百分之百,您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亲手杀掉时渊仙君的转世,完成历劫任务。”

    第56章 攻略56%

    黎渐面色一滞, 抓着宋执渊的手紧了紧。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下方枫林里还在拔剑的宣朗,突然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现在?”黎渐又问一句,“可是现在这个情况, 大家都很危险,要不等所有人脱离危险之后再完成可以吗?”

    听见黎渐的话,系统“叮”得一声警告了他。

    “宿主, 这是您的任务, 您只有完成任务,才能离开这里, 如果完不成,您就会受到系统的惩罚, 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黎渐心里的摇动, 系统又告诉他:“放心吧宿主,这一切都是时渊仙君的劫, 只要您帮他完成历劫, 眼前所有的危险都会消失的, 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黎渐还想说些什么, 系统已经不再听,只给他留下一句“希望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就跑了。

    黎渐没法子,只好带着宋执渊下去,将宋执渊放在一边, 然后提着剑往宣朗的方向走过去。

    看见他来, 宣朗欣喜地迎上前:“仙长, 我刚刚挡住了偷袭大师姐的魔气……”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低头,黎渐手里的剑刺向他,正中心口。

    “仙长?”

    宣朗完全顾不上心口的疼痛, 他只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黎渐,紧皱眉心。

    他想,仙长一定是失手了,仙长待他那么好,怎么会杀他呢?

    “仙长,你是被魔气干扰了吗,你看看我,我是宣朗啊。”

    黎渐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回答他的话,看着眼前宣朗不敢相信的眼神,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森*晚*整*理

    他咬咬牙,狠下心,照着系统给他的任务,又将手中佩剑继续往前没入一寸。

    身边,连其他人都诧异了,停下动作来看两人,他们也不明白,黎渐明明那么偏爱宣朗,为什么会对他下此重手?

    黎渐沉了口气,说:“没认错,杀的就是你。”

    “为什么?”宣朗不懂。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如果是的话,黎渐只要告诉他就好了啊,他会改的,他都会改的。

    就算黎渐想要他的命,只要一句话,他也会将自己的性命乖乖奉上的,可是为什么,黎渐要骗他呢?

    他本就一无所有,黎渐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黎渐说:“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对你好,只是为了接近你,谁叫你这么好骗,我说什么都听啊,现在知道了吧,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不然就会连命都没了。”

    嘴角的鲜血止不住的流,宣朗也丝毫不在意,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黎渐,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骗人的异样来。

    如果是骗他的,那为什么不一直骗到底呢?为什么还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呢?

    听着黎渐的话,宣朗没再开口,他一把抓着黎渐的佩剑,掌心被划破,鲜血直流。

    随后,他笑了笑,嘴角扯开,又往前一步,将剑锋没得更深。

    “仙长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

    看着宣朗的动作,黎渐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眼前漫天的黑气乌压压的扑过来,像是在宣告任务的结束,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时间了。

    黑气笼罩着宣朗,他伤心欲绝,身后血枫林的魔气愈发蔓延,几乎要将他们全部吞噬。

    见状,黎渐把剑拔出来,宣朗一个踉跄,身体也被身后的黑气给吸了过去。

    他连挣扎都没有,只任由黑气将他吞噬,直至彻底消失。

    随着宣朗的消失,一切归于平常,血枫林再次回到往日火红的颜色,黎渐一下软了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想着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黎渐闭上眼,等着系统宣布他完成任务,好赶紧放他回去,谁料系统突然“叮”得一声亮起了红光。

    机械的系统音从脑海里传来:“警告!警告!任务失败,请宿主接受惩罚!”

    黎渐懵了一下:“?”

    怎么会任务失败呢,他不是已经杀了宣朗吗?怎么还不算完成?

    难道是宣朗没死?

    就在黎渐疑惑的时候,消失已久的主系统301突然出现,气急地告诉他:“你杀错人了,你杀的那个是书里的大反派,未来的魔尊,不是时渊仙君转世!真正的时渊仙君转世,是宋执渊!”

    黎渐:“……”

    他更懵了,感情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攻略,都他妈的白干了?

    他认错人就算了,他还渣了书里的大反派魔尊?

    要死了要死了,他的小命危矣。

    “那怎么办啊?我还能回家吗?”黎渐懵了,也还没忘了回家的事。

    系统301说:“回家?那你就别想了。由于你的误杀和攻略错误,导致反派魔尊提前黑化,时渊仙君的历劫也没成功,现在故事发生了扭转,书中世界即将崩塌,你现在必须要接受系统的惩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还有……”

    系统301铿锵有力的声音将黎渐想回家的心彻底唤醒。

    “因为您的失误,导致系统301,也就是本系统被巨额罚款,程序警告,本次业绩归零,这一切的损失都将由您来负责。那么接下来,重塑世界的烂摊子就交给您一个人来收拾了。”

    “不是……我怎么收拾,我还要回家呢。”

    这不是霸王条款吗?

    系统301说:“没办法,任务没有完成,系统不能带您回去,剩下的系统无法再继续探测,只能靠您自己了。任务完成后,您可再次召唤本系统。”

    说完,系统301闪了闪,直接从黎渐的画面里撤了出去,只留下一句难听的机械音。

    “再次祝您旅途愉快,再见。”

    “……”

    说完这话,系统301就彻底没声音了,不论黎渐怎么喊他都不再出现,似乎是对黎渐害他被罚款的行为十分不满。

    不是,这也不能怪他吧,谁叫这狗系统屁事不管,就把他一个人撂在这儿,连名儿不都说,可不是要认错人嘛。

    再说了,任务也是系统叫做的,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被惩罚吧?

    又不是他罚款的,谁罚的找谁去啊。

    黎渐骂骂咧咧一大串,但那边根本听不见,他想投诉,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投诉。

    黎渐骂累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就地睡大觉。

    他现在人在系统的空间里,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黎渐只能等,等那个糟心的系统来管管他。

    脑海里系统的话还在回响,黎渐慢慢闭上眼,也不知道宣朗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傻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是要完成任务才杀了他的,想起宣朗伤心的样子,黎渐的心里愈发的不好受。

    ……

    黎渐在系统的空间里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十分清雅的房间里。

    缥缈的云雾时不时随着风吹进窗子里,窗外一棵巨大的木梨花随风摇摆,像是永远也不会衰败似的,纯洁的花瓣在顶峰的枝头盛放。

    黎渐从床榻上爬起身,抬眼看着眼前不太熟悉的摆设,一幅幅漂亮的画卷垂落在眼前,那些苍劲的字体瞬间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记忆再次重叠,仿佛是一瞬间涌了进来似的,黎渐蓦的想起了关于东黎的记忆。

    黎渐环顾四周,看着这里所有属于东黎的记忆,他用过的茶具,他写过的字,和他读过的书,还有那把专属于东黎的溪池琴,眉心微微拧起。

    他只是睡了一觉,居然一睁眼就成了与时渊并称的东黎仙君?

    那看来,是时渊的历劫没有完成,他又变成时渊身边的人,再次帮他完成历劫来了。

    黎渐叹了口气,将地上摆了一地的画卷给捡起来,完好的放回画筒里,随后他敛了袖子,往门外走去。

    听说东黎仙君出关了,东麓山上所有的仙君都来贺喜。

    闲池阁内,一众仙君朝黎渐拱手道贺,还有在浔阳城时见到的无蕴仙君也在。

    黎渐这时才恍然想到,难怪那时无蕴见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现在想来,那时无蕴就已经认出了他和时渊,只是碍于两人历劫而不敢言。

    黎渐看着人群最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又想起系统跟他说的话,这才恍然,原来宋执渊才是时渊仙君下凡,原来他一开始就认错了。

    宋执渊,哦不,现在应该叫时渊了,时渊走到他面前,朝他递出一方墨来,说:“我知你近日会出关,所以特意准备的,你最喜欢的墨,贺你出关之喜。”

    黎渐看他一眼,伸手接过:“谢谢。”

    眼看着两人在说悄悄话,无蕴探着脑袋上前来,眼神瞥一眼黎渐手里的墨,调侃道:

    “果然哪,在咱们东麓山上,还得是东黎仙君和时渊仙君的关系好,连时渊仙君下凡历劫都不放心,还要下去帮忙。现在东黎仙君出关,时渊仙君又眼巴巴地来送礼物,啧,真让人羡慕。”

    听着无蕴的话,时渊似乎也想起了历劫的那段时日,他偏眸看向黎渐,抿起嘴角笑了笑。

    黎渐看着对方满眼的情意,方觉时渊一定是误会了,但他又不知如何辩解,毕竟自己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时渊历劫而去的。

    只是可能在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失误,才导致了时渊历劫失败,他也被迫受到惩罚。

    无蕴又说:“只是可惜了,时渊这个劫没成,白白浪费了这些年。”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就不必再提。”时渊开口,其他人自然就不再说了。

    无蕴点点头,想来这事没成,东黎心里也不好受,两人都平白浪费了这些时日,他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提。

    但黎渐闻言,却诧异的抬起头,问:“三年?”

    历劫这事已经过去三年了?

    那岂不是说明,他这一觉就睡了三年?

    时渊看向黎渐,点头应下:“是啊,已经三年了,我没想到你回来之后还闭关了这么久。”

    原本时渊回来时,是打算去闲池阁找东黎的,但他又怕打扰东黎闭关,就作罢了。不过幸好,前几日他算到东黎该出关了,便特意去准备了这个礼物。

    “是啊是啊,确实闭关的有些久。”

    黎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连连应声。他哪里是闭关啊,他这是睡了三年啊。

    其他仙君们来道过贺就离开了,倒是无蕴,聊了许久都还没走,在时渊被掌座传书叫走之后,无蕴开始跟他聊起这三年里修仙界的变化。

    黎渐也很好奇,本想开口问,但没想到无蕴自己主动说了,所以他听得也十分认真。

    他告诉黎渐,时渊历劫失败回来后,整个修仙界的天都变了。

    魔域的封印被打破,魔族在仙门和凡间来去自如不说,魔域还出世了一个新魔尊。

    新魔尊与寻常魔族不同,他的魔气纯净,手段强势,整个仙门无人是他的对手。仙门被屠了不少,乘云宗也在他手下荒废了一次又一次,就连东麓山都在他手中吃过亏。

    新魔尊横空出世,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来去于仙门之间,只是为了找寻一个人。

    第57章 攻略57%

    “我就不明白了, 到底是什么人啊,得罪了这位魔尊大人,搞得我们整个修仙界都动荡不安。”

    无蕴说得直挠头, 他就想不明白,这人究竟得罪新魔尊大人什么了,能让他横穿整个修仙界, 甚至不惜屠尽仙门, 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你可不知道,在这三年里, 东麓山和乘云宗接连遭受了这位魔尊大人数十次的侵袭,是单方面侵袭, 他上来就打, 打得高兴了才走。”

    “咱们掌座持着一把老骨头,想要跟这位魔尊大人说和一下, 让他放过乘云宗和其他仙门一把, 人家还不愿意, 他非说找到人才行, 绝对不和解,你说说,这不是为难人嘛。”

    也不说找的是谁,就说来找人, 找到了才能走, 非要仙门把人交出来。无蕴都没招了, 他们上哪里去找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嘛。

    无蕴叹了口气:“你说,这人到底得罪魔尊什么了,让他这么生气?”

    黎渐缩了缩脖子,没敢应声。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这个新魔尊就是被他一剑证道的宣朗。

    系统说,因为他任务失败,杀错了人,导致时渊历劫失败,反派魔尊提前黑化,世界陡然扭转,仙门成了魔尊手里随时可以捏碎的蝼蚁,无人可以与之抗衡。

    而那个得罪新魔尊,让整个仙门陷入危机的人,就是他……

    任务失败后,黎渐在系统的页面里看见了书里的所有设定,原来宣朗就是当年齐羡之和魔族公主宣如霜留下的那个孩子。

    他的父亲,是前任仙道正首,差一点成为东麓山掌座的齐羡之。他的母亲是魔族最后一个拥有至纯血脉的魔族公主,他拥有着最纯净的灵气和魔气,是仙魔共生的体质,成仙成魔皆在一念之间。

    他的灵气纯正,魔气也纯正,只要不动邪念,一心修仙,他也是可以继承父亲的根骨成仙的。

    而他成为魔尊,更是一念之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黎渐带他入仙门时,连掌门都看不出他身上隐匿的魔气来。

    如此,宣朗若是一心要找他寻仇,那他岂不是要小命不保了?

    “我猜啊,这位魔尊大人要是找到了那个仇人,一定会将其抽筋剥骨,淬火焚身,打得魂飞魄散的!”

    听无蕴这么说,黎渐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不禁哆嗦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黎渐突然有点后悔出来了,他能不能再回去继续闭关啊,或者再回系统里睡一觉,三年又三年,宣朗总有一日会忘记他的。

    可是等不及黎渐后悔,东麓山外便再次传来魔族攻打的呼声。

    黎渐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闲池阁里熟悉东黎留下的溪池琴,这把时渊特意赠送给他的法器,珍藏着东黎对时渊满腔不能诉说的情意。

    他忽然想起落在乘云宗的那把七弦琴,那里封印着东黎在飞升之前和时渊的所有过往记忆。也正是因为他重视这份情谊,才要将心中爱意深深藏匿,他不敢跟时渊说,怕失去这个毕生挚友。

    自黎渐出关,时渊便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与他谈论新鲜的曲谱,最新的剑法,又陪他在东麓山上四处闲散的转悠。

    两人仿佛又重新回到他们没下凡历劫的那段时日,他们还是东麓山双仙,是时渊和东黎。

    房间中剑气凌然,时渊又同他说起这三年里自己新领悟的剑法,想要耍给黎渐看一看,他问黎渐:“东黎,可否为我伴奏一曲,这些时日没有你的琴声,我的剑法也失去了灵魂。”

    时渊开口,东黎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可他不是东黎,他不会跟时渊默契的配合,更没有东黎那悠扬的琴音,若是贸然弹奏,只怕要闹出笑话。

    想了想,黎渐还是拒绝了。

    他说:“闭关时日良久,我已有些日子没弹琴了,琴技有些生疏,再过些日子吧,让我熟悉熟悉可好?”

    时渊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我不着急。”

    但他微蹙的眉头,在黎渐看不见的地方有了一丝犹疑。

    东黎素来以七弦琴为本命法器,就跟时渊的寒剑一样,法器早已与他融为一体,是他修为与攻击的来源。东黎若是闭关修行,又岂会不熟悉琴技呢?

    可时渊还没来得及多想,山间便传来紧急的呼声,谷中钟声鸣响,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东麓山,这是有敌者来战才会响起的声音。

    这三年来,魔族屡次侵扰,东麓山时常会响起这样的声音,时渊已经习惯了。

    在听见声音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把黎渐按回位置上,自己则起身,说:“你就别出来了,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黎渐迟疑着应声:“好。”

    说完,时渊又深深地看了黎渐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接下来许久,黎渐都没再听到时渊的动静,想起刚才急促有浑厚的钟声,黎渐猜想必定是魔族又再次来犯。

    接着,又是一阵钟声的轰隆响。

    听见山外声音,黎渐将溪池琴收起,装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他转身出了闲池阁,刚好碰上一个刚飞升上来的小仙君,见对方急急忙忙的跑着,黎渐拉着他问了外面的情况。

    小仙君说:“东黎仙君有所不知,这位魔尊每隔一段时日都要来咱们东麓山攻打一回,他也不占山,只是要里里外外的搜索一遍,找不到想要的才能离开。”

    “听说前些日子刚刚才从乘云宗过来,顺路又屠了两个小宗门,下仙门已然怨声载道。”

    他说着,叹了口气,“可我们也没有办法,如今仙门之中,也就只有掌座和时渊仙君联手,才能与这位魔尊过上几招了,若非时渊仙君历劫失败,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我们必然不会受此桎梏。”

    原书里,时渊历劫归来,修为和剑术都更上一层,是修仙界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宣朗黑化成为魔尊的时候,时渊的修为已经无人可敌了,这才让魔域乖乖俯首。

    而现在,因为黎渐的失误,导致时渊历劫失败,他的修为不仅没有半分长进,反而还因为历劫伤了些灵气。

    宣朗则提前黑化成为魔尊,他凭着母亲留下的至纯血脉直接开大,伤心欲绝的怨念吸纳了整个魔域的魔气。

    可以说,现在的时渊根本就不是宣朗的对手。

    而且就算是时渊和东黎联手,恐怕都不能制住如今的宣朗。

    说到底,还是黎渐自己惹的祸。

    小仙君说完,又慌慌张张地跑了,他还要赶紧去搬救兵,免得战前的那些仙君受伤无人管。

    小仙君跟黎渐告辞,黎渐摆了摆手,沉了口气,还是决定往那边去看看。

    黑云压境的东麓山巨石门前,乌泱泱的魔气倾盖了半边天空,漫天的黑气笼罩着这片往日灵气丰裕的仙境,仿佛要被眼前的魔族大军一洗而空。

    半空之上,鎏金黑墨的宝座上一道纤长的身影斜靠着,他一手撑在扶手上,穿着玄色长袍的双腿交叠,脑袋微微斜靠一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

    看见东麓山的仙君们出来摆阵,冲着他叫嚣,那人才直起身子,倾身向前,眼神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生怕漏下一个。

    没有。

    还是没有那道熟悉的气息,那张熟悉的面容。

    宣朗又懒散的靠回去,一手撑着侧脸,显然失去了所有兴趣。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再寻找多久,才能找到那个人,但他永远都不会放弃,他一定会找到黎渐。

    面对东麓山仙君的阵法,宣朗并不打算自己亲自对战。这些不中用的小喽啰,他的火龙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了。

    他抬起一只手,纤长的骨节透着不自然的白色,宣朗指尖微微弯曲,朝巨石门前挥了挥,霎时,一道冲天的火光从身后的魔气层中窜了出来。

    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在东麓山上,它“嗷”得一声嘶吼,口中立时喷出灼热的火光,一下就将那些小仙君筑起的防护给冲破了。

    阵前的小仙君们被强大的火光震开,一个个口吐鲜血,纯白的长袍都被火光烧出了灰烬。

    眼见阵法不敌,众仙君立时拔剑相对,一群少年仙君再次摆出剑阵,漂亮花哨的剑法看在宣朗眼里,他只是笑了笑,随即抬起一只手,准备亲自给他们上一课。

    就在这时,东麓山掌座带着时渊出现了。

    “魔尊,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与我仙门为敌?”东麓山掌座的声音立时在空中响起。

    宣朗直起身子,他坐在半空中的鎏金宝座上,离下方的仙君们又远又近,他们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

    宣朗扯了下嘴角,也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回答:“仙门与魔域的恩怨,千百年来从未平息过,魔域三年前还在被仙门镇压封印,你如何说我们无冤无仇?”

    “况且,本座并非是与你仙门为敌,本座是与你身边那位……时渊仙君为敌。”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指向掌座身旁的时渊。

    听对方提起自己的名字,时渊往前走了一步,无蕴想伸手拉他,让他别冲到前面,万一惹这位魔尊大人生气,再要了他们的小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时渊却目色坚定地走上前,抬头,质问道:“在下时渊,想问魔尊一声,在下与魔尊究竟有何恩怨?”

    “有何恩怨你不必知。”宣朗把玩着掌心聚满黑气的魔珠,说,“你只要知道,你一日在东麓山,本座便与东麓山一日为敌,直到你彻底消失。”

    时渊沉了口气:“魔尊若说不出来,那便是故意找在下的麻烦了。”

    宣朗耸耸肩:“是又如何?”

    他一想起黎渐是因为时渊而要杀了他,宣朗就不能一手捏死时渊,让这个人彻底消失。

    “掌座,时渊仙君,别跟他废话了,我看他就是故意在挑事,随便寻个借口想攻打咱们东麓山!”

    身旁,一个面容冷冽的仙君扬言说道,他愤愤地拔出佩剑,准备冲上前跟这群人模狗样的魔族拼个你死我活。

    那人这话一说起,宣朗身后的魔族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们沉寂已久的怨气再次被激发,秉持着报那被封印十年的仇,魔族冲天的黑气瞬间倾盖到了东麓山山顶。

    不知是谁先出的手,总之两边很快就打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连东麓山掌座都被迫与魔族动起了手,唯独鎏金宝座上的宣朗泰然自若地在原地看着戏。

    他知道,即便他不出手,魔族也不会在仙门的手上吃亏。

    区区一个东麓山掌座,还有一个历劫失败的时渊仙君,不过是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蝼蚁罢了。

    不足为惧。

    仙门本就势单,如今又有宣朗的魔气作势,魔族乘胜追击,很快就将一群白衣飘飘的仙君打得节节败退。

    眼看东麓山就要失守,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道燃着火光的符篆从巨石门后飞来,将险些要偷袭时渊的魔族给击退了回去。

    宣朗原本兴致缺缺地看着戏,等着这群仙君求饶跪拜,他就会收手,带着魔族打道回府。

    蓦的,他看见了那道闪着火光的符篆,熟悉的字符在黄纸上摇摆。

    是他。

    微弱的念头升起,宣朗的心口猛地一揪,紧张到直接捏碎了掌心的魔珠。

    黑色的魔气化为灰烟,被宣朗踩在脚底,他从鎏金宝座上站起身来,挺拔的身高俯视着东麓山的巨石门。

    “阿黎……是你回来了吗?”

    第58章 攻略58%

    魔族在宣朗的威压下突然收了手, 一众准备负隅顽抗的仙君们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们还保持着摆阵的姿势,手中的佩剑闪着锋利的光,准备跟这群魔族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这时, 黎渐从巨石门后走出来,纯白的长袖衣摆随风飘扬,那张漂亮到让天地失色的面容惊得层云之上的魔尊都站起身来。

    他说:“别打了, 宣朗。”

    听得黎渐开口, 一众仙君们动作凝滞下来,无蕴疑惑地回头看他一眼, 挠了挠头,心想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不是东黎在凡间时破例收下的那个小弟子吗?

    不是吧, 那个有点好看, 但自卑到抬不起头的小少年……就是让整个仙门动荡的新魔尊?

    卧槽卧槽,无蕴不禁捂着嘴,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同样因黎渐的话而感到惊讶的, 正是历劫失败, 但还留存着凡间记忆的时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云层之上被黑气笼罩的人,也不敢相信那就是曾经在凡间的宣朗。

    原来宣朗一直在找的,居然是东黎?

    宣朗站起身来,周身黑压的魔气渐渐消散了一些, 下方的仙君们隐约能看清一点他的面容。

    他们这才发现, 原来跟他们斗了三年的魔尊, 居然是个样貌如此年轻俊朗的少年。

    出乎意料的是,魔族居然也能如此漂亮,样貌和身形丝毫不输仙门之人,原来并不是所有魔族都是魑魅魍魉那样奇形怪状的模样。

    面对黎渐, 宣朗强压下内心因欣喜而躁动的情绪,他冷着一张脸,走到了一众魔族之前,长袖下的掌心攥紧,压着颤抖的嗓音问:

    “阿黎,真的是你吗?”

    纵然宣朗有些不敢相信,但面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脸,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等了三年,寻了三年,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

    宣朗强忍着重逢的欣喜,忍住了想要将人一把拉进怀里的冲动,对上黎渐审视的眼神,心口一寸一寸的冷下来。

    宣朗想,黎渐果然是讨厌他的,他那么的思念,三年的寻找,现在在黎渐的眼里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眼眸微沉,宣朗冷笑一声:“原来是东黎仙君下凡,难怪本座遍寻凡间仙门,也寻不到你半分踪迹。”

    眼前人冰冷的嗓音开口,黎渐与他对视一眼,记忆里青涩少年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坚毅的眼神。

    削瘦的脸颊棱角分明,个头似乎也比三年前要高上许多,他深浓的眉骨始终低压着,好像有无尽的怨气和恼怒,在看见黎渐的那一刻全部都爆发出来。

    他就像个哀怨的孩子,无声无息的控诉着黎渐,恼怒他的狠心和绝情。

    黎渐叹了口气,说:“住手吧宣朗,你不就是想找我吗,现在我来了,放了他们,行吗?”

    他自己犯的错,他自己认了,哪怕是宣朗要杀了他偿命,黎渐也认了。

    毕竟这事确实是他的错,他不能连累别人。

    “当然可以。”听见黎渐的话,宣朗张开双手,掌心一摊,“东黎仙君仁义,愿意用自己来交换,本座当然愿意放他们一马。”

    少年人狭长的眼尾上扬,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带着一丝狡黠。

    黎渐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自己跟他走,用他的性命交换整个修仙界的安宁。

    “好。”像是生怕对方后悔似的,黎渐立马点头答应。

    说着,他朝那片黑压压魔域迈出了步子。

    就在这时,时渊朝他伸手,一把拉住了黎渐的手臂,阻止了他将要离开的步子。

    “东黎。”

    他面色焦急地叫了黎渐一声,试图阻拦黎渐的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时渊突然有一种念头,东黎这次离开,自己就会永远地失去他了。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东黎,自己在凡间历劫时,忽然就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想明白了,自己对东黎并非只有挚友的情谊,他很早以前就爱慕东黎了,只是以前一心修行,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凡间一行,他知道了东黎对自己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离不开对方的陪伴,他想永远都和东黎在一起。

    可现在,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黎渐以为时渊是担心他,随即朝对方摇摇头,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好歹他先前对宣朗也有过一点恩情,就算宣朗再无情,也不会不顾及一点往日情面的。

    黎渐想,他应该不会死得很难看就是了。

    听黎渐这么说,时渊渐渐松开了抓紧他的手,他还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云层之上的黑气瞬间环绕在黎渐身边,像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地环着黎渐的腰身,一把将他拉到了宣朗的身边。

    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再次回到自己怀中,宣朗放心之余还不忘朝下面的时渊瞪一眼。

    挑事的东西,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宣朗搂紧黎渐的腰身,宽大的黑色长袖一挥,整个天空的黑云便立时消散了,魔族大军瞬间消失在眼前,只听见宣朗低压的嗓音留下一句。

    “如此,仙门与我魔域的仇,便就此了结了。”

    用东黎仙君的一条命,抵消仙门和魔域的三年恩怨,他们谁都不吃亏-

    魔域里漆黑一片,骇人的蛇形盘旋在魔域大殿的入口门前,高高的两根柱子顶端,两条蛇头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紧盯着来往的魔族之人。

    绝音殿里,门“嘭”得一声打开,又“啪”得一下关上。

    黎渐随着一阵风,被卷进了大殿之内,门关上,他被丢在极软的一张大床上,宣朗纤长的身体笼罩在黎渐身上。

    两条铁臂一般的手紧紧地压着黎渐的双手,像是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眼前人一双眼睛紧盯着他,几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黎渐被他盯得不得劲,稍稍偏过头,紧接着宣朗又腾出一只手来,宽大的掌心握着他的下巴,硬生生又将黎渐的视线掰过来。

    黎渐被迫盯着他的脸,打量了起来。

    二人视线相对,就这么干巴巴的看着,黎渐一路从对方的眉眼看到嘴巴,漂亮的唇形紧紧抿起,嘴角压下,似乎有些不高兴。

    被他这么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黎渐别扭的蜷曲了一下双腿。

    但对方似乎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动作,黎渐的腿刚刚弯了弯,还没来得及扭动一下,宣朗一条长腿就已经横在了他的双腿之间,又硬生生的给他压着了。

    “宣朗……”

    该死的,这样不是更别扭了嘛!

    直到黎渐开口,宣朗才忽然有了一点反应,他俯身在黎渐面前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黎渐就听见他低敛的嗓音带着不耐烦。

    “东黎仙君,如今不是在凡间,仙君也不是我魔域的贵客,还请仙君清楚的认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叫本座一声魔尊大人。”

    魔尊?

    黎渐禁不住在心里腹诽一句:森*晚*整*理小崽子,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跟在哥哥身后屁颠屁颠的样子了?

    现在是魔尊了,不是以前追着他喊“仙长”的时候了?

    但黎渐没敢说,他到底欠人家一条命来着,就是硬气不起来。

    “行,魔尊大人,你如果是要找我报仇的,那就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自己做的孽他自己承担。

    “仙君不怕吗?我们魔族的手段可不比仙门那般柔和。”宣朗的视线向下压了一点,“本座若是想要你死,可有千百种折磨的办法,仙君想一个一个的试试吗?”

    “……”

    听着他的话,黎渐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这家伙,真是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黎渐扯开嘴角,试图跟他商量:“就不能有点体面的死法吗?”

    他倒是不太想试一试魔域折磨人的法子,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倒也不是他胆小,主要是被折磨的死状太惨烈的话,有损仙门的名声,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但没想到宣朗直接拒绝了:“仙君杀本座的时候,可也没跟本座商量一个体面的死法。”

    黎渐被噎了一句,一时竟无言以对。

    “看来……你还是记恨着我呢。”他试探性地问一句。

    闻言,宣朗哼笑一声:“记恨?本座在凡间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哪里敢记恨帮助时渊仙君下凡历劫的东黎仙君?您二位如今可是整个修仙界的一段传奇佳话啊。”

    黎渐:“……”

    好的,果然是记恨着呢。

    “那……”黎渐又问,“你是如何成为魔尊的?”

    黎渐没敢问的太直白,但他又确实好奇,宣朗那时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他是死了之后才血脉爆发成为魔尊的,还是被那团黑气吸走后,没死就堕魔了?

    也不怪黎渐好奇,毕竟他那一剑确实是冲着让宣朗死而刺的,只有真的为情而死,勘破红尘,才算是历劫成功。

    但谁能想到是攻略错人了,又一不小心的杀错了人。

    宣朗说:“仙君这是在关心本座?还是……后悔没能真的杀了我?”

    “我……”

    黎渐想了想,试图用对方能明白的话语跟他解释清楚,但他琢磨了一下,感觉怎么说都不对,他要怎么跟宣朗解释,他是因为认错了人,才出手杀了他的呢?

    如果真的这么说了,宣朗应该会更生气的吧?

    见黎渐迟疑着没开口,宣朗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罢了,本座一点也不好奇。”

    他就知道自己不该问,不问就不会失望。

    说完,宣朗一个翻身从他的身上离开,长袖一甩,直接从大殿走了出去,并且嘱咐门外的侍卫要看好黎渐。

    临走前,宣朗还回头看他一眼,说:“东黎仙君,别妄想从本座的绝音殿逃出去,否则本座只能让你尝一尝阶下囚的滋味了。”

    第59章 攻略59%

    阶下囚是什么滋味黎渐不知道, 但他知道宣朗这回是来真的了。

    因为就在黎渐第一次试图逃跑的时候,他听见门外的侍卫闲聊时说起:“你说,魔尊大人掳一个仙门人回来做什么?”

    “魔尊大人一心为了咱们魔域的壮大而努力, 在他的心里只有魔族的千秋大业,此番声势浩大的掳一个仙君回来,定是要与仙门人做交易。”

    “听说里面这个仙君在仙门的地位很高, 传说中的东麓山双仙之一, 有了他,还怕拿不下东麓山?”

    “原来如此啊, 看来咱们魔尊大人果真是兢兢业业,一心为魔族着想的。”

    黎渐站在门板后面,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 听着他们在窃窃私语的谈论着。

    原来宣朗把他掳来,还不杀他, 是想拿他做人质, 好跟东麓山交易啊。

    黎渐心想不行, 这么大的事, 他得跟掌座知会一声。

    但魔域的魔气对他的修为有所压制,再加上绝音殿里被宣朗设下的结界,黎渐的修为不能完全使出来,他的飞书自然也飞不出魔域的地界。

    要不, 干脆他直接逃出去吧?

    黎渐在门口站了半天, 连他们的话都听个一清二楚, 但外面的几个魔族侍卫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

    这几个魔卫的修为不高,想要对付他们不是难事,只是黎渐有些犹豫,他第一次进魔域, 对这里的环境不太熟悉,就算是能走出绝音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出魔域。

    一想起自己是个路痴,黎渐就有些绝望。

    黎渐正环胸靠在门板上想着,脑海里还在琢磨着该想个什么法子能弄到魔域的地图,哦不,最好是弄到一个能带他出去的人。

    黎渐还在想着,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门板打开,从另一侧闪进来一道黑色的身影,宽大的长袖环在胸前,正抱着手臂盯着他探头探脑的动作瞧。

    “东黎仙君想去哪啊?”

    他猛地一开口,吓得黎渐差点原地跳起来!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他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不对啊,就算是在魔域的地界,黎渐的修为有所压制,也不至于疏忽到如此地步,连有人靠近他都察觉不到。

    到底是他的修为太低了,还是宣朗如今的修为太过深厚,他根本不是其对手?

    黎渐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他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把玩在宣朗手里的一个小木偶,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黎渐有些心虚的问一句。

    宣朗踱步上前:“在你认真听他们说话,准备逃出这扇门的时候。”

    他看了很久,确定了黎渐是要逃,所以才没忍住开口的,不然宣朗想,他应该还会再多看一会儿,这道熟悉的身影,他日日夜夜在梦里都想见到。

    黎渐扯了扯嘴角,直接否认:“我,我没说要逃啊,你这里守卫森严,我怎么可能逃的出去呢?”

    “东黎仙君的修为,本座还是有所耳闻的。”

    宣朗没顺着他的话,反而直接拆穿了黎渐话音里想要掩盖的伪装。

    黎渐又说:“我若是想要逃走,就不会答应随你来了,我既来了,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无法再反悔不是吗?”

    宣朗回他:“堂堂东麓山东黎仙君,你若要逃,谁又敢指摘半句?”

    “你……”怎么说什么他都有理反驳?

    黎渐又看他一眼,将对方冷冷的眼神看在眼里,咬了咬牙,不说话了。

    宣朗挑了挑眉,回看向他,问:“怎么不说了?”

    “我说什么?”黎渐叉起腰来,忍着脾气质问,“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那我干脆还是不要说了,免得魔尊大人再觉得我是在找借口。”

    闻言,宣朗点点头:“好,既然仙君无话可说,未免仙君再有逃跑的念头,本座只能将仙君捆起来,当做阶下囚对待了。”

    “?”

    什么阶下囚,他居然来真的?

    黎渐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宣朗掌心的黑气已出,浓郁的黑气缠绕在黎渐身上,陡然变成了一根黑色的绳索,将黎渐的手脚和身体紧紧的捆起来,丝毫不能动弹。

    “宣朗?”

    他诧异地叫了宣朗一声,但对方始终无动于衷,不仅饶有兴致的看着黎渐被绑起来,还在黑气将他彻底绑住之后,大步上前将黎渐抗在肩膀上,又一把带回去,扔上了床。

    黎渐:“……”

    这家伙都是在哪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宣朗,你放开我!”

    黎渐挣扎了一下,但丝毫没有作用,那张宽大到黎渐横着睡都绰绰有余的大床前,宣朗挺拔的身高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低下头,俯视的眼神打量着。

    他似乎是在看,黎渐到底还有什么反抗的手段。

    总归是让他苦苦等了三年,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原谅了吧。他要让黎渐知道自己错了,让黎渐一边哭着求饶,一边来哄他。

    但黎渐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心思猜宣朗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躺在床上挣扎,气愤地瞪着宣朗。

    “宣朗!你快把我放开,我虽是你掳来的人质,但好歹也是东麓山仙君,在修仙界的声望不亚于你,你这般对待我,就不怕整个修仙界向你问责吗!”

    黎渐本是要吓唬他一下,但没想到宣朗却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不屑地说:“他们要问责就让他们问好了,声讨也罢,攻打也行,只要他们有这个本事,我魔域的大门随时向仙门打开。”

    眼看来硬的不行,黎渐眼珠子一转,打算再来个软的。

    好歹他认识宣朗这么久了,知道这家伙素来吃软不吃硬,就得人哄着才行。

    于是黎渐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宣朗,说:“我知道魔尊大人修为深厚,自是不怕,可怎么说在凡间时,我也曾待你不薄。”

    “齐竟遥欺负你,赵成玉针对你,其他世家纨绔子嘲笑你的时候,是我出面为你解围,也是我带你上的乘云宗,让你有修炼的机会。你就算要记恨我亲手杀你的那一剑,也该想想我对你好的时候吧?”

    宣朗道:“仙君不提这事,本座倒是要忘了,仙君当初待我那般好,难道不是因为错将我认成时渊的缘故吗?”

    被黎渐一剑刺伤之后,宣朗就被血枫林的魔气吸走了,他时时刻刻记得黎渐对他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在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既然黎渐骗他能飞升,那他偏要堕魔给黎渐看。

    也正是因为这样,宣朗才能彻底爆发身体里继承的宣如霜的力量,至纯的魔族血脉,自然足以让他一跃成为魔尊,统领整个魔族冲出封印。

    成为魔尊后,宣朗心里本就还记恨着黎渐,恨他骗了自己,又恼怒他的离开,他一直以为黎渐是真的想杀他,因为他魔族的身份。

    但直到时渊历劫失败重回东麓山,整个修仙界都在传扬时渊和东黎的知己情谊,后来过了很久,宣朗才知道原来黎渐就是东黎仙君下凡,而他在凡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时渊历劫。

    只是不小心,黎渐把他认成了时渊。

    然后,宣朗就更生气了。

    “仙君要杀我,也是将我认成了时渊,对吧?”宣朗俯身向前,问道。

    他倒宁愿,黎渐是真的要杀他,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只是因为他。

    黎渐无奈解释道:“是,杀你是因为认错了人,可我待你好也是真心的。”

    宣朗迟疑地垂了下眼:“是吗?”

    “当然。”黎渐晓之以理地说道,“宣朗,你想想在凡间的时候,我可曾有一日骗过你,又有哪一次是不偏向你的吗,即便这中间是有别的缘故,可我待你的真心是不假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宣朗听着,却不再开口了。

    见他面色稍有松动,黎渐乘胜追击,软声开口,继续哄他:“你看,我如今被你困在这绝音殿里,魔域对我的修为有所压制,我定是逃不出去的。可若一直被你这样绑着,似乎也有损我仙君的名声,传出去让人笑话。”

    “宣朗,你看……能不能先将我松开,我们好好聊一聊?”

    听他软声开口,宣朗似乎也觉得这么对待黎渐不好,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长袖一挥,将黎渐身上的绳索给除去了。

    桎梏的绳索陡然消散,黎渐揉了揉被捆绑的手腕,宣朗的黑气将他捆得紧,手腕上白皙的皮肤都被勒出一点红印子了。

    黎渐转了转手腕,体内修为运转,应当还有七分修为,若是加上他的符篆之力,逃出绝音殿不是难事。

    宣朗如今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他可不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当什么狗屁人质。

    想着,黎渐手指悄悄缩进袖子里,指尖无声无息的化出一道符篆,他打量的眼神紧盯着面前的宣朗。

    就在对方放松警惕,眼神稍稍偏移向一侧的时候,黎渐忽然将掌心的符篆飞出,“轰”得一声炸出迷烟落在宣朗眼前。

    整个房间里陡然变得迷雾四散,深浓的雾色几乎伸手不辨五指。

    宣朗反应过来时,蓦的恼怒了一下:“黎渐,你果然还是在骗我!”

    他低敛的嗓音穿透了迷雾,落在正准备逃跑的黎渐耳朵里,黎渐心知他一定又生气了,下次说不定就不会再相信他了,所以这是他唯一一次能逃跑的机会了。

    这么想着,黎渐冲出绝音殿的动作又利落了几分。

    但绝音殿到底还是宣朗的地盘,只要宣朗不愿意,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安稳地从绝音殿里离开。

    黎渐还没来得及破开绝音殿的结界,忽然一道身影急速的蹿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扼住黎渐的后脖颈,猛地一用力,再次将黎渐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随着黎渐的一句闷哼,宣朗的身影再次欺身上前,长腿一迈,就这么大喇喇的横跨在黎渐的身上。

    黎渐也不甘示弱,动手跟他在床上打了起来,两人从一开始的只动手脚,打到后来连灵力都用上了。

    黎渐使出全部灵力同他动手,宣朗便使出七分相抵,两人始终保持在一来一回的动着手,但黎渐却也始终被压在下面。

    两人巨大的修为相撞,全部被笼罩在绝音殿的结界内,最后导致房间内唯一属于凡间的那张大床彻底承受不住压力。

    塌了。

    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惊得外面的魔卫察觉不对,立马跑进来查看。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他们的魔尊大人正压着那位刚刚被掳来的仙君,黑色的长袍几乎将那道白色的身影完全压在身下。

    然后下面是碎裂到不成样子的……床。

    居然玩得这么刺激?

    魔卫们愣在了原地,一个个瞪大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根本来不及思考他们的魔尊大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魔卫们一时进退两难。

    看着魔卫们一脸吃惊的神色,黎渐有些尴尬的撇开眼,手腕挣扎了两下,却还是被宣朗死死的按着,丝毫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

    黎渐抬眼,瞪了面前的宣朗一眼,但对方却依旧冷着脸。

    下一秒,宣朗腾出一只手,长袖一挥,绝音殿的大门再次关上,将几个面面相觑的魔卫给关在了门外。

    他一把揽住黎渐的腰身,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两人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宣朗掌心聚气,居然徒手将刚刚被压塌的床又修复成原样了。

    黎渐再次被压在床上,宣朗一只长而有力的大手扼在他的喉咙间,漆黑的长发垂下,如瀑布一般落在黎渐被扯开一点的领口里。

    接着,黎渐就听耳边人低声开口,问一句:

    “仙君现在再看看,本座还像你的心上人吗?”

    第60章 攻略60%

    脖间大手骤然收紧, 黎渐被迫扬起脸,眼尾被憋出了一丝红色。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紧皱眉头,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宣朗漆黑的身影, 眼神里带着一丝恼怒。

    他受够了被宣朗来回戏弄的样子。

    察觉到黎渐眼里的恼怒,宣朗扣着他脖子的手顿了顿,手指强大的力道陡然收回, 骨节分明的指尖顺着黎渐的脖颈和锁骨渐渐往下滑, 最后落在他的腰身上。

    蓦的,宣朗握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 长臂一带,将黎渐从床榻上捞起来, 身形一闪, 下一秒又到了房间另一处的镜子前。

    他一手扣着黎渐的腰,将他推到镜子前, 冷淡的眼神流连在镜子里。

    “本座还是喜欢仙君看我时满眼爱意的样子。”

    尽管那时是骗他的, 他也无所谓。

    墨色的长袍往下压了压, 宣朗削瘦的脸颊贴到了黎渐的侧脸上, 抬眼,对上镜子里黎渐的视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看本座一眼都不耐烦。”

    门外似乎有魔卫靠近,向宣朗禀报着魔域大殿上的情况, 外面人说完话, 宣朗也没应声, 只是随手挥出一道魔气,表示自己知道了。

    待那魔卫离开,宣朗没再逗留,珍宝似的把黎渐又重新抱回床榻上, 随机开门,转身从绝音殿离开。

    直到那扇门又重新关上,黎渐察觉到绝音殿周围的结界又加固了几分,他才猛地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纯白的长袍铺散了整张床,长发沿着床榻倾泻而下,黎渐闭上眼,屏住呼吸,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声息。

    这一次,他好像是真的死定了-

    魔域大殿里。

    听说宣朗从东麓山掳回来一个身份很高的仙君,魔族位高权重的几位大长老皆聚集在此,商讨着如何利用这个仙君,让仙门人割地赔款。

    有人说,要拿黎渐做人质,让仙门的人拱手投降。

    也有人说,他们可以利用黎渐闯入东麓山,只要控制住东麓山,就能一举把仙门拿下,一雪前耻。

    大殿里商讨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为了怎么利用黎渐而争吵起来,谁也不肯退步。

    鎏金宝座上,宣朗始终慵懒的坐着,摆弄着手里被他捏碎又重新聚起的黑色魔珠,魔珠在他掌心陡然放大,又蓦的缩小,还能随着他手指的力度捏成任何形状。

    他始终没开口,任由旁人激烈的商讨。

    下方人商量不出个结果来,又把视线转移到宝座上的宣朗身上,大长老率先站出来,朝宣朗一拱手,说:

    “既然这仙门人是魔尊大人掳回来的,那就交由魔尊大人来定夺,我等绝不会有异议。”

    他心里想着,魔尊如此痛恨仙门人,势要将仙门之人赶尽杀绝,这回肯定能做出更加惊天动地的举动来,无需他们费心。

    大长老将宣朗抬出来,其他人自是不敢有二话。

    大长老又说:“魔尊大人,您看这仙门之人该如何处置是好?或者,将他悬置于魔域和仙门的之间,让所有的仙门人都看着,看他们的仙君是如何成为我们魔域的阶下囚?”

    下方众人的视线皆聚集在鎏金宝座上,听着大长老的话,隐约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甚至都能想象到,仙门人看见他们的仙君被挂在魔域里,是个什么样的神情,那一定很振奋人心。

    但宣朗指尖勾起魔珠,淡淡地应了一句:“留着。”

    “留着?”大长老不可置信地问,“为何要留着,那可是仙门人,十三年前的仙魔大战,仙门人将我们魔域封印,还杀了老魔尊和公主,这个账我们不能不算!”

    见宣朗不动声色,大长老又劝一句。

    “魔尊,这三年来咱们对仙门屡次进犯,早已跟仙门人立下不解的仇恨,就算是魔尊想要平息,只怕仙门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与其等他们想出法子伤害魔域,不如我们先一步拿下仙门!”

    宣朗掌心的魔珠被捏出手指的形状,魔珠的边缘从指缝里透出来,显示了他现在有些不悦的情绪。

    他放下交叠的双腿,倾身向前:“大长老这是要做本座的主了?”

    但大长老丝毫没察觉,反而还在继续劝解:“老臣不敢,老臣也是为魔尊大人和魔域的安危考虑,咱们好不容易从仙门的封印中出来,可不能再回去了。魔尊大人若是不愿亲自下手,那便将这仙门人交给老臣,老臣必定会助魔尊大人将此事办好!”

    他心里清楚,怎么说宣朗也是在仙门待过一段时日,况且他父亲也是仙门人,大长老理解他不愿对仙门下杀手。

    既然宣朗不想亲自做这事,那便交由其他魔族来做,总归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能平白让给仙门。

    “你要对他做什么?”宣朗饶有兴致地问。

    大长老说:“仙门人最是看重声誉,明面上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他们越是要脸面,咱们就越是要打他们的脸!”

    “既然这个仙门人是东麓山的仙君,身份地位尊贵,那咱们不如就将他悬于风灵谷中,让整个仙门都看看,他们位高权重的仙君只能沦落到这种下场!”

    风灵谷坐落于仙门和魔域之间,属于两边的边界,也是最捷径通向彼此的方向。

    只有放在这里,才能让仙门和魔域的人都看见,为魔域助威的同时,也杀杀仙门的锐气!

    宣朗抬眼:“那本座要是不同意呢?”

    大长老有些诧异:“魔尊大人,区区一个仙门人,死不足惜,大人为何不肯杀他,难不成是对这仙门人……”

    他早就有所耳闻,说他们的魔尊大人屡犯仙门是为了找寻一个人,三年来,这是魔尊第一次将仙门人带回魔域,还囚禁在绝音殿里。

    绝音殿可是魔尊的地盘,若单单只是一个囚徒,下入锁仙牢不是更简单?

    所以大长老早就怀疑这个仙门人对魔尊的意义不简单,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立马除掉这个仙门人,以绝后患!

    大长老的话音还没落下,宣朗轻轻抬手,将掌心的魔珠扔了出去,漫天的黑气瞬间将大长老整个困在其中,也将他的话音给扼住了。

    “魔尊大人!”

    眼看着大长老逐渐窒息的脸色,其他魔族也立马慌了。

    宣朗拂了拂袖子,整理好衣摆站起身来,站在高出众人几十级的玉阶上俯视众人,伸出一只手,掌心的魔气穿过包裹大长老的黑气扼住他的喉咙,说:

    “什么时候,本座做事,轮得到你们来置喙了?”

    大长老眼见宣朗恼怒,立时开口认错:“魔……魔尊大人……老臣……老臣知错了,请大人饶命!”

    宣朗冷厉的眼神望向他:“本座敬重你,是念在你曾是外祖的老臣,母亲师傅的份上,但本座不喜旁人插手本座的决议,这是最后一次。”

    “老臣明白。”

    说罢,宣朗收回手,环绕着大长老的魔气也瞬间消失,重新回到他掌心,变成一颗任由他捏搓的魔珠。

    宣朗长袖一挥,负手在身后,眼神扫过玉阶下的其他魔族。

    “还有你们。”他说,“本座最后一次警告你们,黎渐是本座的人,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打他的主意。”

    “若被本座知晓你们还有别的心思,格杀勿论!”

    ……

    接下来的两天,黎渐依旧被关在绝音殿里。

    成仙者以灵气修身,他无需饭食,也不需要喝水,所以从未有人进来给他送饭,或者送任何东西。

    除了宣朗。

    只有宣朗每日来来回回的往这里跑,不厌其烦的等着黎渐跟他说话。

    但自从那次两人打架把床都打塌了之后,黎渐就再也没激怒过宣朗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宣朗的对手,一味的跟对方怄气是没用的,他必须要想到一个法子,能让他安稳的从这里离开。

    这一日,宣朗再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壶茶。

    听说是从凡间带来的新茶,黎渐以前没喝过,宣朗知道他喜欢,就带回来给他尝尝。

    凡间的东西总是新鲜的,身为仙君的黎渐也不能免俗。

    茶水是泡好的,用得清晨刚采的新鲜花露,煮沸之后灌在玉壶里,待茶水晾成温凉的,宣朗才送来。

    一进门,宣朗便将玉壶放在了房间里的圆桌上,黎渐偏头看了一眼,心下有了打量。

    “仙君回到东麓山,想必也没什么机会尝一尝这凡间的味道了。”宣朗说着,拂开衣袍在桌前坐下。

    眼看着宣朗坐下,抬手就要为他斟茶,黎渐主动伸手接过,殷勤地给宣朗倒了一杯。

    “我来吧。”他说,“如今我才是魔尊大人的阶下囚,哪里能让魔尊为我倒茶?”

    黎渐拎起玉壶,将杯中茶水斟满,递到宣朗面前。然后在宣朗探寻的目光下,黎渐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抬手,细细品了一口。

    果然是今年的新茶,茶香醇厚,味道清新,想来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尝过这种味道了。

    “很香。”黎渐点点头,放下茶杯,随即目光瞥向宣朗,问,“魔尊大人不尝尝吗?”

    宣朗也看他一眼,对上黎渐的视线,又很快低下头,端起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

    不同于黎渐的细细品尝,宣朗几乎是一口干了,连味道都不打算尝,只当是平常的白水在喝。

    反正他是魔族,又不需要喝水。

    眼看着宣朗一口喝完,黎渐端着杯盏的手贴在唇边,又抿了一口,嘴角微微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差不多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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