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特意选的自己熟悉的商场。
以前她和梁施秋经常来这边逛街, 那会儿还是高中生,没什么钱,就是瞎逛,逛了也不买。来的次数多了, 基本上每次都在同一个洗手间上厕所。
这层楼的洗手间有些不一样, 在绕着弯进来后, 有两条相对的长走廊,一条通往洗手间, 另一条通往露台、货梯和安全通道。
夏梨来过几次,好几次都弄错方向, 走到了货梯那边,急急忙忙返回,找到在等待自己的梁施秋,她带着梁施秋去看另一条走廊的尽头。
“你看这里好恐怖啊, 是不是好适合逃跑。”
梁施秋那会儿笑她,说她是小说看多了,谁逛商场没事会逃跑, 然后夏梨会跟着她嘻嘻哈哈地笑。
夏梨坐在专车后排,摸索到自己包里的证件,没想到她现在竟然真的会走这条路逃跑。
今天巧得很,一切都巧得很。
她做事不算精细,东西摆放有自己的一套,护照身份证从来是用过哪个包就放在哪个包里, 需要用的时候再找, 出门时常混乱。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潦草的性格,今天竟然背了一个曾经放过护照和身份证的包。
打开包夹层,护照和身份证仿佛静静向她招手, 夏梨当即购买了出国的机票。
只不过她这次购票太着急,并没有那么多合适的航班,唯一能够在时间上就近选择的竟然只有星洲。
夏梨估摸着时间,猜测阿杨可能已经发现了她。但是最近谋杀的事件越积越多,大概率会影响他们的判断。至少在他们查看监控之前,他会先将矛头对准裴家。
夏梨从裴述的病房出来之后脑子里就开始计划逃跑,原本想到要回夏家,至少在夏家能够得到一些庇佑。转念又觉得不妥,阿杨和陈阿姨都是裴澈身边的人,而这两个人一个是爸爸派来的,另一个是奶奶派来的。
她是不知道是不是裴澈早就安排人过来了还是中途收买了这两人,又或者,家里人和裴澈都有不浅的交情……
夏梨想到奶奶对裴澈的赞叹,夏家也没法让她信任。
去找朋友的想法,在刚冒头的时候就被她一票否决,她不能再去给他们惹任何麻烦了。
车内空调开得很高,这个专车司机不爱说话,从上车后除了问了一句她的手机尾号后没再和她说过任何话。
夏梨独自头脑风暴,又因为逃跑而紧张,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想到裴澈的时候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会有心机这么深沉的人,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她以为他现在绝对落魄,殊不知,裴澈早就已经将她看作缸中之鱼。
她怎么会愚蠢到认为裴澈现在毫无势力求救于她是走投无路?
夏梨深深吸一口气,手心颤抖,感到害怕,又有些责怪自己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她必须要出门躲避一阵风头,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
“到了,下车拿好随身物品。”
司机平淡提醒,夏梨回过神来,提着包赶紧下了车。
她走得很快,机票的时间买的很近,她很有可能会赶不上飞机,迅速办理值机过安检后,几乎一路狂奔到登机口,夏梨登机后瘫软在座位上喘气。
机舱门关上,夏梨终于想起来有什么事没有完成。从很早就开始收集的裴澈活着的证据她已经早就整理好,那时候她是想着自保,万一裴澈真的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她不用慌慌张张地再整理。
徐记者的邮箱地址已经输入好,文件也已经放入邮箱,只要她点击发送,她和裴澈的梁子就真的结下了,之后她很有可能必须依附夏家而活,又或者是过着阴沟老鼠般的生活。
空姐来提醒她关闭手机,飞机即将起飞。
夏梨经过温柔的空姐这么一提醒,神情慌乱,手一抖,等注意力再回来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是发送成功的消息。
不是,她还没确定要不要发啊……怎么就发出去了,是想要她死在外面别回家了是吗?
夏梨烦躁地将头发往脑后捋,半晌后气才顺下来,最后也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算了,反正当初是他自己说的,有什么事把他推出去就行。
将手机彻底关机后,夏梨靠着椅背思索着抵达星洲后要去哪里住。
此时此刻的海城,商场乱成一锅粥。商场精力接到上面打来的电话,主动带着阿杨去监控室查看监控。裴澈则是开车去和阿杨汇合。
经理曾经见过裴澈,在见到裴澈本人的时候吓得腿发软,颤颤巍巍缩到一旁。裴总去世的消息早就在海城传开了,就算是假死也足够让人反应好一阵,等他接受了人没有死的事实后又开始后怕,雷蒙集团老总搞这一出是干什么?也不需要别人说,自己脑中已经脑补出一出豪门大戏。
裴澈在监控里看到夏梨拐进洗手间走进另一侧的走廊后,画面转到货梯,却见她没有走进货梯,而是直接走进了一旁的安全通道,再调取商场外的监控,也只是看到她一晃而过的身影,更想详细的监控就需要去调取道路上的了。
电话拨过不知道多少遍,关机的声音都听吐了,那声音如同一潭死水,告知他已经不可挽回的事实。
夏梨跑了。夏梨在见了裴述后跑了。夏梨走的时候甚至不愿意和他打一声招呼。
裴澈面色沉沉。他忘记了,她一直是一个胆大无章法的人,毫无章法闯进他的生活,用最烂的追人方法来追他,现在她开始躲避他,以一种自己毫无头绪的方式躲避他。
DuPont打火机在他手上转了好几圈后,终于不耐烦地合上,缓慢行至病床边,一把薅住裴述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你和她说了什么。”
裴述从小到大一直没觉得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有什么特别的,但爷爷就是只喜欢他,就连继承人的位置都毫无悬念地交给他。他不也是爷爷的孙子吗,为什么他会这么偏心。
他一直以为裴澈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兄长,毫无智慧,仅有的便是爷爷的疼爱,然而那份疼爱也随着爷爷的去世而消失。这么说来,他还剩什么,明明不足为惧才对。
要不是自己那天被打,最后听到的声音像极了那位已经去世的平平无奇的兄长,要不是公司的业务接二连三被搅黄,指向性实在太过明显,他没有死,那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兄长去世后,父母依旧放不下怀疑。
裴述满眼含恨,这种阴险小人怎么配得上夏梨。
“既然敢做又为什么要怕别人说,还是说你根本就对你们的这份感情没有什么自信啊?姐姐只是消失了这么一小会儿你就失控了吗?那我和姐姐要是结……”
话没说完,裴澈随手将打火机扔在他的身边,手握拳打在他脸上,直起腰甩了甩手。
“你是妄想症没好还是没被我打够?”
裴澈不慎耐烦地瞥了眼在床上痛到打滚蠕动的裴述,不动声色站远了些。
电话在这时候打来,他瞥了眼手机来电显示,眉心一皱,把电话挂断,正要给阿杨打电话了解情况,刚刚挂断的电话再次打来。
“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徐智和无暇顾及他这些话,开口便说:“你怎么暴露了啊?我这里收到一份邮件,说是你还没死,视频图片拍得有板有眼的,我仔细看了,都不是P的。”
裴澈眉头意外扬了扬,心却意外地感到被抚慰,好像安心了些,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还在病床上扭动呻.吟的裴述说:“你发给我看看。”
“我已经发了,你快看看。”
裴澈没挂电话,先去查看消息,果然收到一封徐智和转发过来的邮件,他心中有所猜想,但不免紧张。
指尖落下,点开邮件,裴澈看到了所有的证据。那些图片和视频大多数的背景都在一个这段时间他极其熟悉的环境里。
骤然卸下紧绷的身体,他背靠在沙发背里,一张一张查看后,竟哼笑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徐智和及时捕捉到他的动静,“你没事吧?我当做没收到邮件,这事就算是翻篇了啊。”
“不用。”裴澈视线还没有从那些照片上离开,“就按这个发。”
徐智和声音高了八度,“你没事吧!”
“没空和你多说,你好好准备新闻吧。”
裴澈这边说完,不等他再回应就挂断了电话。嘴角噙着笑,他已经能猜到夏梨发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态,可能是那副看垃圾的表情发送的这封邮件吧。
一想到夏梨的表情,他忽然间就踏实了。大概只是因为揭发了他,害怕他的报复所以才躲起来了,她的胆子其实很小的,看起来张牙舞爪,但真做了什么事,她第一个不管不顾要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
这么一想,他拿起手机给阿杨打电话,准备要他不用太过激,别把动静闹大了。
下一秒手机就响了,是阿杨打来的。
“老板,我们查到了,大小姐去了机场……”
“机场?”裴澈抓着沙发扶手的那只手用力抓紧,忽然坐直了身体。
“对,机场,人应该已经不在海城了。”-
经历了近五小时的飞行时长后,夏梨抵达了星洲。
逃离海城后,她其实很茫然,夏家在星洲有房产,但她不敢去住。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住酒店,而且也不能在星洲久留,她必须要在这两天去别的国家。
但一想又有点泄气,裴澈这疯子不会真有什么黑.势力吧?总不会真的跑来星洲抓她,然后把她暴打一顿吧。
夏梨越想心里越慌,只想着赶紧先找个酒店把今晚对付过去,然后看看机票,早点转移地点。
刚准备打车,一辆牧马人停在她面前,那人降下车窗,冲她招招手,“Jean?”
夏梨两眼一黑,她没想到刚落地星洲就能碰到老同学。巧的是,这老同学当时和裴澈的关系还很不错。
她机械地挥挥手,“嗨,Leo,你怎么在这里呢?”
叫Leo的男人下车为她拉开车门,“我来送一个朋友,她刚走。上车,去哪儿我送你。你行李呢?来星洲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可以接待你啊。”
夏梨连忙道:“不用了,我约朋友了,我等他呢。”
Leo略表遗憾,“哦这样啊,那真是不太凑巧了。不过你怎么忽然来星洲了。啊抱歉……我听说了Ryan去世的消息了,你还好吗?我刚从非洲回来没两天,和一些老同学的消息都断掉了,怎么会这样,我上次见Ryan还是一年前,那会儿他来星洲做投资,我尽地主之谊请他一起出海,他还说和你结婚的时候一定会邀请我呢。”
Leo说话一般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思维跳跃很快,经常从这里跳到那里,一句话的信息含量很大。
夏梨听他提一次Ryan心就抽紧一次,她心虚又害怕,越发觉得不能再和他聊下去了。
“Leo,不要再提了。”夏梨神色哀伤,有些哽咽,“抱歉我到现在还有些……”
Leo想起之前有同学发给他的消息,说夏梨在葬礼上哭晕过去了,顿时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在非洲大草原待久了脑子也退化成原始人了。
“对不起……我真是,我一时间……那个,你朋友还有多久来,要不我陪你等吧。”
“不用了Leo,谢谢你,我比较想一个人……”
Leo摸摸后脑勺,有点懊恼,“那Jean,你有我电话号码,如果在星洲遇到什么困难请尽管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会帮你到底的。”
夏梨点点头,“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牧马人离自己远去,夏梨轻轻松了一口气,等了十分钟左右才重新打车。
现在正值暑假,算是旅游旺季,夏梨担心订不到酒店,又不敢打开手机看消息,只好凭着记忆选了一家酒店,想着等到了一切再说。
到酒店后,酒店果然是爆满的状态,幸运的是,还剩下一套总统套房。
她原本没打算这么高调,毕竟她也不知道这酒店里有没有自家的投资又或者裴家的投资。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进房间后就瘫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想,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一半,她忽然间惊醒,她好像忘记和Leo说一声,要他不要把遇到她的事情告诉别的朋友,难保这事会传进裴澈的耳朵里。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裴澈知道她的具体位置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她现在的这些“小心”行为只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但不做好像就等同于她默认了最后失败的结果,这又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
这一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她没带换洗衣服,趁着现在醒了赶紧去商场买两套。
重新出门,依旧没有什么兴致享受星洲的棕榈树和街道景色,她脚步匆匆,目的地明确,去商场买了衣服和背包就走,顺便买了一台新手机。
就连晚餐也没什么心情吃,她随便买了些面包赶忙回了酒店。
将房门锁死,就连窗帘也关上,夏梨这一晚过得并不算太平静,可能裴澈之前出入她家实在是太过随意,导致她现在就算来到没有他的城市也还有点胆战心惊。
夜里灯也没关,夏梨还是沉沉入睡。
星洲的夜幕已经完全降落,睡眠因子降下城市的喧嚣。而此时的海城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洗牌。
第22章 Chapter.22(大修) 在机场……
一整天的劳累, 夏梨还是昏昏沉沉睡着了,中途也没有醒过,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和海城的一切暂时切断联系,只觉得肩上倏地一轻, 之前压在她面上呼吸不过来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此刻呼吸畅快。
在床上坐着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她下床洗漱。
她手上还有没有过期的美签,看来照现在的情况来说, 只能回去一趟了。星洲终归是离家里太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遇到裴澈了。
夏梨特意打电话叫酒店送了餐食到房间, 她不敢去餐厅吃饭,害怕会遇上认识的人。
她手机关机在星洲享受叻沙和辣椒螃蟹,丝毫不知自己的手机早在昨晚就已经被打爆。刻意避开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信息源,夏梨将自己和海城彻底分割开来。
在吃完午餐后, 夏梨用新买的手机查看航班信息,思索着是否需要再在星洲待两天。
说实话她并不是太想回美国,那边和家离得太远, 也不知道这次她要在外面躲多久,就算不被裴澈抓到也一定会被夏家的人抓回家的。
这么一想,夏梨又觉得自己的前路实在坎坷。
在酒店的房间里一直待到下午,依旧没有把机票定下来,却先被窗外粉蓝的天空吸引了注意力。
夏梨扣上昨天新买的帽子,戴着耳机出了门, 她准备出门走走, 吹吹海风可能思路会清晰一些。
电梯里遇见退房的和刚来的旅客,夏梨将帽子压低,与人群擦身而过。她明显感觉到有人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做了停留, 眉头略微一皱,夏梨加快了脚步。
那人却好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似的,步子迈得很大,从后面追上来,叫她的名字。
“Jean!Jean!”
夏梨怎么也没想到,刚出门就遇见了Leo,这人好像每天无事可做,不是在机场就是在酒店,他现在是抛弃富二代身份改做拉客司机了吗?
Leo这人太热情,很难缠。她当做没听到他的叫声,埋着头一直往前走,还没出酒店大门,Leo追上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还不轻。
“Jean,是我啊,Leo。”
夏梨茫然抬头,摘下根本没有放音乐的耳机道:“Leo!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朋友住在这里,把他安顿好了正好看到你。”
“这样啊……”
夏梨开始后悔散步这个决定,她就该在房间里待着,睡到天昏地暗。
“你干什么去呢?”
“啊,我去找我朋友。”夏梨有些遗憾地说,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潜台词。
但Leo好似没有听明白似的,“是Evelyn吗?她也来了?”
Evelyn是秦方好的英文名,谁都知道夏梨和秦方好玩得最好。夏梨心虚地说:“不是她,我和别的朋友有约,我有事。”
就差没把你不要再和我说话写在脸上,但Leo并不为所动。
“我们明天要坐出海玩,有很多人一起,晚上在圣淘沙岛休息,你要不要来玩。”
在夏梨开口拒绝之前,Leo急切开口:“Jean,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陷入到过去,Ryan去世我也很伤心,但你也需要走出来,不要拒绝社交好吗?”
在Leo看来,夏梨的这个朋友未必是真实的。昨天刚见到她,她言辞闪烁,说自己有朋友来接,今天又说自己和朋友有约,如果真有朋友,那个朋友怎么不来酒店门口接她。
怎么想都觉得夏梨是因为悲伤过度而拒绝沟通交流,他对于裴澈的死也感到万分痛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总还是要向前看,他和裴澈是朋友,他想裴澈一定也不希望夏梨一直沉溺在痛苦中的。
Leo越想越觉得自己该有这个义务把她从沼泽中拖出来,尽管早就看出来她很抗拒和自己有更多的交流,Leo却一直在装傻。
Leo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尤其对朋友是一等一的好,夏梨被他的真诚弄得不好意思,但现在也确实不是解释的时候。
她想到昨天给徐记者发送的邮件,也不知道徐记者有没有曝光,她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他一个这么大的新闻,徐记者要是没有发出去她是真的要哽咽了。
但看Leo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他甚至真的以为裴澈去世了。
“Leo,你最近有和之前的朋友们联系吗?或者说关注国内的新闻。”
“还没来得及和Evelyn她们联系,不过我有看新闻。”
“那你……”夏梨小心翼翼问:“新闻里有说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啊,无聊的八卦,烂剧的宣发,你指哪一类的新闻?”
夏梨的心沉下去,如果这件事已经被爆料出来,那Leo不会是这种反应。
徐智和不可能没有看到邮件,他日常工作和邮箱分割不开,如果没有爆料出来,那就只有可能是他向裴澈投诚了,或者说,他起了贪心,找裴澈敲诈勒索的时候被裴澈干掉。
夏梨捂住嘴巴,不管怎么说,结果都对她不利,裴澈肯定已经知道是她发送的邮件了。
“你怎么了?”Leo见她神情不对,关切问道。
夏梨咽了咽口水,没什么,只是快死了而已。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
她没心情散步了,朝Leo挥了挥手,“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拜拜Leo”
“那你明天会来吗?我真心希望你能来,Jean,来散散心吧,你需要休息。”
夏梨:“再说吧,我先回去了,如果我明天来会联系你。”
为了让Leo不要再对她死缠烂打,离开前她找Leo要了电话号码存在她的新手机里,毕竟她现在可不敢打开她的旧手机去查找电话。
夏梨低着头急匆匆乘电梯回房间,刚进门就赶紧打开手机查找航班。一刻也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必须马上去美国。
星洲肯定有裴澈的势力,去了美国他应该是管不到自己了。
夏梨打开购票软件,离现在最近的起飞航班竟然是早上五点四十五分,心灰意冷,但又别无他法,只好购买了这趟航班的机票。安慰自己现在的结果至少并不坏。
夏梨确认了一遍门锁,背包收拾好,先去洗了个澡。
时间来到晚上的九点,如果她要坐明早的航班,那她现在必须要赶紧睡觉,可她完全睡不着。抱着背包,盖着毛毯,夏梨逼迫自己在沙发上睡觉。
睡得断断续续,三点的时候自然醒来,离她设置的闹钟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无论怎样都睡不着了。洗漱后,夏梨下楼退房,打了车前往机场。
离机场越近,夏梨越感到焦急,这种焦急让她完全没有任何食欲,她这才想起来,从昨晚到现在,她竟然没有吃上一口饭。
管不了那么多,去机场吃好了。
终于到机场,天色还发着乌青,司机看着机场门口站着的警察道:“搞什么,怎么还有警察,是有什么杀人犯吗?”
夏梨的心蓦地揪起,但还是下了车。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就在她马上就要进门接受警察的检查时,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她看到了身材高大,一身黑西装,正在打电话的阿杨,他正往他的右手边看去,和左侧方夏梨的身影错开了视线。
而夏梨反应迅速,立刻转身,路边看到一辆出租车就开门上去。
仅仅与她分开了三分钟的司机疑惑看着她,“你东西忘拿了吗?”
夏梨暗叫不好,她根本没想到这司机竟然停在这里还没走,万一他是热心市民,要和警方举报她形迹可疑怎么办。
她摆出一张沮丧的脸,“我笨死了,我记错日期了,我买的明天的机票,记成今天了。”
她长得漂亮,沮丧脸做得可爱,让人没有防备。
司机笑着说:“你们这些学生真是粗心,那我送你回去?”
夏梨点点头,车子很快离开了机场正门,离机场越来越远。她不能回去了,绝不能再回那个酒店,裴澈都查到她人在星洲了,那她住什么酒店查到只是时间问题,不,说不定已经查到了。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马上就要到五点了。她知道Leo有晨起锻炼的习惯,以前最早四点半起床锻炼过。她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在睡觉,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Leo,只有Leo能救她了。
先跟着他去岛上再说。
一通电话拨过去,那边竟然接得很快,大概是在跑步机上,Leo微微喘气,笑着说:“Jean,你是决定要和我们一起出海玩了吗?”
“嗯,我想了一下,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应该放下过去。”
“太好了!你在哪,还在酒店吗,我现在来接你。”
“不用了,你告诉我一个地址,我现在过来吧。”
得到Leo的住址,夏梨稍稍安心了些,她将新地址报给司机,终于来到Leo的公寓。
Leo冲过澡,神清气爽下楼,在小区外接她。
“你吃过早餐了吗?”
夏梨和Leo做朋友这么多年,太清楚他的性格,他是一个藏不住什么事的人,开心难过都写在脸上。如果他知道裴澈没死的消息,表情至少不可能像现在这么自然。
确定Leo没有和裴澈联系过后,夏梨演出努力想要走出阴霾的表情,“还没有。”
“正好我也没吃,离出海还有点时间,我们先去吃早餐,吃完再一起出发。”
夏梨点头说好,想起同行的那些人,不确定那里有没有认识的,便试探性地问道:“我想问一下,你的朋友们……”
“你放心,都是我之前的同学,他们不认识你。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见到以前的朋友对吧?”
夏梨当然随他脑补,他一定是怕她见到以前的朋友而再次引起伤心,虽然她没这么想,但也挺乐意他这么想的。
没所谓。
吃过早餐,夏梨坐Leo的车前往港口。
Leo有一艘双体帆船,出海是他的个人兴趣,他时常出海潜水或者和朋友一起出海游玩。
出门前,Leo见夏梨只背了一个背包,还询问她想不想潜水,他可以给她弄一套女士的潜水服来,夏梨拒绝了,她现在没心情玩这些,如果是平时的话,她会答应的。
Leo也没觉得有什么,继续开车。
半路上去夏梨住的酒店接了一个朋友,完全是夏梨面生的面孔,男生上车后开玩笑说,不知道Leo竟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Leo如临大敌,赶紧澄清,“别这样,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是大学同学。”
夏梨冲他们招招手,做了个自我介绍。
对方点点头,笑道:“叫我嘉华就好,我是Leo的初中同学。”
来到港口集合后,夏梨发现竟没有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完全放下心来。
Leo的朋友有五个人,嘉华、一对情侣、还有两个男生,再加上Leo和夏梨,一共七个人,一起上了船。
情侣中的女生和夏梨是唯二的两个女生,但她和男朋友正在热恋期,一刻也分不开,大家打过招呼,情侣两人上船后就一直黏在一起。
夏梨独自坐到一边,看着辽阔的海面,离岸边越来越远,暂时放下心来。
至少在这艘船上,裴澈不可能找到她。
Leo从自己包里拿来墨镜递给她,“戴着比较好。”
夏梨想说不用,但夏日的阳光早已铺满银光闪闪的海面,刺得她眼疼,还是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Leo觉得自己把她带上船,就有义务陪同她,不能让她落单,抛弃了他平时会和朋友们玩的时间,他特意陪在夏梨身边。
“你不用陪着我,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夏梨把墨镜戴上。
“等会儿我就去潜水了,没人陪你玩。”
“Leo,责任心不用太重,何况我和他们挺合得来的。”这点夏梨没说谎,只是现在不太熟而已,等一会儿就熟了。
Leo耸耸肩,无奈笑了声:“好吧。”
他其实也在想,如果裴澈在就好了,又想起上次和裴澈一同出海,裴澈就坐在夏梨的位置,而他也坐在现在这个位置。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不过这种相似令人感到悲伤。
Leo准备下水了,换好潜水服,嘉华小声问:“你对你这个大学同学真的没有意思?”
“什么意思?”
嘉华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想说,如果你没想法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23章 Chapter.23(大修) “不装……
Leo对夏梨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他一直都把她当好朋友看待,但夏梨现在这个状态,不一定能接受嘉华。
“我们就是朋友,但是她那边现在不太好说, 等会儿上来后我帮你问问吧, 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Leo不好把夏梨的私事拿出来说, 他只能提个大概,好在嘉华也是分寸感十足的人, 听到Leo的回答并没有刨根问底。
嘉华:“多谢!改天请你吃饭。”
Leo和嘉华潜水去了,情侣在第二层接吻, 两个男生在一旁躺着边晒太阳边喝酒。
夏梨坐在下层船舱内闭眼休息,船摇摇晃晃的,她很快昏昏沉沉,脑袋往下点, 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倒在座椅上睡着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眼睛被困意粘的睁不开, 虚虚睁开的眼睛里,入目是一双坐下无处安放的长腿。
黑西裤的裤缝笔直,皮鞋的鞋尖朝向她,再往上是男人下垂的双手,青筋掩藏在皮肤下,左手中指底的钻戒隐隐闪着光。
那道光刺得夏梨闭上眼睛, 光感太强, 倒是一瞬间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感知不到空气的燥热,也感受不到本该吹拂在脸上的海风,原本二层船舱上还有人说话, 现在整艘船静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像挺正常的。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向对面的男人看去。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双肘撑着他的膝头,可以看见他隐隐露出来的锁骨。但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光线只照亮他的下半张脸,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夏梨心口突突跳,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是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那人的名字会这么难过。
她还没开口,对面的男人抬起头来,光影再次切割他的脸,夏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再次”这样的词语,好像她从前见过他这样似的。
“睡醒了?”男人先开口了。
夏梨认出来了,这是裴澈,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海城吗?
她想开口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却发不出声音,裴澈却像是有读心术,将她的想法复述出来。
“我为什么在这里?”他垂头一笑,“当然是为了抓你回去了,未婚妻。”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未婚妻了?就是现在。你忘了吗?是你先追我的,你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是时候结婚了。”
“婚礼你想在哪里举行呢?蜜月你想在哪里度过呢?梨梨,我很爱你,想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夏梨愣愣看着他,奇怪的是,自己的身体没有多想反抗,竟然萌生出假如结婚了好像也还不错的感觉,她好像对于结婚这件事是可以接受的。
画面拉近,裴澈忽然间靠近她,轻声说:“不要再跑了,等我来接你好吗?”
夏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别跑,难道自己想要逃离他吗?念头刚起,记忆如同泄洪般冲进她的脑海,海浪翻滚着灌入耳膜,谈笑声时高时低,有人靠近她,带着腥咸的海水气,夏梨睁开了眼。
Leo潜水回来了,手拿毛毯的动作微微一顿,“醒了?我刚回来,看你没盖被子怕你着凉。”
虽然温度高,但是海风吹着也很容易受凉,夏梨知道他是好心,坐起来向他道谢,随手拿过冰桶里的一支水,拧开喝了一口。
心脏怦怦跳,冰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十足清凉,减缓了那股焦躁,夏梨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
她竟然梦到了裴澈,一定是这两天神经高度紧张,今早又在机场遇到了阿杨造成的。
到现在为止,虽然她一面都没和裴澈见过,但裴澈却好像无处不在,她心慌得厉害。
“怎么了?”Leo问。
夏梨不好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太阳穴道:“没什么,我就是……梦到裴澈了。”
Leo喝水的动作一顿,他刚想借着这个独处的机会旁敲侧击地帮嘉华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性,现在她忽然说这么一句,Leo犹豫了。
“他在梦里什么样?”
在她的梦里,虽然他说的话带有浪漫色彩,却依旧带着一股生人勿入的气场。这场梦同时昭示着一种不太好的结果,她被他抓到了。
夏梨权当和Leo谈心,“不太好,有点凶,怪吓人的。”
Leo轻笑两声,笑声渐渐变得爽朗起来,“这倒的确很符合他的人设。其实我第一次见他也被他吓到,凶巴巴的,不好惹的样子。”
“这是不是说明,”他接着说:“其实我们也该放下了。”
夏梨歪头看着他,不甚明白。
“Jean,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你的心魔,你用他的形象将自己困住了,其实他并没有你印象中那么可怕。在我的回忆里,他对你一直有着旁人无法拥有的温柔。你没发现吗?他每次看向你时,眼睛里都有星星。”
“什么鬼……”夏梨无意识开口。Leo像是中二病犯了,现实世界里哪有人的眼睛里会有星星。
“就是星星啊,不然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们绝配,他看向你的眼神和看向别人是不一样的。”
夏梨苦笑。当然有星星了,他想从她身上榨取价值的话,看自己的时候可不就是像看猎物吗?
很多事情她没法和Leo说,现在就算她告诉Leo,裴澈没有死,Leo只会认为她疯了,继而多挽留她几天,顺便给秦方好打电话,两人商量着要带她出去旅行,陪她散心。
Leo见她笑了,以为气氛轻松了些,余光看到在船舱外站着的嘉华,正时不时瞟向舱内。
他犹犹豫豫开口:“你觉得嘉华怎么样?”
夏梨往外看了一眼,嘉华只留下他的清隽背影。他是一个有少年感的男人,可能和Leo在一起玩的人都有这种相似的特征。嘉华的脸也长得很不错,五官周正,很正气。
只不过,夏梨不得不承认,比起裴澈来的确还是差远了。不然她当初也不会看到裴澈第一眼就认定他,更不会在裴澈当初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的情况下还要纠缠他了。
她明白Leo的意思,Leo现在认定了她是在为裴澈的事情神伤,所以想要把她拉回到正常生活中来,不惜答应朋友的这种求助。
“我不知道,第一次见,我没法给评价。只能说第一印象不错,干净帅气。”
第一印象这样已经不错了,Leo想。不过,夏梨当初不也是第一次看到裴澈就追求的吗?唉,算了,不同的心境也确实不好做对比。
Leo接着说:“你要不要和他加个联系方式就当交个朋友?我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可以试着接触别的男性,慢慢走出来。”
夏梨对他的这个观点不置可否,多个朋友多条路,只是加个好友而已,又不是就要恋爱了,她考虑到当下的局势,没反感Leo的行为。
Leo把夏梨的联系方式推给嘉华,他推的是她的旧手机联系方式,现在那个手机关机她不敢打开,只借口说是旧手机坏了,先用新手机储存了号码。
“难怪你昨天用这个手机存我号码,我还以为是你讨厌我呢。”
“怎么会,你是我的好朋友嘛,不要多想。”
Leo解决了这件事,又开心起来。他的双体帆船本就没打算赶着走,静静飘在海面上。中午就在船上吃,厨师也在船上,把做好的牛排和沙拉摆上桌便走了。
大家吃吃喝喝渐渐熟络起来,没什么人看手机,气氛很好。
夏梨望着一望无垠的海面,萌生了一种在海面上一直飘荡也不错的想法。
然而这种想法没有持续多久,在下午玩了一下午的桌游后,这艘船也抵达了圣淘沙岛。
夏梨背着背包上岸,没注意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石头,脚面往旁边一崴,身子踉跄了一下,很快被嘉华扶住。
嘉华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绯红,轻声说:“小心。”
夏梨当没注意看到那抹颜色,说了声谢谢,他也识趣地松了手。夏梨到一边转了转脚腕,没什么大问题,只有一点点刺痛,可以正常走路。
Leo在这里有套别墅,开着车载他们前往别墅。
夏梨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在船上那个梦,就连美丽的海景都无暇观赏,心里一阵一阵发紧。
她长长吐了口气,帮助自己缓解紧张状态。
很快抵达别墅,夏梨下车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自己这个脚在歇了会儿再走路后反而更痛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要是裴澈真的追来了她要怎么跑呢。
嘉华看出她的端倪,上前虚扶住她的手臂,“怎么了?脚很痛吗?”
夏梨摇摇头,就在这时感觉到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背上,她转头看向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斜侧方那栋别墅,黑乎乎的窗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能把夏梨吸进去。
Leo走到她身边说:“那边是空房子,好久都没人来住了。”
“哦。”可能是她的错觉吧。
嘉华搀着她走进了别墅,夏梨回到自己房间躺下休息。没多久嘉华又急匆匆回来,拿了一个冰袋和一瓶药水来。
“冰块用来敷,这个药也得涂,应该是先敷冰块再上药吧……”
他说了一堆废话。
夏梨接过向他道谢,她听说他们晚上本来就还有别的活动,所以大家放下行李后又下了楼,在楼下聊天。
她因为腿脚不便,房间就在一楼,这会儿能听清楚他们说的话。
“你去玩吧。”
嘉华支支吾吾,看起来可能是想留下来照顾她。夏梨说她困了想睡觉,何况家里还有管家,不用担心她。
本来又不熟,嘉华担心自己硬留反而适得其反,便听从她的建议走了。
夏梨不饿,让Leo晚上带点宵夜回来就好,好不容易到这样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昨晚的睡眠状况实在堪忧,她需要好好补一觉。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大家的关系变得更好了,离开的时候纷纷来关心她的脚伤和她打了声招呼。
门一开一合,热闹的声音被隔绝在屋外。
夏梨不喜欢药膏的味道,随便涂了两下就算完事,主要是她也没觉得自己伤得有多严重,估计明天一起床就没事了。
她拿纸巾擦了指腹沾上的药膏后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房间里安静,能听到远处的海浪声,细细密密编织起一张梦网来。
傍晚睡觉有一个毛病,总是睡得格外昏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会产生一种与世界的剥离感。
夏梨被脚腕处传来的异样感惊醒,脑袋里很混沌。她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看向床尾,只看到有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坐在那。
她心头一惊,但睡得太懵了,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才去摸床头柜的灯,没摸到,只摸到落地灯的铁杆,顺着摸上去,摸到了开关。
黄色的灯光骤然倾洒,拢住床边范围内的所有物。床尾黑乎乎的人影无处遁形,握住她脚腕的手没有松开,传来一阵一阵的热度。
裴澈穿着黑西装,这次和她在葬礼上看到的西装质感不一样,是高定的,版型更挺括锋利,衬托得他似一樽死神像。
可能还没睡醒,夏梨想,她还在做梦呢。
盗梦空间有梦中梦,她在思考现在坠入了第几层梦境。
仿佛已经习惯他在自己梦中神出鬼没,夏梨的神色并没有多么惊惧,而是再次倒下去,咕哝自顾说道:“你又来了,看来我还得再睡一会儿。”
说完她想把脚缩回来,却没挣脱掉。脚腕上有一股很大的力,紧紧束缚着她。
夏梨彻底醒了。
虽然说她已经知道裴澈追到星洲来了,追到岛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是Leo家啊,他追到别人家里来,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发送邮件的人是她没错,但是她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那个空姐叫了她一声,害得她手一抖就发出去了。而且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没有死吗,穿得人模狗样的,干嘛这么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己。
想是这么想的,但她依旧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
要怎么办……
夏梨紧抿着唇,浑身僵直不敢动。
裴澈先有所动作,他不再紧抓住她的脚踝,开始细细轻揉她崴脚的地方。
夏梨这才察觉空气中一直弥漫着那股熟悉的药膏味道,崴脚的位置被他温热的掌心着重压下去,在她叫疼之前收了力道,再次轻揉。
但她已经撑起上半身,要发怒不发怒的隐忍样子。
裴澈继续手上的动作,抬眸瞥她一眼道:“不装睡了?”
第24章 Chapter.24(大修) 未婚妻……
夏梨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才能让她死得慢一点。
这和从前的小打小闹可不一样,她很有可能直接破碎了他的什么计划。太复杂了,这事不是她能掺和的, 但现在, 她亲手把自己送进了风暴中心。
裴澈手上的动作还没有停, 夏梨觉得他像杀人前先上一炷香的隐藏变态。
“平时伶牙俐齿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裴澈声音很轻。
夏梨乞求的死法是手起刀落,给个痛快。但裴澈现在偏偏像是仔仔细细磨刀一般, 要慢慢折磨她。
“手机为什么关机?”裴澈又问:“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到星洲来?为什么把阿杨甩掉?”
他连续抛来三个问题,砸得夏梨更不敢开口。
他又说:“还把自己脚弄伤了。”
沉默, 依旧是沉默,夏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在想,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就算一开始她的确没想和他走心, 他们也和平相处了好几年,中途有过小打小闹,他也履行了男友的职责, 该哄就哄。
在一起的第一年,夏梨没把他放在心上,期末考结束后跟秦方好跑去看MagicMike,夏梨的精神得到抚慰,手心里是男人结实腹肌的触感,要不是当时看到了一条裴澈发来的消息, 她甚至已经把裴澈这个人给忘记了, 没办法,期末周实在太忙,他们联系的时间减少, 两人互不干扰很久了。
夏梨还没来得及查看消息,迎面一个帅哥过来,在她面前搔首弄姿,夏梨被荷尔蒙上头的欢乐氛围簇拥,顿时将刚刚想起来的裴澈忘却到九霄云外,就连消息也没来得及查看。
有多开心就有多悲伤,演出结束后,夏梨悲催地发现自己手机被偷了,所以那条没看到的消息最后也被遗忘。
买了新手机,和国内联系换绑了所有的电话卡,夏梨第二天早上在酒店套房客厅看到了正襟危坐的裴澈。
“你怎么来了?”她环视一周,没看到秦方好,她和秦方好住一个套房。
“她和肖颂安在房间里。”他冷冷说。
“噢噢。”夏梨太久没见到他了,忽然间见到还有点尴尬,赶忙躲进浴室去洗漱。
洗漱后,夏梨看到他青着一张脸,想起来昨晚没回他消息,解释道:“对了,昨晚没回消息不是故意的,是我手机被偷了。”
“当然可以理解了,女朋友瞒着自己来寻花问柳,导致手机被偷没办法给我发消息,也没让朋友给我发条消息,这太正常不过了你说是吧。”
夏梨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但两人关系实在太过疏离,她一点没有负罪感,于是顺着他的话笑着说:“你能理解就好。”
回到此刻,夏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眼下这么紧张的时候想起四五年前的事情,她看着裴澈的眼,心想,可能是因为他当时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吧。
当时怎么和好的来着,夏梨忘了。单单说四五年前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对于正在经历时间的人来说,那些时间快得不可思议,快得其实根本记不住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的每一个点滴。总结起来,每一年印象最深的可能只有那一瞬间,又或者这一年都过得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记忆点。
妄想从过去找到答案的计划失败了。
夏梨沉默着,很快感觉脚腕上不对劲,他力道加重,她不由得惊叫一声:“嘶——好痛!”
“原来会说话啊,我以为星洲的空气会让人变成哑巴呢。”
他说话真是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夏梨底气不足看向一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裴澈眼睛微眯,唇边勾起笑意:“向你道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归,想了很多种办法都差强人意。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给了我一个新身份,我特别感谢你,所以亲自来接你。”
啊?
算上今天,夏梨明明也只是才离开海城两天而已,为什么都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是新闻发出去了吗?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被蒙在鼓里全靠猜并不好受,夏梨整个人愣住,背脊微微发凉。
裴澈似乎满意她现在的表情,松开她的脚腕,走进到一旁的浴室,夏梨听见他打开了水龙头在洗手。没一会儿他从浴室出来了,用面巾纸慢条斯理地将水痕擦净,带着洗手液的橙花香走到她的身边来。
夏梨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来,还在震惊之中,整个人显得呆呆的。
他带着压迫的气势走到她的身边,弯腰抬起她的下巴,贴心道:“差点忘了,你的手机一直关机,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未婚妻。不过更多的还是你自己去知道吧。”
完了,她还在梦里,这个梦和今天在船上的那个梦重合了。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好久都没有人说话,一个在期待她的反应,一个在思考她这场梦什么时候才会醒。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一阵说笑声,他们回来了。
夏梨的思绪被屋外的人扯走,不自觉转动脑袋看向门口,再转回来时,他眼底的笑意不见了,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
不是在做梦吗?未免也太真实了。
屋外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有脚步声近了,轻轻叩响她的门。
她想起今天大家出门的时候,Leo说要给她带宵夜回来,估计是Leo。
“松、松开我吧,我去开门。”她拉扯裴澈的手,脑袋后仰,往旁边坐了坐,避着他的身体准备下床,谁知右脚刚踩地,刺痛感袭来,她重新跌回到床上。
裴澈什么也没说,直起身子往门口走去。
“不是,别!”夏梨惊惧不已,这是别人家,他一个忽然间冒出来的人算怎么回事。
但裴澈比她动作快多了,走到门边,打开门看着门外的Leo。
Leo猝不及防看到裴澈,瞳孔先震颤了两下,整个身体僵住,嘴巴微张,差点就要惊叫出声,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裴澈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房间。
门被他反锁,Leo大叫一声“鬼啊!”捂着头蹲在地上。
差点忘了,Leo哪里都好,就是怕灵异向的东西。他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裴澈没死,忽然间看到这个大活人没被吓晕心理承受能力比起从前已经好了很多。
夏梨这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裴澈甚是好笑地冷哼一声,用脚尖踢踢Leo的腿,“别在这里丢脸,大晚上的找我老婆干嘛。”
夏梨悄悄挪动,拿过手机来看,原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Leo哆哆嗦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开口:“Ryan?你是人是鬼啊?我给Jean送吃的,她没吃晚餐。”
这时,Leo才想起来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抬起头看向夏梨,渴望得到答案。
裴澈蹲下来把夏梨的身影挡得结结实实,“要不你给我把把脉?”
比起刚刚的失态,Leo此刻镇定了许多,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看着满脸无奈的夏梨,又看了眼栩栩如生的裴澈,神志回归。
“你没死啊?那……那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死了,你……你是装死啊?”
裴澈没回答,勾住他带回来的宵夜纸袋打开看了一眼,放到一边的桌上。
“谢谢你送宵夜过来,你可以走了。”
Leo站起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是实心的并不可以穿过,“你真的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知道我知道你的死讯的时候有多难过吗?还有Jean,她都跑到星洲来散心了,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的,你怎么能骗人呢,有什么事不可以早点说啊。”
夏梨听到Leo提到自己,心里发虚,一抬眼撞上裴澈冷冷的视线,只好悄悄移开。
Leo的正义感无处安放,好像势必要从裴澈这里要到答案,好知道他为什么要骗人。裴澈现在却没有太多心思和他叙旧,只说:“Leo,你该看看新闻了。”
他走到夏梨放包的沙发上,拿起别在背包上的墨镜扔过去,“谢你的墨镜,拿走吧。哦,还有,别瞎给她介绍小白脸。”
Leo接住自己的墨镜,尴尬哂笑,知道这人是个醋坛子,他给夏梨介绍了朋友,他肯定不乐意。
他也不好辩解自己的行为,当时确实是想帮夏梨接受新生活才搭线的,而且夏梨自己也答应了。
Leo岔开这个话题问:“你今晚在这里住吗?要不要换间大点的房,不过这间房也够睡,看你们自己。需要的话我就去说一声让他们把房间收拾一下。”
裴澈:“不住了。我们等会儿就走。”
夏梨和Leo异口同声:“等会儿就走?!”
“我们能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吗?”夏梨笑不出来,声音越来越弱,“我就是觉得,现在已经很晚了,住一晚会安全一些……”
Leo:“对啊,住在我这里很安全的,等天亮了再走嘛,这么着急吗?”
夏梨真不想这么快就走,她都能猜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局,就算是要死,也至少晚点死吧,能拖就拖。
“嗯,有点急,不用担心,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有保镖在外面等,很安全。”
Leo知道裴澈做事一向有分寸,猜到他现在刚“复活”,应该有一堆破事需要处理。至于夏梨,她这两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他都看在心里,很清楚她现在肯定是更想和裴澈走的,他没什么理由再阻拦,自然的,夏梨也不敢向他求救。
“行,那我就不强留了,等你事情处理完了,我们找时间再聚聚。”
裴澈点点头。
屋内气氛不对劲,Leo感觉得出来,私认为至少对夏梨来说,死去的恋人再复活两人之间估计有千言万语,他也不想当电灯泡,赶忙离开了。
门锁轻轻合上,落下清脆的咔哒声,裴澈再次将门反锁。
这之后,室内陷入一种可怕的沉寂。
夏梨现在彻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偌大的房间里,裴澈慢慢转过身来,走到桌边,抬了抬下巴问:“要在哪里吃?”
“你说在哪里吃好啊?”夏梨想了想,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回答了,她搞不懂他的想法,也不确定怎样会惹怒他,还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她扯着嘴角笑出一个尴尬的弧度。
裴澈看着她的表情沉默下来,过了会儿才说:“你想在哪里吃?”
因为在哪里吃饭的问题而问来问去的,夏梨感到不安,她扶着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笑着拉开椅子,“我就坐这里吃吧。”
其实她已经没有什么吃东西的胃口了,她很擅长于在不利于自己的环境里把自己照顾好,就拿现在这种情况来说,在这间房里,裴澈的综合素质就在自己之上,至少在这里她绝对斗不过他,所以干脆就不斗。
更何况她崴了脚,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照顾自己,把饭吃饱,把伤养好,不逞这一时的英雄。
Leo给她带回来一份海南鸡饭,夏梨抬头看裴澈,“你饿不饿啊?要吃吗?”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找到你也花了点时间,你说我饿不饿呢?”
自己不吃饭怪谁……夏梨想,怎么还赖上她了……
Leo给她带回来的餐具是一人份的,没有多的了,“那我再找人拿一副餐具进来。”
“不用了,”他心情算不上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先吃,吃不下了再给我吧。”
这又是从前的习惯,刚在一起没多久。夏梨有段时间急性肠胃炎,好了之后吃东西就总是没有胃口,吃两口就放下。她从小到大在养父母家受到的教育是不允许浪费食物,学校的教育也是“粒粒皆辛苦”,吃不完食物会念叨两句好浪费。
一开始裴澈没有理会,有一次不知怎么的,把她剩下的食物都吃光了,这一次之后,每次夏梨吃不完的都会交到他手上,到最后演变成,夏梨吃不完,碗往旁边一推,裴澈熟练地拿起她的碗筷吃起来。
第一次见到裴澈这样子的肖颂安和Leo等人都愣住了,谁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洁癖。吃饭时汤和菜、菜和米饭全都要分开;自己喝过的水杯被人喝过,就算没碰嘴,水杯也会扔掉;从不会接没戴手套的人手里的食物。更别说吃别人剩下的吃食。
但这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夏梨现在可不敢再这样,他看起来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忽然暴怒。
“不好吧,不卫生,要不我还是叫人再给你拿一套餐具吧。”
裴澈还抓着她的手,所以她动不了,没急着站起来,坐着等他的回答。他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说:“吃了你这么多年的剩饭剩菜,你的口水我也没少吃,忽然这么见外干什么。”
夏梨脑袋轰地炸开,脸上飘着一层红。这种事情就不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了,更何况都是陈年旧事,拿出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没料想到他会这样说,以前这种话最多是床上说,外人面前两人都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人。
“你……”
“嗯?”
夏梨语塞,裴澈反问。她埋下头,拆了餐具开始开始吃她的晚餐。
这样一来又更诡异了,她明明讨厌他,但现在又怕他,神经有些紧绷,他偏偏又要看着她吃,一顿饭吃得颤颤巍巍,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
习惯性的动作使然,勺子被她放在碗里,往他的方向一推,“我吃好了。”
意识到不对劲,夏梨勾着碗正要拖回来,裴澈掌住碗底,放到自己面前,冷脸拿起勺子,面无表情吃起饭来。
惊悚。
夏梨想离开这个奇怪的人身边,撑着桌沿站起来,瘸着脚往床边走。裴澈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低头又吃了一口饭,勾起嘴角笑了一瞬,在夏梨转身坐下的时候就收住,没让她看到。
可以算作是宵夜的晚餐吃完,裴澈简单收拾,把夏梨从包里拿出来的帽子、耳机、防晒霜等物品重新塞回去,单边跨在自己肩上,转身准备接夏梨。她已经穿好鞋袜等在一边。
“我抱你?”裴澈问。
夏梨后撤一步,也不要他扶,“我自己可以走。”
“行。”他答应她要自己走的想法,跟在她身边,打开房门走出走廊几步,就看到正在客厅喝酒闲聊的Leo和嘉华,还有另外两位男生。
Leo走到裴澈身边,“真的不留一晚吗?”
裴澈视线落在嘉华身上,“不了。”
“可是Jean受伤了欸,现在应该静养比较好。”Leo走在夏梨另一侧,随时准备要扶夏梨的样子。
“放心,她很厉害,不让扶,就让她这么走吧。”
夏梨点点头,笑着说自己可以。坐在沙发上的其他人对裴澈好奇,有人认出他来,神色惊异。回过神来,对夏梨说再见,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嘉华没说话,朝她走来,没给裴澈一个眼神,“你现在去哪,我开车送你去港口吧,这样走不利于你的恢复,要不我背你吧。”
Leo见嘉华已经有了执念的样子,有些后悔当初牵线了。他清楚裴澈说一不二的性格,但在夏梨这里可以有一点五、一点六三,或者是无数个小数点的循环。
他离开夏梨的房间后特意去看了新闻,对两人的事了解了个大概,刚刚本来准备和嘉华说这件事,谁知另外两人见他们在喝酒,便加入进来,人多起来,这件事说又比较隐私,他只好先咽下不说。
夏梨刚要拒绝,头顶上有冷冷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我的车就在外面。”
嘉华终于正眼看向裴澈,嗤声道:“你很奇怪,不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现在怀疑你威胁Jean跟你走。”
裴澈眉峰微微一挑,垂头看向夏梨,微笑着问:“Jean,是我威胁你跟我走的吗?”
第25章 Chapter.25(大修) 耳朵贴……
当然是了!夏梨在心中狂叫, 就是你逼我走的啊!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连夜赶路吗!
但她不能在嘉华面前戳裴澈的不是,因为嘉华也很莫名其妙。
她这人就这样,就算她真的受到裴澈的威胁, 如果对面的人对自己的想法也没有那么单纯, 她宁愿跟着威胁自己的人走, 之后再想办法摆脱威胁。
“哈哈哈,当然不是了, ”夏梨说:“是我自己想走的,不想让人帮我的忙, 谢谢你的关心哦。”
头顶上,裴澈的脸色越来越差。
嘉华拧着眉,明显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正想反驳什么, Leo见状上前拉开嘉华,“我们都太关心Jean了,不过你来了, Jean肯定不会有什么事了。”
裴澈扫了一眼这里的每一个男性,“你们都很关心Jean?”
Leo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冲夏梨递了个求救的眼神。夏梨会意,她也不想在这里一直站着了,嘉华突然很难缠,裴澈看起来马上要火山爆发, 这会直接影响到她。
她伸手扯了扯裴澈的衣袖, 示意他弯腰下来,她有话要说。裴澈配合她弯下腰,耳朵贴近她的唇。
“要不我们快走吧, 脚站不住,有点痛……”
裴澈疑惑看着她,夏梨冲他做了个恳求的表情。
“那我现在抱你?”他征求她的意见。
“求你。”夏梨说。
话音刚落,裴澈半蹲单手将她抱起,步子迈得很大,迅速朝屋外走。
夏梨不好意思回头看几人的表情,脸埋在裴澈的颈窝,等出了别墅,看不到那些人了,她的身体又迅速绷直,能少挨裴澈身上一寸就少挨一寸。
裴澈察觉到她的动作,失笑之中恼意上涌,故意松了手劲,让她向下滑。夏梨本能反应,立刻抱紧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从别墅出来后,他径直往斜后方那栋楼走去,夏梨攀着他的肩,想起下午刚到的时候,她就感觉那栋楼有些奇怪,黑乎乎的窗子后好像有人在看她。
“你下午是不是就在这栋房子里?”夏梨问。
“下午你不是回头看了吗,”他脚步未停,偏头看她一眼,“怎么,我以为你看到我了呢。”
果然,当时天还亮着,房间里又没开灯,她从外面只能看到一团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还是明显感觉到那里有一股视线盯得她发毛。
所以他早就知道她在星洲,也早就知道她会到这里来,所以提前在这里守株待兔。
夏梨掌心渗出汗,她还真是玩不过他。
走进别墅的大门,这才发现没开灯的院内站着几个人,旁边停着一辆车。
距离远,加上没开灯看不太清,等看清才发现站在最前端的不正是阿杨和裴澈之前的保镖吗?
她心下一紧,临门一脚了害怕得想逃。
阿杨没看管好夏梨,有点带罪之身的意思,跑去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夏梨不可能不埋怨他,人都欺软怕硬,她怕裴澈这个硬茬,但是不怕阿杨,何况是他叛变,怎么想怎么都不爽。
裴澈把她轻轻放到后座,背包交给她,“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和Leo说两句。”
夏梨抱着自己的背包,心情不太好,本不准备回应他,但见他一副不她不回应就不走的样子,只好“哦”了一声。
他刚站直身体又弯下腰对她说:“哦对了,你不想看看由你主导的这篇报道怎么写的吗?正好我不在,你可以好好看看。”
“我会的。”
裴澈:“嗯,我很快就回来,十分钟左右。”
夏梨皱了皱眉,“随便你,和我说干嘛?”
裴澈甚是好笑地看着她,这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呢,刚刚还求他抱她,现在把她带出来了,脸又板起来,但他的心情却比之前却要更好一些。
他嘴角噙着淡笑站起身,低声对阿杨说:“看好她。”
“好。”阿杨说着把车门关上了。
车上就她一个人,司机不在车上,她看着守在车门边的阿杨,实在气不过,推开车门怒视阿杨。
阿杨低声喊她:“大小姐。”
“叛徒。”
“抱歉大小姐。”他低垂着头,诚恳向夏梨道歉。
夏梨除了骂他一句叛徒泄愤以外,其实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她把门关上,独自郁闷了一会儿,平复下心情,拿出新手机连网上微博查和他有关的消息。
她并不需要多费力就搜索到了裴澈的相关新闻。刚打出裴这个字,后面便跳出一长串的相关词条,前面几条都和他个人和公司有关,这些她早有预料,假死再复活这种狗血戏码肯定会引来众多猜测,公司领导人的更迭也是必然的,她暂时没有点进去看,而是继续向下查看,终于看到了一条她想看的。
#雷蒙 夏氏联姻#
【雷蒙总裁攀上夏家这棵大树,与夏氏千金生死恋修成正果】
夏梨点进去后,这样的长标题映入眼帘,下面有两张配图,一张是裴澈之前接受财经杂志的采访时拍摄的,他西装革履坐在沙发上,光影特意打造成亮面和暗面,摄影师大约是纸牌屋的忠实粉丝,拍摄风格颇有运筹帷幄,权势凌人的味道。再加上他的长相本深邃又盛气,不屑一顾的表情当时圈了很多女粉,后来还有了他的相关超话。
另一张是夏梨的照片,这张照片夏梨没有什么印象,但是看那一身乳白色的缎面长礼服裙,她想起是前段时间的慈善晚宴,那天晚上她和大哥在一起接待Felix,照片里除了她还有大哥和Felix以及随行的工作人员。只不过照片故意找了角度,虚化了她身边的人,将她凸显出来。
她两只手自然垂下,正微微低头,出神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后是名利场的辉煌光影,觥筹交错都被压入虚影之中,她的垂眸像极了正在神伤的优雅公主。
实话实说,照片她很满意,但是阅读完整篇报道和评论,忽略那些夸赞她和裴澈容貌的评论,夏梨看着某一层楼一百多条评论想打人。
西西西xx:【我天呢,那时候大小姐是不是还埋在鼓里,不知道裴总其实没有死,所以是正在想他?】
油炸小山:【肯定是的,天呐!我又磕到了!】
有雾:【千万不要忽略了一点,Archer的真正老板就是裴总啊,他当时其实就布好棋了,让菲力直接和夏氏签约,我天呢,他别太爱了】
有have^had:【我天,我已经脑补出一出豪门大戏了!】
……
夏梨顿时无语,她当时仅仅只是太困加听不懂大哥他们聊的专业术语在走神而已,网友的脑补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等等,夏梨将页面拉回去,仔细阅读了一下网友“有雾”的评论,什么叫Archer的老板是裴澈?Felix和夏氏的签约和他有关?
夏梨退出相关词条,重新往上翻,点进第一条与裴澈商业有关的词条。这次终于与她发送的举报消息有关了,但记者并没有按她发送的图片和她早就编辑好的内容发。
估计这些内容在发出去之前,徐记者提前联系过裴澈,他修改了稿子内容,现在稿子上的内容和她当初发出去的已经大相径庭了。
雷蒙集团豪门闹剧之争显然已经落下帷幕,媒体将裴澈如今身价细细数来,自然还有未公开的部分,但公开的部分已经足够令夏梨心惊,她也找到了他是Archer的老板的实质证据,所以当初奶奶放消息出去说与Archer的合作是由她促成的,现在看来,至少对外来说,这话确实算不得假。
一时间网络上对于裴家豪门之争的说法众说纷纭,将他的身世分析出来,便成了一出嫡子忍辱负重铩羽而归的爽文大戏,而夏梨自然而然就是其中的女主角。更有心者将夏梨当时哭晕在葬礼的照片po在评论区,她哭得梨花带雨最后晕倒更为这段爱情增添了凄美之感。
因为这件事已经发酵了两天,两人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只是被网友们当做谈资与消遣,因为过于符合大家对于爱情的向往,不知道是谁先扒出两人很久之前出席的活动照片,被单独放大的指间的钻戒成为了这段感情的实质证据,联姻的消息变得更为靠谱,这两天两家的股票疯涨,俨然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像是一场闹剧似的,夏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怪不得裴澈说要感谢她给予了他一个新身份。
她只觉得荒唐,从包里翻出关机了两天的手机,现在开机,手机不断蹦出的短信和未接来电让她无暇顾及,联网后,不断跳动的页面更是令她眼花缭乱,叮咚叮咚的提示音让她不得不先将手机的静音打开,其他的消息都先不管,首先点进和夏沁茹的聊天界面,她简短发来消息:【开机了给我回个电话】
夏梨赶紧给夏沁茹打电话过去。刚接通便被挂断,不一会儿手机接到消息:【大小姐你好,我是助理小李,董事长现在在开会,等她开完会会联系您,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夏梨回复:【没什么事,就是我开机了。】
助理看着祖孙两人生疏的聊天内容,还不如董事长给她布置任务时发送的消息和语音时间长,她回复“好的”便将手机放下。
她再一一回复其他的消息,家人的消息倒是还好说,她和夏家的人一直以来都比较疏离,亲人之间的消息并不算多么轰炸。
消息轰炸的是秦方好,99+的未读消息,夏梨都不敢给她回消息,怕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再直接杀到星洲来将她暗杀。
这事这么大,秦方好不可能平静,她一开始是小心试探询问,发现夏梨并不回消息后,便开始打手机电话再打语音电话,甚至去给她的微博、Instagram私信。都联系不上后,就在微信上发疯,扬言她要是再装死她就杀到她家来。
夏梨大致浏览了一下后,还是怂怂地给她发消息报了个平安。
消息刚发出去,一个电话就打过来,夏梨一接起,秦方好便开始怒吼:“你活得不耐烦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我!你关什么机啊,我还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了!”
夏梨反而被她吼得心里一阵暖,她等她发泄完小声说:“对不起嘛……”
“算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在星洲,马上就回来了,等回来我再和你细说。”
“怎么会跑到星洲去啊……”
秦方好还在电话那头持续输出,夏梨抬起头来,看到从远处走来的裴澈。背后的路灯把他的身影拉长,他披着浓稠的夜色携着长黑的影子步步逼近,还没看清五官,但夏梨却感觉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和离开时的心情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他的心情很不好。
“我先不和你说了,我现在还有点事,等我回来啊,爱你。”
电话挂断,余光看到他的身影未做停留,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上来。
第26章 Chapter.26(大修) 急促的……
裴澈去找Leo道谢, 这两天多亏他照顾夏梨,不然的话他还真没这么容易找到她。
他不知道Leo已经从非洲回来了。Leo去非洲搞动保,搞野生动物拍摄,信号常年是断的, 联系到Leo全靠天意。
所以夏梨在机场遇到Leo也是天意。他清楚Leo的性格, 重情重义, 正义感极强。夏梨遇到Leo是好事,接下来在星洲的日子夏梨一定摆脱不掉Leo了。
如他所想, Leo果然不负期待,接二连三地找到了夏梨, 裴澈知道Leo要出海玩,也猜到夏梨一定会迅速转移地点,所以他故意让阿杨守在机场,逼夏梨登上那艘去岛上的船。
Leo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 早猜到他把夏梨安置好后会返程回来,他端着酒杯坐在院前的躺椅上。
“Hey!”Leo叫他,站起身往他这边走, “我都差点忘了你曾经是我的邻居了。”
裴澈和Leo前后脚在这里买了房产,Leo常来住,但裴澈买了之后倒是一次都没来住过。
裴澈耸耸肩,向他道谢。
“真不够意思,”Leo将酒一口饮尽,酒杯搁在地上, “别告诉我Ann也知道。”
他指肖颂安。
“他不知道, 我谁也没告诉。”
Leo心态平衡了一点,但又想到他连夏梨也没有告诉,心里不是滋味。
“你这次真的过分了。Jean那么伤心, 这两天一直魂不守舍,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总找她了。”
裴澈却心知肚明夏梨的魂不守舍来自于什么,她魂不守舍无非是害怕自己跑来抓到她,和Leo猜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是吗,我看你找得挺开心的。”夏梨就来了两天,两天都见到了Leo。
“抱歉,这事是我没做对。”Leo自知理亏,人家男友刚死,你就给人介绍新男友,多不厚道,但他那时的确存了私心,想帮一把嘉华。
“不过你和Jean感情那么好,别人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了。”Leo哈哈笑着打圆场。
裴澈对这句话倒是深深认同,的确是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不过Leo好像不知道他们之前分过手的事,那时他大概还在赤道附近,不说也罢。
“我回来和你道谢,顺便去房间看看她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下次来星洲再来找你,你还要去非洲吗?”
Leo点头,“还要的,我的同伴回国办点事,我等她和我汇合之后再一起去。”
裴澈点点头,两人闲聊着进了屋。中途Leo接了个电话,裴澈自己进了夏梨短暂住过的房间。
吃过的餐盒已经被收拾掉,房间里还算整洁,裴澈环视一圈没看到落下什么,这就要走了。刚转身,门口跑来一个气息微微乱的男人,是那个嘉华。
也就是说,他刚带着夏梨走了没多久,他返回。嘉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为是夏梨回来了,从自己房间里跑过来,还跑得气喘吁吁?
裴澈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夏梨才和他认识多久,24小时都没有,这份深情从何而来,莫名地就有些想笑。
但裴澈没把嘉华放在眼里,甚至不觉得嘉华是个什么威胁。他要是真说什么,反倒显得他以大欺小。他漠然回望,准备离开。
然而却有人非要上来找麻烦。
“裴先生,”嘉华上前一步,将门轻轻合上。“我们需要聊聊。”
裴澈有些意外,他的时间很宝贵,断不会将时间留给不重要的人。嘉华对他和夏梨的感情造不成什么威胁,他并不害怕,但联想到嘉华十分钟前的态度,他竟然大概能猜想到他会说什么。
“请你放过Jean。”嘉华语气诚恳,这是他刚刚深思熟虑过后的想法。
在裴澈和夏梨离开后,有一位朋友说起八卦来。他恰好是看过新闻报导的那位,一开始没认出夏梨,毕竟报导发出来的照片,夏梨的头是微低着的,没有正脸照。后来看到穿着西装的裴澈,这才想起来。
其他人都不知道嘉华对夏梨有意思的事,毫无顾忌地把网友们的猜测热评都说了一遍,嘉华听得心往下沉。
在他看来,裴澈就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夏梨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裴澈是一只人形蚂蟥,要吸干夏梨的血。
裴澈眉心微皱,不懂他的意思。
“你对她根本不是真心的,报导上写得清清楚楚,你现在攀上夏家这棵大树了,把你得意坏了吧。Jean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子,你这样做难道不过分吗?还请你放手不要对她过多纠缠。”
裴澈面色越发冷,“你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些话。”
嘉华神色一顿,想到了一个好的身份,“以她的朋友。”
他想,他的确已经是夏梨的朋友了,就算不和夏梨做恋人,做朋友他也会珍惜的。毕竟……他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在Leo的朋友圈见过她的照片,那是一张集体照,夏梨甚至没有站在中间,而是最边缘,他还是注意到了她。
裴澈声线平静,“嘉华……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陈家的人。我记得报导上写你母亲为嫁入豪门不择手段,抱上你父亲这棵大树,成为你那已经70岁的父亲的小妻子……”
“你!”嘉华感到怒不可遏,这是他最不愿听人提起的,何况媒体的报导又怎么能信,他们当然是怎样博眼球怎样写,他父亲和母亲那么恩爱……
想到这里,嘉华也难免为自己刚刚的发言而汗颜。他不也是看了媒体的报导才指责裴澈的吗?可这又怎么能一样呢,裴澈看起来就城府颇深,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甘心屈于女人之下,等他日益壮大,必定是要将夏梨吞噬殆尽的。
嘉华的脸色充血变红又变黑,最后只剩一层薄红。
裴澈看着他在一瞬间变换的脸色,并没有痛快的感觉。一个嘉华,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也无意去羞辱他的母亲。只不过,是他羞辱他和夏梨的感情在前,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现在,裴澈更加不痛快了。凭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来觊觎夏梨。
她不过是给你一个笑,和你加个联系方式,多和你说了两句话而已,你们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社交,是她优秀的涵养,也是她本人心地太过善良,但这并不是你们认为她向你们释放了什么鼓励的信号。
一时间,诸多往事翻涌在裴澈的脑海里。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夏梨漂亮、善良、优秀、仗义,总有一些人因此想和她多接近一些,不过是洒洒水而已,能不能注意自己的身份。
心口泛着酸和涩,裴澈要非常努力才能压制下自己心中的涌流。
两人僵持着,嘉华失去了自己绝佳的中心论点,被裴澈所说的话所动摇,反反复复摇摆不定,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而裴澈却是再次陷入曾经无法摆脱的阴影,变得冷漠易碎。
这时Leo终于打完电话,发现了这间关紧房门的屋子。他轻轻扣响房门,推开门后,看着对峙的两人警铃大作。
“啊……你不是说要走吗,快走吧,别让Jean等久了。”Leo拉着裴澈往外走。
提到夏梨在等他,裴澈神色稍有缓和,他顺从地被Leo拉出房间,自己往前走几步,神志归位,再次道谢。
“谢谢这两天的招待,先走了。”
“好的,拜拜!”Leo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冲他挥手。
·
从裴澈坐上车之后空气就开始变得有些稀薄,夏梨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愤怒得不彻底,惊讶盘旋在胸腔,恐惧又攀附在心脏上,懦弱、胆小、惊慌……
人怎么可以在同一时刻拥有这么多情绪的演绎。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夏梨在自己心里将情绪全部过了一遍之后,才倏然发现,车怎么还没开。
她不知道他和Leo说了什么,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她瞥过去一眼,“还不走吗?如果不走的话,那我们今晚还不如住在Leo家。”
话音落下,裴澈的脸转过来。他有一双这个世界上最凌厉的眼睛,笑着的时候,夏梨能感觉到他眼里是烈日下的波光粼粼,不说话的时候,眼里的湖面没有太阳,早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他看向她的眼古井无波,“你想住Leo家?”
夏梨想,这好像也不是她想不想住的问题,而是他们耗费力气出来又半天不动,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
正要开口,裴澈接着说:“是想住Leo家还是想见谁。”
这一瞬,怒气占据上风。
“我就算想见谁好像也和你没关系吧,裴澈,裴总,裴董,裴大股东,我们分手已经有五个月了!”
夏梨发泄完双手环胸坐着,拒绝再与他交谈,想到什么又说:“要不是你这段时间戏弄我,把我当猴耍,我们压根余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这一次,她看着窗外,再也没有和他说话。
裴澈被她这几句话怼得无言以对。纵使他准备好的那些放下身段的话也无法在这时说出口。
又是一阵沉默,夏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身侧的人说话,便去拉开车门准备要下车。身侧的人动作却比她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拉,另一只手关上车门,而他侧压过来的胸膛却紧紧压着她的后背,急促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
夏梨感觉自己被他束缚住了。
“你干嘛!”她瞪大眼睛,愤怒回头。张牙舞爪地质问他,好像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这才发现竟然和他离得那么近,近到她都能闻到他脖侧散发出来的淡淡木质清香勾缠她的呼吸。更可怕的是,因为彼此太过熟悉,就连身体稍有相贴都让人有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夏梨不想承认自己还贪恋他的身体,但靠过来的一瞬间她还是有点心慌。
仔细一闻,还能在这股木质香中闻到浅淡的柑橘香和植物的冷冽气息。
“不准用我送给你的那款香水。”夏梨闻出来了,这就是她送给他的那一款,上次还不太确定,这次百分百确定了。
这款香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是她当时去法国找调香师定制的。
“真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是你送给我的那款。”他没有松开她的手,眼神和语气都咄咄逼人。
香味这东西,时间久了会和人本身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自己的独特气息。夏梨曾经和裴澈太亲密也太近了,她嗅闻过这款香水多久了呢,三年了?她不太确定,但她不可能会闻错。
无论是他们大汗淋漓纠缠的时候,还是清晨他已换好衣着的时候。香味刚沾上和留香久了,味道会有些微差别的,她却能辨别出来这种细微的差别,只有可能是她那款不会有错。
香味缠绕着记忆,更加持久深远。
夏梨鼻头一酸,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故意对着他的西装打的。
而裴澈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身体都没有向后躲一寸,他短促的笑了一声,距离太近,那笑声像是挠了挠她的耳膜。
“就这么确定,看来你对我的味道很熟悉。”
夏梨瞳孔放大,他今晚到底为什么一直说这种莫名其妙引人误会的话!
她想起她们还在车上,车内没人,但车外站了一圈人,她无法接受。扭头一看,车窗外的花园内,一个人都没有,早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第27章 Chapter.27 “你喂我吗?”……
面对这样的场景, 夏梨无言以对,但也无法忍受这种窝囊气。
她抬起没有崴伤的那只脚朝他的小腿胫骨猛地一踢,黑色的西裤上很快就盖上一个灰扑扑的印记。
“到底走不走,你的人呢?”
裴澈一声不吭, 面无表情松开她, 没去管腿上那一块脏掉的印记, 扔给她一张面巾纸,“擦擦你的鼻涕。”
夏梨忙捂住鼻子, 摸了一把发现根本没有鼻涕。她及时捕捉到裴澈嘴角转瞬即逝的笑,瞪着他拿纸巾胡乱擦了擦。
可恶的是, 尽管她现在并不想和裴澈一起走也没有办法,脚崴伤了,人也已经落到了他手上。
擦完鼻子的纸团被她随手捏着,身侧忽然有一只筋骨凸显的大手瘫在自己面前。
“干嘛?”
“垃圾给我。”
夏梨怪异地看着他, 最后把纸团放进了自己左侧的短裤口袋中。
她双手抱臂,靠在椅座里,暂时拒绝与他交流。
裴澈悻悻收回手, 也靠进椅座里,“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吗?”
提起这这件事,夏梨总算收敛起自己那点嚣张的气焰。搞清楚来龙去脉是一回事,但她有没有完全消化掉又是一回事。
除了他那令人感到震惊的资产外,他竟然还是Archer背后的老板。也就是说他在学生时期其实就已经叱咤商场,并且是完全在脱离裴家的基础上白手起家的。
而那时她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竟然对此一无所知。难怪那时候他总有一段时间忙得见不到人影。夏梨也从不刨根问底, 因为她对他的事压根不感兴趣,只要他不是在两人确定关系期间有出轨行为就行。
现在一回想,她真的错过了好多细节。
“知道了。”夏梨回答。
“我和你……”
“绝对不可能!”
夏梨猜想到他下一句想要说什么, 及时打断他的发言。现在网上讨论最激烈的不过两个话题,一个是伴随着裴澈的死而复生而曝光在众人面前的殷实资产;另一个就是他和夏梨的联姻。
裴澈后面要说出的话的确是她想的那样,只是他从没想到夏梨的态度竟然会如此激烈。她表情严肃,绝无半点开玩笑的可能性,像一只触犯了她的底线而炸毛的猫。
他倏然间笑了,“你想什么呢?我是想和你说,我接到你的事情已经和夏老板说了,等会儿会把你平安送到家。”
夏老板是大家对夏沁茹的专称,如果说夏董那就是指夏元煦了。
他一向说一不二,好久没有话说一半就被人堵回去的感受了,就连心脏好像也被她捅了一下。
夏梨原本紧绷的状态在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骤然间松懈下来。
猜错了对方的意图,让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以简单的一个“哦”字结束了这个话题。
裴澈这边却还没有结束。先前胸中闷堵、难受,觉得嘉华在夏梨面前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现在他却不敢再说出这句话来。
他竟有些害怕。
带着这种心情再复盘今天见到嘉华之后的所有场景,解读夏梨的每一个微表情,解读嘉华的每一个动作,裴澈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诚然如夏梨所说,他们已经分手五个月了,就算她想和任何人发展任何关系都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但是……不可能吧。
裴澈心想,先不说夏梨身边的异性不多,就算有也只是正常社交……不知想到什么,裴澈又陷入另一种难以自拔的恐怖想象中。
以前他觉得夏梨和别人正常社交没什么,现在再一回想,想到她的指尖和另一个男人的手有了触碰,他们甚至会望向对方笑着说话,酒杯会轻轻碰撞,就连偶尔的绅士行为,替她开车门,替她拉开座椅,夜晚风凉,他会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裴澈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住,用力再用力,他的心脏好像要爆掉了。
车内又安静好一阵,夏梨好久之后才察觉这人没说话,转头看去,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紧锁,脸色难看,眉眼之间的戾气越来越重。
夏梨回想了一下,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看起来跟要死了一样。
“喂,裴总,你没事吧。”夏梨及时叫了他一声,但称呼却从从前的直呼其名变成现在的裴总。夏梨当然有故意的嫌疑,她想要以这样的称呼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见他回神,终于看过来,夏梨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我们还走不走?”
她的声音像有什么魔力,将他的神志拉回,裴澈拿出手机,点按几下后,他的人很快就都回来了。司机上车后,察觉气氛不太对劲,只管埋着头开车,很快抵达港口。
夜海上停着一艘游艇,此刻灯光在海里倒映出层层波光。
夏梨收回视线,门已经被司机打开,她扶着车门迈脚下车,要不是使力的时候发现脚踝处传来一阵痛感,夏梨差点忘记自己的脚还有伤。
司机刚想上手搀扶她一下,猝不及防和正要下车的裴澈一个对视,手又赶紧缩了回去,退后给夏梨让路,看着她迈出一只脚踩地后,扶着车门蹦跳下来。
夏梨没指望谁会来帮她,她本来就觉得自己的脚没什么问题,硬要下地走也是能走的,就是速度慢一点而已。
谁知道右脚刚轻轻踩地,下一秒她的海拔陡然拔高,就连视野都开阔了不少,她都看见司机的发旋了。
裴澈再次单手抱起她,快步往游艇上走。
这种时候,夏梨没再跟他犟,她只知道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要是她非要犟,说不定裴澈会把她一把扔进海里,那她到时候要怎么办?
夏梨规规矩矩攀住他的脖颈,一只手甚至悄然用力攥紧了他的衣领,要是他真把她扔下去,那就两人一起死。
等上了船,她被裴澈放在长沙发上时,她才借着游艇上充足的光源看到裴澈后脖颈那一块的布料已经被自己弄得皱皱巴巴。
裴澈放下她后便坐在她身边,夏梨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他又紧跟着她挪了一下。
上贼船这种事也实属是没办法。
夏梨干脆不动了,靠着沙发看着前方的果盘发呆。
手机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响起来,震动声宛如救星一般动听,她赶紧抬起手机查看,是奶奶打来的。
老太太真是天生的工作狂,现在都晚上十点了,她竟然才开会结束,想来也是,之前她经常凌晨才到家,也不知道这么大年纪了这样吃不吃得消,有时候夏梨想让她注意身体都怕她话题一转又批评起自己懒惰,后来,夏梨就再也没有起过让她注意身体这样的念头。
夏梨接电话接得很快,但真接起来后,倒是有点胆战心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是偷跑来星洲的,电话一直关机到刚刚才打开,还不知道奶奶要怎么骂她。
“裴澈已经接到你了?”
老人的声线听不出一点疲惫。
夏梨瞪大眼睛看了裴澈一眼,家里人真和裴澈是一伙?
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看过来,可能是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他竟没太大反应。
兀自错开视线,夏梨回答:“接到了,现在在船上。”
“嗯,回来再说。挂了。”
夏梨本来也和老太太没有什么话要说,但对面电话挂得太迅速,她的再见都没有说出口就被一阵忙音打断。
一分钟都没有,通话就已经结束。
尴尬如涨潮一般再次蔓延上来。夏梨低头看手机,短信和微信还有没有来得及处理掉的红点。和裴澈没什么要说的,她干脆趁这个时间去回消息。
船已经开动了,速度开的比早上乘坐的Leo的那艘双体帆船速度要快。
夏梨挑拣着重要的消息回复后,看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最后也没有署名,但她已经猜到是谁发来的了。
:【看了新闻,想知道你是否还好?[船emoji]】
结尾处的船emoji,其实已经算是署名了。夏梨心头猛地一跳,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裴澈,见他没看自己,心情稍有放松。
陆远舟是昨天发来的消息,估计是在报导刚发出的时候就给她发消息过来了。
夏梨斟酌着回复,“一切安好,勿念”很快又被她删掉,发出简单的一个“I'm ok[梨子emoji]”
已经过去了一天,希望他收到消息后能赶紧告诉梁施秋,自己很安全。
消息发送完毕,夏梨又抬头看了眼裴澈,这回却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了,证明他刚刚一直在看她发消息?
夏梨平静地将手机放到自己身侧的沙发上,去拿面前的果盘吃,吃了两口西瓜后,若无其事往他面前递了递,“你要吃吗?”
裴澈的视线扫过果盘里鲜艳的水果,最后落到夏梨的脸上。夏梨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大声道:“吃就吃,不吃就不吃,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你喂我吗?”
瞳孔微微放大,夏梨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你手不是没问……”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就在三天前,他的手受了伤,现在应该还没有好。但也不至于不能吃东西吧,看他刚刚吃东西吃得挺正常的。
而裴澈听到她的话后,忽然开始脱西装外套,外套被他扔在一边,他解开右手的袖扣,慢慢卷起黑色的衬衫袖子,一直到手肘以上。
他大方地将他的伤势展示给夏梨看。
健硕的手臂上,白色的纱布还没有取下,红色的血痕晕开在纱布上,红黑白色,显得触目惊心。
怎么还没好?都有三天了,伤口也该愈合了。她也没有真正看到他纱布下的伤势,难不成是伤口很深?
她放下果盘,伸手去触碰了一下,隐隐能摸到湿润的手感。夏梨尴尬抬起头,露出干涩的笑,“不会是刚刚抱我的时候崩开的吧?”
裴澈没说话,默默放下袖子,看起来好像夏梨欠了他钱似的。
回忆了一下刚刚他抱自己的姿势,好像两次都是用的右手,重量全都在右手上,伤口不崩开才怪。
……
“你怎么不用左手呢?”夏梨也不好意思责怪他,声音都放轻了。
裴澈慢条斯理重新打上袖扣,却没再穿外套,神情在不知觉间放松,心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好。
“习惯了。”他随口答道。
的确,右手是很多人的用手习惯,也许是他刚刚忘记了自己右手还受伤所以还是用了从前的姿势。
“那等会儿你是不是得找医生重新上药啊?”夏梨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好点。
她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也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如果事情因她而起,她会想办法去弥补。
裴澈随口答:“嗯,等会儿到了海城再说。”
夏梨没话说了,她盯着果盘,默默端起来,插了一块西瓜递到他嘴边,“要不你吃点吧?”
嘴角快要翘起来,裴澈压下去,张嘴把她递来的西瓜含进嘴里,清甜的西瓜很快在嘴里爆汁。裴澈想,以后他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西瓜。
“甜吗?”
“嗯。”他点头。
“要不要再来一块?”
“嗯。”
在他一声声“嗯”中,夏梨接二连三给他喂了好几块后,放下叉子罢工。
总觉得他在得寸进尺却又找不到证据,因为他脸色看起来毫无小人得意的神色。
终于抵达海岸口,裴澈先起来要准备抱她。
夏梨坚决不想再承他这个人情,免得等会儿伤口又裂开了,又得给他喂西瓜。
“我用左手。”
这会儿又知道用左手了?
见她并不反抗,裴澈半弯下腰将她一把抱起,还是单手。夏梨确认了一下,看到他的确是用的左手,右手垂在一边后,稍稍放了心。
夜晚的海风有些温良,夏梨攀着他的肩看得很高,手机就在这时在她的手心里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前置摄像头正对她的脸,自动解锁后,她看到了屏幕下方的预览信息。
还是在船上聊过的陌生号码。
【知道了,你没事就好[船emoj]】
夏梨转动眼珠,看到裴澈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好像对她的手机内容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她还是迅速将手机屏幕关掉。
字那么小,应该没有看到。
可下一刻,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和上一条信息相同的流程,面容自动解锁,她又看到新的预览。
【能不能不要和他结婚,他不是那个能对你好的人。[船emoji]】
第28章 Chapter.28 夏梨很好吃
在裴澈的视线转过来之前, 夏梨先将手机屏幕倒扣在他肩头。
动作太大,磕在骨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裴澈是耐疼度高,但他并不是没有痛觉系统。脚步未停,他视线落到她的手机背面手机壳上的蓝色蝴蝶结上。
像是为了取得夏梨的信任, 裴澈说:“我不会随便看你的手机, 而且刚刚那个角度我也看不见你手机屏幕上的东西。”
夏梨对上他的眼, 扮演无辜,疑惑道:“什么?你想多啦, 我没这么认为,是我刚刚没拿稳手机, 往下栽了一下。”
他停住,朝她伸手,“不好拿?给我帮你拿吧。”
“不用不用,辛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抬起脚, 重新向前迈步,没再问她什么。夏梨相信他应该是真的没看到。
被裴澈放在车上,他没有急着上车, 而是在外和手下几个人说了些什么,又走远了小段距离打了一通电话。
夏梨看他稍微走远了些,拿出手机在自己肩头反复试验,确定他最多看清楚她的手机壁纸的颜色看不到预览信息那样的小字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趁着这个时间,夏梨悄悄解锁手机,把屏保前的所有消息先全部清除, 再去短信箱把陆远舟发来的消息重新看了一遍。
猜到他大概也是受到了网络上的舆论影响, 以为她和裴澈结婚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所以才会发这样的消息过来。
夏梨朝车窗外看一眼,裴澈的电话还没打完。阿杨从远处的船上跑来, 把西装外套递给裴澈,他伸手接过,随手搁在臂弯。月光像一盏灯,照得他像是一抹修长的剪影。
确定他的方位后,夏梨低下头回复消息:
【不会的,这是外界的谣传。[梨子emoji]】
【你也帮我和秋秋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梨子emoji]】
消息刚发出去就显示了已读,几乎是秒回:【知道了,她就在我旁边,都看到了,你自己要注意。(不用回复了)[船emoji]】
夏梨看到“不用回复”这几个字,也就不再回复了。刚把手机屏幕关上,随意放在腿上,另一边的车门就被打开。
裴澈坐下时,夏梨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
“心情不错?”
“你不也是。”夏梨立刻接下话头道。
裴澈不置可否,他的心情的确不错,不止不错,是非常不错。他想起刚刚打电话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刚好看到她低下头,脸上映着手机的蓝光。
裴澈点点头,“我心情确实不错,你刚刚在和谁聊天呢,一上车就看你高兴得红光满面的。”
夏梨眉心一跳,脱口而出:“你管我和谁聊天呢。”
裴澈看了一眼她腿上倒扣着随意摆放的手机,确认她用的是旧手机,便没再对她有任何异议,“我随口一问,不想回答不回答就好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夏梨的忽冷忽热、时而温柔时而暴怒的状态。都没有差别,只要是她对他说出来的话,什么话都行。
不,太客气了也不行。他不喜欢她对自己客气,尤其是今晚在Leo那里,她对他是如此客气,客气得仿佛和他只有一面之缘,那种感觉让他很不好受,让两人的关系游离在信任之外。
可是,现在信任好像也已经成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裴澈有时候也想要找出她变脸的源头,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样的防御状态。
就算是刚开始在一起,两人不太熟悉彼此的情况下,她的情绪至少也是稳定的,甚至稳定过了头。
裴澈暗自叹息,其实两种状态他都不太满意。
前往机场的路上,两人之间没再有什么交流。裴澈有公事,在车上打开笔电看文件,夏梨猜他现在应该的确有够忙的,这件事情一旦曝光,就算不管舆论,只说公司的各项事务,包括裴家的事,他一定都忙得脱不开身,估计等回了海城,她怕是基本见不到他了。
挺好。
夏梨一言不发看着窗外,眼神发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抵达机场,夏梨才知道,他的私人飞机定在这时候起飞。怪不得他会在岛上和她闲聊那么久,虽然不知道他非要在那里和她聊天的目的是什么,但她隐隐有所猜测,自己大概是破坏了他原先的计划。
他的湾流G800静立在跑道上。她是不知道他有私人飞机的,毕竟以前回国他都是和她一起坐头等舱。现如今她竟然也没有太惊讶,他公布出来的资产就足够眼花缭乱,更何况还有没有公布出来的,夏梨对这些数字后的零感到麻木。
登上飞机时已经接近凌晨,夏梨对他的飞机不感兴趣,找了个单人的座位坐下就开始打哈欠,昨晚并不充足的睡眠在这时得到充分体现。
自飞机起飞后,她便无法自控地闭上了眼睛,头一歪,睡了过去。
裴澈特意坐到她的对面,依旧在办公。
看到夏梨的脖子以一种猫科动物的扭曲程度向下坠的时候,他起身将她抱到后舱的床上,替她脱鞋掖好被子。
夏梨睡得不太熟,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的鞋,忽然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没睡。”
裴澈单膝跪地,正在检查她右脚的崴伤程度,听见她的动静,抬眸看她。
后脑勺的头发已经被她蹭得乱七八糟,尽管两只眼睛瞪圆了看着他,还是能看出来她满脸睡意,脸上表情发懵。
他笑了,“还有三个小时才到,坐着睡不舒服,躺着睡一会儿吧。”
夏梨“哦”了一声,又倒下去。
裴澈重新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的睡颜想起第一次和她做的时候。
她装作经验老道的样子,要求他出具体检报告,问清楚他的情感状况,结果趴在床上的时候脸埋在枕头里哭。
裴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但没有拆穿她的装腔作势,把疑问都埋在心底,忽略枕头上洇开的眼泪,听信她说这是她的汗水。
他喜欢复盘,在复盘的时候才知晓她为什么会哭,他没告诉她,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懊恼地发现其实自己也是个愣头青,因为没有经验,好几次的动作根本没有给她带来极致感受。
他一直以来看不起这些风流韵事,复杂的家庭状况,继母对自己地位的虎视眈眈,恋爱脑的父亲,爱屋及乌偏爱弟弟。
十岁时他从家庭医生那里接受了性.教育,知道了人在形成受精卵之前需要做出什么样的运动。如果说,这时还是将这件事当做是教科书上的理论知识,那么某一天无意间撞破家中两位仆人的隐秘事件的时候,他真的感到了胃部在翻涌。
他冷漠地、丝毫不近人情地将那两人开除,至今还记得他们衣衫不整跪在地上向他乞求的场景。回卧室后他吐了,自此以后,他对这件事到了鄙视的地步。
不理解人之所以是人为什么会受如此低级本能的驱使。
夏梨闯入他的世界是一个雨天,他在那样的家庭里摸爬滚打,早将人心看得透透的。初见时,夏梨直勾勾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心悸,然后情不自禁地问她是否需要雨伞。
她接过他的雨伞时,指尖刻意擦过他的手指,明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他却像是浑身通电一般,汗毛竖立,心潮澎湃。
她终于离开他的视线后,裴澈不再心悸,头脑的功能恢复正常,他知道她的目的,于是将她列为不可再见的人物名单之首。
可他从没想过,夏梨可以这么轻易捕捉自己的心,她故意不带雨伞,自作聪明,演技拙劣,他却隐隐对她接下来的举动产生了期待。
后来她刻意制造偶遇,偶尔和他打了个照面,会冲他笑笑,和他打个招呼。明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所预谋,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一步一步按照她的安排走入她的陷阱。
他享受有人刻意为他做这些举动,不可避免地骄傲起来,竟然会有人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吗?就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还是说他就是想要得到他这个人又或者是他的钱?
在这场名为“夏梨的鱼饵”的游戏中,裴澈终于确定夏梨爱自己到无法自拔。
可她为什么在追求他的同时又把别的男人同时列为目标?
裴澈发现自己的心被她牵着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有一天,像是得到了上天的指引。他想,如果他再不把自己的雨伞要回来,他会淋一辈子的雨。
这一次,他跟着她来到她的公寓,意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他竟然完全分辨不出眼前的女人究竟是在真诚还是伪装。目眩神迷之中,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猛浪般的烦躁感将他淹没,终于在吻上她的唇时,找到了紧急出口,他平静下来,继而又生出另一种滚烫的躁意。
他生猛地啃咬她的嘴唇,像是从小只吃绿叶的猛兽终于尝到了肉的香味。
他也俗不可耐地在这一天踏入了从小就鄙夷的关系。
夏梨很好吃,他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心脏又是一阵猛烈地收缩。
夏梨真的很好吃,总是让他食髓知味,她脆弱又强大,她温柔又易怒,她坚强又懦弱。
还有,水也很多。他总是在她睡着之后再次亲吻她的脸颊,眼睛,眉毛,耳朵,嘴唇,鼻子,脖子,锁骨……好香……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满足呢?
裴澈俯身靠近夏梨,距离越来越近。飞机一个颠簸拉回他的神志。喉结滚动,他看向夏梨的眼神似隐而未发的饿狼。
他终于站起身,朝外走去。
飞机平安落地海城。
夏梨在安静的机舱内睡得正香,裴澈甚至不忍心将她叫醒。她裹紧被子蜷缩在角落,黑色长发铺开在洁白的床单上。
夏梨被他轻声叫醒,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他恭敬地蹲下为她穿鞋。
他扭了扭她的右脚腕,“感觉怎么样?”
“有点痛。”没睡醒,她对他说话时也和和气气。
裴澈想要夏梨依赖自己,可她偏偏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站起身,他柔声道:“送你回家。”
刚张开双臂,夏梨熟悉流程似的,已经主动攀上他的肩方便他行动。
从飞机转移到车内,夏梨已经清醒了一大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凌晨四点了,再晚点都可以看日出了。
“你没睡觉吗?”夏梨看他精神饱满,发丝也听话没有乱翘。
“还没。”
“那你厉害。”她竖起大拇指。
“奶奶说要我送你回夏家,你想去哪?”
夏梨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已经发生了变化,撑着下巴道:“那就回家吧。”
反正都免不了一顿骂,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惹老太太生气,累积在一起,总是躲着她也不是个事,现在脚崴了说不定还能有点同情分。
夏梨精打细算,计划把自己的脚伤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不能白受这个伤。
而且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小别墅面对陈姨。她很生气是没错,没想到陈姨也是个叛徒,但又忘不了陈姨的好。纠结着纠结着,还不如不回去了,不见最好。
回程的路上她又是一路昏睡,虽然今天一直在断断续续地睡,但总归不是在一个稳定的环境里,中途总醒,总感觉越睡越困。
车子抵达夏家的车库,管家大约是得到了消息,提前为裴澈开好门,在车库接夏梨。
知道她脚崴伤,家用轮椅也已经准备好,夏梨下车就坐了上去。
她刚刚也在想,难不成到家了裴澈还要抱着她去自己的房间?按照奶奶的想法,绝对不会准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她确实没有想到,奶奶给她安排的竟然是轮椅。
周管家面色和蔼,感激地对裴澈说:“多谢裴总送大小姐回来。老板已经歇息了,她让我和您说,您要是有什么事找她就去公司。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多做挽留,您路上注意安全。”
裴澈点头,“麻烦您了,周叔,语灵的脚伤可能需要去拍个片,这段时间尽量别让她下地走路。”
周管家面带微笑,“放心吧裴总,我会照顾好语灵小姐的。”
不知道他是不放心还是不舍得,竟然又叮嘱老半天,说了一个炖骨头汤的菜谱,叮嘱周叔明天让人炖了给夏梨喝。
夏梨看着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人不仅啰嗦,还喜欢扮演深情,只是崴脚而已,搞得她已经截肢了似的。
眼看着这场对话越发没有结束的趋势,夏梨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好了你别说了,你不睡觉周叔还要睡觉呢,磨磨唧唧的,赶紧回去吧。”
她都这么说了,裴澈的话头便止住了,朝周叔颔首,深深看了一眼夏梨,终归上车走了。
车子驶出车库,恢复平静,周管家推着轮椅送夏梨回房间。
将她送进房间,周管家指了指床头柜上木质托盘里的各类药。
“提前找医生开好了药,等会儿您记得涂药。那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周管家一走,夏梨研究了一下轮椅上的自动装置,发现还挺适合她这种懒人的,操作也不复杂,加号减号调节档位,摇杆向前一推就能走。
睡意全无,夏梨在屋子里玩轮椅玩上瘾了。
把轮椅放在一边,夏梨去浴室冲澡,洗漱,换上睡衣后扑到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快中午自然醒。拿起手机看到时间的第一件事是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害怕奶奶骂她睡懒觉。
但很快她又松懈下来,睡都睡了,也不亏了。
夏梨下地走了两步,痛得她完全使不上力。昨晚她还算能走几步,所以把轮椅推在窗边,现在只能蹦跳着坐上轮椅去洗漱。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方姨特意给她做了病号餐,说待会儿要陪她去医院拍片子做个检查。
夏梨没有异议,吃过饭休息片刻就去了私人医院。
检查结果良好,骨头也没裂,开了些药,方姨推着她回家。
“您这轮椅其实是老板的呢。”方姨在她身后说。
夏梨没想到她还有需要坐轮椅的时候,不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吗。
像是看出夏梨的疑惑,方姨解释道:“别看老板这几年身子骨硬朗,之前生了场大病,连路都走不了。老板有福气,病好得快,这几年一直听医生嘱咐,适当锻炼,身体越来越好,我也为她高兴呢。”
那大概是在自己还没回夏家的事了。
“什么病啊?”夏梨问。
“脑梗。不过已经好了,都看不出来她以前生过那种病呢。”
夏梨不说话了,揪着裤腿,有些不太自然,轮椅的温度好像灼伤了她。
方姨注意到她的沉默,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岔开话题聊起别的。
注意力转移开后,夏梨的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平安到家,方姨推着她走进屋。
这时连下午的五点都没到,刚进玄关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鲜香味。方姨没感觉,换着鞋子道:“估计是赵姐已经在做饭了。”
夏梨却对这味道有些熟悉,以前她喝过这道汤,又联想起昨晚裴澈对周叔说的菜谱。看来是家里别的阿姨在做这道菜。
方姨推着她往里走,刚走到客厅,味道更加浓郁。夏梨刚想让方姨去看看做好了没,她想喝汤。下一秒有一个高大的不属于这里的硬朗身影从厨房走出来,闯入她的视线。
夏梨愣愣看着裴澈穿着带有木耳花边的围裙,将骨头汤放置在餐桌上,半天回不了神。
而裴澈却比她的要淡定得多,像是这家里的一员,他冲她笑道:“回来了,我做了骨头汤,快来趁热喝点。”
第29章 Chapter.29 等你愿意戴上那……
夏梨还记得几天前离开海城的原因, 是那时得知裴澈在她的生活中安排了线人,而这些线人还和她的关系非常密切,这令她感到恐慌。
后来在飞机上。起飞前,她不小心将揭发裴澈秘密的邮件发给徐智和, 当时她觉得自己这次绝对会死, 谁来求情都没有用的那种, 裴澈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结果裴澈真的跑来星洲抓她,气势骇人, 却温柔地抱起她将她平安送回家。她想,可能是家里出了面, 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他对她的态度才有所缓和,毕竟得罪夏家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这是她按照现在的局势做出的分析,裴澈对她恨之入骨, 戏演完了,将她平安送到家那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这才是正确的流程才对。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给她炖汤?
看他的着装,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剪裁利落的衬衣西裤,袖子挽高,露出结实的小臂,故作人夫是给谁看?
方姨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反应速度比夏梨快多了。当即认出他是谁,喊他裴总, 接着又询问夏梨现在是否要吃, 她推她过去。
夏梨还愣着,她理解不了,这人实在是前后矛盾。
“不用了, 阿姨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方姨知道这人是夏梨的前男友,猜想两人现在大概率需要空间,二话没说立刻溜了。
裴澈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时,她混乱的脑袋还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当即操作轮椅的摇杆向后退。她给轮椅速度开的是三档,刚起步的时候简直像是弹出去的。
因为是向后退,夏梨看不到后方情况,对这个速度也感到害怕。但是面前的裴澈更让人害怕,他还突然朝她跑起来了,二者相比之下,夏梨竟完全做不出降速的决定。
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谁能懂平时凶巴巴的人现在穿着木耳花边的围裙朝她跑来的惊悚感。
“危险!你快停下!”裴澈冲她大喊。
傻子才停下吧。他到底要干嘛?谁放他进来的?家里怎么这么喜欢放陌生人进来啊?
夏梨对家里的构造很熟悉,奶奶的审美不俗,并不是一味地在家里堆砌各类古董。相反,她更偏向于将家里打造得空旷,疏密有度。客厅正好是疏的代表,她熟悉从车库出到客厅这条路,背后是一条很宽敞的走廊,会直接通往家里侧面的草坪,到时候她直接在草坪上拐弯,转到另一栋楼里乘电梯跑回房间就可以。
等等,草坪?她想起来了,但来不及了。
夏梨大脑宕机一秒,感受到自己身后像是有一面强烈的光幕墙,她倏然间穿进这道墙,阳光将她笼罩,轮椅的轮子和地板的摩擦声忽然消失,她整个人连着轮椅一起在空中腾飞一瞬,接着——
嘭……她连着轮椅一起向后倒在草坪上。轮子在半空中呼呼转圈,夏梨和太阳一个对视,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好热好刺眼,感觉自己被烤熟了。
她忘记了,走廊和地面草坪有一个近半米高的平台阶梯。
旁边有人惊呼,忙往她这边跑。速度没有裴澈快,他跟得紧,很快跑到她身边,蹲下身挡住她头顶的强光照射。
夏梨睁开眼,看到他微微喘息,眉心蹙着,语气发冷,“你跑什么?”
她说不清,就觉得实在是太诡异了,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要不要起来?”他又问。
夏梨尝试着撑着地面起来,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着力点,脚也痛,半天没起得来。也可能是裴澈在这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现在有点太狼狈了,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这么弱。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短促低笑,夏梨停了动作瞪他,“你笑什么!”
“可爱。”
她爬不起来,他说她可爱?谁跟你可爱了?夏梨白了他一眼。
裴澈安然接受她的白眼,上半身再往下压低了一些,“抱着我脖子起来?”
不知是昨天就一直被他抱着转移地方已经习惯,还是因为这张脸在阳光的阴影面被勾勒得深邃,她知道自己一直就喜欢他这张脸,有时候抵抗不了生理的指引。
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和脖颈的时候,夏梨被太阳晒得眯了眯眼睛,她想可能是因为太热了,她快被晒化了才会听从他的建议。
裴澈搂住她的腰身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一只脚勾住轮椅扶手往上,空着的那只手把轮椅扶正,轻松拎起轮椅往屋檐下走。
远处跑来准备帮忙的佣人看到这场景全都当没看到,脸上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又急急跑回自己的岗位。
好在裴澈还算知道分寸,将轮椅放稳就把她放了上去。
“好了,现在回去喝汤?”
也只能回去喝汤了,不然还能干嘛?外面都热死了。
夏梨被晒得脸红,点了点头,被他推着往屋内走。靠着背的时候感到有点痛,应该是刚刚砸的,夏梨反手去摸自己的背,痛得皱起眉头。
都怪裴澈,没事跑到她家来干嘛,每天都在吓她,死扫把星。
洗过手后,夏梨终于喝到了好久都没喝到过的骨头汤。
裴澈的厨艺很好。以前有聚会的时候,一堆人凑在一起做饭吃,他和肖颂安两个人都会待在厨房,至少做几个家常小菜是没问题的。
夏梨和秦方好是在客厅玩游戏等投喂的那种人。有时候玩到一半,裴澈会夹一块肉跑出来给夏梨投喂,问她好不好吃,过一会儿,肖颂安也夹一块肉喂给秦方好,问她好不好吃。
Leo满脸黑线,“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夏梨还挺喜欢那段时光的,远离并不如想象中温馨的家庭,每天考虑的也只有学习这回事,裴澈也把真心演绎得淋漓尽致。
都记不清多久没喝这口汤,喝下一口就会跑出来一堆回忆。
“怎么样?好喝吗?”裴澈坐在她旁边,问她味道怎么样。
夏梨随口回答:“可以。”
“和以前相比呢?”
夏梨头也没抬,“不记得了。”
裴澈悻悻地问:“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又不是昨天才喝的,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怎么会记得清楚,我记性不好。”
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她希望所有的一切结束在这里就好。至于他是怎么进的门,为什么会来做饭,夏梨管不着,更懒得再去猜。
她说的话很明白了,他这么聪明一定是能听懂她的潜台词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无力再去计较,也不想再和他牵扯未来。
裴澈当然听出来了,他心思缜密,这段时间察觉出夏梨的不对劲,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在他心里揣摩好久,但他也最擅长表面功夫那一套,装傻充愣没人比他做得更好,要不然他怎么能死里逃生。
就算早就做好了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心理准备,还是被她的刚刚那句话牵扯得刺痛。
就在这一瞬间,裴澈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要是夏梨的腿永远都好不了就好了,那她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依靠他一生。就算哪天要离开他,她没有健全的双腿,又怎么能跑出他的势力范围呢?
裴澈朝夏梨笑着,但夏梨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有这样阴暗的想法。
很快,他就否决了自己。只是看着她吃饭,他都感到无比幸福和治愈,如果有一天她不再鲜活,那他也会随着她一同凋零。
短暂抛却这样的想法,夏梨终于喝完了一碗汤,将里面的肉都吃干净。
裴澈很细心,他将骨头里的骨髓全都挑了出来,不需要夏梨费劲去吸骨头里的骨髓,虽然处理的时间长了一点,但是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梨:“喝完了。”
“还想喝吗?”
“饱了。”这一碗汤下肚她是真吃不下别的了。
“好,那我就走了。厨房里还有,你想喝让人盛给你。”
夏梨还以为他要一直待在这里,没想到他竟然这就要走了,忽然这么懂规矩真是让人不习惯。
回过神来,夏梨看到裴澈已经将围裙解下放去厨房,出来时正慢条斯理往下放袖子。
夏梨眨了眨眼睛,“我以为你要留下来吃饭。”
“你想我留下来吃饭吗?”
她只是客套一下。
“今晚不行,我有公事,要和思润的老板吃饭。下次你邀请我我一定会留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钻戒不紧不慢戴上,忽然在夏梨面前蹲下身,这举动让她害怕,还以为他要求婚,忙不迭往轮椅里缩了一下。
他说:“刚刚做饭所以就把戒指摘下来了。除了做饭,洗澡,洗手,我一直都有好好戴着。你的那枚还在吗?不在了也不要紧,我会重新再买一对,等你愿意戴上那一天。”
夏梨心跳得厉害,整个人都僵住了。其实在热恋期的时候,她也曾有一瞬间想过求婚的场景,或许会和现在这样差不多,他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单膝跪地。但也就只有一瞬间,以至于如果不是他刚刚出乎意料地蹲下,她可能就忘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了。
裴澈向她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没做逾矩的动作,让她有事就给他打电话或者发消息,说完便起身走了。
夏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裴澈了。
晚上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吃饭,她吃完便回了房间。
妈妈火急火燎赶回来,到她房里看她。苏昭忙着自己的珠宝生意,为了那批精品库里南钻,给夏沁茹过完寿当晚就跑到南非。现在得知夏梨受伤,提前回了国。
虽说夏梨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但毕竟是她辛苦生下来的,或许母女之间真的有感应,接回夏梨的那一天,她亲眼所见夏梨的生长环境,一直在偷偷抹眼泪。亲密关系不需要培养,她的心自然地偏向了夏梨。
“我只是崴脚,你怎么还大费周章跑回来。”夏梨坐在沙发上看剧,越肿越高的脚踝在沙发上显得格外突兀。
苏昭忍不住想哭,她在事业上如痴如狂,上次其实不该扔下受委屈的夏梨跑去南非的,这次知道夏梨受伤,她不想一再错过孩子的脆弱时刻了。
想到语筠小时候崴了脚娇气地和她哭自己的脚丑死了,会不会永远都肿这么高。她会抱着小语筠温柔地说:“成长的路上就是会跌跌撞撞啊,我们语筠长大后会变成非常厉害的人。”
苏昭抱着这样的想法回家来,但夏梨却没把自己的脚伤当一回事。诚然,崴脚并不是多重的伤,一个成年人是有承受能力的,但她作为母亲,还是会把孩子想象得脆弱。因为错过她的成长瞬间,所以才会在这时更想弥补。
但夏梨好像并不需要,她早就已经长成很坚强的人。
苏昭想,她不能用对待语筠的方式来对待夏梨,于是她说:“这么厉害?还只是崴脚,休息不好也容易留下病根的。”
她拿来药准备给夏梨擦。
夏梨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是十多年缺失的亲情感受。她反思,为什么裴澈给她上药揉脚她都没有觉得不自在,反而妈妈为她做这些她会不好意思。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梨强迫自己没有挪开脚,任妈妈温柔地手掌轻轻推揉。
其实,她的养母也很好。所以夏梨没有觉得夏语筠偷走了自己的妈妈,因为她也偷走了她的妈妈,她们只是在玩一个互换妈妈的游戏。
而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所以她们都得到了强大的母爱。
“好了。”擦好了药,苏昭把药放到一边,去洗净了手再过来。
“我听说你前男友今天跑来给你做饭吃了?”
夏梨的脸蓦地一红,她和妈妈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这个家里,除了夏时聿和她,所有人都是工作狂,不着家是常事。
之前偶然间苏昭和夏梨聊起过裴澈,那时还没有分手,苏昭问她和裴澈未来的打算,夏梨诚恳地说没有任何打算。
现在他成了前男友,妈妈再一次问她,夏梨却比那时慌乱。
“是来了,妈妈怎么知道?”
苏昭笑起来,说刚进门就听到有佣人在讨论,把她们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能进门肯定是你奶奶的意思,如果不是奶奶的意思,他怎么都不可能进来给你做饭的。”
夏梨之前有所猜测,但没想到还真是她老人家的意思,但更不明白了,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苏昭说:“到时候你奶奶会和你解释的,别看她好像总不待见你,但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吃亏。”
夏梨听得一知半解,苏昭又和她聊起别的,聊了近一个小时才回自己房间休息。
也因为这次交谈,夏梨和妈妈的关系更进一步,她很高兴,等妈妈走了,看着自己的脚踝发呆,妈妈给她上的药欸,妈妈真好。
夏梨睡不着,妈妈走后房间里一直亮着灯。
她浑然不知夏沁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她的房门被扣响,夏沁茹站在她面前了,她才想起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夏沁茹进门先看了看她的脚踝,“肿这么大,要记得擦药。”
夏梨木讷地点点头,这还是自两人吵架后第一次单独在一个空间里,有点紧张。
“轮椅还用得习惯吗?不难操作。”
“挺好用的。”夏梨绝口不提已经知道这轮椅其实属于她这件事。
“今天裴澈来给你做饭吃了,你感觉怎么样?”
夏梨察觉出一丝怪异,夏沁茹不是八卦的人,问她感觉怎么样肯定不是想听她说什么情情爱爱的酸话。
“妈妈说是你同意他来的?”她岔开话题问道。
“嗯,是我。他求我的,我就让他来了。况且现在舆论在我们两家,让记者拍到他出入我们家也有好处。”
听明白了。网上对她们联姻猜想的风声还未平息,这时候有记者放出消息,裴澈已经正常出入夏家,犹如给股民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是夏沁茹能做出来的事情,她有野心,只要不会伤害到家人,她会愿意在这个基础上再得到一些利益。对她来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但夏梨还是不太习惯她这样的行事风格,过于强势和精明了。这也是夏梨一直以来没有习惯和夏沁茹之间的相处的原因。
“哦,原来是这样。”夏梨点头,也算平静接受。
“还没回答我,感觉怎么样?好不好吃?”
她老实回答:“不知道怎么说感觉,但菜挺好吃的。”
“感觉很复杂。”夏沁茹接过她的话头,“可以理解,毕竟他死而复生出现在你面前,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摸不清这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全猜中了。
“按理说,这次我真的要罚你的。但你脚受伤了,又在舆论的节骨眼上,这次罚先往后延一延,等你好了再说。你知道裴澈去星洲找你的时候先来找过我吗?”
夏梨:“猜到了。”
“语灵,你可以考虑一下和他的婚事。”
“啊?”
凌晨一点,万籁俱寂,夏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沁茹面带微笑,夏梨看出她眼神里的赞赏之意。她一直都欣赏裴澈,说出这样的话也无可厚非。
“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所以来告诉你。他去星洲前,冒着会暴露的风险,非常无礼地来找我,和我说了很多。我不一一和你说了,他这人看着挺重利益的,结果说话那么酸牙,这一点我很不欣赏。我只告诉你他来的目的,他想要娶你,来征求我的同意。”
夏梨大脑嗡的一声,一时间忘了要说话。
“你不想听听我的回答吗?”
第30章 Chapter.30 和帅哥骑马被裴……
“我和他说那是你们的事, 我们家用不着联姻,你想和谁结婚就该去征求谁的意见。”
下午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夏梨脑海里浮现的是他毫无征兆蹲下的画面,他对她说出的话还清晰在耳边。
夏沁茹难得民主一回,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上。告诉她, “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不打算多加干涉。”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民主, 夏沁茹竟然冲她笑得很是和善。
夏梨却听出弦外之音,认为这是奶奶的以退为进。
现在的舆论和各种局势来看, 都是结婚会更好。更何况她都已经让裴澈上门来过了,态度不是很明确了吗。
“其实您可以直接回绝的。”夏梨和她有来有回, 装傻充愣,“我没有复合的想法。”
夏沁茹笑道:“还是那句话,我觉得舆论有利,不管你最后答不答应, 这段时间和他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不是裴澈和奶奶谈拢了什么,那就是奶奶对裴澈十分欣赏,也不奇怪, 她一直都对裴澈赞赏有加。
“自然界向来都是雄性向雌性展示自己的优势,从而获得雌性的青睐。我那天看到他为了你那样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也想亲眼看看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不用有压力,不觉得他今天专程跑来为你做饭你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很解气吗?”
解气倒是没有,惊吓倒是有一堆。
天色不早,夏沁茹把该说的话带到就走了。留下夏梨独自消化她说的那些话。
夏梨去私人医院检查脚伤不知道是被谁看见了, 看到她坐着轮椅, 还以为她伤得很重,添油加醋一番,夏梨在他们口中已经是残废。
秦方好第二天风风火火跑到夏家, 冲进她的卧室,撩起她的睡裤要看伤势。
发现她只是普通的扭伤后松了一口气。
秦方好毫不夸张地说:“你知不知道海城现在讨论得最多的人就是你和裴澈啊,你前脚刚去医院,后脚就有人把你看医生的照片发到群里来了。说你坐着轮椅,估计是知道裴澈没死的消息太震惊不小心踩空摔下楼梯,还有人说你是被车撞了,说什么的都有。”
“你和裴澈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了?我爸妈说没听到确切消息,还问我知不知道。我说这是你的私事,我怎么会知道。”
夏梨还没睡醒,捂住脑袋痛苦不堪,“结婚个头啦,裴澈那个神经病。我都已经和他分手了,还说什么结婚。”
“那他们传得有板有眼的,说这次你们能拿下和Archer的合作就是因为商业联姻,没这层关系怎么可能拿下。”
夏梨摆出事实,“有没有可能是我大哥太优秀呢,他为了这个合作前前后后往美国跑了那么多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看Felix也没有那么不好相处。”
其实她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也有些心虚,因为当晚的合作顺利得过了头,像是天上掉馅饼似的。还有Felix,他的态度确实没有外界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不过她没有见过Felix无礼的一面,所以也不好说。
虽然知道裴澈才是Felix背后的真正老板,但她并不认为裴澈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决定让Archer和夏氏合作的。她哪有那么大的魅力,裴澈也没有那么蠢啊,只不过是综合考虑下,夏氏是最合适的选择罢了。
“你开什么玩笑啊!”秦方好声音拔高,“你知不知道Felix有多奇怪啊?我表哥他那个公司,占的市场份额也不小了吧,虽然比不上你们夏氏,但是当时Felix全程黑脸,只和他吃了汽车快餐店的汉堡就走了诶!还有裴家,他家的启正你知道的啊,现在风头正盛,裴述当时也去找过Felix,直接吃了闭门羹。”
“哦,那不是恰好说明,我大哥一骑绝尘、天之骄子,能力碾压众人,凭借着优秀的才能打动了Felix吗?”
夏梨掀开被子,穿鞋,被秦方好搀扶到轮椅上去洗漱。
“哇,拜托!公司从来都不是Felix说了算啊,Felix只是提供一个技术,真正的老板是你前男友裴澈,他不点头,Felix能答应吗?所以这事还是你的功劳啊。”
夏梨已经掰扯不清了,叹口气刷起牙来。昨晚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裴澈是危险人物,当年是她眼神不好招惹了这尊大佛,今年被他一个痛击,她已经完全清醒。她自认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原先在心里想过的那些计划都被她通通抛去,还不如就此别过,免得纠缠起来没完没了。
与此同时,雷蒙集团办公大楼外,记者仍旧将大楼包围,拿不到一手采访就站在外围圈进行拍摄报导。
肖颂安走内部员工通道,在裴澈助理的带领下才顺利抵达裴澈的办公室。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开一个越洋的线上会议。
此时正在会议的收尾阶段,肖颂安等了十分钟左右,裴澈的会议就结束了。
这是两人自那场假死闹剧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肖颂安一开始是听见业内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是一个商场经理亲眼见到了裴澈,毕竟经理的地位不高,有人以为他是认错了人,没当一回事,紧接着第二天就有新闻爆出来。
肖颂安就是在这个关头联系到了他,当时通话仅有一分四十五秒。裴澈火急火燎地找夏梨没空和他叙旧,肖颂安得知他为了找夏梨反手将公司的事务全都搁置一旁时,差点脱口骂出声。
裴澈听出来电话那头肖颂安的语气并不平静,他只说了一句:“换位思考,如果是你和秦方好呢?”
肖颂安闭上了嘴。
作为裴澈的挚友,他们在情感的道路上却有着相同的坎坷和不同的难以言说的经历。
并没有责怪裴澈的隐瞒,肖颂安很久以前就知道他在家里住着并不安全。一开始听到裴澈的死亡消息时,他也有过裴澈是不是假死的猜测。只不过,看到那具已经呈现巨人观的尸体和DNA对比报告时,肖颂安还是信了。
那种情况下,大脑的运转功能已经被视觉冲击瘫痪,巨大的悲痛笼罩住他,事实也摆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同时还要陪裴澈的家人演一出悲痛的戏码。
办公室里,肖颂安站起身,没有任何责怪,上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
“辛苦了,”肖颂安说:“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雷蒙现在终于是你的了,也不算辜负了你爷爷的期待。”
裴澈听到后半句,眼中微微闪动,他终于亲手为一场荒诞的剧本画上一个句号。
“谢谢。”裴澈郑重道。
以裴澈这几年扩张出来的势力原本可以直接将雷蒙收购。但意义不一样,这是爷爷一手开创出来的产业。也没有把这些东西拱手让人的道理,他又不是慈善家。他必须要伤害过他和爷爷的人将这些财产亲手送到他的手上。
他做到了。
“听说你要和夏家联姻?”肖颂安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他相信裴澈对夏梨的执念,但他这假死闹得满城风雨的,夏老板会同意才有鬼。
“不是联姻。”他抬手喝了一口咖啡接着道:“是复合,是我在重新追求她。”
肖颂安:……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夏梨可能还有别的男朋友。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在你的葬礼上,我亲眼看到一个男人从……”
“那是我。”
肖颂安被他的话怼住,又说:“慈善晚宴上,我和好好一起看见一个服务生……”
“那也是我。”
肖颂安彻底无话,欲言又止,“你别告诉我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她知道你根本没死?”
“是这样没错。”裴澈肯定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骄傲的满足感。
“你……”肖颂安顿住,想说他也太信任夏梨家的环境了,好歹是在夏老板眼皮子底下,他竟然敢这也做。
“本来是没打算告诉她的,但那天看到她哭成那样,我担心她太难过会熬不过去。”
这件事上肖颂安没有发言权。更何况那天的确是亲眼看到夏梨哭晕过去,但他总是感到隐隐不对劲,那天的夏梨穿得太张扬了。
事情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深究也没有什么意义。肖颂安只好问:“所以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你怎么打算我就怎么打算。”
肖颂安明了,也不再过问,这毕竟是人家的事,他点到为止就好。
夏梨在家里养腿伤,养了一个星期终于能正常下地走路,轮椅被她恭敬地还给夏沁茹。
这段时间裴澈频繁联系她,她都没怎么搭理,一方面是她不想给自己还和他有什么未来的错觉,另一方面是她看出夏沁茹的目的,不想遂她的意思。
夏梨原本打算搬回小别墅住,想了想还是算了,指不定哪天回家又看到裴澈坐在她家沙发上。
至少在夏家住着不会有安全方面的疑虑。
除了和秦方好出门吃过两次饭外,她再没怎么出过门,看起来像是意志消沉,大嫂跑来找她玩,说起之前和她提起过的聚会,原本还准备了一番说辞,劝说夏梨去玩,结果夏梨立刻就答应了。
夏梨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想裴澈的事,分析这分析那的,想不通不如跟着大嫂出去玩。
安禾高高兴兴开车来接她。
到了马场,安禾的朋友来接她。不知道是安禾的刻意为之,还是安禾的朋友普遍颜值高。来接人的是一位混血帅哥,这家马场就是他的。
这位混血帅哥随母姓,名字叫盛清宇。父亲是瑞士人,母亲是中国人,一直跟着母亲在中国生活,英语稀烂,只会说一口地道的中文。
安禾有意撮合,给两人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夏梨大方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三人有说有笑往里面走。
换上骑马装,盛清宇带着夏梨去挑马。问她之前骑马次数多吗?
夏梨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骑马的经历。那时她不会骑马,有工作人员牵着缰绳带着她在外围慢慢游荡。
夏语筠骑着马纵横驰骋,她那匹黑马的弗里斯兰马名叫飓风,飓风带着夏语筠奔驰在跑马场上,扬起她一头利落的短发,飓风的鬃毛在风中飘逸出靓丽的弧度。飓风很听话,它还是小马的时候,夏语筠就养着了,所以它对夏语筠忠心耿耿。
夏梨当时看呆了,夏语筠的美是极其富有力量的美,她太潇洒了,潇洒得夏梨也蠢蠢欲动,也想策马奔腾。
夏语筠骑着飓风到她身边来,“语灵,这样慢慢走要多久才能学会?”
“但我不敢。”
“我教你。我的飓风给你骑。”
夏梨喜欢飓风,它太帅了,通体黑亮,起扬的时候优雅漂亮。
骑上飓风的时候,夏梨能感受到飓风有一点不安,它的马蹄在原地踏了好几下,夏语筠说:“放心,飓风很温驯,你不会有事。”
夏梨听从夏语筠的话学新人动作,等她学得差不多了,让她学着自己慢骑。夏语筠则是又牵来一匹马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一开始还好好的,夏梨也越来越有信心,心情乘着风好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飓风的速度越来越快,忽然狂躁地将夏梨摔下了马。好在飓风的速度还不够快,她抱着头和脚背先着地,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这是夏梨第一次骑马的经历,算不上多好,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飓风,也很少再骑马。
夏梨回答盛清宇,“就骑过两三次,只会慢慢走,之前被马摔下来过,有点心理阴影就不敢骑快了。”
“之前骑的什么马?”盛清宇问。
“弗里斯兰。”
“弗里斯兰这么温驯也能被它摔?”
夏梨苦笑:“可能它和主人感情太深厚,和我不熟所以才摔我的吧。”
盛清宇笑着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那我建议你骑这匹马,这是我们全马场最温驯的马了。看!就是它,荷兰温血马,今年五岁,帅哥一枚,通体黑色,马蹄的毛发是白色,所以叫踏雪,它很逗。”
盛清宇拿来一根胡萝卜给她,“你喂喂它,谁给它吃的它就喜欢谁。”
夏梨拿起胡萝卜喂给踏雪吃,刚吃完,踏雪忽然将脑袋贴近夏梨,对着她的耳朵又吸又咬。
她很少接触马,之前接触过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被飓风摔下马的经历让她静止不敢动,害怕会惹恼了踏雪。
她面色惊恐,缩着脖子脑袋悄悄往旁边挪,盛清宇乐不可支,拿起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
“语灵,不用紧张,它喜欢你。”
“真、真的吗?”
“不对,是特别喜欢你,我还没见过它才吃过一根胡萝卜就舔人家的。以前它最多和人贴贴,得吃好几根胡萝卜把它哄高兴了才会舔人家呢。”
夏梨扯着嘴角笑,“那我现在能走开吗?耳朵湿了……”
“哈哈哈哈,当然能。”
夏梨往旁边一躲擦了擦耳朵,终于大着胆子伸手摸踏雪。和摸飓风的感觉不一样,踏雪好像真的喜欢她,它会往她的手心里倒。
她兴奋了,想回头告诉大嫂这个消息,刚回头,马厩里只有她和盛清宇。
大嫂也是叛徒。夏梨想。
盛清宇看出来她在找安禾,“安禾接了她的宝莉去和朋友们汇合了,你也上马,我带你去。”
大嫂真的很少女心,她的马竟然叫宝莉。
踏雪太乖了,夏梨骑到它身上时,它没什么反应。盛清宇牵着它往外走,问她:“你想不想体验一下策马奔腾的感觉?”
“不太敢,我怕摔。”
“不用怕,要不要我带你?”
五分钟后,盛清宇和夏梨同骑着踏雪赶来和大嫂汇合。
夏梨傻眼了,和大嫂做朋友是卡颜吗?怎么女靓男帅的,很难不看花眼啊。大哥难道没有危机感吗?
盛清宇从马背上下来,伸手牵着夏梨下马。
安禾问她怎么样,好不好玩?
“好玩,踏雪性格好好!我之前被飓风摔过,本来还有点害怕。”
“那咱们以后不跟飓风玩,就和踏雪玩呗。”
就在夏梨和安禾说话的空档,踏雪听见两人分别谈到了它的名字,它走上来舔舔夏梨,又舔舔安禾。
盛清宇扶额笑道:“踏雪真是的,能别看到美女就这样吗,真丢脸!”
夏梨这个下午玩疯了,一开始自己骑了一下,踏雪感知到她在害怕,速度放慢了,逐渐适应后,她就有些不满足现在的速度。
但因为她害怕,踏雪又怎么也不肯提速,导致她一直没什么突破,只好大声喊盛清宇过来。
“怎么了?”
“踏雪太保守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速度提高一点,也不用太高,稍微高一档就行,我想要有风的感觉。”
“需不需要我上马带你骑一下然后再交给你?”
“需要,麻烦你了!”
夏梨觉得这没什么,盛清宇人很好,也很懂分寸,最重要的是,他的马术很好。
盛清宇抓住马鞍,很快上马。他双手从夏梨后方绕过来,手持缰绳,声音低柔在夏梨耳边:“准备好迎接风了吗?”
“准备好了。”她很期待。
“风来!”
话音刚落,踏雪大步奔腾起来。风声在夏梨耳边呼啸不止,凉意吹散她额前的汗珠,夏梨忍不住大叫一声,也太好玩了!
盛清宇听见她畅意的呼喊,他也喊出声。
安禾坐在一边休息,用手机录下这个画面,指着远处的两人对身边的朋友说:“那俩真是中二到一起去了。”
大家哈哈大笑,说不仅性格相配,颜值也是一顶一地配。
安禾也很满意,暗自觉得自己凑成了一桩美事,他把视频发给夏闻铮,配文:【小灵子和盛清宇玩得好疯[呲牙呲牙]】
对方正在输入中……安禾静静等了好久,没见他把消息发出来,有些不耐烦,抬起头找夏梨和盛清宇的身影。
旁边有人问:“哎,安禾,你妹妹和裴老大是不是真的啊?别到时候牵扯出什么三角恋啊。”
安禾扭头要回答朋友的问题,刚转过头,远处走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一身骑行装,面色发沉,眼睛盯着安禾,正朝她走来。
安禾心头一跳,低头看手机,正巧夏闻铮回消息来:
【她之前从马背上摔下来过,还是不要玩这么疯比较好吧。盛清宇为什么和她贴这么近?裴澈现在虎视眈眈,奶奶也有很大的意向促成他们两人,还是让语灵和盛少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