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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纨绔跋扈 给本王砍了他的头!……

    望着对面歪歪扭扭朝自己奔来的临安王, 玉青舟心底冷哼一声,连身法都不打算用,直接大步走出, 抬剑迎上。

    剑影缭乱, 最后停在临安王手臂上方,只待落下, 便可结束这场切磋。

    众人感叹上庸剑院实力的同时,不禁也为临安王捏了把汗。

    在天京多年,临安王向来无人敢惹,也没遭遇过什么挫折,如今被玉青舟压住,怕是会发怒吧。

    众人不禁睁大了双眼,等待着接下来的重头戏。

    然而, 就在玉青舟的剑即将落下的时候, 临安王似乎终于察觉到了, 脚步顿停, 可这样的距离,若非高手, 绝没有机会作出反应。

    但刹那间, 临安王手中的剑忽然转了个弯挡在手臂上, 在临安王难掩惊喜的目光下, 古朴剑身陡然翻转,玉青舟的柳叶剑突然迸出裂纹,百炼钢泛着的青芒碎成星屑。

    ‘咣当——’

    剑身碎裂, 四散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玉青舟怔在原地,目光落在自己的碎剑上, 身前传来临安王猖狂的大笑声。

    “本王就说你赢不了吧!你那破剑连本王一招都抵不住哈哈哈!”

    四周传来各家公子们压低的讨论声,玉青舟嘴唇紧抿,握着断剑的手泛出青筋。

    却忽然,人群中响起了一道沉笑声。

    “稷儿,你又在欺负人了。”

    慕容稷扶着剑,挑眉望去:“小皇叔这是什么话,我们这可是光明正大的切磋。”

    慕容瞻缓步走进:“用名剑长渊对一把普通的剑,还说不是欺负人家?”

    慕容稷冷哼:“本王又不是没让他换剑,他自己非不要,现在输了就说本王欺负他,小皇叔这是那里的道理?”

    四周的公子们看的一清二楚,

    “六殿下,临安王说的没错,切磋之前,确实是玉公子不想换剑,这可怪不到小殿下身上。”

    “玉公子估计是对自己的剑术很有自信,却没想到临安王殿下的剑更厉害呢!”

    “就是,愿赌服输,玉公子可别不认账了!”

    慕容瞻刚从前厅过来,不清楚前因后果,闻言,不禁看向脸色难看的玉青舟。

    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对方忽然抬头,直望向慕容稷。

    “青舟愿赌服输,任凭殿下处置!不过,还希望殿下能与青舟再比一次,青舟会认真领教名剑的威力。”

    “你还要比?”慕容稷摸了摸下巴,“但你的剑已经没了。”

    玉青舟脸色一沉,强撑着望向慕容瞻:“不知青舟是否有幸借六殿下佩剑一用?”

    慕容瞻笑着解下佩剑扔出:“上庸剑院学子,本宫自然相信。玉公子放心,本宫的碎月虽比不上名剑长渊,但也不差,足够用了。”

    “谢殿下。”

    玉青舟接住碎月,指尖轻点间,便见那剑身闪出如月光般幽冷的寒光,他再次朝慕容瞻颔首示意,随后走向临安王。

    “临安王殿下,请指教。”

    慕容稷却忽然露出笑容,慢悠悠的收起长渊:“玉青舟,你要知道你刚刚已经输了,本王为什么还要和你比呢?”

    玉青舟眉头紧皱:“殿下反悔了?”

    “本王可没答应要与你重比。”

    众人回想了下,发现临安王只是问了问对方的剑,确实没答应重比。

    慕容瞻:“稷儿莫不是害怕了?”

    慕容稷哼笑道:“本王又不傻!刚刚的切磋只是本王一时好运,这次他用了小皇叔的宝剑,如虎添翼,本王再答应比试就是疯了。况且本王切磋就是为了让阿姐高兴,现在她都走了,本王还切磋个屁!”

    说着,慕容稷便将剑扔给慕容灼:“走吧,阿姐换完衣服就快开始了。”

    高阁上已空无一人,众公子也跟着往前厅走。

    徒留玉青舟手握宝剑,脸色铁青。

    慕容瞻拍了拍对方肩膀:“玉公子别放在心上,稷儿被父皇宠坏了,太过嚣张跋扈,对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日后遇到他你小心些就是。”

    玉青舟阴沉点头——

    前厅,众宾已至。

    当慕容稷回来的时候,楚王妃正与齐王妃拉着手说话,见她出现,楚王妃脸色一沉,大步走来。

    慕容稷笑盈盈道:“阿娘,你今日好生漂亮!”

    楚王妃冷哼:“少来这套!你昨夜去哪了?是不是又跑去醉欢坊了!”

    慕容灼试探伸手:“二皇婶,阿兄昨夜与灼儿在一起呢,我们”

    “本宫已经问过你阿娘了,慕容稷昨夜根本没来齐王府。说罢,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叫青玉的伶人了?”

    四周公子们幸灾乐祸的目光让慕容稷唇角笑意更深。

    “是啊,青玉的小曲儿唱的极妙,要不我直接把他带回王府,阿娘到时候也听听?”

    “放肆!你个小兔崽子!这些年竟养成了这幅纨绔模样!”

    “哎——疼疼疼!阿娘手下留情啊!我可是您唯一的孩儿啊!快松手——”

    见状,齐王妃也只能赶过来劝慰。

    楚王妃手下用力:“本宫回来不过两日,两日都不见他人影!倒是听了这些年他做过的所有好事!如此纨绔跋扈之辈,岂会是我花玉妏的儿子!本宫定要入宫让陛下重重责罚!”

    齐王妃:“这些年你不在,稷儿一个人生活的也很辛苦,如今他能过得如此开心,你也该满足了。”

    闻言,楚王妃忽然松开手,坐在桌边掩面而泣。

    “王爷走后我心痛欲绝,不得已只能暂时离开,但这些年我在沧州无时无刻不想回京,可我不敢回来,我怕稷儿讨厌我。如今好不容易借着琬琬及笄礼回京,结果他又是这幅模样!我还不如随王爷去了呜呜呜——”

    齐王妃挥了挥手,命慕容稷等人赶紧离开,自己则坐在桌边,安抚的拍了拍对方脊背,叹道。

    “妹妹此话,莫不是在责怪姐姐没照看好稷儿。”

    楚王妃抬头,泪眼婆娑:“这又关姐姐何事?稷儿这些年养在宫里,定是宫里的人影响他了!”

    齐王妃本以为楚王妃说的是沈良妃,但看对方熟悉的眼神,忽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妹妹是说荣妃?”

    楚王妃目光含怒:“稷儿常出入宫中,若不是那个天生异香的妖妃影响,还能有谁!”

    闻言,齐王妃不禁回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荣妃入宫后,昭明帝便日日留宿仙居殿。对方来临湖殿请安的时候,身上那股异香几乎弥漫整间房室,沈良妃那时虽不喜,却也未打算理会对方,直到后面荣妃花粉过敏,昭明帝不分青红皂白的怒斥沈良妃,这才有了后面的争锋相对。而那几年,稷儿确实也说过经常遇到荣妃,没过多久,便沉迷于香红阁与醉欢坊那类地方。

    他们也怀疑过陛下的变化与荣妃有关,但却查不到任何异常。如今看来,此事确实与荣妃有关。

    齐王妃:“那妹妹打算如何?难不成要进宫状告荣妃?”

    楚王妃冷哼道:“本宫哪有那个胆子!最多就是进宫请罪的时候提醒一下陛下。”

    “近日陛下喜怒不定,妹妹就不怕陛下一气之下真的降了你的罪?”

    “我自有办法让陛下静下心来,只是还请良妃娘娘帮个忙。”

    齐王妃犹豫:“但陛下已经不再去临湖殿了。”

    楚王妃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姐姐放心,此事非常简单。”——

    吉时已至,司礼宦官唱和声响起,众宾静坐而望。

    鼓乐声中,慕容琬踏着红绸而上,面容已然褪去了儿时的稚嫩,初显皇家贵女风华,此时正笑容浅淡的走向台上。

    “一加始礼,弃尔幼志——”

    主宾由皇室长公主担任,她执起案上桃木簪,缓步至慕容琬身后。赞者范若琳跪坐于锦垫,将郡主的长发拢入掌心。

    梳齿划过发丝的沙沙声中,慕容琬听见那吟诵的古调悠扬:“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木簪缓缓插入发髻,慕容琬看到众人面上放松且期待的笑容,不觉恍惚。

    仿若五年前北狄乌恒王所提和亲从未存在过。

    她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紧接着换上了藕荷色大袖襦,端庄的站在礼台上,目光落在慕容稷红肿的耳垂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台下的慕容稷无奈摊手。

    长公主从漆盒中取出一只金雀衔珠步摇,走进慕容琬,却在即将插入的时候,被忽然出现的喝声打断了。

    一位身着镇北军服的将领大步冲过人群,洪亮的嗓音响彻云霄。

    “北漠威武将军贺礼——”

    慕容稷上前拦住王府的侍卫,将对方手里的红木盒接过:“辛苦了,带他去休息。”

    那将领显然对慕容稷很熟,只看了两眼,便乖乖跟着侍卫离开了。

    及笄礼被打断,长公主一时脸色不好,提醒道:“琬琬,站好。”

    慕容琬毫无所觉,笑容满面的朝下面招手:“他送什么了?”

    慕容稷打开红木盒,眉头微挑:“好东西。”

    不等其他人反应,慕容稷直接走上台,将手里的七彩宝珠步摇插入慕容琬发髻。

    长公主怒目之下,慕容稷笑盈盈道:“燕景权与我们从小长大,他当的上琬琬阿姐的兄长,本王代燕景权为阿姐加礼,不算违反礼制。”

    慕容琬点头。

    见状,齐王妃只得边压制愤怒的楚王妃,边打圆场。

    及笄礼这才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拜过尊亲,三加翟衣,鼓乐声再起,这礼就算完成了。

    然而,当慕容琬换了浅金色华服再度出现的时候,却发现满堂寂然,随后,慕容稷发出一声怒喝。

    “给本王砍了他的头!”

    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下,慕容琬疾步走进,刚要问出声,便见跪着的侍卫身边散落着一张纸。

    那上面赫赫然几个大字,鲜血淋漓。

    ‘恭祝郡主及笄,特献北狄重礼’

    落名——

    宇文贺。

    第52章 我知道了 晏清哥哥,你愿意娶我吗?

    慕容琬双目圆睁, 踉跄后退,捏着信件的指尖微微泛白。

    慕容稷连忙将人扶住,再次怒喝:“一个传信的北狄死士, 还留着他做什么!赶紧杀了!”

    那死士被慕容稷一脚踢出后, 王府侍卫便将人制住了,慕容琬出现后, 他的目光直直追随过去,再次开口的嗓音嘶哑平静。

    “北狄重礼如约送达,大晋若不履行和亲承诺,重礼将会继续。”

    慕容灼回过神来,怒从心起,瞬间拔出长渊,朝那死士劈砍而下。

    穿着镇北将士衣着的死士面无表情, 视死如归。

    忽然间, 慕容琬询问:“什么重礼?重礼在哪?”

    她的目光从那些面容各异的宾客一扫而过, 声音止不住发颤:“阿耶阿娘呢?”

    慕容稷稳住慕容琬颤抖的身体, 刚要开口,却被一侧范若琳带着哭腔的声音抢了过去。

    “王妃娘娘刚拆开信就吐了口血, 王爷已经命人去叫太医了。”

    慕容稷瞪了眼范若琳, 将双眼含怒的慕容琬紧紧抱住。

    “阿姐放心, 阿婼马上就来, 三皇婶不会有事。至于这信,更不用担心,不过是宇文贺的狂言妄想罢了。”

    “可王妃娘娘已经出事了, 下手的还是齐王回来时带的镇北将士,万一”

    “易若淳!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被慕容稷杀气腾腾的目光震退好几步,易若淳缩了缩脖子, 小声嘟囔:“没大没小,我可是你表叔。”

    慕容瞻走出来,担忧道:“易公子说的不无道理,如今三哥身边竟混入了北狄人,那京都难免不会有其他北狄人潜入,此事当上报父皇,命金吾卫全程搜查,方可消除隐患。”

    这时候,被慕容稷的杀气震得不敢开口的众宾才跟着缓缓开口,

    “北狄如此猖狂,竟敢直接对齐王妃下手,说不准还要做什么更大的事情!”

    “齐王殿下身边都有北狄人,那镇北军岂不是被北狄人渗透了!我大晋危矣!”

    “六殿下说的对,此乃京都大事,当立即上禀陛下!”

    慕容稷握紧慕容琬发颤的手,刚要开口,却被一道沉稳的清声打断。

    “人心若乱,阵脚自乱。”

    众人闻声望去,不禁惊讶:“崔公子?”

    世家主和,齐王主战,两方基本不往来,如今崔小公子出现,难道代表世家之意?

    然而,与崔恒一同进来的,还有齐王与久未归京的晏公子。

    命人将那死士带下后,齐王扫过众宾,面沉如水:“北狄细作一事,本王定会上禀父皇,还望诸位莫要自乱阵脚。”

    “那和亲呢?”慕容瞻看向崔恒,“北漠数次战役,使得我大晋国库再度空虚,若镇北军无法大胜,将北狄驱赶至北荒境,如此消耗的战役,怕是无法对百姓交代。如今北狄再提和亲,正是对我大晋发出求和信号,不知三哥如何看待?”

    齐王怒瞪着慕容瞻,脸色铁青。

    慕容灼则直接抬剑指向慕容瞻:“闭嘴!我阿姐绝不可能去和亲!”

    慕容瞻无奈摇头:“灼儿,本宫知你生气,但此事非你我想不想,而是大晋百姓该如何生存的问题。”

    慕容灼刚要开口,却被慕容稷压住了手腕。

    她将慕容琬交给慕容灼,走向慕容瞻,扫过四周心思各异的宾客,忽然笑出了声。

    紧接着,越笑越大声,笑的那些宾客眼神逐渐怪异起来。

    随后,她猛地呼了口气,指着众人笑。

    “本王还从没见过你们这样可怜的人,不!应该说是愚蠢!”

    慕容稷扫过慕容瞻,摇头叹气:“北漠之战大晋正处于上风,但如今仅仅是一个北狄细作,用了一个不入流的下毒手段,就让你们阵脚大乱,直接就想把自家的宝贝送过去,以求本来就无胜算的北狄手下留情!你们真的好生厉害啊!”

    面对如此毫不留情的讽刺,有人忍不住开口,

    “可六殿下说的也没错,若再打下去,受伤的只会是百姓!为何不能用简单的和亲来平息战争呢?”

    “临安王殿下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自古以来和亲皆有,为何偏偏郡主不行?身为皇室众人,就要做好和亲的准备啊!”

    慕容稷缓步走向说话的几人。

    “本王在五年前的寿宴便说过,若想和亲,北狄需拿出更大的诚意。他们今日之举,若我大晋主动同意和亲,便如同跪着给敌人送上儿女。倘若你们非要跪着,拉着整个大晋也要跪着,那,本王确实也拦不住,既如此,不如大家一起跪到底,再多送上几个陪嫁,多些侍女,”

    说着,慕容稷指向宾客:“对了,本王记得张大人的女儿与我阿姐年纪差不多吧,正好作为陪嫁。还有李大人,你的女儿虽然小点儿,但也可以作为侍女一起送去北狄。哦,连大人的女儿刚被退了婚,不如一起去啊”

    被点过的大臣们脸色难看,却不敢再说话。

    最后,慕容稷走到慕容瞻面前,笑着拍了拍对方胳膊:“小皇叔如此支持和亲,不如到时候就作为和亲使者,将阿姐送去北狄,说不定还能遇到北狄的美人儿,一起留在北狄呢!”

    “慕容稷!”

    “怎么了?”慕容稷满脸无辜,目光真诚,“我阿姐如果真要去和亲,自然有权力要求一些东西,你们说对吧。”

    众宾不敢接话。

    慕容瞻脸色阴沉,刚要开口,便被齐王打断。

    “行了,此事本王会一同上禀父皇,待朝议之时,再行决断。”

    宴席不欢而散,宾客中自有齐王派的大臣留下,与齐王一同商讨北狄事宜。

    慕容稷本想带慕容琬回去休息,却发现崔恒和晏清还留在这里。

    齐王正拍着晏清的肩膀:“本王真要谢谢你,若非你今日送的良药,王妃怕是难过此关。”

    晏清恭敬颔首:“晏某游学各州意外所得,本就是送给郡主的贺礼,如今能帮到王妃娘娘,便是它最大的造化了。”

    “恒安还是如此谦逊,这碧珠草可不是随手就能得的东西,何况你如此年纪就成了上庸学院的先生,晏丞相有你这样的孙辈,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本王定要重重谢你!”

    晏清又推辞了两次,在齐王的坚持下,最后还是接受了齐王的宝弓。

    “正好过几日秋猎,恒安届时定要用本王的弓箭大放光彩!”

    听着晏清谦虚的回应,慕容稷走向被齐王忽略在一旁的崔恒。

    “崔恒哥哥,你怎会来此?”

    崔恒面容清俊,目光温和:“毕竟有过几日师生缘分,我过来祝贺,也不算失礼,却不曾想,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容稷冷哼:“宇文贺太过阴险狠毒!竟想逼我阿姐主动和亲!本王迟早剁了他!”

    “小殿下今日以退为进之法着实精彩,朝议时那些人须得好好斟酌了。”

    慕容稷忽然抓住崔恒的手,认真询问:“崔恒哥哥,你可以让崔大人不要让我阿姐去和亲吗?我真的不想阿姐离开!”

    崔恒眸光微闪,面容愈发柔和了些,他拍了拍慕容稷的手:“抱歉,朝堂之事,我暂时插不上手。”

    慕容稷叹了口气,松开崔恒,转身就走。

    “我知道了。”

    “小殿下!”

    慕容稷回身,目光疑问。

    崔恒:“孔奇准备考学上庸学院,近日我都会去孔家,不知小殿下是否一起?”

    慕容稷顿了顿,点了点头。

    待慕容稷和慕容灼将慕容琬带回到内苑时,晏清不知何时站在了凉亭内,青年长身玉立,风华浊世,踱步时显露的容色昳丽,却难掩清雅,令人心生向往却望而却步。

    原本沉默不语的慕容琬忽然走向凉亭,慕容稷和慕容灼只能跟上。

    见几人来此,晏清微微颔首,刚要开口,却听见慕容琬十分压抑却又平静的声音。

    “晏清哥哥,你愿意娶我吗?”

    紧跟而来的慕容稷两人止不住震惊:“阿姐?”

    晏清更是惊讶:“郡主,您这是”

    “晏清哥哥,我只问你,若不考虑和亲,你有过一丝一毫的意愿想娶我吗?”

    晏清根本没想到慕容琬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他叹了口气,温声道:“抱歉,郡主,晏某常游学各州,无心儿女情长。”

    良久,

    才传来慕容琬释然的声音:“我知道了。”

    慕容灼瞪了晏清一眼,连忙跟着失魂落魄的慕容琬离开。

    慕容稷没有走,她紧盯着晏清,心中含怒:“你应该知道我阿姐根本不会嫁你,你就不能骗骗她,让她心里好过一些吗!”

    晏清:“晏某既无心意,为何要给郡主不切实际的幻想。”

    “因为那幻想能让她心里有力量撑下去!”

    晏清叹道:“真情实意自然可以,幻想只会让她陷入对他人和自我的怀疑,有些事情,郡主必须自己面对。”

    “晏清!”慕容稷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一个好先生啊!”

    晏清捏住对方袭来的手腕,劝道:“殿下如今情绪激动,应该好好休息,郡主的事情,陛下自有定夺。”

    慕容稷收回手,忽然道:“据闻碧珠草长于戈壁沙漠,极难寻得,晏清哥哥今日送的倒是巧,莫非你早就知道齐王府会出事?”

    晏清:“晏某曾游学各地,所以手里有不少东西。”

    “今日阿姐及笄礼,各家恭贺,偏你送的碧珠草,还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慕容稷扯开唇角,逐步逼近:“晏哥哥,你说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晏清镇定道:“齐王殿下常在北漠,难免会被北狄用毒,碧珠草对北狄常用的毒都有奇效,所以晏某便送了碧珠草,殿下可还有疑惑?”

    慕容稷忽然笑出声,

    “本王不过随口一问,怎么会不相信晏哥哥呢。”

    “不过,几年不见,晏哥哥倒是愈发好看了些,别说我阿姐放不下你,就连本王,都有些心神荡漾呢。”

    闻言,晏清猛地后退,眸光震颤。

    第53章 殿下自重 你很不错,我很喜欢

    为避开梦中封妃那件事, 这些年晏清并不常回京,在外他也常听到皇长孙的风流韵事,以及对方与崔家公子交好的传闻。

    年少时的接触不过几面, 晏清以为对方总会渐渐淡忘自己。所以才赶在今日回京, 就是为了让齐王妃尽快恢复,免除齐王的后顾之忧。

    却未曾想, 郡主对他有那样的心思。

    如今,对上慕容稷含情认真的目光,晏清一时难以分辨,对方究竟是想为郡主出气,还是真的对他

    晏清重咳两声:“殿下莫要开玩笑了,晏某还有事,便先行告辞。”

    “等等, ”慕容稷将人拉住, 眉头轻挑, “三皇叔的谢礼还没到呢, 而且,本王刚才的话很认真。”

    手腕处忽然接触到微凉湿润, 轻勾慢挑间, 仿佛高山雪虫渗入肌肤, 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麻颤抖, 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你很不错,我很喜欢。”

    微热的呼吸拂过耳侧,激起层层战栗, 晏清瞳孔骤缩,猛地将人推开。

    “殿下自重!”

    “恒安!你做什么!”

    晏清抬眸,发现慕容稷竟已被自己推出了亭外, 此时正被齐王扶起,望来的眼眸水光莹莹,看上去极为受伤。

    晏清咽了咽喉咙,不觉伸出手:“殿下”

    “三皇叔,我还好,”慕容稷径直打断,撑着齐王的手臂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定是方才阿姐被拒绝,稷儿对晏哥哥说的话太重了。”

    齐王拧眉:“你阿姐被拒绝?”

    虽然不明白皇长孙的目的,但晏清知道,此事他必须解释清楚,否则以齐王重情的性子,必然会心生嫌隙,日后的事情会更加麻烦。

    他只能在慕容稷之前开口:“齐王殿下,恒安常在外游学,于上庸学院也是定期教学,如今尚不敢谈婚论嫁,郡主求娶之问,恒安只能拒绝。”

    齐王看向自落日余晖中缓步而来的俊美青年,不禁发出叹息。

    “恒安姿容绝世,才情横溢,不愧为京都闺秀心中第一人,琬琬有此心思不奇怪。但你也知,琬琬婚事身不由己,还需陛下定夺。”

    晏清垂眸:“郡主洒脱大气,是恒安配不上郡主。”

    “你确实配不上我阿姐!”

    齐王还没出声,便被慕容稷抢了过去。

    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的姿势一瘸一拐:“阿姐心里难过,我不过为阿姐说你两句,你便对我动手,哪里对得起外界对你的称赞?”

    齐王:“本王知道恒安不是那样的人。不过,稷儿与琬琬从小要好,他到底说了什么重话,竟让你动了手?”

    对上皇长孙挑衅的眼神,晏清嘴唇微抿,还是没有说出之前的事情。

    “抱歉,是恒安失礼了。”

    慕容稷轻哼:“一句失礼就想解决?”

    齐王笑着上前,拍了拍晏清肩膀,将宝弓放在对方手里,又揉了揉慕容稷的发顶。

    “本王知道你是为琬琬出气,但恒安也并非故意如此,给皇叔一个面子,稷儿想要什么武器,就去宝库随便挑。”

    “三皇叔都这么说了,稷儿也不是小气之人,但此事与三皇叔无关,就算要赔礼,也该是他来赔。”

    晏清沉了口气,道:“不知小殿下想要什么?”

    齐王警告:“此事恒安本也无错,莫要太过分了。”

    “怎么会呢!稷儿只是想让他请个客而已!”

    在对方应声之前,慕容稷接着道:“地方我来定,不知晏哥哥能否答应我这小小的请求?”

    闻言,齐王便知慕容稷心里装的什么坏水,他看向晏清,温和道。

    “恒安不想去也没关系,稷儿他”

    “没关系,”

    这时的晏清也被激起了怒意,整个人愈发平静沉稳,望着慕容稷的目光毫无波动。

    “恒安动手是真,自然要向临安王殿下赔礼道歉。”

    “好!”

    慕容稷露出笑容:“两日后香红阁,望晏哥哥莫要迟到。”

    见晏清面不改色的应下,齐王也只好停下劝解。

    很快,晏清便告辞离开。

    慕容稷被齐王教育了一顿后,便去了慕容琬房间。可这时慕容琬显然累了,连慕容灼都赶了出来。

    “怎么办?阿姐该不会真的要去和亲吧?”

    慕容灼不傻,他知道以如今战况,若北狄真的再次发出求和意愿,世家和谈之下,北狄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进行和亲,届时慕容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除非短时间内镇北军能大获全胜,亦或是有其他足以压过北狄的重事发生。

    慕容稷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悄声嘱托:“这几日你务必跟紧阿姐,若有要事,便命人去楚王府找紫云,她知道我在哪里。”

    慕容灼疑惑:“阿兄你要做什么?”

    “一件足以让京都震动的大事。”

    这些年来,慕容灼知道慕容稷藏着很多秘密,但阿兄不说,慕容灼也不会问,因为他相信慕容稷,相信阿兄不会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所以,每次都很听话的做慕容稷交代他的事情。

    这次也不例外。

    慕容灼重重点头,

    “阿兄放心,我一定跟紧阿姐。”——

    翌日,上午。

    慕容稷带了两个剑侍,刚要出府,便被楚王妃喊住了。

    “去哪?”

    慕容稷乖巧回道:“孔府,崔恒哥哥的教学邀请,我可不能拒绝。”

    楚王妃端坐正堂,轻啜一口热茶:“今日孔府小公子受邀去了定国公府的剑谈会,崔公子也不在,你确定去的是孔府?”

    “什么!剑谈会!”

    慕容稷上前两步,怒声询问:“我们可有接到定国公府的邀请?”

    楚王妃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过去:“你都将人家的剑弄碎了,还指望人家邀请你去赴宴?”

    慕容稷沉着脸,转身就走:“该死的玉青舟!我看他是忘了和我的约定了!”

    “等等!”

    楚王妃起身拉住红衣张扬的少年:“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自然是赴宴。”

    楚王妃头又疼了:“稷儿,那好歹是定国公府,哪怕再没落,也是曾经的开国三公之首,你若真惹急了他们,丹书铁券一出,你阿翁也保不住你。”

    慕容稷轻哼:“孩儿可是光明正大和玉青舟切磋的,也是他亲口答应的任我处置。阿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楚王妃望着眼前雌雄莫辨却难掩英气的精致面庞,伸手一寸一寸的抚摸着,眸中不觉溢出水光。

    “阿娘只希望你能少惹些事,日后也好”

    “阿娘!”慕容稷握住对方颤抖的手,一字一句道,“稷儿如今很好,不会有事的。”

    良久,

    楚王妃甩开慕容稷,坐回罗汉塌,边喝茶边挥手。

    “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碍本宫的眼了。”——

    定国公府,后花园。

    “赶紧回你的归苑去!别在这儿碍眼!”

    见玉青繁对这位自顾自采花的二小姐毫不客气,其他小姐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

    “早就听闻玉二小姐才情极高,当年还得了明月楼登楼令主,之后却因不屑用推荐信入上庸学院,而选择考学入院,怎么,这都五年了,还没考上?”

    “若非青繁谦虚,用了推荐信,人家还以为玉家都是如此自傲之辈呢!”

    “好在如今青繁学业有成,玉公子也已结业,不然定国公府的名声可都要被你弄坏了。”

    “不过,听说玉二小姐这些年别的没学成,倒是练了一手好字,不如借此机会给我们看看?”

    玉青落换了一棵树继续采摘海棠花,连头都没回:“我可以,就怕玉青繁不敢。”

    面对着其他小姐疑惑的目光,玉青繁咬牙怒吼:“给我滚回去!”

    与玉青繁一同凭借推荐信进入上庸学院,范若琳知道玉青繁这些年变化很大,却没想到对方一见玉青落还是如此易怒。

    她将人拉回,柔声安抚道:“再过一年你就结业了,与她生什么气。如今大家正好无事,不如看看你这位妹妹还能剩下什么本事。”

    “常言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玉二小姐恐怕便是如此。”

    “恰好若晴郡主今日也在,不如看看她这些年的努力能不能有郡主的十分之一。”

    面对着众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声,玉青繁脸色难看,却也无法再拒绝。

    她只能紧盯着玉青落:“大家给你机会,你可千万要把握住了,小心得不偿失。”

    玉青落没看任何人,提着花篮径直坐在石桌边,面无表情的伸手。

    “纸笔来。”

    旁边的小姐们忍不住笑出声,

    “玉二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气的很,就是不知这份傲气从何而来。”

    “怪不得五年都考不中呢,如此姿态,如此行径,岂不污了上庸的风气。”

    “郡主,不知是否有幸请您落笔?”

    被人推了推,易若晴终于回过神来,面对着众小姐期待的目光,她疑问道:“写什么?”

    其中一翡翠罗裙少女上前一步,指了指玉青落花篮中的秋海棠。

    “便以海棠花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易若晴这才注意到石桌边的少女,不禁凑上前:“你是玉青落?”

    玉青落抬眼,没说话。

    在其他闺秀的催促声中,易若晴还是拿起了笔。

    略微思忖过后,她提笔落下,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便完成了一首诗。

    “秋意浓厚,见景见情,还有萧瑟落寞之意。落笔一气呵成,笔触细腻,神韵天成。即是好诗!又是好字!”

    “不愧为上庸书院天级学子!郡主果然厉害!”

    “二小姐为何还未落笔?难道这都想不出来吗?”

    玉青落毫不在意,点头道:“我不想诗,只写字。”

    “你这人,莫非还要我们给你作诗不成?”

    “青繁,你这妹妹当真拿过登楼令主?怎会连一首诗都想不出来?”

    玉青繁冷哼两声,刚要开口,却被玉青落打断:“我写郡主的诗就好。”

    说着,夺过其他小姐传看的宣纸,便开始下笔。

    易若晴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对方手上,随着对方写出一个个字,易若晴的眼眸也逐渐睁大,直到最后,她忍不住惊讶出声。

    “太像了!你怎么临摹的如此相像!”

    众闺秀循声望去,同样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简直一模一样!”

    “二小姐虽才情骤落,但在临摹上竟有如此造诣!当真厉害!”

    “可惜,上庸学院不考这些。”

    随着众人不断的夸赞声,玉青繁的脸色逐渐扭曲,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碎了。

    第54章 不胜感激 你在算计本王?

    玉青落搁下紫豪笔的刹那, 易若晴已然将两张宣纸拿起来对光细照,越看越心惊。

    “你竟连我运笔时勾挑的习惯都仿的一模一样!”

    众小姐既赞叹又嫉妒,

    “这一手恐怕都能比得上画痴钱洛了吧!”

    “钱先生画的可是活物, 她这只是临摹字迹而已, 哪里比得上钱先生。”

    “说的也是,钱洛的画出神入化, 只凭心意作画,二小姐虽也不错,但远及不上。”

    翡翠罗裙少女注意到玉青繁的神色,不禁笑着出声。

    “就算二小姐在临摹下了功夫,却也考不上上庸学院,哪里有青繁厉害,听闻长公主正准备给定国公府下聘呢!”

    提到这, 玉青繁脸色更难看了, 她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转身离开。

    见众人面露疑惑, 范若琳无奈解释:“易公子曾在明月楼讽刺过青繁,她心里难过, 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五年前神塔宫宴之后, 当时的定国公世子调任太常寺任少卿。如今已是定国公, 也即将升任太常寺卿。

    沈念虽与沈良妃同宗, 但却只是旁支,更与一心钻研武器的魏其候攀不上关系。阿耶为太常丞,在定国公手下做事, 如今正直关键时期,阿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惹事,更不要惹玉青繁生气。

    如今却

    沈念本意只是想让玉青落出丑, 却没想到反而让对方大放光彩。而后想用长公主为玉青繁增添脸面,结果反倒让玉青繁更生气了。

    沈念只能慌忙跟上。

    其他小姐见状,也缓步跟了过去。

    唯有易若晴看向继续摘花的玉青落。

    “我记得你,你五年前拿到了登楼令,如今又有如此能力,你不可能考不上上庸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青落看了看篮子里的海棠花,伸手的动作缓慢而稳重,声音毫无起伏。

    “此事与郡主无关。”

    易若晴眉头紧锁:“你若有麻烦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玉青落拍了拍素朴简洁的衣衫上的落花,这才看向易若晴。

    “郡主自小千娇万宠无忧无虑,忽然想发善心可以理解,但您找错了人。”

    说着,玉青落径直离开。

    刚走没两步,却忽然听到了易若晴高昂激动的声音。

    “为何你们都如此说!我是从小娇生惯养没错,却从未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也有烦忧,我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不过是想力所能及的帮些忙而已,为何你们都不信我!”

    玉青落回身,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郡主的帮助,是因为你会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

    更大的麻烦?

    难道那人也是

    易若晴忽然抬头,却已经看不到玉青落的身影,她怅然若失的抿了抿唇,缓步离开——

    定国公世子的剑谈会于湖心亭开始,各家公子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宝剑展示。有几位公子欲考学上庸剑院,便在湖心亭外的长桥上舞剑,以求玉公子亲自指点。

    几番交谈之后,易若淳将宝剑递给玉青舟,面上歉意连连。

    “前些日子在香红阁,本公子本是要为青舟接风洗尘,却没想到会碰到那个小霸王,让你不得已折了自己的佩剑。这把宝剑是本公子特意在玲珑阁为你拍来的!虽比不上名剑长渊,但在你手里,绝对能与它一较高下!”

    方才试剑时,便属易若淳的剑最为轻巧锋利,再加上长公主欲与定国公府结亲,对方的意思玉青舟很清楚。

    他抬手接过,随意挥舞了两下,便将剑收起交给随侍:“香红阁的事情与易公子无关,但这柄剑确实不错,本世子便笑纳了,过两日请易公子到明月楼吃酒。”

    提到明月楼,易若淳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一旁的郑二公子忍不住大笑:“玉世子怕是不知,五年前明月楼登楼令活动,易公子将明月楼欲赠予胜者的东西丢了,表姐很是生气,便将易公子加入了黑名单,自那以后,易公子便再也进不去明月楼了。”

    玉青舟摆摆手:“无碍,那我们便去风云楼。”

    少顷,

    他走向在亭角处专心研究剑的孔奇。

    “听闻孔小公子下月便准备考学了,不知是想入剑院还是文院?”

    孔奇摇了摇头,没回答。

    易若淳悄声道:“这孔小公子从小就是这样,喜欢钻研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听说孔家也很头疼呢。”

    此事,郑二很有发言权,他蹲下身子将对方已经组装好的一把九节剑拿起,边研究边道。

    “孔世叔确实很头疼,所以才让崔恒劝他入上庸学院,前几日刚答应了好好考学,今日接到你的邀请便又偷偷跑了出来。”

    “这倒是本世子的不是了,不若过两日风云楼之请,孔公子和崔公子一起过来,若是孔公子对剑院有兴趣,本世子也好仔细为你讲解。”

    见孔奇还是没有反应,郑二躬身推了推对方:“玉世子和你说话呢!”

    孔奇连头都没抬起来:“不去,别烦我。”

    “你”

    易若淳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阵阵喧哗声。

    玉青舟几人跟着望去,便见一抹肆意张扬的红影从九曲桥阔步走来。

    很快,对方便到了湖心亭,叉着腰朝他们抬了抬头。

    “诸位好兴致啊!”

    玉青舟艰难扯开唇角:“临安王殿下怎么来了?”

    慕容稷瞥过瞬间沉寂下来的众人,径直走向玉青舟,顺手将不自觉往后缩的易若淳揪到前面来。

    “玉公子的剑谈会请了这么多人,怎么单单把本王给忘了?难不成你还在生气本王弄碎了你的佩剑?”

    “小表叔也真不够意思,怎么不顺路叫上本王一起来玩?”

    易若淳强颜欢笑:“昨日发生了那件事,我这不是不忍心打扰你吗,而且这种宴请你也不喜欢啊。”

    玉青舟倒是很镇定:“本世子以为殿下会在齐王府陪着郡主,所以未邀请您。”

    “本王之前确实在齐王府,但和亲之事非本王一人之力可以改变,且阿姐又需要休息,所以本王只好出来找乐子。今日不请自来,玉公子不会不欢迎吧。”

    “怎会,临安王殿下能来,是青舟的荣幸。”

    慕容稷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那就好,本王还以为你会为了逃避约定故意躲着本王呢!如今正好,本王也不指望你能为本王做什么,陪本王玩几日就行!”

    玉青舟:“只是如此?”

    慕容稷看向亭内研究机关的孔奇,无奈叹道:“近日灼弟需要陪着阿姐,本王又必须考学上庸学院,压力之余,必须找地方释放啊,玉公子应该可以理解吧。”

    “自然理解。”

    这时,慕容稷已经走到亭内,她刚打算蹲下玩玩孔奇研究的机关剑,却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女子的数道惊呼声。

    湖心亭的公子们循声望去,正好看见湖面上有个白色人影在急促的扑腾。

    “有人落水了!”

    玉青舟眉头紧皱,连忙带人赶过去。刚到地方,却被玉青繁重重的捏住了胳膊。

    “阿兄!青落不小心掉下去了!你快让人去救她啊!”

    玉青舟暗自瞪了玉青繁一眼,便吩咐随侍救人。

    跟着随侍一起下去的,还有一个油头粉面的锦衣公子,边往玉青落身边游,边大声喊道:“表妹!我来救你了!”

    玉青繁在九曲桥上焦急跺脚:“孙表哥!你怎么也下去了!快救人呐!”

    一旁各家小姐们本来还在为玉青落担心,但见玉世子等人过来后,便开始整理着装,一双双眼睛落在了玉青繁那边的公子们身上。

    紧跟在玉青繁身后的沈念则直勾勾的注视着湖面忽起忽落的白影,脸色有些苍白。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若晴郡主离开后,他们便准备去湖心亭赏并蒂莲,却没想到还能碰到玉青落采摘莲花,对方拒绝与她们一起赏莲后,大家便继续往前走了。

    刚走两步,范若琳便听到了落水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玉青落意外掉入了湖中。因玉世子喜静,湖心亭四周侍者并不多,所以她们只能大声呼救。

    之后见到玉青繁怪异的行为,以及后面孙公子的出现,范若琳便知对方是什么心思。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从众公子里面竟挤出了一个熟悉的红影。

    “临安王殿下?”

    随着她的这道惊呼,各家小姐们也看到了京都最有名的风流纨绔,皇长孙慕容稷。

    可还没等她们反应,便见那俊美少年直接脱下外袍,毅然跳入了湖中。

    “殿下!”众人惊呼。

    玉青舟脸色骤变,连忙跟着跳了下去。

    玉青繁伸手抓了个空:“阿兄!”

    易若淳倒是也想跟着下去,但他水性不太好,所以只能在上面等着。

    其他人同样只能焦急的望向湖面。

    慕容稷下去的时候,那位孙公子已经快接近玉青落了,然而就在对方快要碰到玉青落的时候,那抹白影骤然沉入了水中。

    慕容稷眼睛一眨,跟着沉了下去,随后,很快便找到了在水中依旧清醒无比的玉青落。

    在玉青舟赶来之前,慕容稷连忙带着玉青落上了岸。

    接过自己的衣袍给浑身发颤的玉青落披上,紧接着,慕容稷径直扒下了孔奇的干净衣袍,顺手捏了捏对方圆润的脸蛋。

    “去找其他衣服穿。”

    孔奇鼓着脸不太高兴,但还是没说什么。

    玉青舟这时也披上了干净的衣袍,对着慕容稷恭敬躬身。

    “多谢殿下救了青落,青舟不胜感激!”

    听着玉青落的咳嗽声,慕容稷裹着衣袍,冷哼道:“好好一个人怎么能落了水!你们定国公府真该好好管管了!”

    玉青繁忍不住出声:“玉青落经常在此处采摘莲花,定是不小心落水的。”

    闻言,慕容稷嗤笑道:“你也说了,她经常在此采摘莲花,又怎会不小心落水?玉大小姐此话,倒是让本王怀疑你到底是怎么通过上庸学院每月考核的。”

    “我”

    “玉小姐还是闭嘴吧,别又给自己招惹麻烦!”

    再次被易若淳讽刺,玉青繁气的脸都青了:“易若淳!你”

    “青繁,回去。”

    玉青繁不可置信:“阿兄!”

    “回去!”

    玉青繁只好跟着随侍离开。

    在玉青舟的致歉下,其他小姐也离开了定国公府。

    慕容稷和玉青落则跟着玉青舟到后苑换衣服。

    房间内,

    玉青落刚脱下湿漉漉的外衣,颈间便架上了冰寒刺骨的薄刃,耳侧传来对方刻意压低的轻笑声。

    “你在算计本王?”

    第55章 可有把握 殿下穿的谁的衣衫?

    身后气息冷沉, 玉青落僵在原地,垂落的眼睫轻颤。

    “青落不敢,只是想与殿下合作而已。”

    “接着说。”

    被薄刃逼近的寒气激起层层战栗, 玉青落咽了咽喉咙。

    “青落才学虽算不上顶尖, 但应付上庸学院那些先生足够了,且多年临摹字迹, 不敢说一模一样,绝对可以以假乱真。青落只希望殿下可以帮我正常参加考学,我想与殿下一同进入上庸学院。”

    平静的嗓音在身侧缓缓响起:“想要为你得罪定国公府,这些条件远远不够。”

    玉青落眼眸镇定:“若是再加上替殿下保守秘密呢?”

    轻笑声传来,耳垂被温热的手指捏了捏,让她瞬间挺直了脊背。

    “秘密?”

    玉青落忍不住瞥向一侧,却只能看到隐约的绯色, 脖颈处的薄刃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但她知道, 若自己说不到对方心上, 今日定然出不了这间屋子。

    “殿下需要一个足够信任的王妃,为你应对各家的麻烦和外面所有声音。只要殿下助我离开玉家, 我可以为你做所有的事情。”

    脖颈被对方泛凉的手指轻握, 玉青落嘴唇微颤, 接着道:“离开玉家, 青落就只是殿下的人,殿下可以随时处置我。当然,我活着的作用更大, 不然殿下也不会选择下水救我。”

    “看来,本王的每一步都在你的预料之内。”

    玉青落脸色红涨,艰难开口道:“殿下也需要青落”

    “太过聪明不是好事。”

    “我有能力帮”

    笑声贴着耳侧传来, 让玉青落脑中震荡不安:“你现在连自己帮不了,还妄想帮本王?谁给你的自信,认为本王不会直接杀了你?”

    玉青落憋的脸色通红,垂落的指尖泛白,却依旧坚持道:“相信殿下判断”

    良久,

    就在玉青落支撑不住身体发颤的时候,对方终于松开了自己。

    她扶着床柱,边捂着嘴压抑着闷咳声,边看向自身侧走来的临安王。

    慕容稷双手环胸,面上笑意盈盈,仿佛刚才的杀意从未出现过。

    “你确实很聪明,怪不得定国公将你栓的这么紧。”

    玉青落呼吸急促:“殿下咳咳殿下终于肯信我了。”

    慕容稷:“本王只是怕你被定国公府压的太狠,失了从前的傲骨,如今看来,你果然还是五年前那个夺了登楼令的玉青落。”

    这时的玉青落也终于缓和过来,她揉了揉脖颈,望过去的眼眸平静自若。

    “我本以为示弱可以让玉怀重放下戒心,总有一天可以拿回属于我父母的遗物。却未曾想,他竟早已将那些东西给了玉青舟,我不过是他们用锁链栓住的一条狗罢了。倘若我对他们没了用处,或者有了反抗的想法,便会弃之如敝,就像今天一样。”

    慕容稷挑起对方湿润的青丝:“按你的能力,就算嫁去孙家,也能活的风生水起,孙家压不住你。”

    “可我不想冠上孙家的夫姓,他们太让我作呕。”

    慕容稷忍不住笑:“皇孙妃的身份可不轻松。”

    闻言,玉青落目光大亮,她径直抓住少年双手,郑重道:“青落一定会做到最好!请殿下放心!”

    “本王用不着最好,只要信任和听话。”

    玉青落束起三根手指,刚要开口,便被对方捂住了嘴巴。

    慕容稷摇头:“信任不在嘴里,而在心里。”

    “今日之事,为保住你名节,玉青舟应会让本王下聘定亲,但却不会这么快放你离开。”

    玉青落点头:“玉青繁明年才结业,他们至少还会拖一年,所以青落希望能与您一起考学上庸,这样才能离开定国公府。”

    “此事简单,麻烦的是,琬琬阿姐不希望我与你走的太近,她或许会对你不太客气。”

    “殿下会怕我天煞孤星的名号吗?”

    慕容稷嗤笑:“本王自是不信,不过,他人的看法你无法阻止,且我阿姐本身就对那些道士的话深信不疑,想要让她扭转想法很难。”

    玉青落却松了口气:“只要殿下不怕就好,其他人我不会在意,至于郡主那边,时间会证明一切。”

    很快,外面传来玉青舟试探的催促声。

    慕容稷迅速回到房间,换好衣服,而后不耐烦的走出房间,身后跟着抱着湿衣的剑侍。

    “催什么催!还怕本王赖在你这儿不成!”

    玉青舟姿态恭敬,眼眸微垂:“抱歉殿下,青舟是怕您穿不惯旧衣,看是否需要让下人去最近的衣肆买些您常穿的锦衣?”

    “本王穿的是明月楼专制的天青云纹绛红锦袍,其他衣衫都穿不惯。”

    “那青舟便让”

    “不必了,”慕容稷嫌弃的扯了扯身上的月牙白锦袍,冷哼道,“本王还有其他事,没空在你这儿浪费时间。”

    “那之前的事情”

    玉青舟欲试探对方是否想对玉青落负责,却在抬起头的瞬间,怔在了原地。

    少年以往穿着张扬耀眼的绯色,再加上对方难以言表的恶劣性格,让人很容易忽略那张原本精致到雌雄莫辨的如画容色。如今少年换上柔和干净的月白色衣衫,青丝微湿,唇红齿白,整个人都软和了许多,就连那瞪过来的怒目,都诡异的有些可爱。

    “那是你们定国公府的事情,和本王有何干系!”

    慕容稷本打算按临安王嚣张跋扈的性子故意推脱两下,在玉青舟再三的做小伏低中不得已答应向定国公府提亲。

    却没想到

    “好。”

    她惊异抬眸,只见对方视线偏移,再次开口的嗓音沙哑低沉。

    “若是殿下不喜,此事青舟会和父亲说明。”

    慕容稷不放弃的再次询问:“你确定能行?本殿下可不是那种不想负责的人!”

    “殿下好心救了青落,定国公府感激不尽,殿下可以放心,此事绝不会影响到您。”

    在玉青舟的再三保证下,慕容稷只能放弃负责的想法。最后离开之前,她不禁看了眼玉青落所在的房屋。

    冒着遭受流言蜚语的危险,也不想让玉青落离开定国公府的势力范围,看来玉青落对他们的利用价值依旧很高。

    目前只能先让玉青落去上庸学院了。

    临安王离开后,玉青落才从房间出来,她刚准备回归苑,却被玉青舟叫住。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在府内听到多余的流言。”

    玉青落没有回头:“你管好玉青繁比什么都有用。”

    话落,径直离开。

    玉青舟脸色一沉,随后回到湖心亭。

    这时临安王和孔公子都已离开,浅谈了几句后,玉青舟便送众公子离开了定国公府。

    离开前,易若淳熟稔的拍了拍玉青舟肩膀。

    “过两日风云楼见!”

    玉青舟浅笑颔首。

    待转身进府时,他面上已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回到房间,玉青舟从侍者手中接过易若淳送来的宝剑,稍微看了两眼,便冷哼着将剑扔在了地上。

    侍者垂眸,不敢多语,也不敢有动作。

    这时,侍女端来盥盆,刚要退下,却忽然听到了玉青舟的吩咐声。

    “把剑拿起来。”

    侍女不解抬眸,却又听到对方厌烦道:“低头。”

    侍女只好垂头,拿起地上的剑,恭敬的走到玉青舟面上。还未开口,便听到对方接下来诡异的吩咐。

    “拔剑,架在本世子脖子上。”

    闻言,侍女慌忙跪地求饶:“求世子饶命!奴婢错了!”

    “你怎么会错呢,起来,乖乖按本世子吩咐的做,你就能出去,听明白了吗?”

    贴着头皮的温柔声让侍女止不住战栗,却只能听话站起身来。她咬牙拔出剑,在对方强硬的目光下,颤着手架在对方脖颈上。

    良久,就在侍女双腿止不住发软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还是不一样啊”

    不等侍女思考世子话中的意思,她便被忽然甩到了桌上,紧接着,衣衫被猛地扯下,脸颊被扭到左边,重重抵在坚硬的桌面。

    侍女惊慌道:“世子!奴婢啊唔唔”

    房间内,其他侍者早已识趣离开。

    玉青舟按着手下挣扎的女人,紧盯着对方半边侧颜,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少年穿着自己衣衫的漂亮模样,目光逐渐诡异起来,手下也愈发用力。

    伴随着激烈的响动声和女人沉闷的呜咽声,男人舔了舔唇角,嗓音沉哑阴戾。

    “小殿下”——

    春济堂,后院画斋。

    “殿下?”

    慕容稷轻哼,推开迎上来的钱洛,坐在书案后,将对方画了一半儿的宣纸收起来,铺上新的宣纸,随后朝门口的孔奇勾手。

    “本王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机关术!你那些东西不过就是小玩意儿罢了!”

    孔奇木着脸走进,路过钱洛时忽然停下。

    他扫了眼对方的身高,随后将身上不合身的青衫褪下:“麻烦给我一套你的新衣衫。”

    钱洛没有回应,直接看向书案后身着白衣的慕容稷:“殿下,你的衣衫?”

    慕容稷挥挥手,毫不在意:“没事,今日不小心救了个人而已。你去给孔奇拿身衣服来,本王要给他看个好东西。”

    孔奇看向钱洛离开的背影:“要新的!”

    钱洛没有回应,很快离开画斋。

    良久,

    在孔奇换上新衣衫的时候,慕容稷也大致画完了,她满意的吹了吹笔墨,朝两人招手。

    “快来!这就是本王给你说的东西!用火药填充之后,扣动扳机,便可瞬间杀死百步外的敌人。”

    “火药?”

    慕容稷想了想,道:“就是用硝石、硫磺、木炭等按比例制成的东西。”

    孔奇疑惑走进:“那不是烟花?那东西应该伤不了人吧。”

    “烟花确实不能,但火药可以,有时间本王会让你见识见识它的威力。但现在,火铳需要先被做出来。”

    孔奇望着对方画出的一团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容稷靠着椅背,神态自若,正准备接受对方惊叹之下的夸赞,却忽然听到了几个恶毒的字眼。

    “这是画完了?”

    慕容稷瞪了对方一眼,拿起宣纸,认真讲解:“这是手托,扳机,这是枪身,这是装火药的地方。本王的画这么清楚,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孔奇再次拿着宣纸认真扫视了一遍,最后还是摇头:“这连个基本形状都没有,我真的看不出来。”

    慕容稷大怒:“孔奇!你该不会是做不出来就故意诋毁本王的画吧!”

    “苍天作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被对方义正言辞的神态气到,慕容稷刚想动手,便听到了钱洛的声音。

    “是不是这样?”

    看向钱洛手里的画,慕容稷点头:“没错,虽然比本王的精简了很多,但是一个意思。”

    孔奇两相比对了下,不觉再次看向慕容稷认真道:“你以后还是别画了,容易误导人。”

    “孔奇!”慕容稷拍案而起,怒道,“钱洛能看出本王的画,便说明本王的画没有问题!你看不出是你的眼神不好!”

    孔奇刚要反驳,却被钱洛碰了下手臂,然后便被对方抢了话声:“殿下画的很好,是他们看不懂。”

    慕容稷这才被安抚下来,她搭上钱洛的肩膀,看向认真研究的孔奇。

    “怎么样?可有把握?”

    “东西倒是不难做出,但要是想发射你口中的火药,必须要找到合适的材料,多进行几次试验才能做出来。可惜,阿耶现在已经不准我碰这些东西了。”

    慕容稷点头:“你有把握便好,其他事情,到了上庸学院自会迎刃而解。”

    孔奇眼睛一亮,却忽然又暗了下去。

    “去上庸虽能躲开家里,但在那些先生的监视下,我还是无法动手。”

    慕容稷笑:“天高皇帝远,届时只要你想,本王自有办法。”

    见孔奇极为期待的模样,一旁的钱洛忍不住看向慕容稷。

    “我也要去!”——

    将钱洛安抚好之后,夜色已至。

    慕容稷刚将孔奇送到孔府,便见里面走出一个熟人。

    “崔恒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只见青年淡淡的扫了眼他们,神情如往日一般温雅清和,语气却平静的让人发毛。

    “看来去参加宴请比考学上庸对二位更重要,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二位日后请自便。”

    难道崔恒竟在孔府等了一日?

    慕容稷和孔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完蛋的意味。

    两人连忙上前,

    “世荣阿兄,我错了,我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一定努力考学上庸,再也不出去玩了。”

    慕容稷刚准备道歉,却忽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沉冷的嗓音在耳侧响起。

    “殿下穿的谁的衣衫?”

    第56章 金玉其外 晏公子可还是童子身?

    慕容稷眨了眨眼, 抬手触向青年紧蹙的眉头,却在中途被拦了下来。

    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时泛着寒意,手腕上的力道也愈发重了。

    她抽了几次都没将手腕抽出, 一抬头, 便对上了青年承载着万千星海的深邃沉目。

    “是玉青舟的。”

    崔恒笃定的语气,让慕容稷和孔奇惊讶万分。

    “世荣阿兄好厉害!竟一眼就看出来了!”

    任由对方抓着, 慕容稷垂头扫了眼自己,又看了下孔奇,忍不住好奇:“这衣衫有什么问题吗?崔恒哥哥为何如此反应?”

    崔恒眉目微敛,不觉伸出手触向少年衣衫。在对方疑惑目光下,他眼眸微垂,动作却未停,直到将那外袍褪下, 扔在地上。

    “玉青舟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行事阴戾狠毒, 过分浪荡, 你们不要再与他来往了。”

    根本来不及拒绝,只是说话的功夫, 慕容稷就被迫披上了崔恒的锦袍。她抓了抓身上宽大的衣衫, 忍不住笑出声, 目光认真的望向青年。

    “崔恒哥哥这话, 莫不是在指我?”

    见崔恒动作,孔奇连忙命侍者去拿披风。听到两人话后,他忍不住跟着点头。

    “若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京都无人比得上临安王,世荣阿兄定是在说你。”

    慕容稷故作伤心道:“崔恒哥哥如此厌恶风流纨绔之辈,那稷儿日后岂不是都要躲着崔恒哥哥走了?”

    崔恒:“殿下赤子之心自是与他不同。玉青舟此人于金陵时便常出入秦楼楚馆, 但却无相好之人,殿下可知为何?”

    慕容稷歪头:“脾气不好?”

    崔恒:“因为与他接触过的那些人都需要时间养伤,他并非喜欢吃酒玩乐,而且享受凌虐活人。”

    孔奇眉头紧皱:“阿兄说的是玉青舟?可我今日看他还算随和正常,若真是你说的那样,上庸为何还会留着他?”

    “那是因为他在课业上非常认真,在剑院先生心中是个好学子,且与金陵六公子欧阳瑞交好,私生活上的事情未闹大的话,上庸的先生们并不会多管。”

    “竟有这样的事情!那我日后定会离他远些!”

    对上两双认真的目光,慕容稷也只好重重点头。

    “就他那种人!本王才不屑与他交往!”——

    翌日,傍晚。

    结束孔府的课业后,慕容稷本想偷偷去香红阁赴约,却未曾想,崔恒竟跟着自己出来了。

    “我送殿下回府。”

    慕容稷看了眼天色,连忙摇手:“我要去齐王府看阿姐,就不劳烦崔恒哥哥了!”

    说着就要骑马离开,却再次被对方喊住。

    “殿下,如今北狄之事朝堂暂未商讨出结果,郡主可以先考学上庸,这样就算和亲已定,北狄也必须等郡主结业再行迎亲。”

    慕容稷点头:“我会劝阿姐的,只是阿姐近日心情不好,可能无法专心课业。”

    “无碍,我正要整理出一份上庸历年考书,届时让郡主多做几遍即可。去文庆馆正好也路过齐王府,我送殿下过去。”

    慕容稷上马的动作微顿,脑袋急速转动的同时,只能被崔恒拉着往崔府马车走去。

    然而,就在她缓慢的即将登上马车时,自街角徐徐转来一辆绣竹云纹的雅致马车。

    慕容稷眼睛一亮,挣开崔恒的手跳下去。

    “阿姐常听晏清的话,此事找他更有效!崔恒哥哥直接去文庆馆即可,本王先走一步!”

    说着,在丞相府侍者惊异的目光下,慕容稷强行上了对方的马车。

    马车内,晏清端坐正中,抬起的目光明显不愉。这时,马车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慕容稷连忙放下车帘,扑过去捂住晏清微张的嘴唇,同时高声道。

    “晏兄要去明月楼啊!本王正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马车外脚步声微顿,紧接着,传来崔恒清润悦耳的询问声。

    “晏公子若是觉得不便,我们就不麻烦了。”

    此时,慕容稷正跨坐压在青年身上,一手按着对方胸膛,一手捂着对方嘴唇,面颊相距不过一尺,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手下心脏震颤逐渐加快,包裹在青衫下的身体僵硬紧绷。

    听到崔恒的声音后,慕容稷扯开一抹肆意的笑容,在青年惊疑的目光下,缓缓靠近对方唇角。

    在陡然急促的呼吸声中,她忽然转到对方耳侧,轻声威胁:“给本王好好说!否则”

    而后,在崔恒的再次询问下,慕容稷终于挪开了紧按着对方的双手,整个人却依旧紧贴着对方身体。

    晏清被压的脸色通红,按着车厢坐板的两只手青白紧绷,被松开后,他立马扭向车窗方向,沉了几口气,方才缓缓开口,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晏某无事,自会应殿下之请。”

    几瞬后,外面才传来崔恒的温声:“那便劳烦晏公子了。”

    “殿下,明日可莫要再迟到了。”

    慕容稷几番保证之后,崔恒才上车离开。

    很快,丞相府的马车也徐徐驶离。

    马车内,

    慕容稷终于松了口气,她撑着晏清肩膀从对方身上挪开,身子歪斜靠在车厢,双腿伸直,故意搭在青年身侧,将对方困在角落,兴致盎然的望向对方红的滴血的耳垂。

    “晏哥哥很热吗?”

    晏清正襟危坐,深吸了口气,道:“日后还请殿下自重,莫要再如此玩笑了。”

    “晏哥哥生气了吗?”

    “晏某非您玩乐之人,殿下方才行为,十分不妥。”

    慕容稷摇着腿蹭了蹭对方衣袍,笑容满面道:“本王只是不想被崔恒发现我们要去的地方,情急之下才堵了你的嘴。若晏哥哥生气的话,今晚本王请客,咱们换个更清净的地方如何?”

    晏清将身边不安分的两只腿放下去,眼眸微垂:“晏某那日确实失礼,且既已答应殿下,便不会食言,今晚之后,自是两清。”

    慕容稷笑:“本王还以为晏哥哥对香红阁那种地方会避之不及呢。”

    “心若止水,无处非宁。”

    闻言,慕容稷忍不住大笑出声,整个人再次凑近对方。她注视着晏清下意识远离的动作,缓缓靠在对方原本坐的位置。

    “若真如此,晏哥哥又何必在意本王?”

    “殿下与他人不同。”

    “哦?”

    对上那双意味深长的试探眼眸,晏清不觉又想起了梦中的封妃圣旨。

    这些年游学各州,使得他对世家的了解更深了些,也让他对那道莫名其妙的圣旨多了不一样的想法。

    梦中齐王死后,两位皇帝先后出事,最后世家才不得已扶持了皇长孙慕容稷。按世家之意,他们绝无可能让自己进宫,圣旨只能是慕容稷自己的意思。

    因梦中他与慕容稷交集不多,假若对方并非对他有情,封妃便只是想要寻求帮助。可如此强硬做法,会得罪清流一派。但同时,也会让世家放松警惕。

    如此一来,皇长孙此人,倘若不是有足够的筹码与自信,便真的只是一个只知玩乐的风流纨绔。

    而这些年仅有的几次见面,他也未发现异常。一切都过于巧合,过于理所应当,便是最大的不正常。

    晏清认真的望向绯衣少年:“殿下千金之躯,晏某自当敬重。”

    若无法改变大势,他必须主动辅佐。

    慕容稷眨了眨眼,忽然倾身拉住对方的手:“敬什么重啊!本王就是喜欢你如此模样!日后晏哥哥应该也会留在京都吧?”

    晏清脸色僵硬,用力拉开对方的手,再度退到另一侧。

    “晏某过几日便会继续游学。”

    “这样啊”——

    香红阁,

    见晏清出现,香红阁内陡然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可置信的盯着神情自若的青年,以及他身边依旧张扬的临安王殿下。

    慕容稷左右挥手,笑意盈盈。

    红裳婀娜多姿的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小殿下!您怎么连晏公子都请来了!小店哪有这个荣幸招待大晋第一公子啊!”

    慕容稷大笑着将红裳伸过去的手拦住,用力拍了拍对方手背。

    “晏兄可是慕名而来!红裳姐姐可要将店里才貌双绝的四位姑娘都叫过来!对了!将绿荷和鸾情也叫来!”

    在对方开口之前,慕容稷大气挥手:“今日本王定要让晏兄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若有人敢拦着,尽管提本王名字!”

    见状,红裳也只能同意。

    目送二人上楼之后,红裳招手示意小厮过来。她轻声吩咐:“快去通知六殿下,晏公子来了。”

    小厮连忙应声离开。

    红阁内,

    很快,四位各有特色的姑娘款款走了进来,伴随着琴瑟之声,美人们随之起舞,房间内充斥着靡靡之音。

    待玉青舟和易若淳带着鸾情一起进来的时候,慕容稷正教绿荷握剑起舞,食案后则坐着一位遗世独立的俊美青年。

    易若淳忍不住震惊,大步走进:“她们都说丞相府的晏公子来了!本公子还以为大家喝醉了,没想到还真是晏公子啊!”

    “听说晏公子从未流连烟花之地,今日怎会有兴趣来这儿?而且你来都来了,怎么还能拒绝美人儿呢!”

    将一直望着晏清的舞姬搂在怀里,易若淳边上下其手,边注视着青年,意味深长道。

    “晏公子可还是童子身?”

    晏清饮酒的动作一顿,眉眼微沉。

    另一边,

    玉青舟走进慕容稷,刚要说话,便看到对方用来教绿荷的竟是那把名剑长渊。

    他忍不住怒目而视,劈手抢过女子手中的剑。

    “名剑有灵,殿下怎能如此轻待它!”

    见状,慕容稷松开绿荷,坐回在软塌上,顺势倒在旁边的美人儿怀里,无所谓的摆摆手。

    “名剑再厉害也就是个东西,绿荷姐姐喜欢,本王就算送她又怎么了!玉公子别太认真嘛,过来坐啊!”

    玉青舟握紧剑柄,脸色阴沉。

    “既如此,殿下还不如将此剑赠予我!省的被这女人玷污了!”

    第57章 不祥之兆 本王杀了你!

    被男人阴沉狠戾的目光盯视着, 绿荷眉眼低垂,小步惊慌挪到了临安王身后。

    闻言,慕容稷大笑两声, 抓起身边美人儿的青葱玉手, 朝对方点了点。

    “你,想要本王的长渊?”

    见临安王没有丝毫不悦, 玉青舟摩挲着剑柄上繁复的纹路,忽然走进,拱手倾身,目光直勾勾的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倘若殿下肯将此剑赠予青舟,青舟必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慕容稷瞥了眼对方后面正交谈‘热烈’的另外两人,握着美人儿的纤手伸出,朝对方轻勾。

    玉青舟上前两步, 跪坐在食案前, 将名剑置于食案, 视线掠过少年微开的衣襟, 落在那抹细腻雪色之上。

    “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割爱。”

    慕容稷用美人儿的手握住剑柄,轻轻划过对方整洁锦衣, 最后用剑尖勾起对面人的下巴, 语气含笑而好奇。

    “你如今已经是本王的犬马了, 本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玉青舟姿态端正, 神情自若:“先前约定只是短时,且青舟两日后便会进入金吾卫就任郎将,届时怕再无时间与殿下玩乐。”

    “金吾卫?宫内还是宫外?”

    玉青舟:“宫内。”

    与天子近卫神羽卫不同, 金吾卫除了负责宫内巡查警戒,还负责京都昼夜巡警,但只处理京都贵胄事宜, 其成员也多为宗室贵族子弟。

    身为定国公世子,玉青舟进金吾卫不难,难得是在宫内任职。

    六年前因淑妃一事,金吾卫首领被撤职重罚,后于诏狱自尽。原任中郎将的三公主驸马孟津,谦卑恭谨,又懂得审时度势,很快便登上了首领之位。

    为整顿金吾卫,孟津将金吾卫分为各级,以宫内宫外为界限,凡表现良好者方可进入宫内当值。至此,再无大事发生。在分级制度管理下,宫内外的金吾卫鲜少调整,也正因如此,内外隔阂逐渐加深,宫外金吾卫大多怨气重重,常玩忽职守。

    对众贵胄来说,如今只有宫内的金吾卫,才当的上真正的金吾卫。

    玉青舟本以为他说出这话后,临安王会主动接近,同意他之前的提议,可没想到

    “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就宫内那些蠢货,连本王剑侍都敌不过,看来你这上庸剑院学子的实力也不太行啊!”

    玉青舟脸色微沉,抬手捏住少年欲抽回的剑身,只是稍微用力,便将软塌上的两人拉倒在食案。

    酒杯玉碟碎裂声中,慕容稷挥开身侧美人儿,拍案怒起,指着几步外将剑抢走的玉青舟,怒喝道。

    “放肆!来人将这个混账给本王拿下!”

    话落,门边站立的两位剑侍瞬间冲出。见状,演奏的舞姬和歌姬们连忙退到安全的地方,门外的侍者也慌忙下楼去叫人。

    易若淳吓得酒醒了大半,踉跄走过去刚要开口缓和,却听到了玉青舟的沉声。

    “青舟实力如何,殿下很快便会知晓。但不知此次切磋,殿下是否敢用长渊来做赌注?”

    见对方只是躲避剑侍的攻击,慕容稷怒极而笑:“本王有什么不敢的!但你不能用本王的剑!”

    “那是自然。”

    双方忽然有了约定,易若淳也松了口气,但房中两个剑侍的攻击还是波及到了旁边,他边小心后退,边焦急大喊。

    “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来不及退出去的香红阁姑娘们同样惊惶。

    “没那么麻烦,很快就结束了!”

    说着,慕容稷朝被围困的玉青舟冷哼道:“混账!还不将本王的剑还回来!”

    玉青舟游刃有余的躲避着剑侍的攻击,闻言,唇角高扬,同时,手腕轻甩。

    “那殿下可要接好了。”

    话落,长渊如同离弦之箭般朝正中的临安王急速刺去,剑身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嗡鸣。

    旁边的舞姬美人儿们发出惊慌尖叫声,好几个都晕了过去。

    刚巧赶来的红裳等人在门外目瞪口呆,却根本来不及动作。

    易若淳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慕容稷注视着朝自己刺来的长渊,面上毫无血色,心底却沉静的可怕。

    玉青舟,

    你可真是好样的。

    在众人惊呼声中,临安王正对长渊锋利的剑尖,浑身僵硬,一动未动,似是被忽如其来的攻击吓懵了一般。

    只有慕容稷自己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让自己牢牢站在原地。

    率先冲击而来的剑气凌厉,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至两侧,衣袍随之而动,带着寒气的剑锋逼近,仿佛下一瞬,便会刺穿她的胸膛。

    “殿下!!!”

    “殿下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长渊骤然停在慕容稷胸前,因急速迫停,剑身猛烈震颤,但她却再感受不到任何凌厉的气息。

    剑身被一团无形的气流控制在身前,很快便恢复平静,转而落入一旁修长漂亮的大手中。

    那手的主人侧对着慕容稷,青衣风华,抬眼间只能看到对方如雕刻般的俊美侧颜,微压的唇角,以及寒意凛冽的半目。

    “玉青舟,你逾矩了。”

    见临安王没事,其余人等皆松了口气。

    红裳大步走进,脸色阴沉:“玉公子!您所为太过放肆!”

    易若淳脱力般倒在地上,有气无力道:“玉青舟!你疯了吗!”

    因方才惊险一幕,玉青舟已趁机打败了惊惧中的两个剑侍。此时,在剑侍怒目之下,他将两把剑随意扔在地上,缓步走进。

    “殿下不是想要尽快结束吗,青舟只是在按殿下的吩咐做事而已。再说了,有大晋第一公子在场,殿下又怎么会出事呢。您说呢,晏公子?”

    晏清面容微沉。

    慕容稷紧盯着对方,没有说话。

    玉青舟脚步未停,视线落在少年惨白的小脸上:“殿下可是怕了?那先前的约定”

    “混蛋!”

    慕容稷径直夺过晏清手里的长渊,迎上玉青舟,气势汹汹,挥剑凌乱。

    “你他娘的竟敢对本王动手!本王杀了你!本王要诛你九族!”

    名剑的威力不同普通长剑,再加上慕容稷并非不通武学,内息随意挥发间,众人都遭了殃,剑气磅礴挥洒,整个房间顿时凌乱不堪,响声震动。

    红裳等人倒的七零八乱,惶急伸手大喊。

    “殿下息怒!”

    “殿下别冲动!”

    “殿下!!!”

    易若淳抱头鼠窜,躲在几个美人儿身后,连话都不敢多说。

    玉青舟的衣衫瞬间被剑气划破,只能踉跄躲避:“殿下等等!青舟并未想伤您,殿下难道忘了赌”

    “混账玩意儿!本王可没答应你那劳什子的赌约!想要本王的剑,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玉青舟脸色一黑,边躲着对方凌厉而混乱的剑气,边望向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晏清。

    “晏公子还不打算出手吗!”

    晏清望着在房内四处毁坏的两人,淡淡道:“玉公子先前所为确实不妥,殿下一时气怒理所应当,玉公子或许应该停下来道个歉。”

    “停下?晏公子是想青舟死在这里吗!”

    若他真的敢停下来,玉青舟确定,临安王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噼里啪啦的混乱声中,红裳本还试图劝解,却在听到忽然上来的小厮的密语后脸色大变,直接离开了房间。

    其余舞姬歌姬跑的跑,散的散,就连绿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

    几下之后,玉青舟终于找到空隙制住了发怒中的临安王,他一手捂着肩侧伤口,一手握紧对方手腕,压下胡乱挥舞着的长渊,嗓音沉郁。

    “殿下撒够气了吧。”

    慕容稷抽了两下没抽动,另一只手直接扬向对方脸颊,却在中途被人从后侧握住手臂,同时,玉青舟也被震退好几步,唇角溢出血色。

    被人忽然拦住,慕容稷使劲挣扎。

    “松开本王!本王要杀了他!”

    腰间力道更紧,像是怕她真的冲过去杀人一般,头顶也传来青年温和的劝慰声。

    “殿下息怒,玉公子如今已经得到教训,且殿下并未受伤,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角落里的易若淳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晏公子说的对!气大伤身啊!”

    “伤个屁的身!本王看他就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等过两日进宫,本王定要让阿翁杀了你!”

    玉青舟脸色阴沉,却并不惊惶。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了外面愈来愈喧闹的声音。

    很快,便有侍者冲了进来,惊慌道。

    “香红阁后院失火了!几位贵客快请离开!”

    “失火了!”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

    侍者也说不清楚,慕容稷几人只能先行离开。

    到了一楼大堂,浓烟滚滚,人影憧憧,很多人都在往外跑,惊呼慌乱声此起彼伏,混乱不堪。

    慕容稷随手抓住其中一人,询问道:“红裳她们呢?”

    被抓的人刚要骂出声,却见是临安王,只好赶紧回答。

    “她们都去后院救火了!听说好像六殿下也在!”

    一旁有人接着道:“又是地动又是起火!此乃不祥之兆啊!殿下快快离开这里!”

    慕容稷点了点头,而后与众人走了相反的方向。

    刚走没两步,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殿下去哪?”

    慕容稷回头,对上青年漆黑幽邃的眼眸,双目在浓烟的作用下微微眯起。

    “晏哥哥又要去哪?”

    晏清注视着少年,没有回答,握着对方的手却没有松开。

    后院方向传来的动静愈发清晰。

    忽然,慕容稷挑了挑眉。

    “一起去看看。”——

    香红阁外,

    原本漆黑的夜幕被火光映衬的恍如白昼,四周围了很多人,喧闹繁杂。

    捂着口鼻很快冲出来,易若淳回头一看,发现慕容稷并没跟出来,不由得大惊。

    “临安王呢!”

    玉青舟望向浓烟滚滚的香红阁,嘴唇紧抿,眸底是解不开的疑惑。

    其他人惊惶喊叫,

    “殿下和晏公子去了后院!六殿下也在后院!”

    “快叫人救火啊!!!”

    “地动火起!不祥之兆啊!”

    “快进宫禀告陛下!”

    很快,金吾卫便赶了过来,连忙处理着眼前惊天动地的大事。

    同时赶到的,还有在附近的崔恒和谢允梦等人。

    卢宁珂紧紧抓住欲往进冲的谢允梦,安抚道:“姐姐别担心,金吾卫已经来了,晏公子和六殿下他们不会有事的。”

    谢允梦被好几个人拦住,垂落的双手紧攥,脸色苍白,眸光晶莹闪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卢宁珂:“定然是被临安王他们强行拉过来的,我们都知道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姐姐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刚安抚好谢允梦,卢宁珂一转头,却看到崔恒径直进入了烟雾弥漫的香红阁。

    “崔哥哥!”——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我回来啦[猫头]

    第58章 南越尸蛊 该死!该死!该死!……

    香红阁后院,

    原本藤蔓缠绕的秋千已被烧了大半,墙边粗壮高耸的槐树散出黑烟,树身倾斜, 部分陷落地下, 香堂附近的地面陷落大片,浓烟混合着灰尘, 让人看不真切。

    慕容稷和晏清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勉强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聚集在香堂左侧的偏房门口。外面焦急呼喊声繁杂混乱,这里人影攒动,却有条不紊,似乎正在处理着什么东西。

    “小皇叔!你在哪啊!”

    “红裳姐姐?绿荷姐姐?是你们吗?”

    陡然,前面几条人影慌乱起来。很快,便传出了红裳急切的回声。

    “这里危险!殿下快出去!”

    慕容稷脚步未停, 声音止不住担忧:“听说小皇叔还没出来, 本王怎么能自己离开!正好晏哥哥也在, 他一定会将小皇叔救出来的!”

    “晏公子!”

    红裳声音颤抖, 下一瞬,便从模糊的人群中疾步迎来, 身上烟尘密布, 面容更为焦急。

    她径直拦住两人:“这里太过危险, 奴婢送二位贵人离开!”

    “等等!那小皇叔呢!”

    红裳额上冷汗涔涔:“殿下放心, 六殿下无事,马上就出来了。”

    晏清避开对方伸来的手,继续往前。

    “晏某既来, 必然要保证两位殿下无碍。”

    “晏公子!”红裳只能急忙跟上。

    烟雾缭绕中,慕容稷唇角微扬,她迅速冲进前面几人之间, 而后‘不小心’掉进了地面裂缝下,惊异的高声同时响起。

    “这是什么鬼地方!小皇叔!你在这里吗?”

    “是绿荷姐姐吗?别怕!本王这就来救你们!”

    瞬间,上面众人再次乱作一团。

    红裳愣怔间,晏清也跳了下去。她咬了咬牙,只能命人守住上方,跟着跳下去——

    香红阁后院虽无多少侍者,但想要进入香堂密道,却并不容易。慕容稷等人多年流连忘返,给紫云进入密道探索的机会却屈指可数,且密道越深异香越浓,依紫云多年功力,竟连密道底都摸不清。最终,只能借助于雪山弟子青玉的静神香。

    今日地动火起,便是紫云等人的杰作。密道塌陷,下面的东西定会被前来查探的金吾卫发现。在这些急需政绩的金吾卫查探下,京都定会掀起巨浪。

    按计划,慕容稷此时正该离开这里。可她没想到本该在宫内的慕容瞻会出现在密道,如此一来,紫云等人定然未及时离开。倘若超过静神香的一个时辰,他们便会有危险。

    慕容稷行走在密道内,踏过脚下被炸落的石子尘土,并未屏息小心,而是大喊大叫,生怕没人知道她出现一般。

    “小皇叔!你在哪!稷儿来救你了!”

    “小皇叔——!!!”

    身后传来脚步声的同时,幽暗的密道前方也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

    慕容稷疾步走去,很快,便碰到一个可以活动的石门。

    她用力推开。随后,浓郁的诡香夹杂着焦气扑面而来,眼前一片朦胧烟雾。

    慕容稷抬臂蒙住口鼻,站在石门处挥开烟尘,几瞬,便看清了石室内的惨烈景象。

    不过一间正堂大小的地方,并无桌椅陈设,目之所及,皆是焦黑的尸骨,无法分辨面容,看其扭曲身形,似乎是在生前被活活用了化尸水。

    慕容稷喉咙滚动,呼吸沉重,她仔细观察着地上的尸骨,像是要从其中找出什么东西。

    忽然,

    就在慕容稷走进尸骨的时候,右后侧劲风凌厉,转瞬,她便被一只大手捏住脖颈狠狠掼在了墙上。

    “该死!该死!该死!”

    慕容稷抓住对方手腕,双脚腾空,不停的挣扎着,声音因为喉咙压迫而嘶哑干涩。

    “小小皇叔”

    慕容瞻双目圆睁,眸内通红肿胀,似乎看不清东西,听到声音后,他侧了侧头,惊疑道:“稷儿?”

    慕容稷难受的哼了两声,刚要说话,慕容瞻便被一股强力扯在了地上。

    “殿下可还好?”

    慕容稷扶着晏清手臂,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本王无事,看看小皇叔怎么样?”

    晏清没松开少年,也没去看慕容瞻,他环视一周,眉目微敛。

    “此处诡香浓郁,空气不通,应没有其他出口,除六殿下外再无活人。”

    这时,慕容瞻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听到晏清的声音,他异常激动,疯狂冲过去,内息激荡,攻势凌厉。

    “杀了你!杀了你!!!”

    “小皇叔!你疯了!”

    “六殿下!”

    就在慕容瞻朝晏清冲过去的时候,晏清抬手,用内息将对方控在原地。

    同时,忽然出现在石门口的红裳高喊了声‘慕容瞻受死!’,而后袖中箭连发,直射向几人。

    慕容稷与晏清及时躲避,并未受伤。慕容瞻身形迟钝,躲过第一箭后,却被第二箭伤了胸口,随后缓缓倒地。

    密道内脚步声急促而有序,是金吾卫来了。

    慕容稷目光疾射红裳:“留活口!”

    可她还是迟了一步。

    红裳在射出袖剑后便急速退出石室,攻向刚巧前来的金吾卫等人,很快,便被就地诛杀,死时双目圆睁,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金吾卫中郎将带人进入石室,让人把慕容瞻抬出,随后恭敬开口:“临安王殿下,晏公子,此处有下官等处理,请您二位尽快离开。”

    慕容稷站在门口,脸色黑沉,再次看向石室内几具焦尸,可还没等她仔细辨认,便嗅到了一阵怪异浓香。

    “什么味道?”

    石门口处传来短促的闷哼,回头一看,原本倒在地上的红裳尸体已然消失,守在门口的两个金吾卫僵在原地,脸色青紫,握刀的手臂紧绷,圆睁的眼睛透出不正常的血红,令人不寒而栗。

    “连个死人都看不住!你们在做什么!”

    金吾卫中郎将沉着脸大步走进,但刚一接触到金吾卫僵硬的身体,对方便如同被抽走全身血液一般,骤然变得枯槁干瘪,最后仰倒在地,如同死去多年的干尸一般,手中却还紧握着佩刀。

    金吾卫中郎将震惊后退,接触过对方身体的右手陡然青紫,随后顺着手臂蜿蜒而上。

    他目光惊恐,用力甩着手臂:“什么鬼东西!”

    晏清沉声道:“屏息凝神!这是尸蛊幻香!”

    但此时金吾卫几人已经被刚才那幕吓的脸色发白,见将军面目惊恐行为诡异,所有人精神紧绷,四处惊惶躲避,生怕被碰到。

    “鬼!有鬼!”

    “那女人变成鬼了!”

    “快跑啊!!!”

    众人惊惶中,慕容稷却再次嗅到那股怪异香气,是从后侧墙壁上方飘来的。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气,却知道红裳就在那里。

    慕容稷心思微动,袖中薄刃已出,却在对面晏清沉重的摇头下再次收起,等待着时机到来。

    这时,金吾卫中郎将被手臂上的东西折磨的惊恐不堪,他左手忽然提起佩刀,用力斩断了整条手臂。

    鲜血喷溅,痛声震天。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衣衫摩挲声,对面的晏清也动了起来。

    慕容稷就地一滚,后背却陡然痉挛,整个人蜷缩在地,脸上毫无血色。

    因为部分金吾卫于混乱中冲出密道,门口另外一个僵在原地的金吾卫被人用刀剑刺穿,撞在门边,头部与慕容稷仅一寸距离。

    她用力避开,可却仍然见到对方身体骤然干瘪,随后,肉眼可见自对方耳道钻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细虫,如蜂群遇蜜糖般汹涌的爬了过来。

    正应对红裳的晏清神色一凛,瞬间散开真气:“慕容稷!”

    红裳血淋淋的尸体被嵌在石墙上,很快,便灰败下来。

    但晏清距离太远,哪怕他提了速度,也无法在那血虫接近慕容稷前阻止。

    慕容稷撑着身体后退,眼眸微眯,真气即将散出时,那些血虫却骤然散出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她嗅到了浓郁的焦香,眸中一瞬恍惚。

    随后,她被一只手从地上提了起来。

    慕容稷抬头,表示自己无事,同时后退两步,拒绝了对方的检查。

    之后,她看着来人走进地上的两个金吾卫,扔出火折子点燃了尸体。

    “这是南越尸蛊,寄生人体,被寄生者很快会失去意识,成为一具被尸蛊控制的尸体,接触者会自动成为下个寄主,只有用火才能烧干净。”

    见到忽然出现的青年,金吾卫中郎将大汗淋漓的跪在对方面前,捂着发黑的断臂不断叩首。

    “崔公子救命!崔公子!救救我!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求您救救我啊!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崔恒摇头叹道:“南越尸蛊无解。”

    说着,抬手径直断了对方的声息。

    金吾卫中郎将双目圆睁,直直倒在一侧。

    晏清走进,看向继续扔火折子的崔恒:“无解?”

    崔恒面容清淡:“尸蛊已入他心脉,对他来说,确实无解,晏公子应该清楚。”

    “尸蛊幻香可惑人心智,他已自断一臂,减缓了毒气入侵,恢复了些神智,并非必死结果。”

    崔恒刚要说话,却忽然看到慕容稷身形晃动,忙大步走进。

    “殿下怎么了?”

    “没事没事。”

    慕容稷挥挥手,向石门口走去,可刚走两步,便被一左一右拉住了手臂。

    因石室内气味浓郁,少年又穿着绯衣,一直正面对着他们,其余人未曾发觉异样。此时,距离拉进,晏清与崔恒都看到了少年后背浸染的血色。

    二人大惊:“殿下受伤了!”

    崔恒:“天山灵玉虽能抵御尸蛊幻香,可一旦受伤出血,效果便会大减,殿下需要尽快包扎。”

    慕容稷按住崔恒扒她衣衫的手,咬牙切齿道:“本王无事,回去再说。”

    晏清:“殿下莫要任性,身体重要。”

    紧紧抓住另一边动作的大手,慕容稷强行扯开一抹笑容:“本王身子金贵,可不是谁都能看的,晏哥哥难不成想入本王后院?”

    话落,左侧力道微松。

    可她却再次被崔恒按住了肩膀,放大的清俊面容难掩忧色。

    “殿下气息紊乱,毒气已入肺腑,若再不包扎,恐有危险。崔某当的上殿下半个先生,为殿下包扎伤口也不算逾矩。”

    慕容稷摇头,脸色难看的不行。

    该死!

    她从一开始被慕容瞻按在墙上时,便伤了后背,若不是尸体红裳攻来时沾染了地上的脏血,也不至于现在毒气入体。

    如今虽确定地上焦尸没有紫云,但她却不知紫云是否顺利回府。

    而且此时毒气影响,慕容稷确实也有些意识涣散,但她还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绝不能让其他人为她包扎伤口,尤其是这两个身份极特殊的人。

    最后意识消失时,她只能强硬的吩咐出声。

    “去醉欢坊!”

    第59章 不知廉耻 伤风败俗!

    当慕容稷再度恢复意识, 已至次日。

    雅致整洁的房内无人值守,她望着头顶华贵精美的鲛绡帐,嗅着熟悉而静心的安神香, 心中微松, 却仍未放下心中忧虑。

    正当她准备叫人进来的时候,房外忽然传来青玉的高喝声, 紧随其后,竟是一道愤怒的女声。

    醉欢坊大堂,

    原本热闹的舞阁戏台此时空荡寂清,寥寥无几的几个伶人穿梭其中,目光时不时落在玉台座内的两位气质卓然的贵公子身上。侍者端着茶水走进,却只敢停在玉台外,将东西放在台桌上便依依不舍的轻步离开。

    醉欢坊与香红阁不同, 这里无论侍者还是伶人, 都是清秀俊俏的男性, 服务的则都是大晋的皇亲贵胄, 分阴阳二阁,接待不同性别的贵人。

    今早醉欢坊虽因两位公子不再接待客人, 但二楼却还有夜宿未曾离开的贵客, 听见外面声音, 不禁齐齐探出头看戏。

    只见有一陌生的黄裙少女被剑侍拦在临安王歇息的雅间外, 听到青玉毫不留情的呵斥声后,便大发脾气。

    “临安王既已无事,为何不让我等进去!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怒喝过后, 女声不耐烦道:“别再浪费时间了,一夜过去他都未苏醒,定是你的药没有效果。还不赶紧将临安王交给我们, 不然等圣上派人来找,楚王妃再知道这件事,你就死定了。”

    青玉端着热粥走近雅间,冷睨对方一眼,又看向一大早赶来的两个臭男人,语气怪异。

    “谁的人,麻烦管好,醉欢坊可不接待争风吃醋的小丫头片子。”

    “谁争风吃醋了!本小姐明明是在给你活路!别以为你真能靠这张脸为所欲为!”

    “怎么?卢小姐是羡慕?嫉妒?还是喜欢?”

    “你”

    “宁珂,你先回去。”

    卢宁珂愤愤扭头:“崔哥哥!他这种人就是仗着临安王的一时喜欢恃宠而骄,我们为何非要听他的话一直等着!你们既然担心,直接进去将临安王带走不就行了!”

    闻言,青玉重重撞过少女,站在雅间门前,扫过玉台座上的两人,尤其是穿着青竹云纹的俊美青年,意味深长道。

    “殿下爱我信我,还将贴身玉佩给了我,殿下既选择来醉欢坊,便是让我全权做主。”

    不等几人开口,青玉继续道:“说实话,你们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这里有不少殿下送的珍奇良药,你们昨晚也见到了。殿下此时需要的是休息,等休息好,自会进宫向圣上禀明昨夜缘由。所以,诸位还是请回吧。”

    世家子弟自小规训便是洁身自好,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卢宁珂早就不想待了。

    可崔恒还在这里,再加上谢姐姐的请求,她只能留在这儿,以防万一。

    晏清和崔恒则望着门口红纱风流的昳丽少年,目光复杂。

    昨夜他们以为慕容稷只是嫌弃密道脏乱,最后还是按对方昏迷前的吩咐将人送到了最近的醉欢坊。可谁曾想,这里的伶人竟会有临安王的贴身玉佩。

    看到少年面容的刹那,崔恒和晏清都愣在了原地。

    而对方接过慕容稷的熟练动作和亲昵语气,以及对方房间内熟悉的各类珍宝玩物,还有衣柜内的天青云纹绛红锦袍,都表明了临安王常来此处,且二人关系十分亲近,不然也不会将贴身玉佩送出。

    自那之后,晏清就一直沉着脸,崔恒虽面色如常,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落在青玉那张特殊的面容上。

    因青玉房内有足够的伤药,且对方一直晃着临安王的玉佩,说话伶俐又夹枪带棒,二人只得步步后退。

    但次日,他们便再次来到了醉欢坊。

    昨夜香红阁一事因事发太晚,已过宫禁时间,陛下早已歇息紫宸殿,所以今日大早金吾卫方才进宫上禀。对香红阁发现密道及怪状死尸,帝大怒,命全称戒严,细查与香红阁有关的所有人和事,宫外的金吾卫铆足了劲,与京兆府争着探查香红阁一案,京都一时风雨飘摇。

    除中箭昏迷的慕容瞻与慕容稷等人外,其余金吾卫和香红阁侍者均已死亡,无人知晓密道内发生何事。宫内询问,只是因为听说临安王也去了香红阁,所以有些担心,想让临安王入宫回话。

    这也是晏清和崔恒在此等待的目的。

    他们需要临安王向陛下说明一些情况,好处理接下来的事。

    如今密道虽被发现,但在大火之下,只有焦尸,并无南越尸蛊踪迹。所以,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回话的人怎么说。

    崔恒:“昨夜殿下身体不适,宫里很担心,若小公子还没办法让殿下醒来,崔某必须带殿下离开。”

    “不行。”

    青玉只回了两个字,便准备进房间。

    但刚一推门,便被人撞到在地,银盘带着瓷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声。

    青玉怒目而视,声音压低:“丑女人!你做什么!”

    卢宁珂再次被两个剑侍拦在门外,闻言,不禁露出挑衅的笑容,故意高声道。

    “殿下!殿下出事了!临安王殿下!”

    青玉气的从地上起身,抡起银盘就朝对方头顶砸去。

    卢宁珂侧身避过,火气再次被对方激起:“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小姐动手!”

    世家武学与别家不同,自有一派内功心法,只是不常示于外人,此时卢宁珂被激的内息不觉放出,抬掌时的攻击没了轻重,倘若落在不通武学的伶人青玉身上,多少得受重伤。

    玉台上的晏清和崔恒站起身来,却已来不及阻止。

    青玉怒视对方,丝毫不惧。

    然而,就在卢宁珂手掌即将落在青玉胸前时,对方被一只手忽然拉开,她正对上了一道强劲的内息。

    卢宁珂惊讶抬头:“殿下!”

    面前的临安王虽面色苍白,但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风流不羁,边搂着身侧的青玉安抚,边笑盈盈的对她眨眼。

    “卢小姐会来这里消遣,真是令本王意想不到呢。”

    其话中深意,卢宁珂几乎瞬间便可想到,她脸色涨红,怒道:“不是殿下想的那样!我”

    “不管怎样,青玉如今是本王的人,卢小姐可不能横刀夺爱啊。”

    卢宁珂:“我怎会为他!!!”

    慕容稷摸下巴:“那就是为本王了,也怪本王平日里太过风流倜傥,但本王还是要说一句,卢小姐并非本王倾慕之人,望卢小姐另觅良缘。”

    “???”

    卢宁珂从未见过如此自恋之人,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憋着一口气转身离开。

    “卢小姐!替本王向谢小姐问好啊!”

    离开的身影肉眼可见的加快了脚步。

    这时,晏清和崔恒也到了雅间门口,却没有进去。

    “宫中召见,殿下可想好说什么了?”

    慕容稷拉下青玉不规矩的手,笑着警告了对方一眼,方才看向门口规规矩矩的两人。

    “说什么?”

    崔恒:“香红阁密道的事情。”

    慕容稷恍然大悟般的拍了下脑袋,忽然询问道:“差点忘了,小皇叔可还好?他那时似乎也中了毒,不然也不会忽然发狂伤到我。”

    晏清:“六殿下如今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些时日。”

    “那他岂不是参加不了今年的秋猎了!”

    崔恒望着黏在一起的两人,脸色清淡:“殿下身体可还好?”

    “有崔兄的天山灵玉在,这点儿小伤算不了什么。”

    “殿下可还记得因何受伤?”

    慕容稷看向自过来后就一直侧身垂目的晏清,忍不住想笑,她捏了捏身侧人劲瘦的腰肢,在青玉刻意娇哼的黏腻嗓音下,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当然记得,南越尸蛊嘛。那东西可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恶心的很。若不是本王动作迅速,再加上崔兄及时烧了它们,恐怕本王就着了那东西的道了。”

    晏清:“殿下倒是信任枕边人。”

    慕容稷笑:“那是自然,否则本王也不会将玉佩交给青玉。”

    崔恒扫过几人,将话题引到正路。

    “陛下如今尚不知密道之事,南越尸蛊若是爆出,京都必会大乱,且此事牵扯南越,怕会影响边陲安宁。”

    慕容稷看向崔恒:“崔兄不想本王告诉阿翁?”

    “非也,殿下必须将此事告知陛下,但却不能大肆调查。”

    晏清:“我们会与殿下一同面见陛下。”

    “好啊,那我们这就进宫。”

    晏清与崔恒转身欲走,可却忽然听到一道不满的娇声。

    “殿下!再陪陪青玉嘛!”

    二人回身,正见那穿着轻薄红绡衣的貌美少年紧紧抱住只着中衣的临安王,姿态万千,神情依恋,嗓音是先前面对他们所没有过的柔软娇腻,整个人柔若无骨,像是要融进对方身体一般。

    临安王则温柔的拍着少年脑袋,侧耳轻柔的说着什么,引得少年笑容更加明媚灿烂。

    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两位清隽公子脸色陡然黑沉,几乎同时斥道。

    “不知廉耻!”

    “伤风败俗!”

    崔恒:“殿下,此人过分放浪形骸,且恃宠而骄,应当远离。”

    青玉在慕容稷怀里扭着身子,轻哼道:“殿下就喜欢我这副模样,你们管的着吗!假模假样!”

    崔恒眉头紧蹙,刚要说话,却听到晏清沉哑的询问声。

    “殿下如此,是在故意折辱晏某吗?”

    崔恒脸色一沉。

    慕容稷却忽然笑了起来,她揉了揉身侧少年的脸蛋,语气轻松。

    “晏兄风华绝代,世间无人可比,本王怎会对晏兄有那种念头。青玉美人儿虽与你几分相似,但性子却千差万别,本王喜爱的只是他这个人罢了。且青玉如今只侍候本王一人,晏兄不必忧心。”

    这话说完,晏清如鲠在喉,脸色更难看了——

    作者有话说:好想给宝贝们日万,奈何手速不给力[化了]

    第60章 大势所趋 预言?重生?

    崔恒沉了口气, 道。

    “殿下常流连烟花之地,陛下已然有气,如今殿下还与这等伶人厮混, 陛下定会斥责。”

    慕容稷摊手,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浪荡模样:“阿翁骂本王是常事,本王不惹出点儿麻烦, 他老人家怕都不习惯呢。而且有崔兄和晏兄在,阿翁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闻言,崔恒闭了闭眼,再次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还请殿下尽快与我们一同进宫。”

    慕容稷点点头,刚要跟着两人离开,却再次被青玉拉住。

    “殿下有些日子没来了, 真要这么早离开吗?”

    慕容稷安抚道:“青玉乖, 明日本王再来陪你。”

    “殿下身子还未恢复, 便又要被催着进宫, 他们不心疼您,青玉心疼。殿下好歹吃些东西再走, 至于其他不重要的人, 他们着急这件事就让他们先去, 和殿下有何关系。”

    门口两人脸色黑沉, 但偏偏临安王就吃青玉矫揉造作那套,一口一个小心肝的安抚着,最后直接挥挥手, 留了下来。

    “青玉说的有道理,本王休息好下午再进宫也一样,反正无人知晓密道一事, 晏兄和崔兄不如留下一起?醉欢坊还有其他美人儿,说不定能合”

    “既如此,那崔某告辞。”

    至于晏清,早在里面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便转身离开,连话都没有留下。

    慕容稷也没再看外面两人,关上房门后,便拥着青玉径直走向床榻。

    二人紧贴着躺在一起,青玉顺手按下内侧某处暗木,下一瞬,床榻倾斜,两人一同滚进了暗道,随后,床榻再度恢复正常。

    漆黑幽邃的暗道内,青玉拿出夜明珠走在前面。

    “殿下招惹的家伙可真够难缠的,若不是您提前部署的那些东西,他们二人可不会在意我这种伶人。”

    “世家本就重礼仪规矩,晏家更是忠君之臣,只要他们知道你是本王的人,便不会轻举妄动。”

    青玉冷嗤:“等了一早上,还不让醉欢坊接客,卢家小姐来了都没劝离成功,他们可比想象中的更在乎殿下呢!”

    “在乎我如何回禀阿翁罢了。”

    慕容稷面容清淡:“本想借密道给谢家点些火,让世家无暇顾及北狄和亲,却没想到他们动作更快。慕容瞻不是在宫里吗?”

    青玉:“听说与谢德妃吵了一架,提前离开了,线人没探到原因。”

    “看来是接到红裳传信直接去了密道,看他发狂的情形,应是中了你的失魂。可有紫云消息?。”

    青玉嘴唇紧抿,推开暗室门。

    二人刚一进去,里面便跪倒一片。

    章起沉重道:“程叁回来了,据他所说,他与紫云炸开密道后便准备离开,但却遇到了慕容瞻等人,交手中对方中了失魂,他们趁机从慕容瞻等人来的密道口离开。但紫云没有跟出来,程叁准备回去,却被对方的人缠住,最后脱身也未见紫云,只能先行离开,在外面绕了一夜,今早才回来。”

    “没有消息传回,说明紫云还活着,我们再派人去找,一定会把紫云带回来!”

    “没错!以紫云姐姐的能力,她定会无事!”

    慕容稷面容平静,让众人起身后,她径直询问道:“程叁如何?”

    “伤势不重,休息一段时日便能恢复。”

    慕容稷:“昨夜其他地方可有动静?”

    章起递上密信:“除宫里谢德妃大发雷霆外,便只有李敬传回的密信。”

    淑妃一事后,李敬便自愿做了他们在宫中的眼睛,但他们从不互通消息,只有李敬单方面不固定时间的从他的特殊渠道往外传密信。

    这密信也仅有紫云与慕容稷能看懂。

    拆开密信,慕容稷只看了两眼,便将信件靠近了灵耳递来的火烛。

    “准备迎接王爷回京。”

    众人眼眸大亮,却又听见少年平静的吩咐声。

    “郊外火药等物品,按计划销毁。”

    “诺!”——

    京都某处暗室内,

    紫云被挂在石壁上,遍体鳞伤,呼吸沉重,听到接近的脚步声,她垂着头,艰难开口。

    “杀了我”

    黑袍人用梅花刺抬起紫云下颌,嗓音沉哑含笑:“我怎么舍得杀了你,我们可是一同长大的亲人。不过,在临安王身边待久了,你该不会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紫云缓缓睁开双眼,望向那张熟悉的面容,没有回答。

    黑袍人也不生气,如同闲聊般的继续道:“消息越来越少,昨晚香红阁密道的事,你竟一点儿都没传回消息,若不是主子命我看着你,昨晚你们差点坏了主子的大事。”

    紫云咳了两口血,还是没有说话。

    黑袍人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有多关心临安王,不然也不会将你放在他身边。但你永远要记得,你真正的主子是谁,你的任务很简单,别再做多余的事情,否则”

    “杀了我”

    “别闹,等过了这几日,你就能回去了。”——

    醉欢坊,

    当慕容稷和青玉再度回到房间时,房外传来熟悉而焦急的喊声。

    青玉看向慕容稷:“灼郡王?”

    慕容稷朝少年点点头,随后弄乱床榻,坐在桌前,吃着早已凉透的粥。

    青玉则重重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扯开衣衫,又拧了拧脖颈与胸前,方才走向门口。

    他不耐烦的打开房门:“谁啊!不是说了不准来打扰吗!”

    慕容灼怒瞪青玉一眼,狠狠推开对方,而后疾步走向慕容稷。

    “听说阿兄受伤了!伤哪里了?怎么不找大夫?还在醉欢坊待着做什么!是不是这家伙又缠着你!本世子”

    慕容稷按住少年急切检查的双手,无奈道:“小伤而已,歇了一夜早没事了,哪用得着看大夫。再说了,在香红阁那种地方受伤,传出去本王面子往哪搁,当然要换个更悠闲的地方待着。”

    说着,她捏了捏慕容灼的手:“你不是在王府陪着阿姐吗?谁告诉你我受伤了?”

    慕容灼松了口气,坐在旁边,紧盯着走向阿兄的妖媚少年,目光不善。

    “阿姐近日已经不再发脾气了,常在湖边散步。今早玉青舟前来拜访阿耶,说起昨夜香红阁地动起火,还说阿兄受了伤,和慕容瞻一样昏迷不醒,阿姐也很担心,所以我才来找你。”

    “没去王府?”

    慕容灼:“我又不傻,他肯定想我去王府,让二皇婶知道了教训阿兄。醉欢坊离得近,阿兄又常来,我当然先来这里找人。”

    慕容稷起身,叹道:“阿姐此时怕已经离开王府了。”

    “怎么可能!阿姐明明已经”

    “看上去好了很多?”

    慕容灼怔怔点头。

    慕容稷揉了揉额头:“香红阁出事,若无法让朝堂转移注意力,便会确定北狄事宜。无论如何,和亲一事,都会定下,只是早晚的问题。阿姐定然也想到了。”

    “我这就回去!”

    慕容稷:“倘若阿姐不在,千万不要大张旗鼓,我会尽力将她带回去。”

    慕容灼点头,转身奔出。

    青玉挥手,目送二人离开——

    因昨夜香红阁一事,紫云失踪,看着慕容琬的暗卫暂时离开,慕容稷此时虽知对方出府,却不知慕容琬到底去了哪里。

    她马不停蹄的赶往明月楼,却还是未发现慕容琬的踪迹。

    五娘子满脸担心:“稷儿别急,琬琬就一个人,如今又全城戒严,她定然还在京都,我这就派人去找。”

    慕容稷点头,又被关心询问了下昨晚的伤势后,便离开了明月楼。

    未离开京都,不是明月楼,慕容琬也不会去其他小姐家中,那就只剩下

    慕容稷一路纵马疾驰,街道行人四散,调查香红阁一事的金吾卫等人敢怒不敢言,只得避让。

    到玄策门,她恰巧遇上从宫内徐徐而出的晏清。

    “可有见到我阿姐?”

    晏清点头:“郡主求见陛下,如今正在偏殿说话。”

    慕容稷刚要策马进宫,却又听到了青年温和沉定的声音。

    “和亲为大势所趋,殿下改变不了什么,还请尊重郡主意愿。”

    慕容稷忽然回头,策马绕着对方,姿态风流,神情自若。

    “预言?重生?”

    晏清眼眸微闪:“殿下在说什么?”

    慕容稷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径直策马离开。

    晏清:“”

    望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身影,青年沉了口气,再度离开的脚步略有几分不自然——

    紫宸殿偏殿,

    昭明帝端坐御台,望向下方,神色复杂。

    “你可想好了?”

    慕容琬抬头,眸中含泪,却神情坚定:“身为皇室郡主,琬琬没有别的能力,如今能为阿翁分忧,为我大晋百姓争取和平生活,是琬琬的荣幸。”

    “北狄路途遥远,你若一去,怕是再无法回来。”

    慕容琬笑着落泪:“这些年阿翁宠爱,琬琬过的已经够幸福了,哪怕嫁去北狄,琬琬的心也永远留在大晋,留在京都。”

    透过下方清丽少女,昭明帝仿若看到了熟悉的女子身影。

    鲜艳如血的万锻红绸上,女子身穿明艳婚服,回眸笑意盈盈,原本娇弱的面容被红绸映衬的艳绝明媚,眸中含泪,嘴唇微张,仿佛要对他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瞬,女子重重倒在红绸路上,嫁衣浸染血色,面容苍白无力,伸出的手被踩在靴下,身边隐约可见数道高大身影,皆束着北狄辫发,笑容猖狂肆意,愈发清晰,地上女子却逐渐消失。

    ‘阿兄救’

    昭明帝眼眶发红,刚要说话,却听到殿外传来喧哗,紧接着,高公公疾步走来,焦急道。

    “陛下!临安王殿下他”

    话未说完,便听到殿门被撞开,来人脚步沉重,声音急切而愤怒。

    “我不管!阿姐决不能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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