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对面歪歪扭扭朝自己奔来的临安王, 玉青舟心底冷哼一声,连身法都不打算用,直接大步走出, 抬剑迎上。
剑影缭乱, 最后停在临安王手臂上方,只待落下, 便可结束这场切磋。
众人感叹上庸剑院实力的同时,不禁也为临安王捏了把汗。
在天京多年,临安王向来无人敢惹,也没遭遇过什么挫折,如今被玉青舟压住,怕是会发怒吧。
众人不禁睁大了双眼,等待着接下来的重头戏。
然而, 就在玉青舟的剑即将落下的时候, 临安王似乎终于察觉到了, 脚步顿停, 可这样的距离,若非高手, 绝没有机会作出反应。
但刹那间, 临安王手中的剑忽然转了个弯挡在手臂上, 在临安王难掩惊喜的目光下, 古朴剑身陡然翻转,玉青舟的柳叶剑突然迸出裂纹,百炼钢泛着的青芒碎成星屑。
‘咣当——’
剑身碎裂, 四散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玉青舟怔在原地,目光落在自己的碎剑上, 身前传来临安王猖狂的大笑声。
“本王就说你赢不了吧!你那破剑连本王一招都抵不住哈哈哈!”
四周传来各家公子们压低的讨论声,玉青舟嘴唇紧抿,握着断剑的手泛出青筋。
却忽然,人群中响起了一道沉笑声。
“稷儿,你又在欺负人了。”
慕容稷扶着剑,挑眉望去:“小皇叔这是什么话,我们这可是光明正大的切磋。”
慕容瞻缓步走进:“用名剑长渊对一把普通的剑,还说不是欺负人家?”
慕容稷冷哼:“本王又不是没让他换剑,他自己非不要,现在输了就说本王欺负他,小皇叔这是那里的道理?”
四周的公子们看的一清二楚,
“六殿下,临安王说的没错,切磋之前,确实是玉公子不想换剑,这可怪不到小殿下身上。”
“玉公子估计是对自己的剑术很有自信,却没想到临安王殿下的剑更厉害呢!”
“就是,愿赌服输,玉公子可别不认账了!”
慕容瞻刚从前厅过来,不清楚前因后果,闻言,不禁看向脸色难看的玉青舟。
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对方忽然抬头,直望向慕容稷。
“青舟愿赌服输,任凭殿下处置!不过,还希望殿下能与青舟再比一次,青舟会认真领教名剑的威力。”
“你还要比?”慕容稷摸了摸下巴,“但你的剑已经没了。”
玉青舟脸色一沉,强撑着望向慕容瞻:“不知青舟是否有幸借六殿下佩剑一用?”
慕容瞻笑着解下佩剑扔出:“上庸剑院学子,本宫自然相信。玉公子放心,本宫的碎月虽比不上名剑长渊,但也不差,足够用了。”
“谢殿下。”
玉青舟接住碎月,指尖轻点间,便见那剑身闪出如月光般幽冷的寒光,他再次朝慕容瞻颔首示意,随后走向临安王。
“临安王殿下,请指教。”
慕容稷却忽然露出笑容,慢悠悠的收起长渊:“玉青舟,你要知道你刚刚已经输了,本王为什么还要和你比呢?”
玉青舟眉头紧皱:“殿下反悔了?”
“本王可没答应要与你重比。”
众人回想了下,发现临安王只是问了问对方的剑,确实没答应重比。
慕容瞻:“稷儿莫不是害怕了?”
慕容稷哼笑道:“本王又不傻!刚刚的切磋只是本王一时好运,这次他用了小皇叔的宝剑,如虎添翼,本王再答应比试就是疯了。况且本王切磋就是为了让阿姐高兴,现在她都走了,本王还切磋个屁!”
说着,慕容稷便将剑扔给慕容灼:“走吧,阿姐换完衣服就快开始了。”
高阁上已空无一人,众公子也跟着往前厅走。
徒留玉青舟手握宝剑,脸色铁青。
慕容瞻拍了拍对方肩膀:“玉公子别放在心上,稷儿被父皇宠坏了,太过嚣张跋扈,对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日后遇到他你小心些就是。”
玉青舟阴沉点头——
前厅,众宾已至。
当慕容稷回来的时候,楚王妃正与齐王妃拉着手说话,见她出现,楚王妃脸色一沉,大步走来。
慕容稷笑盈盈道:“阿娘,你今日好生漂亮!”
楚王妃冷哼:“少来这套!你昨夜去哪了?是不是又跑去醉欢坊了!”
慕容灼试探伸手:“二皇婶,阿兄昨夜与灼儿在一起呢,我们”
“本宫已经问过你阿娘了,慕容稷昨夜根本没来齐王府。说罢,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叫青玉的伶人了?”
四周公子们幸灾乐祸的目光让慕容稷唇角笑意更深。
“是啊,青玉的小曲儿唱的极妙,要不我直接把他带回王府,阿娘到时候也听听?”
“放肆!你个小兔崽子!这些年竟养成了这幅纨绔模样!”
“哎——疼疼疼!阿娘手下留情啊!我可是您唯一的孩儿啊!快松手——”
见状,齐王妃也只能赶过来劝慰。
楚王妃手下用力:“本宫回来不过两日,两日都不见他人影!倒是听了这些年他做过的所有好事!如此纨绔跋扈之辈,岂会是我花玉妏的儿子!本宫定要入宫让陛下重重责罚!”
齐王妃:“这些年你不在,稷儿一个人生活的也很辛苦,如今他能过得如此开心,你也该满足了。”
闻言,楚王妃忽然松开手,坐在桌边掩面而泣。
“王爷走后我心痛欲绝,不得已只能暂时离开,但这些年我在沧州无时无刻不想回京,可我不敢回来,我怕稷儿讨厌我。如今好不容易借着琬琬及笄礼回京,结果他又是这幅模样!我还不如随王爷去了呜呜呜——”
齐王妃挥了挥手,命慕容稷等人赶紧离开,自己则坐在桌边,安抚的拍了拍对方脊背,叹道。
“妹妹此话,莫不是在责怪姐姐没照看好稷儿。”
楚王妃抬头,泪眼婆娑:“这又关姐姐何事?稷儿这些年养在宫里,定是宫里的人影响他了!”
齐王妃本以为楚王妃说的是沈良妃,但看对方熟悉的眼神,忽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妹妹是说荣妃?”
楚王妃目光含怒:“稷儿常出入宫中,若不是那个天生异香的妖妃影响,还能有谁!”
闻言,齐王妃不禁回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荣妃入宫后,昭明帝便日日留宿仙居殿。对方来临湖殿请安的时候,身上那股异香几乎弥漫整间房室,沈良妃那时虽不喜,却也未打算理会对方,直到后面荣妃花粉过敏,昭明帝不分青红皂白的怒斥沈良妃,这才有了后面的争锋相对。而那几年,稷儿确实也说过经常遇到荣妃,没过多久,便沉迷于香红阁与醉欢坊那类地方。
他们也怀疑过陛下的变化与荣妃有关,但却查不到任何异常。如今看来,此事确实与荣妃有关。
齐王妃:“那妹妹打算如何?难不成要进宫状告荣妃?”
楚王妃冷哼道:“本宫哪有那个胆子!最多就是进宫请罪的时候提醒一下陛下。”
“近日陛下喜怒不定,妹妹就不怕陛下一气之下真的降了你的罪?”
“我自有办法让陛下静下心来,只是还请良妃娘娘帮个忙。”
齐王妃犹豫:“但陛下已经不再去临湖殿了。”
楚王妃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姐姐放心,此事非常简单。”——
吉时已至,司礼宦官唱和声响起,众宾静坐而望。
鼓乐声中,慕容琬踏着红绸而上,面容已然褪去了儿时的稚嫩,初显皇家贵女风华,此时正笑容浅淡的走向台上。
“一加始礼,弃尔幼志——”
主宾由皇室长公主担任,她执起案上桃木簪,缓步至慕容琬身后。赞者范若琳跪坐于锦垫,将郡主的长发拢入掌心。
梳齿划过发丝的沙沙声中,慕容琬听见那吟诵的古调悠扬:“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木簪缓缓插入发髻,慕容琬看到众人面上放松且期待的笑容,不觉恍惚。
仿若五年前北狄乌恒王所提和亲从未存在过。
她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紧接着换上了藕荷色大袖襦,端庄的站在礼台上,目光落在慕容稷红肿的耳垂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台下的慕容稷无奈摊手。
长公主从漆盒中取出一只金雀衔珠步摇,走进慕容琬,却在即将插入的时候,被忽然出现的喝声打断了。
一位身着镇北军服的将领大步冲过人群,洪亮的嗓音响彻云霄。
“北漠威武将军贺礼——”
慕容稷上前拦住王府的侍卫,将对方手里的红木盒接过:“辛苦了,带他去休息。”
那将领显然对慕容稷很熟,只看了两眼,便乖乖跟着侍卫离开了。
及笄礼被打断,长公主一时脸色不好,提醒道:“琬琬,站好。”
慕容琬毫无所觉,笑容满面的朝下面招手:“他送什么了?”
慕容稷打开红木盒,眉头微挑:“好东西。”
不等其他人反应,慕容稷直接走上台,将手里的七彩宝珠步摇插入慕容琬发髻。
长公主怒目之下,慕容稷笑盈盈道:“燕景权与我们从小长大,他当的上琬琬阿姐的兄长,本王代燕景权为阿姐加礼,不算违反礼制。”
慕容琬点头。
见状,齐王妃只得边压制愤怒的楚王妃,边打圆场。
及笄礼这才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拜过尊亲,三加翟衣,鼓乐声再起,这礼就算完成了。
然而,当慕容琬换了浅金色华服再度出现的时候,却发现满堂寂然,随后,慕容稷发出一声怒喝。
“给本王砍了他的头!”
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下,慕容琬疾步走进,刚要问出声,便见跪着的侍卫身边散落着一张纸。
那上面赫赫然几个大字,鲜血淋漓。
‘恭祝郡主及笄,特献北狄重礼’
落名——
宇文贺。
第52章 我知道了 晏清哥哥,你愿意娶我吗?
慕容琬双目圆睁, 踉跄后退,捏着信件的指尖微微泛白。
慕容稷连忙将人扶住,再次怒喝:“一个传信的北狄死士, 还留着他做什么!赶紧杀了!”
那死士被慕容稷一脚踢出后, 王府侍卫便将人制住了,慕容琬出现后, 他的目光直直追随过去,再次开口的嗓音嘶哑平静。
“北狄重礼如约送达,大晋若不履行和亲承诺,重礼将会继续。”
慕容灼回过神来,怒从心起,瞬间拔出长渊,朝那死士劈砍而下。
穿着镇北将士衣着的死士面无表情, 视死如归。
忽然间, 慕容琬询问:“什么重礼?重礼在哪?”
她的目光从那些面容各异的宾客一扫而过, 声音止不住发颤:“阿耶阿娘呢?”
慕容稷稳住慕容琬颤抖的身体, 刚要开口,却被一侧范若琳带着哭腔的声音抢了过去。
“王妃娘娘刚拆开信就吐了口血, 王爷已经命人去叫太医了。”
慕容稷瞪了眼范若琳, 将双眼含怒的慕容琬紧紧抱住。
“阿姐放心, 阿婼马上就来, 三皇婶不会有事。至于这信,更不用担心,不过是宇文贺的狂言妄想罢了。”
“可王妃娘娘已经出事了, 下手的还是齐王回来时带的镇北将士,万一”
“易若淳!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被慕容稷杀气腾腾的目光震退好几步,易若淳缩了缩脖子, 小声嘟囔:“没大没小,我可是你表叔。”
慕容瞻走出来,担忧道:“易公子说的不无道理,如今三哥身边竟混入了北狄人,那京都难免不会有其他北狄人潜入,此事当上报父皇,命金吾卫全程搜查,方可消除隐患。”
这时候,被慕容稷的杀气震得不敢开口的众宾才跟着缓缓开口,
“北狄如此猖狂,竟敢直接对齐王妃下手,说不准还要做什么更大的事情!”
“齐王殿下身边都有北狄人,那镇北军岂不是被北狄人渗透了!我大晋危矣!”
“六殿下说的对,此乃京都大事,当立即上禀陛下!”
慕容稷握紧慕容琬发颤的手,刚要开口,却被一道沉稳的清声打断。
“人心若乱,阵脚自乱。”
众人闻声望去,不禁惊讶:“崔公子?”
世家主和,齐王主战,两方基本不往来,如今崔小公子出现,难道代表世家之意?
然而,与崔恒一同进来的,还有齐王与久未归京的晏公子。
命人将那死士带下后,齐王扫过众宾,面沉如水:“北狄细作一事,本王定会上禀父皇,还望诸位莫要自乱阵脚。”
“那和亲呢?”慕容瞻看向崔恒,“北漠数次战役,使得我大晋国库再度空虚,若镇北军无法大胜,将北狄驱赶至北荒境,如此消耗的战役,怕是无法对百姓交代。如今北狄再提和亲,正是对我大晋发出求和信号,不知三哥如何看待?”
齐王怒瞪着慕容瞻,脸色铁青。
慕容灼则直接抬剑指向慕容瞻:“闭嘴!我阿姐绝不可能去和亲!”
慕容瞻无奈摇头:“灼儿,本宫知你生气,但此事非你我想不想,而是大晋百姓该如何生存的问题。”
慕容灼刚要开口,却被慕容稷压住了手腕。
她将慕容琬交给慕容灼,走向慕容瞻,扫过四周心思各异的宾客,忽然笑出了声。
紧接着,越笑越大声,笑的那些宾客眼神逐渐怪异起来。
随后,她猛地呼了口气,指着众人笑。
“本王还从没见过你们这样可怜的人,不!应该说是愚蠢!”
慕容稷扫过慕容瞻,摇头叹气:“北漠之战大晋正处于上风,但如今仅仅是一个北狄细作,用了一个不入流的下毒手段,就让你们阵脚大乱,直接就想把自家的宝贝送过去,以求本来就无胜算的北狄手下留情!你们真的好生厉害啊!”
面对如此毫不留情的讽刺,有人忍不住开口,
“可六殿下说的也没错,若再打下去,受伤的只会是百姓!为何不能用简单的和亲来平息战争呢?”
“临安王殿下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自古以来和亲皆有,为何偏偏郡主不行?身为皇室众人,就要做好和亲的准备啊!”
慕容稷缓步走向说话的几人。
“本王在五年前的寿宴便说过,若想和亲,北狄需拿出更大的诚意。他们今日之举,若我大晋主动同意和亲,便如同跪着给敌人送上儿女。倘若你们非要跪着,拉着整个大晋也要跪着,那,本王确实也拦不住,既如此,不如大家一起跪到底,再多送上几个陪嫁,多些侍女,”
说着,慕容稷指向宾客:“对了,本王记得张大人的女儿与我阿姐年纪差不多吧,正好作为陪嫁。还有李大人,你的女儿虽然小点儿,但也可以作为侍女一起送去北狄。哦,连大人的女儿刚被退了婚,不如一起去啊”
被点过的大臣们脸色难看,却不敢再说话。
最后,慕容稷走到慕容瞻面前,笑着拍了拍对方胳膊:“小皇叔如此支持和亲,不如到时候就作为和亲使者,将阿姐送去北狄,说不定还能遇到北狄的美人儿,一起留在北狄呢!”
“慕容稷!”
“怎么了?”慕容稷满脸无辜,目光真诚,“我阿姐如果真要去和亲,自然有权力要求一些东西,你们说对吧。”
众宾不敢接话。
慕容瞻脸色阴沉,刚要开口,便被齐王打断。
“行了,此事本王会一同上禀父皇,待朝议之时,再行决断。”
宴席不欢而散,宾客中自有齐王派的大臣留下,与齐王一同商讨北狄事宜。
慕容稷本想带慕容琬回去休息,却发现崔恒和晏清还留在这里。
齐王正拍着晏清的肩膀:“本王真要谢谢你,若非你今日送的良药,王妃怕是难过此关。”
晏清恭敬颔首:“晏某游学各州意外所得,本就是送给郡主的贺礼,如今能帮到王妃娘娘,便是它最大的造化了。”
“恒安还是如此谦逊,这碧珠草可不是随手就能得的东西,何况你如此年纪就成了上庸学院的先生,晏丞相有你这样的孙辈,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本王定要重重谢你!”
晏清又推辞了两次,在齐王的坚持下,最后还是接受了齐王的宝弓。
“正好过几日秋猎,恒安届时定要用本王的弓箭大放光彩!”
听着晏清谦虚的回应,慕容稷走向被齐王忽略在一旁的崔恒。
“崔恒哥哥,你怎会来此?”
崔恒面容清俊,目光温和:“毕竟有过几日师生缘分,我过来祝贺,也不算失礼,却不曾想,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容稷冷哼:“宇文贺太过阴险狠毒!竟想逼我阿姐主动和亲!本王迟早剁了他!”
“小殿下今日以退为进之法着实精彩,朝议时那些人须得好好斟酌了。”
慕容稷忽然抓住崔恒的手,认真询问:“崔恒哥哥,你可以让崔大人不要让我阿姐去和亲吗?我真的不想阿姐离开!”
崔恒眸光微闪,面容愈发柔和了些,他拍了拍慕容稷的手:“抱歉,朝堂之事,我暂时插不上手。”
慕容稷叹了口气,松开崔恒,转身就走。
“我知道了。”
“小殿下!”
慕容稷回身,目光疑问。
崔恒:“孔奇准备考学上庸学院,近日我都会去孔家,不知小殿下是否一起?”
慕容稷顿了顿,点了点头。
待慕容稷和慕容灼将慕容琬带回到内苑时,晏清不知何时站在了凉亭内,青年长身玉立,风华浊世,踱步时显露的容色昳丽,却难掩清雅,令人心生向往却望而却步。
原本沉默不语的慕容琬忽然走向凉亭,慕容稷和慕容灼只能跟上。
见几人来此,晏清微微颔首,刚要开口,却听见慕容琬十分压抑却又平静的声音。
“晏清哥哥,你愿意娶我吗?”
紧跟而来的慕容稷两人止不住震惊:“阿姐?”
晏清更是惊讶:“郡主,您这是”
“晏清哥哥,我只问你,若不考虑和亲,你有过一丝一毫的意愿想娶我吗?”
晏清根本没想到慕容琬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他叹了口气,温声道:“抱歉,郡主,晏某常游学各州,无心儿女情长。”
良久,
才传来慕容琬释然的声音:“我知道了。”
慕容灼瞪了晏清一眼,连忙跟着失魂落魄的慕容琬离开。
慕容稷没有走,她紧盯着晏清,心中含怒:“你应该知道我阿姐根本不会嫁你,你就不能骗骗她,让她心里好过一些吗!”
晏清:“晏某既无心意,为何要给郡主不切实际的幻想。”
“因为那幻想能让她心里有力量撑下去!”
晏清叹道:“真情实意自然可以,幻想只会让她陷入对他人和自我的怀疑,有些事情,郡主必须自己面对。”
“晏清!”慕容稷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一个好先生啊!”
晏清捏住对方袭来的手腕,劝道:“殿下如今情绪激动,应该好好休息,郡主的事情,陛下自有定夺。”
慕容稷收回手,忽然道:“据闻碧珠草长于戈壁沙漠,极难寻得,晏清哥哥今日送的倒是巧,莫非你早就知道齐王府会出事?”
晏清:“晏某曾游学各地,所以手里有不少东西。”
“今日阿姐及笄礼,各家恭贺,偏你送的碧珠草,还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慕容稷扯开唇角,逐步逼近:“晏哥哥,你说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晏清镇定道:“齐王殿下常在北漠,难免会被北狄用毒,碧珠草对北狄常用的毒都有奇效,所以晏某便送了碧珠草,殿下可还有疑惑?”
慕容稷忽然笑出声,
“本王不过随口一问,怎么会不相信晏哥哥呢。”
“不过,几年不见,晏哥哥倒是愈发好看了些,别说我阿姐放不下你,就连本王,都有些心神荡漾呢。”
闻言,晏清猛地后退,眸光震颤。
第53章 殿下自重 你很不错,我很喜欢
为避开梦中封妃那件事, 这些年晏清并不常回京,在外他也常听到皇长孙的风流韵事,以及对方与崔家公子交好的传闻。
年少时的接触不过几面, 晏清以为对方总会渐渐淡忘自己。所以才赶在今日回京, 就是为了让齐王妃尽快恢复,免除齐王的后顾之忧。
却未曾想, 郡主对他有那样的心思。
如今,对上慕容稷含情认真的目光,晏清一时难以分辨,对方究竟是想为郡主出气,还是真的对他
晏清重咳两声:“殿下莫要开玩笑了,晏某还有事,便先行告辞。”
“等等, ”慕容稷将人拉住, 眉头轻挑, “三皇叔的谢礼还没到呢, 而且,本王刚才的话很认真。”
手腕处忽然接触到微凉湿润, 轻勾慢挑间, 仿佛高山雪虫渗入肌肤, 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麻颤抖, 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你很不错,我很喜欢。”
微热的呼吸拂过耳侧,激起层层战栗, 晏清瞳孔骤缩,猛地将人推开。
“殿下自重!”
“恒安!你做什么!”
晏清抬眸,发现慕容稷竟已被自己推出了亭外, 此时正被齐王扶起,望来的眼眸水光莹莹,看上去极为受伤。
晏清咽了咽喉咙,不觉伸出手:“殿下”
“三皇叔,我还好,”慕容稷径直打断,撑着齐王的手臂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定是方才阿姐被拒绝,稷儿对晏哥哥说的话太重了。”
齐王拧眉:“你阿姐被拒绝?”
虽然不明白皇长孙的目的,但晏清知道,此事他必须解释清楚,否则以齐王重情的性子,必然会心生嫌隙,日后的事情会更加麻烦。
他只能在慕容稷之前开口:“齐王殿下,恒安常在外游学,于上庸学院也是定期教学,如今尚不敢谈婚论嫁,郡主求娶之问,恒安只能拒绝。”
齐王看向自落日余晖中缓步而来的俊美青年,不禁发出叹息。
“恒安姿容绝世,才情横溢,不愧为京都闺秀心中第一人,琬琬有此心思不奇怪。但你也知,琬琬婚事身不由己,还需陛下定夺。”
晏清垂眸:“郡主洒脱大气,是恒安配不上郡主。”
“你确实配不上我阿姐!”
齐王还没出声,便被慕容稷抢了过去。
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的姿势一瘸一拐:“阿姐心里难过,我不过为阿姐说你两句,你便对我动手,哪里对得起外界对你的称赞?”
齐王:“本王知道恒安不是那样的人。不过,稷儿与琬琬从小要好,他到底说了什么重话,竟让你动了手?”
对上皇长孙挑衅的眼神,晏清嘴唇微抿,还是没有说出之前的事情。
“抱歉,是恒安失礼了。”
慕容稷轻哼:“一句失礼就想解决?”
齐王笑着上前,拍了拍晏清肩膀,将宝弓放在对方手里,又揉了揉慕容稷的发顶。
“本王知道你是为琬琬出气,但恒安也并非故意如此,给皇叔一个面子,稷儿想要什么武器,就去宝库随便挑。”
“三皇叔都这么说了,稷儿也不是小气之人,但此事与三皇叔无关,就算要赔礼,也该是他来赔。”
晏清沉了口气,道:“不知小殿下想要什么?”
齐王警告:“此事恒安本也无错,莫要太过分了。”
“怎么会呢!稷儿只是想让他请个客而已!”
在对方应声之前,慕容稷接着道:“地方我来定,不知晏哥哥能否答应我这小小的请求?”
闻言,齐王便知慕容稷心里装的什么坏水,他看向晏清,温和道。
“恒安不想去也没关系,稷儿他”
“没关系,”
这时的晏清也被激起了怒意,整个人愈发平静沉稳,望着慕容稷的目光毫无波动。
“恒安动手是真,自然要向临安王殿下赔礼道歉。”
“好!”
慕容稷露出笑容:“两日后香红阁,望晏哥哥莫要迟到。”
见晏清面不改色的应下,齐王也只好停下劝解。
很快,晏清便告辞离开。
慕容稷被齐王教育了一顿后,便去了慕容琬房间。可这时慕容琬显然累了,连慕容灼都赶了出来。
“怎么办?阿姐该不会真的要去和亲吧?”
慕容灼不傻,他知道以如今战况,若北狄真的再次发出求和意愿,世家和谈之下,北狄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进行和亲,届时慕容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除非短时间内镇北军能大获全胜,亦或是有其他足以压过北狄的重事发生。
慕容稷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悄声嘱托:“这几日你务必跟紧阿姐,若有要事,便命人去楚王府找紫云,她知道我在哪里。”
慕容灼疑惑:“阿兄你要做什么?”
“一件足以让京都震动的大事。”
这些年来,慕容灼知道慕容稷藏着很多秘密,但阿兄不说,慕容灼也不会问,因为他相信慕容稷,相信阿兄不会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所以,每次都很听话的做慕容稷交代他的事情。
这次也不例外。
慕容灼重重点头,
“阿兄放心,我一定跟紧阿姐。”——
翌日,上午。
慕容稷带了两个剑侍,刚要出府,便被楚王妃喊住了。
“去哪?”
慕容稷乖巧回道:“孔府,崔恒哥哥的教学邀请,我可不能拒绝。”
楚王妃端坐正堂,轻啜一口热茶:“今日孔府小公子受邀去了定国公府的剑谈会,崔公子也不在,你确定去的是孔府?”
“什么!剑谈会!”
慕容稷上前两步,怒声询问:“我们可有接到定国公府的邀请?”
楚王妃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过去:“你都将人家的剑弄碎了,还指望人家邀请你去赴宴?”
慕容稷沉着脸,转身就走:“该死的玉青舟!我看他是忘了和我的约定了!”
“等等!”
楚王妃起身拉住红衣张扬的少年:“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自然是赴宴。”
楚王妃头又疼了:“稷儿,那好歹是定国公府,哪怕再没落,也是曾经的开国三公之首,你若真惹急了他们,丹书铁券一出,你阿翁也保不住你。”
慕容稷轻哼:“孩儿可是光明正大和玉青舟切磋的,也是他亲口答应的任我处置。阿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楚王妃望着眼前雌雄莫辨却难掩英气的精致面庞,伸手一寸一寸的抚摸着,眸中不觉溢出水光。
“阿娘只希望你能少惹些事,日后也好”
“阿娘!”慕容稷握住对方颤抖的手,一字一句道,“稷儿如今很好,不会有事的。”
良久,
楚王妃甩开慕容稷,坐回罗汉塌,边喝茶边挥手。
“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碍本宫的眼了。”——
定国公府,后花园。
“赶紧回你的归苑去!别在这儿碍眼!”
见玉青繁对这位自顾自采花的二小姐毫不客气,其他小姐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
“早就听闻玉二小姐才情极高,当年还得了明月楼登楼令主,之后却因不屑用推荐信入上庸学院,而选择考学入院,怎么,这都五年了,还没考上?”
“若非青繁谦虚,用了推荐信,人家还以为玉家都是如此自傲之辈呢!”
“好在如今青繁学业有成,玉公子也已结业,不然定国公府的名声可都要被你弄坏了。”
“不过,听说玉二小姐这些年别的没学成,倒是练了一手好字,不如借此机会给我们看看?”
玉青落换了一棵树继续采摘海棠花,连头都没回:“我可以,就怕玉青繁不敢。”
面对着其他小姐疑惑的目光,玉青繁咬牙怒吼:“给我滚回去!”
与玉青繁一同凭借推荐信进入上庸学院,范若琳知道玉青繁这些年变化很大,却没想到对方一见玉青落还是如此易怒。
她将人拉回,柔声安抚道:“再过一年你就结业了,与她生什么气。如今大家正好无事,不如看看你这位妹妹还能剩下什么本事。”
“常言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玉二小姐恐怕便是如此。”
“恰好若晴郡主今日也在,不如看看她这些年的努力能不能有郡主的十分之一。”
面对着众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声,玉青繁脸色难看,却也无法再拒绝。
她只能紧盯着玉青落:“大家给你机会,你可千万要把握住了,小心得不偿失。”
玉青落没看任何人,提着花篮径直坐在石桌边,面无表情的伸手。
“纸笔来。”
旁边的小姐们忍不住笑出声,
“玉二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气的很,就是不知这份傲气从何而来。”
“怪不得五年都考不中呢,如此姿态,如此行径,岂不污了上庸的风气。”
“郡主,不知是否有幸请您落笔?”
被人推了推,易若晴终于回过神来,面对着众小姐期待的目光,她疑问道:“写什么?”
其中一翡翠罗裙少女上前一步,指了指玉青落花篮中的秋海棠。
“便以海棠花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易若晴这才注意到石桌边的少女,不禁凑上前:“你是玉青落?”
玉青落抬眼,没说话。
在其他闺秀的催促声中,易若晴还是拿起了笔。
略微思忖过后,她提笔落下,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便完成了一首诗。
“秋意浓厚,见景见情,还有萧瑟落寞之意。落笔一气呵成,笔触细腻,神韵天成。即是好诗!又是好字!”
“不愧为上庸书院天级学子!郡主果然厉害!”
“二小姐为何还未落笔?难道这都想不出来吗?”
玉青落毫不在意,点头道:“我不想诗,只写字。”
“你这人,莫非还要我们给你作诗不成?”
“青繁,你这妹妹当真拿过登楼令主?怎会连一首诗都想不出来?”
玉青繁冷哼两声,刚要开口,却被玉青落打断:“我写郡主的诗就好。”
说着,夺过其他小姐传看的宣纸,便开始下笔。
易若晴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对方手上,随着对方写出一个个字,易若晴的眼眸也逐渐睁大,直到最后,她忍不住惊讶出声。
“太像了!你怎么临摹的如此相像!”
众闺秀循声望去,同样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简直一模一样!”
“二小姐虽才情骤落,但在临摹上竟有如此造诣!当真厉害!”
“可惜,上庸学院不考这些。”
随着众人不断的夸赞声,玉青繁的脸色逐渐扭曲,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碎了。
第54章 不胜感激 你在算计本王?
玉青落搁下紫豪笔的刹那, 易若晴已然将两张宣纸拿起来对光细照,越看越心惊。
“你竟连我运笔时勾挑的习惯都仿的一模一样!”
众小姐既赞叹又嫉妒,
“这一手恐怕都能比得上画痴钱洛了吧!”
“钱先生画的可是活物, 她这只是临摹字迹而已, 哪里比得上钱先生。”
“说的也是,钱洛的画出神入化, 只凭心意作画,二小姐虽也不错,但远及不上。”
翡翠罗裙少女注意到玉青繁的神色,不禁笑着出声。
“就算二小姐在临摹下了功夫,却也考不上上庸学院,哪里有青繁厉害,听闻长公主正准备给定国公府下聘呢!”
提到这, 玉青繁脸色更难看了, 她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转身离开。
见众人面露疑惑, 范若琳无奈解释:“易公子曾在明月楼讽刺过青繁,她心里难过, 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五年前神塔宫宴之后, 当时的定国公世子调任太常寺任少卿。如今已是定国公, 也即将升任太常寺卿。
沈念虽与沈良妃同宗, 但却只是旁支,更与一心钻研武器的魏其候攀不上关系。阿耶为太常丞,在定国公手下做事, 如今正直关键时期,阿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惹事,更不要惹玉青繁生气。
如今却
沈念本意只是想让玉青落出丑, 却没想到反而让对方大放光彩。而后想用长公主为玉青繁增添脸面,结果反倒让玉青繁更生气了。
沈念只能慌忙跟上。
其他小姐见状,也缓步跟了过去。
唯有易若晴看向继续摘花的玉青落。
“我记得你,你五年前拿到了登楼令,如今又有如此能力,你不可能考不上上庸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青落看了看篮子里的海棠花,伸手的动作缓慢而稳重,声音毫无起伏。
“此事与郡主无关。”
易若晴眉头紧锁:“你若有麻烦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玉青落拍了拍素朴简洁的衣衫上的落花,这才看向易若晴。
“郡主自小千娇万宠无忧无虑,忽然想发善心可以理解,但您找错了人。”
说着,玉青落径直离开。
刚走没两步,却忽然听到了易若晴高昂激动的声音。
“为何你们都如此说!我是从小娇生惯养没错,却从未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也有烦忧,我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不过是想力所能及的帮些忙而已,为何你们都不信我!”
玉青落回身,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郡主的帮助,是因为你会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
更大的麻烦?
难道那人也是
易若晴忽然抬头,却已经看不到玉青落的身影,她怅然若失的抿了抿唇,缓步离开——
定国公世子的剑谈会于湖心亭开始,各家公子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宝剑展示。有几位公子欲考学上庸剑院,便在湖心亭外的长桥上舞剑,以求玉公子亲自指点。
几番交谈之后,易若淳将宝剑递给玉青舟,面上歉意连连。
“前些日子在香红阁,本公子本是要为青舟接风洗尘,却没想到会碰到那个小霸王,让你不得已折了自己的佩剑。这把宝剑是本公子特意在玲珑阁为你拍来的!虽比不上名剑长渊,但在你手里,绝对能与它一较高下!”
方才试剑时,便属易若淳的剑最为轻巧锋利,再加上长公主欲与定国公府结亲,对方的意思玉青舟很清楚。
他抬手接过,随意挥舞了两下,便将剑收起交给随侍:“香红阁的事情与易公子无关,但这柄剑确实不错,本世子便笑纳了,过两日请易公子到明月楼吃酒。”
提到明月楼,易若淳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一旁的郑二公子忍不住大笑:“玉世子怕是不知,五年前明月楼登楼令活动,易公子将明月楼欲赠予胜者的东西丢了,表姐很是生气,便将易公子加入了黑名单,自那以后,易公子便再也进不去明月楼了。”
玉青舟摆摆手:“无碍,那我们便去风云楼。”
少顷,
他走向在亭角处专心研究剑的孔奇。
“听闻孔小公子下月便准备考学了,不知是想入剑院还是文院?”
孔奇摇了摇头,没回答。
易若淳悄声道:“这孔小公子从小就是这样,喜欢钻研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听说孔家也很头疼呢。”
此事,郑二很有发言权,他蹲下身子将对方已经组装好的一把九节剑拿起,边研究边道。
“孔世叔确实很头疼,所以才让崔恒劝他入上庸学院,前几日刚答应了好好考学,今日接到你的邀请便又偷偷跑了出来。”
“这倒是本世子的不是了,不若过两日风云楼之请,孔公子和崔公子一起过来,若是孔公子对剑院有兴趣,本世子也好仔细为你讲解。”
见孔奇还是没有反应,郑二躬身推了推对方:“玉世子和你说话呢!”
孔奇连头都没抬起来:“不去,别烦我。”
“你”
易若淳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阵阵喧哗声。
玉青舟几人跟着望去,便见一抹肆意张扬的红影从九曲桥阔步走来。
很快,对方便到了湖心亭,叉着腰朝他们抬了抬头。
“诸位好兴致啊!”
玉青舟艰难扯开唇角:“临安王殿下怎么来了?”
慕容稷瞥过瞬间沉寂下来的众人,径直走向玉青舟,顺手将不自觉往后缩的易若淳揪到前面来。
“玉公子的剑谈会请了这么多人,怎么单单把本王给忘了?难不成你还在生气本王弄碎了你的佩剑?”
“小表叔也真不够意思,怎么不顺路叫上本王一起来玩?”
易若淳强颜欢笑:“昨日发生了那件事,我这不是不忍心打扰你吗,而且这种宴请你也不喜欢啊。”
玉青舟倒是很镇定:“本世子以为殿下会在齐王府陪着郡主,所以未邀请您。”
“本王之前确实在齐王府,但和亲之事非本王一人之力可以改变,且阿姐又需要休息,所以本王只好出来找乐子。今日不请自来,玉公子不会不欢迎吧。”
“怎会,临安王殿下能来,是青舟的荣幸。”
慕容稷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那就好,本王还以为你会为了逃避约定故意躲着本王呢!如今正好,本王也不指望你能为本王做什么,陪本王玩几日就行!”
玉青舟:“只是如此?”
慕容稷看向亭内研究机关的孔奇,无奈叹道:“近日灼弟需要陪着阿姐,本王又必须考学上庸学院,压力之余,必须找地方释放啊,玉公子应该可以理解吧。”
“自然理解。”
这时,慕容稷已经走到亭内,她刚打算蹲下玩玩孔奇研究的机关剑,却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女子的数道惊呼声。
湖心亭的公子们循声望去,正好看见湖面上有个白色人影在急促的扑腾。
“有人落水了!”
玉青舟眉头紧皱,连忙带人赶过去。刚到地方,却被玉青繁重重的捏住了胳膊。
“阿兄!青落不小心掉下去了!你快让人去救她啊!”
玉青舟暗自瞪了玉青繁一眼,便吩咐随侍救人。
跟着随侍一起下去的,还有一个油头粉面的锦衣公子,边往玉青落身边游,边大声喊道:“表妹!我来救你了!”
玉青繁在九曲桥上焦急跺脚:“孙表哥!你怎么也下去了!快救人呐!”
一旁各家小姐们本来还在为玉青落担心,但见玉世子等人过来后,便开始整理着装,一双双眼睛落在了玉青繁那边的公子们身上。
紧跟在玉青繁身后的沈念则直勾勾的注视着湖面忽起忽落的白影,脸色有些苍白。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若晴郡主离开后,他们便准备去湖心亭赏并蒂莲,却没想到还能碰到玉青落采摘莲花,对方拒绝与她们一起赏莲后,大家便继续往前走了。
刚走两步,范若琳便听到了落水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玉青落意外掉入了湖中。因玉世子喜静,湖心亭四周侍者并不多,所以她们只能大声呼救。
之后见到玉青繁怪异的行为,以及后面孙公子的出现,范若琳便知对方是什么心思。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从众公子里面竟挤出了一个熟悉的红影。
“临安王殿下?”
随着她的这道惊呼,各家小姐们也看到了京都最有名的风流纨绔,皇长孙慕容稷。
可还没等她们反应,便见那俊美少年直接脱下外袍,毅然跳入了湖中。
“殿下!”众人惊呼。
玉青舟脸色骤变,连忙跟着跳了下去。
玉青繁伸手抓了个空:“阿兄!”
易若淳倒是也想跟着下去,但他水性不太好,所以只能在上面等着。
其他人同样只能焦急的望向湖面。
慕容稷下去的时候,那位孙公子已经快接近玉青落了,然而就在对方快要碰到玉青落的时候,那抹白影骤然沉入了水中。
慕容稷眼睛一眨,跟着沉了下去,随后,很快便找到了在水中依旧清醒无比的玉青落。
在玉青舟赶来之前,慕容稷连忙带着玉青落上了岸。
接过自己的衣袍给浑身发颤的玉青落披上,紧接着,慕容稷径直扒下了孔奇的干净衣袍,顺手捏了捏对方圆润的脸蛋。
“去找其他衣服穿。”
孔奇鼓着脸不太高兴,但还是没说什么。
玉青舟这时也披上了干净的衣袍,对着慕容稷恭敬躬身。
“多谢殿下救了青落,青舟不胜感激!”
听着玉青落的咳嗽声,慕容稷裹着衣袍,冷哼道:“好好一个人怎么能落了水!你们定国公府真该好好管管了!”
玉青繁忍不住出声:“玉青落经常在此处采摘莲花,定是不小心落水的。”
闻言,慕容稷嗤笑道:“你也说了,她经常在此采摘莲花,又怎会不小心落水?玉大小姐此话,倒是让本王怀疑你到底是怎么通过上庸学院每月考核的。”
“我”
“玉小姐还是闭嘴吧,别又给自己招惹麻烦!”
再次被易若淳讽刺,玉青繁气的脸都青了:“易若淳!你”
“青繁,回去。”
玉青繁不可置信:“阿兄!”
“回去!”
玉青繁只好跟着随侍离开。
在玉青舟的致歉下,其他小姐也离开了定国公府。
慕容稷和玉青落则跟着玉青舟到后苑换衣服。
房间内,
玉青落刚脱下湿漉漉的外衣,颈间便架上了冰寒刺骨的薄刃,耳侧传来对方刻意压低的轻笑声。
“你在算计本王?”
第55章 可有把握 殿下穿的谁的衣衫?
身后气息冷沉, 玉青落僵在原地,垂落的眼睫轻颤。
“青落不敢,只是想与殿下合作而已。”
“接着说。”
被薄刃逼近的寒气激起层层战栗, 玉青落咽了咽喉咙。
“青落才学虽算不上顶尖, 但应付上庸学院那些先生足够了,且多年临摹字迹, 不敢说一模一样,绝对可以以假乱真。青落只希望殿下可以帮我正常参加考学,我想与殿下一同进入上庸学院。”
平静的嗓音在身侧缓缓响起:“想要为你得罪定国公府,这些条件远远不够。”
玉青落眼眸镇定:“若是再加上替殿下保守秘密呢?”
轻笑声传来,耳垂被温热的手指捏了捏,让她瞬间挺直了脊背。
“秘密?”
玉青落忍不住瞥向一侧,却只能看到隐约的绯色, 脖颈处的薄刃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但她知道, 若自己说不到对方心上, 今日定然出不了这间屋子。
“殿下需要一个足够信任的王妃,为你应对各家的麻烦和外面所有声音。只要殿下助我离开玉家, 我可以为你做所有的事情。”
脖颈被对方泛凉的手指轻握, 玉青落嘴唇微颤, 接着道:“离开玉家, 青落就只是殿下的人,殿下可以随时处置我。当然,我活着的作用更大, 不然殿下也不会选择下水救我。”
“看来,本王的每一步都在你的预料之内。”
玉青落脸色红涨,艰难开口道:“殿下也需要青落”
“太过聪明不是好事。”
“我有能力帮”
笑声贴着耳侧传来, 让玉青落脑中震荡不安:“你现在连自己帮不了,还妄想帮本王?谁给你的自信,认为本王不会直接杀了你?”
玉青落憋的脸色通红,垂落的指尖泛白,却依旧坚持道:“相信殿下判断”
良久,
就在玉青落支撑不住身体发颤的时候,对方终于松开了自己。
她扶着床柱,边捂着嘴压抑着闷咳声,边看向自身侧走来的临安王。
慕容稷双手环胸,面上笑意盈盈,仿佛刚才的杀意从未出现过。
“你确实很聪明,怪不得定国公将你栓的这么紧。”
玉青落呼吸急促:“殿下咳咳殿下终于肯信我了。”
慕容稷:“本王只是怕你被定国公府压的太狠,失了从前的傲骨,如今看来,你果然还是五年前那个夺了登楼令的玉青落。”
这时的玉青落也终于缓和过来,她揉了揉脖颈,望过去的眼眸平静自若。
“我本以为示弱可以让玉怀重放下戒心,总有一天可以拿回属于我父母的遗物。却未曾想,他竟早已将那些东西给了玉青舟,我不过是他们用锁链栓住的一条狗罢了。倘若我对他们没了用处,或者有了反抗的想法,便会弃之如敝,就像今天一样。”
慕容稷挑起对方湿润的青丝:“按你的能力,就算嫁去孙家,也能活的风生水起,孙家压不住你。”
“可我不想冠上孙家的夫姓,他们太让我作呕。”
慕容稷忍不住笑:“皇孙妃的身份可不轻松。”
闻言,玉青落目光大亮,她径直抓住少年双手,郑重道:“青落一定会做到最好!请殿下放心!”
“本王用不着最好,只要信任和听话。”
玉青落束起三根手指,刚要开口,便被对方捂住了嘴巴。
慕容稷摇头:“信任不在嘴里,而在心里。”
“今日之事,为保住你名节,玉青舟应会让本王下聘定亲,但却不会这么快放你离开。”
玉青落点头:“玉青繁明年才结业,他们至少还会拖一年,所以青落希望能与您一起考学上庸,这样才能离开定国公府。”
“此事简单,麻烦的是,琬琬阿姐不希望我与你走的太近,她或许会对你不太客气。”
“殿下会怕我天煞孤星的名号吗?”
慕容稷嗤笑:“本王自是不信,不过,他人的看法你无法阻止,且我阿姐本身就对那些道士的话深信不疑,想要让她扭转想法很难。”
玉青落却松了口气:“只要殿下不怕就好,其他人我不会在意,至于郡主那边,时间会证明一切。”
很快,外面传来玉青舟试探的催促声。
慕容稷迅速回到房间,换好衣服,而后不耐烦的走出房间,身后跟着抱着湿衣的剑侍。
“催什么催!还怕本王赖在你这儿不成!”
玉青舟姿态恭敬,眼眸微垂:“抱歉殿下,青舟是怕您穿不惯旧衣,看是否需要让下人去最近的衣肆买些您常穿的锦衣?”
“本王穿的是明月楼专制的天青云纹绛红锦袍,其他衣衫都穿不惯。”
“那青舟便让”
“不必了,”慕容稷嫌弃的扯了扯身上的月牙白锦袍,冷哼道,“本王还有其他事,没空在你这儿浪费时间。”
“那之前的事情”
玉青舟欲试探对方是否想对玉青落负责,却在抬起头的瞬间,怔在了原地。
少年以往穿着张扬耀眼的绯色,再加上对方难以言表的恶劣性格,让人很容易忽略那张原本精致到雌雄莫辨的如画容色。如今少年换上柔和干净的月白色衣衫,青丝微湿,唇红齿白,整个人都软和了许多,就连那瞪过来的怒目,都诡异的有些可爱。
“那是你们定国公府的事情,和本王有何干系!”
慕容稷本打算按临安王嚣张跋扈的性子故意推脱两下,在玉青舟再三的做小伏低中不得已答应向定国公府提亲。
却没想到
“好。”
她惊异抬眸,只见对方视线偏移,再次开口的嗓音沙哑低沉。
“若是殿下不喜,此事青舟会和父亲说明。”
慕容稷不放弃的再次询问:“你确定能行?本殿下可不是那种不想负责的人!”
“殿下好心救了青落,定国公府感激不尽,殿下可以放心,此事绝不会影响到您。”
在玉青舟的再三保证下,慕容稷只能放弃负责的想法。最后离开之前,她不禁看了眼玉青落所在的房屋。
冒着遭受流言蜚语的危险,也不想让玉青落离开定国公府的势力范围,看来玉青落对他们的利用价值依旧很高。
目前只能先让玉青落去上庸学院了。
临安王离开后,玉青落才从房间出来,她刚准备回归苑,却被玉青舟叫住。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在府内听到多余的流言。”
玉青落没有回头:“你管好玉青繁比什么都有用。”
话落,径直离开。
玉青舟脸色一沉,随后回到湖心亭。
这时临安王和孔公子都已离开,浅谈了几句后,玉青舟便送众公子离开了定国公府。
离开前,易若淳熟稔的拍了拍玉青舟肩膀。
“过两日风云楼见!”
玉青舟浅笑颔首。
待转身进府时,他面上已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回到房间,玉青舟从侍者手中接过易若淳送来的宝剑,稍微看了两眼,便冷哼着将剑扔在了地上。
侍者垂眸,不敢多语,也不敢有动作。
这时,侍女端来盥盆,刚要退下,却忽然听到了玉青舟的吩咐声。
“把剑拿起来。”
侍女不解抬眸,却又听到对方厌烦道:“低头。”
侍女只好垂头,拿起地上的剑,恭敬的走到玉青舟面上。还未开口,便听到对方接下来诡异的吩咐。
“拔剑,架在本世子脖子上。”
闻言,侍女慌忙跪地求饶:“求世子饶命!奴婢错了!”
“你怎么会错呢,起来,乖乖按本世子吩咐的做,你就能出去,听明白了吗?”
贴着头皮的温柔声让侍女止不住战栗,却只能听话站起身来。她咬牙拔出剑,在对方强硬的目光下,颤着手架在对方脖颈上。
良久,就在侍女双腿止不住发软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还是不一样啊”
不等侍女思考世子话中的意思,她便被忽然甩到了桌上,紧接着,衣衫被猛地扯下,脸颊被扭到左边,重重抵在坚硬的桌面。
侍女惊慌道:“世子!奴婢啊唔唔”
房间内,其他侍者早已识趣离开。
玉青舟按着手下挣扎的女人,紧盯着对方半边侧颜,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少年穿着自己衣衫的漂亮模样,目光逐渐诡异起来,手下也愈发用力。
伴随着激烈的响动声和女人沉闷的呜咽声,男人舔了舔唇角,嗓音沉哑阴戾。
“小殿下”——
春济堂,后院画斋。
“殿下?”
慕容稷轻哼,推开迎上来的钱洛,坐在书案后,将对方画了一半儿的宣纸收起来,铺上新的宣纸,随后朝门口的孔奇勾手。
“本王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机关术!你那些东西不过就是小玩意儿罢了!”
孔奇木着脸走进,路过钱洛时忽然停下。
他扫了眼对方的身高,随后将身上不合身的青衫褪下:“麻烦给我一套你的新衣衫。”
钱洛没有回应,直接看向书案后身着白衣的慕容稷:“殿下,你的衣衫?”
慕容稷挥挥手,毫不在意:“没事,今日不小心救了个人而已。你去给孔奇拿身衣服来,本王要给他看个好东西。”
孔奇看向钱洛离开的背影:“要新的!”
钱洛没有回应,很快离开画斋。
良久,
在孔奇换上新衣衫的时候,慕容稷也大致画完了,她满意的吹了吹笔墨,朝两人招手。
“快来!这就是本王给你说的东西!用火药填充之后,扣动扳机,便可瞬间杀死百步外的敌人。”
“火药?”
慕容稷想了想,道:“就是用硝石、硫磺、木炭等按比例制成的东西。”
孔奇疑惑走进:“那不是烟花?那东西应该伤不了人吧。”
“烟花确实不能,但火药可以,有时间本王会让你见识见识它的威力。但现在,火铳需要先被做出来。”
孔奇望着对方画出的一团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容稷靠着椅背,神态自若,正准备接受对方惊叹之下的夸赞,却忽然听到了几个恶毒的字眼。
“这是画完了?”
慕容稷瞪了对方一眼,拿起宣纸,认真讲解:“这是手托,扳机,这是枪身,这是装火药的地方。本王的画这么清楚,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孔奇再次拿着宣纸认真扫视了一遍,最后还是摇头:“这连个基本形状都没有,我真的看不出来。”
慕容稷大怒:“孔奇!你该不会是做不出来就故意诋毁本王的画吧!”
“苍天作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被对方义正言辞的神态气到,慕容稷刚想动手,便听到了钱洛的声音。
“是不是这样?”
看向钱洛手里的画,慕容稷点头:“没错,虽然比本王的精简了很多,但是一个意思。”
孔奇两相比对了下,不觉再次看向慕容稷认真道:“你以后还是别画了,容易误导人。”
“孔奇!”慕容稷拍案而起,怒道,“钱洛能看出本王的画,便说明本王的画没有问题!你看不出是你的眼神不好!”
孔奇刚要反驳,却被钱洛碰了下手臂,然后便被对方抢了话声:“殿下画的很好,是他们看不懂。”
慕容稷这才被安抚下来,她搭上钱洛的肩膀,看向认真研究的孔奇。
“怎么样?可有把握?”
“东西倒是不难做出,但要是想发射你口中的火药,必须要找到合适的材料,多进行几次试验才能做出来。可惜,阿耶现在已经不准我碰这些东西了。”
慕容稷点头:“你有把握便好,其他事情,到了上庸学院自会迎刃而解。”
孔奇眼睛一亮,却忽然又暗了下去。
“去上庸虽能躲开家里,但在那些先生的监视下,我还是无法动手。”
慕容稷笑:“天高皇帝远,届时只要你想,本王自有办法。”
见孔奇极为期待的模样,一旁的钱洛忍不住看向慕容稷。
“我也要去!”——
将钱洛安抚好之后,夜色已至。
慕容稷刚将孔奇送到孔府,便见里面走出一个熟人。
“崔恒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只见青年淡淡的扫了眼他们,神情如往日一般温雅清和,语气却平静的让人发毛。
“看来去参加宴请比考学上庸对二位更重要,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二位日后请自便。”
难道崔恒竟在孔府等了一日?
慕容稷和孔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完蛋的意味。
两人连忙上前,
“世荣阿兄,我错了,我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一定努力考学上庸,再也不出去玩了。”
慕容稷刚准备道歉,却忽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沉冷的嗓音在耳侧响起。
“殿下穿的谁的衣衫?”
第56章 金玉其外 晏公子可还是童子身?
慕容稷眨了眨眼, 抬手触向青年紧蹙的眉头,却在中途被拦了下来。
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时泛着寒意,手腕上的力道也愈发重了。
她抽了几次都没将手腕抽出, 一抬头, 便对上了青年承载着万千星海的深邃沉目。
“是玉青舟的。”
崔恒笃定的语气,让慕容稷和孔奇惊讶万分。
“世荣阿兄好厉害!竟一眼就看出来了!”
任由对方抓着, 慕容稷垂头扫了眼自己,又看了下孔奇,忍不住好奇:“这衣衫有什么问题吗?崔恒哥哥为何如此反应?”
崔恒眉目微敛,不觉伸出手触向少年衣衫。在对方疑惑目光下,他眼眸微垂,动作却未停,直到将那外袍褪下, 扔在地上。
“玉青舟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行事阴戾狠毒, 过分浪荡, 你们不要再与他来往了。”
根本来不及拒绝,只是说话的功夫, 慕容稷就被迫披上了崔恒的锦袍。她抓了抓身上宽大的衣衫, 忍不住笑出声, 目光认真的望向青年。
“崔恒哥哥这话, 莫不是在指我?”
见崔恒动作,孔奇连忙命侍者去拿披风。听到两人话后,他忍不住跟着点头。
“若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京都无人比得上临安王,世荣阿兄定是在说你。”
慕容稷故作伤心道:“崔恒哥哥如此厌恶风流纨绔之辈,那稷儿日后岂不是都要躲着崔恒哥哥走了?”
崔恒:“殿下赤子之心自是与他不同。玉青舟此人于金陵时便常出入秦楼楚馆, 但却无相好之人,殿下可知为何?”
慕容稷歪头:“脾气不好?”
崔恒:“因为与他接触过的那些人都需要时间养伤,他并非喜欢吃酒玩乐,而且享受凌虐活人。”
孔奇眉头紧皱:“阿兄说的是玉青舟?可我今日看他还算随和正常,若真是你说的那样,上庸为何还会留着他?”
“那是因为他在课业上非常认真,在剑院先生心中是个好学子,且与金陵六公子欧阳瑞交好,私生活上的事情未闹大的话,上庸的先生们并不会多管。”
“竟有这样的事情!那我日后定会离他远些!”
对上两双认真的目光,慕容稷也只好重重点头。
“就他那种人!本王才不屑与他交往!”——
翌日,傍晚。
结束孔府的课业后,慕容稷本想偷偷去香红阁赴约,却未曾想,崔恒竟跟着自己出来了。
“我送殿下回府。”
慕容稷看了眼天色,连忙摇手:“我要去齐王府看阿姐,就不劳烦崔恒哥哥了!”
说着就要骑马离开,却再次被对方喊住。
“殿下,如今北狄之事朝堂暂未商讨出结果,郡主可以先考学上庸,这样就算和亲已定,北狄也必须等郡主结业再行迎亲。”
慕容稷点头:“我会劝阿姐的,只是阿姐近日心情不好,可能无法专心课业。”
“无碍,我正要整理出一份上庸历年考书,届时让郡主多做几遍即可。去文庆馆正好也路过齐王府,我送殿下过去。”
慕容稷上马的动作微顿,脑袋急速转动的同时,只能被崔恒拉着往崔府马车走去。
然而,就在她缓慢的即将登上马车时,自街角徐徐转来一辆绣竹云纹的雅致马车。
慕容稷眼睛一亮,挣开崔恒的手跳下去。
“阿姐常听晏清的话,此事找他更有效!崔恒哥哥直接去文庆馆即可,本王先走一步!”
说着,在丞相府侍者惊异的目光下,慕容稷强行上了对方的马车。
马车内,晏清端坐正中,抬起的目光明显不愉。这时,马车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慕容稷连忙放下车帘,扑过去捂住晏清微张的嘴唇,同时高声道。
“晏兄要去明月楼啊!本王正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马车外脚步声微顿,紧接着,传来崔恒清润悦耳的询问声。
“晏公子若是觉得不便,我们就不麻烦了。”
此时,慕容稷正跨坐压在青年身上,一手按着对方胸膛,一手捂着对方嘴唇,面颊相距不过一尺,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手下心脏震颤逐渐加快,包裹在青衫下的身体僵硬紧绷。
听到崔恒的声音后,慕容稷扯开一抹肆意的笑容,在青年惊疑的目光下,缓缓靠近对方唇角。
在陡然急促的呼吸声中,她忽然转到对方耳侧,轻声威胁:“给本王好好说!否则”
而后,在崔恒的再次询问下,慕容稷终于挪开了紧按着对方的双手,整个人却依旧紧贴着对方身体。
晏清被压的脸色通红,按着车厢坐板的两只手青白紧绷,被松开后,他立马扭向车窗方向,沉了几口气,方才缓缓开口,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晏某无事,自会应殿下之请。”
几瞬后,外面才传来崔恒的温声:“那便劳烦晏公子了。”
“殿下,明日可莫要再迟到了。”
慕容稷几番保证之后,崔恒才上车离开。
很快,丞相府的马车也徐徐驶离。
马车内,
慕容稷终于松了口气,她撑着晏清肩膀从对方身上挪开,身子歪斜靠在车厢,双腿伸直,故意搭在青年身侧,将对方困在角落,兴致盎然的望向对方红的滴血的耳垂。
“晏哥哥很热吗?”
晏清正襟危坐,深吸了口气,道:“日后还请殿下自重,莫要再如此玩笑了。”
“晏哥哥生气了吗?”
“晏某非您玩乐之人,殿下方才行为,十分不妥。”
慕容稷摇着腿蹭了蹭对方衣袍,笑容满面道:“本王只是不想被崔恒发现我们要去的地方,情急之下才堵了你的嘴。若晏哥哥生气的话,今晚本王请客,咱们换个更清净的地方如何?”
晏清将身边不安分的两只腿放下去,眼眸微垂:“晏某那日确实失礼,且既已答应殿下,便不会食言,今晚之后,自是两清。”
慕容稷笑:“本王还以为晏哥哥对香红阁那种地方会避之不及呢。”
“心若止水,无处非宁。”
闻言,慕容稷忍不住大笑出声,整个人再次凑近对方。她注视着晏清下意识远离的动作,缓缓靠在对方原本坐的位置。
“若真如此,晏哥哥又何必在意本王?”
“殿下与他人不同。”
“哦?”
对上那双意味深长的试探眼眸,晏清不觉又想起了梦中的封妃圣旨。
这些年游学各州,使得他对世家的了解更深了些,也让他对那道莫名其妙的圣旨多了不一样的想法。
梦中齐王死后,两位皇帝先后出事,最后世家才不得已扶持了皇长孙慕容稷。按世家之意,他们绝无可能让自己进宫,圣旨只能是慕容稷自己的意思。
因梦中他与慕容稷交集不多,假若对方并非对他有情,封妃便只是想要寻求帮助。可如此强硬做法,会得罪清流一派。但同时,也会让世家放松警惕。
如此一来,皇长孙此人,倘若不是有足够的筹码与自信,便真的只是一个只知玩乐的风流纨绔。
而这些年仅有的几次见面,他也未发现异常。一切都过于巧合,过于理所应当,便是最大的不正常。
晏清认真的望向绯衣少年:“殿下千金之躯,晏某自当敬重。”
若无法改变大势,他必须主动辅佐。
慕容稷眨了眨眼,忽然倾身拉住对方的手:“敬什么重啊!本王就是喜欢你如此模样!日后晏哥哥应该也会留在京都吧?”
晏清脸色僵硬,用力拉开对方的手,再度退到另一侧。
“晏某过几日便会继续游学。”
“这样啊”——
香红阁,
见晏清出现,香红阁内陡然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可置信的盯着神情自若的青年,以及他身边依旧张扬的临安王殿下。
慕容稷左右挥手,笑意盈盈。
红裳婀娜多姿的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小殿下!您怎么连晏公子都请来了!小店哪有这个荣幸招待大晋第一公子啊!”
慕容稷大笑着将红裳伸过去的手拦住,用力拍了拍对方手背。
“晏兄可是慕名而来!红裳姐姐可要将店里才貌双绝的四位姑娘都叫过来!对了!将绿荷和鸾情也叫来!”
在对方开口之前,慕容稷大气挥手:“今日本王定要让晏兄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若有人敢拦着,尽管提本王名字!”
见状,红裳也只能同意。
目送二人上楼之后,红裳招手示意小厮过来。她轻声吩咐:“快去通知六殿下,晏公子来了。”
小厮连忙应声离开。
红阁内,
很快,四位各有特色的姑娘款款走了进来,伴随着琴瑟之声,美人们随之起舞,房间内充斥着靡靡之音。
待玉青舟和易若淳带着鸾情一起进来的时候,慕容稷正教绿荷握剑起舞,食案后则坐着一位遗世独立的俊美青年。
易若淳忍不住震惊,大步走进:“她们都说丞相府的晏公子来了!本公子还以为大家喝醉了,没想到还真是晏公子啊!”
“听说晏公子从未流连烟花之地,今日怎会有兴趣来这儿?而且你来都来了,怎么还能拒绝美人儿呢!”
将一直望着晏清的舞姬搂在怀里,易若淳边上下其手,边注视着青年,意味深长道。
“晏公子可还是童子身?”
晏清饮酒的动作一顿,眉眼微沉。
另一边,
玉青舟走进慕容稷,刚要说话,便看到对方用来教绿荷的竟是那把名剑长渊。
他忍不住怒目而视,劈手抢过女子手中的剑。
“名剑有灵,殿下怎能如此轻待它!”
见状,慕容稷松开绿荷,坐回在软塌上,顺势倒在旁边的美人儿怀里,无所谓的摆摆手。
“名剑再厉害也就是个东西,绿荷姐姐喜欢,本王就算送她又怎么了!玉公子别太认真嘛,过来坐啊!”
玉青舟握紧剑柄,脸色阴沉。
“既如此,殿下还不如将此剑赠予我!省的被这女人玷污了!”
第57章 不祥之兆 本王杀了你!
被男人阴沉狠戾的目光盯视着, 绿荷眉眼低垂,小步惊慌挪到了临安王身后。
闻言,慕容稷大笑两声, 抓起身边美人儿的青葱玉手, 朝对方点了点。
“你,想要本王的长渊?”
见临安王没有丝毫不悦, 玉青舟摩挲着剑柄上繁复的纹路,忽然走进,拱手倾身,目光直勾勾的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倘若殿下肯将此剑赠予青舟,青舟必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慕容稷瞥了眼对方后面正交谈‘热烈’的另外两人,握着美人儿的纤手伸出,朝对方轻勾。
玉青舟上前两步, 跪坐在食案前, 将名剑置于食案, 视线掠过少年微开的衣襟, 落在那抹细腻雪色之上。
“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割爱。”
慕容稷用美人儿的手握住剑柄,轻轻划过对方整洁锦衣, 最后用剑尖勾起对面人的下巴, 语气含笑而好奇。
“你如今已经是本王的犬马了, 本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玉青舟姿态端正, 神情自若:“先前约定只是短时,且青舟两日后便会进入金吾卫就任郎将,届时怕再无时间与殿下玩乐。”
“金吾卫?宫内还是宫外?”
玉青舟:“宫内。”
与天子近卫神羽卫不同, 金吾卫除了负责宫内巡查警戒,还负责京都昼夜巡警,但只处理京都贵胄事宜, 其成员也多为宗室贵族子弟。
身为定国公世子,玉青舟进金吾卫不难,难得是在宫内任职。
六年前因淑妃一事,金吾卫首领被撤职重罚,后于诏狱自尽。原任中郎将的三公主驸马孟津,谦卑恭谨,又懂得审时度势,很快便登上了首领之位。
为整顿金吾卫,孟津将金吾卫分为各级,以宫内宫外为界限,凡表现良好者方可进入宫内当值。至此,再无大事发生。在分级制度管理下,宫内外的金吾卫鲜少调整,也正因如此,内外隔阂逐渐加深,宫外金吾卫大多怨气重重,常玩忽职守。
对众贵胄来说,如今只有宫内的金吾卫,才当的上真正的金吾卫。
玉青舟本以为他说出这话后,临安王会主动接近,同意他之前的提议,可没想到
“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就宫内那些蠢货,连本王剑侍都敌不过,看来你这上庸剑院学子的实力也不太行啊!”
玉青舟脸色微沉,抬手捏住少年欲抽回的剑身,只是稍微用力,便将软塌上的两人拉倒在食案。
酒杯玉碟碎裂声中,慕容稷挥开身侧美人儿,拍案怒起,指着几步外将剑抢走的玉青舟,怒喝道。
“放肆!来人将这个混账给本王拿下!”
话落,门边站立的两位剑侍瞬间冲出。见状,演奏的舞姬和歌姬们连忙退到安全的地方,门外的侍者也慌忙下楼去叫人。
易若淳吓得酒醒了大半,踉跄走过去刚要开口缓和,却听到了玉青舟的沉声。
“青舟实力如何,殿下很快便会知晓。但不知此次切磋,殿下是否敢用长渊来做赌注?”
见对方只是躲避剑侍的攻击,慕容稷怒极而笑:“本王有什么不敢的!但你不能用本王的剑!”
“那是自然。”
双方忽然有了约定,易若淳也松了口气,但房中两个剑侍的攻击还是波及到了旁边,他边小心后退,边焦急大喊。
“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来不及退出去的香红阁姑娘们同样惊惶。
“没那么麻烦,很快就结束了!”
说着,慕容稷朝被围困的玉青舟冷哼道:“混账!还不将本王的剑还回来!”
玉青舟游刃有余的躲避着剑侍的攻击,闻言,唇角高扬,同时,手腕轻甩。
“那殿下可要接好了。”
话落,长渊如同离弦之箭般朝正中的临安王急速刺去,剑身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嗡鸣。
旁边的舞姬美人儿们发出惊慌尖叫声,好几个都晕了过去。
刚巧赶来的红裳等人在门外目瞪口呆,却根本来不及动作。
易若淳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慕容稷注视着朝自己刺来的长渊,面上毫无血色,心底却沉静的可怕。
玉青舟,
你可真是好样的。
在众人惊呼声中,临安王正对长渊锋利的剑尖,浑身僵硬,一动未动,似是被忽如其来的攻击吓懵了一般。
只有慕容稷自己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让自己牢牢站在原地。
率先冲击而来的剑气凌厉,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至两侧,衣袍随之而动,带着寒气的剑锋逼近,仿佛下一瞬,便会刺穿她的胸膛。
“殿下!!!”
“殿下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长渊骤然停在慕容稷胸前,因急速迫停,剑身猛烈震颤,但她却再感受不到任何凌厉的气息。
剑身被一团无形的气流控制在身前,很快便恢复平静,转而落入一旁修长漂亮的大手中。
那手的主人侧对着慕容稷,青衣风华,抬眼间只能看到对方如雕刻般的俊美侧颜,微压的唇角,以及寒意凛冽的半目。
“玉青舟,你逾矩了。”
见临安王没事,其余人等皆松了口气。
红裳大步走进,脸色阴沉:“玉公子!您所为太过放肆!”
易若淳脱力般倒在地上,有气无力道:“玉青舟!你疯了吗!”
因方才惊险一幕,玉青舟已趁机打败了惊惧中的两个剑侍。此时,在剑侍怒目之下,他将两把剑随意扔在地上,缓步走进。
“殿下不是想要尽快结束吗,青舟只是在按殿下的吩咐做事而已。再说了,有大晋第一公子在场,殿下又怎么会出事呢。您说呢,晏公子?”
晏清面容微沉。
慕容稷紧盯着对方,没有说话。
玉青舟脚步未停,视线落在少年惨白的小脸上:“殿下可是怕了?那先前的约定”
“混蛋!”
慕容稷径直夺过晏清手里的长渊,迎上玉青舟,气势汹汹,挥剑凌乱。
“你他娘的竟敢对本王动手!本王杀了你!本王要诛你九族!”
名剑的威力不同普通长剑,再加上慕容稷并非不通武学,内息随意挥发间,众人都遭了殃,剑气磅礴挥洒,整个房间顿时凌乱不堪,响声震动。
红裳等人倒的七零八乱,惶急伸手大喊。
“殿下息怒!”
“殿下别冲动!”
“殿下!!!”
易若淳抱头鼠窜,躲在几个美人儿身后,连话都不敢多说。
玉青舟的衣衫瞬间被剑气划破,只能踉跄躲避:“殿下等等!青舟并未想伤您,殿下难道忘了赌”
“混账玩意儿!本王可没答应你那劳什子的赌约!想要本王的剑,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玉青舟脸色一黑,边躲着对方凌厉而混乱的剑气,边望向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晏清。
“晏公子还不打算出手吗!”
晏清望着在房内四处毁坏的两人,淡淡道:“玉公子先前所为确实不妥,殿下一时气怒理所应当,玉公子或许应该停下来道个歉。”
“停下?晏公子是想青舟死在这里吗!”
若他真的敢停下来,玉青舟确定,临安王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噼里啪啦的混乱声中,红裳本还试图劝解,却在听到忽然上来的小厮的密语后脸色大变,直接离开了房间。
其余舞姬歌姬跑的跑,散的散,就连绿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
几下之后,玉青舟终于找到空隙制住了发怒中的临安王,他一手捂着肩侧伤口,一手握紧对方手腕,压下胡乱挥舞着的长渊,嗓音沉郁。
“殿下撒够气了吧。”
慕容稷抽了两下没抽动,另一只手直接扬向对方脸颊,却在中途被人从后侧握住手臂,同时,玉青舟也被震退好几步,唇角溢出血色。
被人忽然拦住,慕容稷使劲挣扎。
“松开本王!本王要杀了他!”
腰间力道更紧,像是怕她真的冲过去杀人一般,头顶也传来青年温和的劝慰声。
“殿下息怒,玉公子如今已经得到教训,且殿下并未受伤,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角落里的易若淳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晏公子说的对!气大伤身啊!”
“伤个屁的身!本王看他就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等过两日进宫,本王定要让阿翁杀了你!”
玉青舟脸色阴沉,却并不惊惶。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了外面愈来愈喧闹的声音。
很快,便有侍者冲了进来,惊慌道。
“香红阁后院失火了!几位贵客快请离开!”
“失火了!”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
侍者也说不清楚,慕容稷几人只能先行离开。
到了一楼大堂,浓烟滚滚,人影憧憧,很多人都在往外跑,惊呼慌乱声此起彼伏,混乱不堪。
慕容稷随手抓住其中一人,询问道:“红裳她们呢?”
被抓的人刚要骂出声,却见是临安王,只好赶紧回答。
“她们都去后院救火了!听说好像六殿下也在!”
一旁有人接着道:“又是地动又是起火!此乃不祥之兆啊!殿下快快离开这里!”
慕容稷点了点头,而后与众人走了相反的方向。
刚走没两步,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殿下去哪?”
慕容稷回头,对上青年漆黑幽邃的眼眸,双目在浓烟的作用下微微眯起。
“晏哥哥又要去哪?”
晏清注视着少年,没有回答,握着对方的手却没有松开。
后院方向传来的动静愈发清晰。
忽然,慕容稷挑了挑眉。
“一起去看看。”——
香红阁外,
原本漆黑的夜幕被火光映衬的恍如白昼,四周围了很多人,喧闹繁杂。
捂着口鼻很快冲出来,易若淳回头一看,发现慕容稷并没跟出来,不由得大惊。
“临安王呢!”
玉青舟望向浓烟滚滚的香红阁,嘴唇紧抿,眸底是解不开的疑惑。
其他人惊惶喊叫,
“殿下和晏公子去了后院!六殿下也在后院!”
“快叫人救火啊!!!”
“地动火起!不祥之兆啊!”
“快进宫禀告陛下!”
很快,金吾卫便赶了过来,连忙处理着眼前惊天动地的大事。
同时赶到的,还有在附近的崔恒和谢允梦等人。
卢宁珂紧紧抓住欲往进冲的谢允梦,安抚道:“姐姐别担心,金吾卫已经来了,晏公子和六殿下他们不会有事的。”
谢允梦被好几个人拦住,垂落的双手紧攥,脸色苍白,眸光晶莹闪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卢宁珂:“定然是被临安王他们强行拉过来的,我们都知道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姐姐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刚安抚好谢允梦,卢宁珂一转头,却看到崔恒径直进入了烟雾弥漫的香红阁。
“崔哥哥!”——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我回来啦[猫头]
第58章 南越尸蛊 该死!该死!该死!……
香红阁后院,
原本藤蔓缠绕的秋千已被烧了大半,墙边粗壮高耸的槐树散出黑烟,树身倾斜, 部分陷落地下, 香堂附近的地面陷落大片,浓烟混合着灰尘, 让人看不真切。
慕容稷和晏清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勉强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聚集在香堂左侧的偏房门口。外面焦急呼喊声繁杂混乱,这里人影攒动,却有条不紊,似乎正在处理着什么东西。
“小皇叔!你在哪啊!”
“红裳姐姐?绿荷姐姐?是你们吗?”
陡然,前面几条人影慌乱起来。很快,便传出了红裳急切的回声。
“这里危险!殿下快出去!”
慕容稷脚步未停, 声音止不住担忧:“听说小皇叔还没出来, 本王怎么能自己离开!正好晏哥哥也在, 他一定会将小皇叔救出来的!”
“晏公子!”
红裳声音颤抖, 下一瞬,便从模糊的人群中疾步迎来, 身上烟尘密布, 面容更为焦急。
她径直拦住两人:“这里太过危险, 奴婢送二位贵人离开!”
“等等!那小皇叔呢!”
红裳额上冷汗涔涔:“殿下放心, 六殿下无事,马上就出来了。”
晏清避开对方伸来的手,继续往前。
“晏某既来, 必然要保证两位殿下无碍。”
“晏公子!”红裳只能急忙跟上。
烟雾缭绕中,慕容稷唇角微扬,她迅速冲进前面几人之间, 而后‘不小心’掉进了地面裂缝下,惊异的高声同时响起。
“这是什么鬼地方!小皇叔!你在这里吗?”
“是绿荷姐姐吗?别怕!本王这就来救你们!”
瞬间,上面众人再次乱作一团。
红裳愣怔间,晏清也跳了下去。她咬了咬牙,只能命人守住上方,跟着跳下去——
香红阁后院虽无多少侍者,但想要进入香堂密道,却并不容易。慕容稷等人多年流连忘返,给紫云进入密道探索的机会却屈指可数,且密道越深异香越浓,依紫云多年功力,竟连密道底都摸不清。最终,只能借助于雪山弟子青玉的静神香。
今日地动火起,便是紫云等人的杰作。密道塌陷,下面的东西定会被前来查探的金吾卫发现。在这些急需政绩的金吾卫查探下,京都定会掀起巨浪。
按计划,慕容稷此时正该离开这里。可她没想到本该在宫内的慕容瞻会出现在密道,如此一来,紫云等人定然未及时离开。倘若超过静神香的一个时辰,他们便会有危险。
慕容稷行走在密道内,踏过脚下被炸落的石子尘土,并未屏息小心,而是大喊大叫,生怕没人知道她出现一般。
“小皇叔!你在哪!稷儿来救你了!”
“小皇叔——!!!”
身后传来脚步声的同时,幽暗的密道前方也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
慕容稷疾步走去,很快,便碰到一个可以活动的石门。
她用力推开。随后,浓郁的诡香夹杂着焦气扑面而来,眼前一片朦胧烟雾。
慕容稷抬臂蒙住口鼻,站在石门处挥开烟尘,几瞬,便看清了石室内的惨烈景象。
不过一间正堂大小的地方,并无桌椅陈设,目之所及,皆是焦黑的尸骨,无法分辨面容,看其扭曲身形,似乎是在生前被活活用了化尸水。
慕容稷喉咙滚动,呼吸沉重,她仔细观察着地上的尸骨,像是要从其中找出什么东西。
忽然,
就在慕容稷走进尸骨的时候,右后侧劲风凌厉,转瞬,她便被一只大手捏住脖颈狠狠掼在了墙上。
“该死!该死!该死!”
慕容稷抓住对方手腕,双脚腾空,不停的挣扎着,声音因为喉咙压迫而嘶哑干涩。
“小小皇叔”
慕容瞻双目圆睁,眸内通红肿胀,似乎看不清东西,听到声音后,他侧了侧头,惊疑道:“稷儿?”
慕容稷难受的哼了两声,刚要说话,慕容瞻便被一股强力扯在了地上。
“殿下可还好?”
慕容稷扶着晏清手臂,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本王无事,看看小皇叔怎么样?”
晏清没松开少年,也没去看慕容瞻,他环视一周,眉目微敛。
“此处诡香浓郁,空气不通,应没有其他出口,除六殿下外再无活人。”
这时,慕容瞻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听到晏清的声音,他异常激动,疯狂冲过去,内息激荡,攻势凌厉。
“杀了你!杀了你!!!”
“小皇叔!你疯了!”
“六殿下!”
就在慕容瞻朝晏清冲过去的时候,晏清抬手,用内息将对方控在原地。
同时,忽然出现在石门口的红裳高喊了声‘慕容瞻受死!’,而后袖中箭连发,直射向几人。
慕容稷与晏清及时躲避,并未受伤。慕容瞻身形迟钝,躲过第一箭后,却被第二箭伤了胸口,随后缓缓倒地。
密道内脚步声急促而有序,是金吾卫来了。
慕容稷目光疾射红裳:“留活口!”
可她还是迟了一步。
红裳在射出袖剑后便急速退出石室,攻向刚巧前来的金吾卫等人,很快,便被就地诛杀,死时双目圆睁,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金吾卫中郎将带人进入石室,让人把慕容瞻抬出,随后恭敬开口:“临安王殿下,晏公子,此处有下官等处理,请您二位尽快离开。”
慕容稷站在门口,脸色黑沉,再次看向石室内几具焦尸,可还没等她仔细辨认,便嗅到了一阵怪异浓香。
“什么味道?”
石门口处传来短促的闷哼,回头一看,原本倒在地上的红裳尸体已然消失,守在门口的两个金吾卫僵在原地,脸色青紫,握刀的手臂紧绷,圆睁的眼睛透出不正常的血红,令人不寒而栗。
“连个死人都看不住!你们在做什么!”
金吾卫中郎将沉着脸大步走进,但刚一接触到金吾卫僵硬的身体,对方便如同被抽走全身血液一般,骤然变得枯槁干瘪,最后仰倒在地,如同死去多年的干尸一般,手中却还紧握着佩刀。
金吾卫中郎将震惊后退,接触过对方身体的右手陡然青紫,随后顺着手臂蜿蜒而上。
他目光惊恐,用力甩着手臂:“什么鬼东西!”
晏清沉声道:“屏息凝神!这是尸蛊幻香!”
但此时金吾卫几人已经被刚才那幕吓的脸色发白,见将军面目惊恐行为诡异,所有人精神紧绷,四处惊惶躲避,生怕被碰到。
“鬼!有鬼!”
“那女人变成鬼了!”
“快跑啊!!!”
众人惊惶中,慕容稷却再次嗅到那股怪异香气,是从后侧墙壁上方飘来的。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气,却知道红裳就在那里。
慕容稷心思微动,袖中薄刃已出,却在对面晏清沉重的摇头下再次收起,等待着时机到来。
这时,金吾卫中郎将被手臂上的东西折磨的惊恐不堪,他左手忽然提起佩刀,用力斩断了整条手臂。
鲜血喷溅,痛声震天。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衣衫摩挲声,对面的晏清也动了起来。
慕容稷就地一滚,后背却陡然痉挛,整个人蜷缩在地,脸上毫无血色。
因为部分金吾卫于混乱中冲出密道,门口另外一个僵在原地的金吾卫被人用刀剑刺穿,撞在门边,头部与慕容稷仅一寸距离。
她用力避开,可却仍然见到对方身体骤然干瘪,随后,肉眼可见自对方耳道钻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细虫,如蜂群遇蜜糖般汹涌的爬了过来。
正应对红裳的晏清神色一凛,瞬间散开真气:“慕容稷!”
红裳血淋淋的尸体被嵌在石墙上,很快,便灰败下来。
但晏清距离太远,哪怕他提了速度,也无法在那血虫接近慕容稷前阻止。
慕容稷撑着身体后退,眼眸微眯,真气即将散出时,那些血虫却骤然散出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她嗅到了浓郁的焦香,眸中一瞬恍惚。
随后,她被一只手从地上提了起来。
慕容稷抬头,表示自己无事,同时后退两步,拒绝了对方的检查。
之后,她看着来人走进地上的两个金吾卫,扔出火折子点燃了尸体。
“这是南越尸蛊,寄生人体,被寄生者很快会失去意识,成为一具被尸蛊控制的尸体,接触者会自动成为下个寄主,只有用火才能烧干净。”
见到忽然出现的青年,金吾卫中郎将大汗淋漓的跪在对方面前,捂着发黑的断臂不断叩首。
“崔公子救命!崔公子!救救我!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求您救救我啊!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崔恒摇头叹道:“南越尸蛊无解。”
说着,抬手径直断了对方的声息。
金吾卫中郎将双目圆睁,直直倒在一侧。
晏清走进,看向继续扔火折子的崔恒:“无解?”
崔恒面容清淡:“尸蛊已入他心脉,对他来说,确实无解,晏公子应该清楚。”
“尸蛊幻香可惑人心智,他已自断一臂,减缓了毒气入侵,恢复了些神智,并非必死结果。”
崔恒刚要说话,却忽然看到慕容稷身形晃动,忙大步走进。
“殿下怎么了?”
“没事没事。”
慕容稷挥挥手,向石门口走去,可刚走两步,便被一左一右拉住了手臂。
因石室内气味浓郁,少年又穿着绯衣,一直正面对着他们,其余人未曾发觉异样。此时,距离拉进,晏清与崔恒都看到了少年后背浸染的血色。
二人大惊:“殿下受伤了!”
崔恒:“天山灵玉虽能抵御尸蛊幻香,可一旦受伤出血,效果便会大减,殿下需要尽快包扎。”
慕容稷按住崔恒扒她衣衫的手,咬牙切齿道:“本王无事,回去再说。”
晏清:“殿下莫要任性,身体重要。”
紧紧抓住另一边动作的大手,慕容稷强行扯开一抹笑容:“本王身子金贵,可不是谁都能看的,晏哥哥难不成想入本王后院?”
话落,左侧力道微松。
可她却再次被崔恒按住了肩膀,放大的清俊面容难掩忧色。
“殿下气息紊乱,毒气已入肺腑,若再不包扎,恐有危险。崔某当的上殿下半个先生,为殿下包扎伤口也不算逾矩。”
慕容稷摇头,脸色难看的不行。
该死!
她从一开始被慕容瞻按在墙上时,便伤了后背,若不是尸体红裳攻来时沾染了地上的脏血,也不至于现在毒气入体。
如今虽确定地上焦尸没有紫云,但她却不知紫云是否顺利回府。
而且此时毒气影响,慕容稷确实也有些意识涣散,但她还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绝不能让其他人为她包扎伤口,尤其是这两个身份极特殊的人。
最后意识消失时,她只能强硬的吩咐出声。
“去醉欢坊!”
第59章 不知廉耻 伤风败俗!
当慕容稷再度恢复意识, 已至次日。
雅致整洁的房内无人值守,她望着头顶华贵精美的鲛绡帐,嗅着熟悉而静心的安神香, 心中微松, 却仍未放下心中忧虑。
正当她准备叫人进来的时候,房外忽然传来青玉的高喝声, 紧随其后,竟是一道愤怒的女声。
醉欢坊大堂,
原本热闹的舞阁戏台此时空荡寂清,寥寥无几的几个伶人穿梭其中,目光时不时落在玉台座内的两位气质卓然的贵公子身上。侍者端着茶水走进,却只敢停在玉台外,将东西放在台桌上便依依不舍的轻步离开。
醉欢坊与香红阁不同, 这里无论侍者还是伶人, 都是清秀俊俏的男性, 服务的则都是大晋的皇亲贵胄, 分阴阳二阁,接待不同性别的贵人。
今早醉欢坊虽因两位公子不再接待客人, 但二楼却还有夜宿未曾离开的贵客, 听见外面声音, 不禁齐齐探出头看戏。
只见有一陌生的黄裙少女被剑侍拦在临安王歇息的雅间外, 听到青玉毫不留情的呵斥声后,便大发脾气。
“临安王既已无事,为何不让我等进去!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怒喝过后, 女声不耐烦道:“别再浪费时间了,一夜过去他都未苏醒,定是你的药没有效果。还不赶紧将临安王交给我们, 不然等圣上派人来找,楚王妃再知道这件事,你就死定了。”
青玉端着热粥走近雅间,冷睨对方一眼,又看向一大早赶来的两个臭男人,语气怪异。
“谁的人,麻烦管好,醉欢坊可不接待争风吃醋的小丫头片子。”
“谁争风吃醋了!本小姐明明是在给你活路!别以为你真能靠这张脸为所欲为!”
“怎么?卢小姐是羡慕?嫉妒?还是喜欢?”
“你”
“宁珂,你先回去。”
卢宁珂愤愤扭头:“崔哥哥!他这种人就是仗着临安王的一时喜欢恃宠而骄,我们为何非要听他的话一直等着!你们既然担心,直接进去将临安王带走不就行了!”
闻言,青玉重重撞过少女,站在雅间门前,扫过玉台座上的两人,尤其是穿着青竹云纹的俊美青年,意味深长道。
“殿下爱我信我,还将贴身玉佩给了我,殿下既选择来醉欢坊,便是让我全权做主。”
不等几人开口,青玉继续道:“说实话,你们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这里有不少殿下送的珍奇良药,你们昨晚也见到了。殿下此时需要的是休息,等休息好,自会进宫向圣上禀明昨夜缘由。所以,诸位还是请回吧。”
世家子弟自小规训便是洁身自好,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卢宁珂早就不想待了。
可崔恒还在这里,再加上谢姐姐的请求,她只能留在这儿,以防万一。
晏清和崔恒则望着门口红纱风流的昳丽少年,目光复杂。
昨夜他们以为慕容稷只是嫌弃密道脏乱,最后还是按对方昏迷前的吩咐将人送到了最近的醉欢坊。可谁曾想,这里的伶人竟会有临安王的贴身玉佩。
看到少年面容的刹那,崔恒和晏清都愣在了原地。
而对方接过慕容稷的熟练动作和亲昵语气,以及对方房间内熟悉的各类珍宝玩物,还有衣柜内的天青云纹绛红锦袍,都表明了临安王常来此处,且二人关系十分亲近,不然也不会将贴身玉佩送出。
自那之后,晏清就一直沉着脸,崔恒虽面色如常,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落在青玉那张特殊的面容上。
因青玉房内有足够的伤药,且对方一直晃着临安王的玉佩,说话伶俐又夹枪带棒,二人只得步步后退。
但次日,他们便再次来到了醉欢坊。
昨夜香红阁一事因事发太晚,已过宫禁时间,陛下早已歇息紫宸殿,所以今日大早金吾卫方才进宫上禀。对香红阁发现密道及怪状死尸,帝大怒,命全称戒严,细查与香红阁有关的所有人和事,宫外的金吾卫铆足了劲,与京兆府争着探查香红阁一案,京都一时风雨飘摇。
除中箭昏迷的慕容瞻与慕容稷等人外,其余金吾卫和香红阁侍者均已死亡,无人知晓密道内发生何事。宫内询问,只是因为听说临安王也去了香红阁,所以有些担心,想让临安王入宫回话。
这也是晏清和崔恒在此等待的目的。
他们需要临安王向陛下说明一些情况,好处理接下来的事。
如今密道虽被发现,但在大火之下,只有焦尸,并无南越尸蛊踪迹。所以,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回话的人怎么说。
崔恒:“昨夜殿下身体不适,宫里很担心,若小公子还没办法让殿下醒来,崔某必须带殿下离开。”
“不行。”
青玉只回了两个字,便准备进房间。
但刚一推门,便被人撞到在地,银盘带着瓷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声。
青玉怒目而视,声音压低:“丑女人!你做什么!”
卢宁珂再次被两个剑侍拦在门外,闻言,不禁露出挑衅的笑容,故意高声道。
“殿下!殿下出事了!临安王殿下!”
青玉气的从地上起身,抡起银盘就朝对方头顶砸去。
卢宁珂侧身避过,火气再次被对方激起:“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小姐动手!”
世家武学与别家不同,自有一派内功心法,只是不常示于外人,此时卢宁珂被激的内息不觉放出,抬掌时的攻击没了轻重,倘若落在不通武学的伶人青玉身上,多少得受重伤。
玉台上的晏清和崔恒站起身来,却已来不及阻止。
青玉怒视对方,丝毫不惧。
然而,就在卢宁珂手掌即将落在青玉胸前时,对方被一只手忽然拉开,她正对上了一道强劲的内息。
卢宁珂惊讶抬头:“殿下!”
面前的临安王虽面色苍白,但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风流不羁,边搂着身侧的青玉安抚,边笑盈盈的对她眨眼。
“卢小姐会来这里消遣,真是令本王意想不到呢。”
其话中深意,卢宁珂几乎瞬间便可想到,她脸色涨红,怒道:“不是殿下想的那样!我”
“不管怎样,青玉如今是本王的人,卢小姐可不能横刀夺爱啊。”
卢宁珂:“我怎会为他!!!”
慕容稷摸下巴:“那就是为本王了,也怪本王平日里太过风流倜傥,但本王还是要说一句,卢小姐并非本王倾慕之人,望卢小姐另觅良缘。”
“???”
卢宁珂从未见过如此自恋之人,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憋着一口气转身离开。
“卢小姐!替本王向谢小姐问好啊!”
离开的身影肉眼可见的加快了脚步。
这时,晏清和崔恒也到了雅间门口,却没有进去。
“宫中召见,殿下可想好说什么了?”
慕容稷拉下青玉不规矩的手,笑着警告了对方一眼,方才看向门口规规矩矩的两人。
“说什么?”
崔恒:“香红阁密道的事情。”
慕容稷恍然大悟般的拍了下脑袋,忽然询问道:“差点忘了,小皇叔可还好?他那时似乎也中了毒,不然也不会忽然发狂伤到我。”
晏清:“六殿下如今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些时日。”
“那他岂不是参加不了今年的秋猎了!”
崔恒望着黏在一起的两人,脸色清淡:“殿下身体可还好?”
“有崔兄的天山灵玉在,这点儿小伤算不了什么。”
“殿下可还记得因何受伤?”
慕容稷看向自过来后就一直侧身垂目的晏清,忍不住想笑,她捏了捏身侧人劲瘦的腰肢,在青玉刻意娇哼的黏腻嗓音下,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当然记得,南越尸蛊嘛。那东西可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恶心的很。若不是本王动作迅速,再加上崔兄及时烧了它们,恐怕本王就着了那东西的道了。”
晏清:“殿下倒是信任枕边人。”
慕容稷笑:“那是自然,否则本王也不会将玉佩交给青玉。”
崔恒扫过几人,将话题引到正路。
“陛下如今尚不知密道之事,南越尸蛊若是爆出,京都必会大乱,且此事牵扯南越,怕会影响边陲安宁。”
慕容稷看向崔恒:“崔兄不想本王告诉阿翁?”
“非也,殿下必须将此事告知陛下,但却不能大肆调查。”
晏清:“我们会与殿下一同面见陛下。”
“好啊,那我们这就进宫。”
晏清与崔恒转身欲走,可却忽然听到一道不满的娇声。
“殿下!再陪陪青玉嘛!”
二人回身,正见那穿着轻薄红绡衣的貌美少年紧紧抱住只着中衣的临安王,姿态万千,神情依恋,嗓音是先前面对他们所没有过的柔软娇腻,整个人柔若无骨,像是要融进对方身体一般。
临安王则温柔的拍着少年脑袋,侧耳轻柔的说着什么,引得少年笑容更加明媚灿烂。
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两位清隽公子脸色陡然黑沉,几乎同时斥道。
“不知廉耻!”
“伤风败俗!”
崔恒:“殿下,此人过分放浪形骸,且恃宠而骄,应当远离。”
青玉在慕容稷怀里扭着身子,轻哼道:“殿下就喜欢我这副模样,你们管的着吗!假模假样!”
崔恒眉头紧蹙,刚要说话,却听到晏清沉哑的询问声。
“殿下如此,是在故意折辱晏某吗?”
崔恒脸色一沉。
慕容稷却忽然笑了起来,她揉了揉身侧少年的脸蛋,语气轻松。
“晏兄风华绝代,世间无人可比,本王怎会对晏兄有那种念头。青玉美人儿虽与你几分相似,但性子却千差万别,本王喜爱的只是他这个人罢了。且青玉如今只侍候本王一人,晏兄不必忧心。”
这话说完,晏清如鲠在喉,脸色更难看了——
作者有话说:好想给宝贝们日万,奈何手速不给力[化了]
第60章 大势所趋 预言?重生?
崔恒沉了口气, 道。
“殿下常流连烟花之地,陛下已然有气,如今殿下还与这等伶人厮混, 陛下定会斥责。”
慕容稷摊手,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浪荡模样:“阿翁骂本王是常事,本王不惹出点儿麻烦, 他老人家怕都不习惯呢。而且有崔兄和晏兄在,阿翁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闻言,崔恒闭了闭眼,再次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还请殿下尽快与我们一同进宫。”
慕容稷点点头,刚要跟着两人离开,却再次被青玉拉住。
“殿下有些日子没来了, 真要这么早离开吗?”
慕容稷安抚道:“青玉乖, 明日本王再来陪你。”
“殿下身子还未恢复, 便又要被催着进宫, 他们不心疼您,青玉心疼。殿下好歹吃些东西再走, 至于其他不重要的人, 他们着急这件事就让他们先去, 和殿下有何关系。”
门口两人脸色黑沉, 但偏偏临安王就吃青玉矫揉造作那套,一口一个小心肝的安抚着,最后直接挥挥手, 留了下来。
“青玉说的有道理,本王休息好下午再进宫也一样,反正无人知晓密道一事, 晏兄和崔兄不如留下一起?醉欢坊还有其他美人儿,说不定能合”
“既如此,那崔某告辞。”
至于晏清,早在里面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便转身离开,连话都没有留下。
慕容稷也没再看外面两人,关上房门后,便拥着青玉径直走向床榻。
二人紧贴着躺在一起,青玉顺手按下内侧某处暗木,下一瞬,床榻倾斜,两人一同滚进了暗道,随后,床榻再度恢复正常。
漆黑幽邃的暗道内,青玉拿出夜明珠走在前面。
“殿下招惹的家伙可真够难缠的,若不是您提前部署的那些东西,他们二人可不会在意我这种伶人。”
“世家本就重礼仪规矩,晏家更是忠君之臣,只要他们知道你是本王的人,便不会轻举妄动。”
青玉冷嗤:“等了一早上,还不让醉欢坊接客,卢家小姐来了都没劝离成功,他们可比想象中的更在乎殿下呢!”
“在乎我如何回禀阿翁罢了。”
慕容稷面容清淡:“本想借密道给谢家点些火,让世家无暇顾及北狄和亲,却没想到他们动作更快。慕容瞻不是在宫里吗?”
青玉:“听说与谢德妃吵了一架,提前离开了,线人没探到原因。”
“看来是接到红裳传信直接去了密道,看他发狂的情形,应是中了你的失魂。可有紫云消息?。”
青玉嘴唇紧抿,推开暗室门。
二人刚一进去,里面便跪倒一片。
章起沉重道:“程叁回来了,据他所说,他与紫云炸开密道后便准备离开,但却遇到了慕容瞻等人,交手中对方中了失魂,他们趁机从慕容瞻等人来的密道口离开。但紫云没有跟出来,程叁准备回去,却被对方的人缠住,最后脱身也未见紫云,只能先行离开,在外面绕了一夜,今早才回来。”
“没有消息传回,说明紫云还活着,我们再派人去找,一定会把紫云带回来!”
“没错!以紫云姐姐的能力,她定会无事!”
慕容稷面容平静,让众人起身后,她径直询问道:“程叁如何?”
“伤势不重,休息一段时日便能恢复。”
慕容稷:“昨夜其他地方可有动静?”
章起递上密信:“除宫里谢德妃大发雷霆外,便只有李敬传回的密信。”
淑妃一事后,李敬便自愿做了他们在宫中的眼睛,但他们从不互通消息,只有李敬单方面不固定时间的从他的特殊渠道往外传密信。
这密信也仅有紫云与慕容稷能看懂。
拆开密信,慕容稷只看了两眼,便将信件靠近了灵耳递来的火烛。
“准备迎接王爷回京。”
众人眼眸大亮,却又听见少年平静的吩咐声。
“郊外火药等物品,按计划销毁。”
“诺!”——
京都某处暗室内,
紫云被挂在石壁上,遍体鳞伤,呼吸沉重,听到接近的脚步声,她垂着头,艰难开口。
“杀了我”
黑袍人用梅花刺抬起紫云下颌,嗓音沉哑含笑:“我怎么舍得杀了你,我们可是一同长大的亲人。不过,在临安王身边待久了,你该不会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紫云缓缓睁开双眼,望向那张熟悉的面容,没有回答。
黑袍人也不生气,如同闲聊般的继续道:“消息越来越少,昨晚香红阁密道的事,你竟一点儿都没传回消息,若不是主子命我看着你,昨晚你们差点坏了主子的大事。”
紫云咳了两口血,还是没有说话。
黑袍人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有多关心临安王,不然也不会将你放在他身边。但你永远要记得,你真正的主子是谁,你的任务很简单,别再做多余的事情,否则”
“杀了我”
“别闹,等过了这几日,你就能回去了。”——
醉欢坊,
当慕容稷和青玉再度回到房间时,房外传来熟悉而焦急的喊声。
青玉看向慕容稷:“灼郡王?”
慕容稷朝少年点点头,随后弄乱床榻,坐在桌前,吃着早已凉透的粥。
青玉则重重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扯开衣衫,又拧了拧脖颈与胸前,方才走向门口。
他不耐烦的打开房门:“谁啊!不是说了不准来打扰吗!”
慕容灼怒瞪青玉一眼,狠狠推开对方,而后疾步走向慕容稷。
“听说阿兄受伤了!伤哪里了?怎么不找大夫?还在醉欢坊待着做什么!是不是这家伙又缠着你!本世子”
慕容稷按住少年急切检查的双手,无奈道:“小伤而已,歇了一夜早没事了,哪用得着看大夫。再说了,在香红阁那种地方受伤,传出去本王面子往哪搁,当然要换个更悠闲的地方待着。”
说着,她捏了捏慕容灼的手:“你不是在王府陪着阿姐吗?谁告诉你我受伤了?”
慕容灼松了口气,坐在旁边,紧盯着走向阿兄的妖媚少年,目光不善。
“阿姐近日已经不再发脾气了,常在湖边散步。今早玉青舟前来拜访阿耶,说起昨夜香红阁地动起火,还说阿兄受了伤,和慕容瞻一样昏迷不醒,阿姐也很担心,所以我才来找你。”
“没去王府?”
慕容灼:“我又不傻,他肯定想我去王府,让二皇婶知道了教训阿兄。醉欢坊离得近,阿兄又常来,我当然先来这里找人。”
慕容稷起身,叹道:“阿姐此时怕已经离开王府了。”
“怎么可能!阿姐明明已经”
“看上去好了很多?”
慕容灼怔怔点头。
慕容稷揉了揉额头:“香红阁出事,若无法让朝堂转移注意力,便会确定北狄事宜。无论如何,和亲一事,都会定下,只是早晚的问题。阿姐定然也想到了。”
“我这就回去!”
慕容稷:“倘若阿姐不在,千万不要大张旗鼓,我会尽力将她带回去。”
慕容灼点头,转身奔出。
青玉挥手,目送二人离开——
因昨夜香红阁一事,紫云失踪,看着慕容琬的暗卫暂时离开,慕容稷此时虽知对方出府,却不知慕容琬到底去了哪里。
她马不停蹄的赶往明月楼,却还是未发现慕容琬的踪迹。
五娘子满脸担心:“稷儿别急,琬琬就一个人,如今又全城戒严,她定然还在京都,我这就派人去找。”
慕容稷点头,又被关心询问了下昨晚的伤势后,便离开了明月楼。
未离开京都,不是明月楼,慕容琬也不会去其他小姐家中,那就只剩下
慕容稷一路纵马疾驰,街道行人四散,调查香红阁一事的金吾卫等人敢怒不敢言,只得避让。
到玄策门,她恰巧遇上从宫内徐徐而出的晏清。
“可有见到我阿姐?”
晏清点头:“郡主求见陛下,如今正在偏殿说话。”
慕容稷刚要策马进宫,却又听到了青年温和沉定的声音。
“和亲为大势所趋,殿下改变不了什么,还请尊重郡主意愿。”
慕容稷忽然回头,策马绕着对方,姿态风流,神情自若。
“预言?重生?”
晏清眼眸微闪:“殿下在说什么?”
慕容稷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径直策马离开。
晏清:“”
望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身影,青年沉了口气,再度离开的脚步略有几分不自然——
紫宸殿偏殿,
昭明帝端坐御台,望向下方,神色复杂。
“你可想好了?”
慕容琬抬头,眸中含泪,却神情坚定:“身为皇室郡主,琬琬没有别的能力,如今能为阿翁分忧,为我大晋百姓争取和平生活,是琬琬的荣幸。”
“北狄路途遥远,你若一去,怕是再无法回来。”
慕容琬笑着落泪:“这些年阿翁宠爱,琬琬过的已经够幸福了,哪怕嫁去北狄,琬琬的心也永远留在大晋,留在京都。”
透过下方清丽少女,昭明帝仿若看到了熟悉的女子身影。
鲜艳如血的万锻红绸上,女子身穿明艳婚服,回眸笑意盈盈,原本娇弱的面容被红绸映衬的艳绝明媚,眸中含泪,嘴唇微张,仿佛要对他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瞬,女子重重倒在红绸路上,嫁衣浸染血色,面容苍白无力,伸出的手被踩在靴下,身边隐约可见数道高大身影,皆束着北狄辫发,笑容猖狂肆意,愈发清晰,地上女子却逐渐消失。
‘阿兄救’
昭明帝眼眶发红,刚要说话,却听到殿外传来喧哗,紧接着,高公公疾步走来,焦急道。
“陛下!临安王殿下他”
话未说完,便听到殿门被撞开,来人脚步沉重,声音急切而愤怒。
“我不管!阿姐决不能去和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