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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燕景权苦痛难医治 他怎会来此!

    内苑,

    解决掉几个暗处的守卫后,谢允梦一袭黑袍,领着几名气息凝练的死士, 越过外面视若无睹的世家先生, 疾步前往上间。

    ‘砰’的一声踹开房门,她冷冽的目光四下扫视, 最终凝在内间被朦胧轻纱帷帐遮挡的床榻。

    没有半分犹豫,谢允梦大步冲进内间,掀开轻纱,手臂闪电般探出,指尖直点向伏卧女子的后颈要害。

    可还未接触到对方,便见女子侧转身体,露出一张冷冽清丽的熟悉面容。

    谢允梦双目圆睁, 疾步后退。

    “是你!——”——

    后山比武台,

    燕景权如一道烈火般劈开人群而来, 气势狂猛迫人, 谢兴纨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眼见燕景权与慕容稷并非如流言那般产生隔阂嫌隙,谢兴纨心底倏然一沉, 但面上仍强撑起镇定。

    毕竟比武中途不可换人, 此时在台上对垒的依旧还是临安王, 方才数招试探, 足见他武道根基虚浮不强,纵使台下有燕景权守护,面对这种徒有其表的纨绔贵胄, 他依然有十足把握。

    面对慕容稷在燕景权出现后陡然拔高的狂妄气势与挑衅,谢兴纨压下翻滚的心绪,轻笑抬手。

    “那便请吧。”

    慕容稷活动了下手腕, 在众学子注视下,再度冲了上去,招式依旧混乱,破绽百出,很容易被对手制住。

    有些学子甚至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愿再看这位天真执拗的临安王殿下再次被打得鼻青脸肿。

    慕容琬几人也不忍地垂下了眼帘,在心底认命般等待着少年必然被抛飞的结局。

    看着谢兴纨蓄满阴狠力道的一拳直冲少年柔软腹部,同时那只擒拿的手腕即将发力翻转下压,燕景权眉峰怒压,厉喝道。

    “攻他下盘!倒取其喉!”

    几乎同时,慕容稷身体后仰,柔韧腰肢弯出不可思议的弧度,空手攥拳,直击对方下三路,在谢兴纨躲避时,她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借力而起,双腿瞬间缠在对方脖颈,用力绞住。

    谢兴纨脖颈骤然被死死绞紧,窒息感瞬间涌上,气息陡然涣散,整个人在慕容稷全身重量的带动下,砰的一声重重砸在擂石台上。可慕容稷并未松脱缠绕的肢体,反而就着倒地的姿势,将他那条尚未大好的腿极其粗暴地外掰拧转。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骤然响起,凶狠强势的力道让谢兴纨压抑不住的撕心痛嚎。

    “啊——!!!”

    霎时,比武台下爆发出巨大惊呼!

    谁也没想到,仅仅在一个呼吸之间,看似必败的临安王竟以如此凌厉迅速的招式,彻底逆转乾坤。

    输赢,已在此刻尘埃落定。

    慕容琬等人陡然松了口气。

    另一侧,

    慕容浚悬着的心也终于沉沉放下。黄仁澄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在几人身后,被人群挤过来的郭淳本只想看两眼便回去,却未曾想,如此纨绔,竟也能赢了天极黑衣学子,着实令人惊讶。

    “看来燕学子的影响确实大。”

    旁侧的方江文面色如常,眼眸深处却划过一丝奇异光色。

    在众人眼中,无疑是燕景权的及时提醒才扭转了战局。可方江文却看的很清楚,在燕学子出声之时,少年起势便是朝着既定位置而去。

    临安王绝非外人认为的不通武道,反而极为精通,甚至可以预判人心,直接达到最终目的。

    他在藏拙。

    同时,听到惨叫声的看守比武台的先生猛地站起,怒喝道:“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快松开!”

    慕容稷咧开渗血的嘴巴,露出大大的笑容。

    “可他还没认输呢,”说着,慕容稷手上用力,望向痛到面容扭曲的谢兴纨,“如何?谢学子想认输了吗?!”

    谢兴纨疼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拍了拍地面,发出虚弱又愤怒的声音。

    “认……认……认…!”

    “慕容学子听到了!还不快些松开!”

    比武台侧先生连忙上场,强行分开两人,随后怒瞪向毫无悔意的张扬少年。

    “慕容学子故意重伤谢学子!违反了……”

    “哪里违反了?他这不是好好的吗。”

    慕容稷径直打断,望向对方颤抖的双腿。

    先生瞪着眼睛检查谢兴纨的双腿,却发现对方真的没什么问题,他愣了愣,起身,轻咳两声。

    “确……确实无碍。既如此,此次比试胜者为慕容学子!”

    宣布之后,先生又按职责草草关怀了两句伤者,便让两人去医堂上药。

    下场之前,慕容稷对上那张异常阴沉的面容,挑眉轻笑:“功夫不错啊,谢学子。可惜,还是比不上本王!”

    说罢,她再不看对方一眼,擦了擦鼻上蜿蜒的血迹,大摇大摆的走下比武台。

    几个天极学子连忙上去,想要将人搀扶下来,却被谢兴纨阴鸷的目光吓离。

    谢兴纨阴恻恻的盯着少年奔入人群的轻狂背影,心底杀意翻涌,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

    他适应着陡然脱臼又被重重按上的腿部,一步一步的走下比武台。

    临、安、王!

    另一边,

    慕容稷刚下来,便被慕容琬几人围着检查。她笑着挥挥手,毫不在意道:“没事,都是皮肉伤,过两天就好了。”

    “你要吓死阿姐不成!这才几天,你就又受伤了!日后再不准如此鲁莽!”

    “阿兄疼不疼?脸上又出血了……该死的谢兴纨!他绝对是故意下重手的!”

    “殿下又该去医堂了。”

    ……

    面对几人不断涌出的关怀,慕容稷笑了笑,目光却越过众人,看向几步外紧紧注视自己的燕景权,毫无芥蒂的招招手。

    “燕景权,躲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燕景权喉咙艰难滚动,在少年期待目光下,他还是走了过去。

    看到男人扭捏模样,慕容灼气就不打一处来。

    “燕景权!你是不是有病啊!这两天和……”

    “是,我有病。”

    男人嗓音沉哑,毫不犹豫的承认让慕容灼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只能重重踹了对方两下。

    毕竟还是多年的兄弟,发泄之后,慕容灼还是忍不住关心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可是身体出了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究竟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

    “是啊景权,”慕容琬也很担忧,“这几日稷儿担心的都没睡好,你若真有问题,说出来我们也能帮你的。”

    玉青落扫过男人刻意闪躲的视线,想到对方出问题的那日恰好就是去内苑找慕容稷的时间,心底不禁一沉,忍不住看向含笑少年。

    “好了!学膳堂就快关闭了,你们先去用餐,燕景权陪我去医堂上药。”

    知道二人有话要说,慕容琬等人便顺着少年意思离开了。

    慕容稷走进燕景权,刚要说话,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欧阳瑜愤怒的嘲讽声。

    闻声望去,只见那看上去愚钝憨厚的八公子此时正缩着脖子听训,完全不敢反驳,只是手里却依旧紧攥着他院内那个瘦小的家仆。

    慕容稷收回视线,拉着男人手腕往医堂方向走去。

    燕景权任由少年拉走,落后一步的目光垂落在手腕上,目光沉暗。

    少年比武后的双手透着温热,肌肤滑腻如玉,裸露皮肤透出薄红,吹弹可破。可就是如此精致的素白纤指,此刻却强势的扣在自己粗壮手腕,因未能合住,只能用力嵌在肌肉上。

    细微的疼痛通过手腕处传来,泛出酥麻电流,丝丝缕缕地钻入血脉,直窜心脏。燕景权喉结剧烈滚动,猛地撇开头,却终究未能狠下心将那只扰乱他心神的修长玉指甩开。

    直到进入医堂,手腕上的热度才松离。

    他下意识抬起眼眸,不期然对上了少年含笑揶揄的漂亮眼眸。

    “怎么了这是?脸都红了?”

    燕景权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轻咳两声,没有说话,只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虽说这几日已经将焚身的邪欲拼命压了下去,但少年本身的存在太过诱惑,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狰狞可怕的一面。

    见状,慕容稷心底的猜测愈发重了两分,她攥了攥拳头,往病榻走去。

    “过来,给我上药。”

    燕景权默默转身,从红漆药箱里取出专治跌打淤伤的外敷药油。他艰难地挪动脚步,一步重似一步地向床榻走去。

    终于,男人如同铁塔般巍峨的高大身躯立定在斜倚榻边的少年面前,身形挺拔,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塌上少年完全笼罩,气势虽已收敛,却依旧透出男性不可掩饰的侵略性。

    在少年若有所思的注视下,燕景权单膝跪在地上,身姿笔挺,刚好比少年低了些,抬手便可触碰到那张略带青紫的精致面容。

    男人手掌宽厚如蒲扇,指节粗粝,一手便可将少年面庞罩住,此刻却只紧绷的伸出了一根手指,从白瓷药瓶里沾取了些清透湿凉的药膏,向少年眼角的青紫瘀痕轻轻探去。

    常年在北漠塞外风沙中打磨的肌肤粗粝干燥,沾着药膏的指腹厚茧掠过眼角细嫩肌肤,让慕容稷不禁皱了皱眉。

    “轻点儿!”

    含怒哑声带着少年特有的软腻转音,让燕景权忍不住手指一抖,从对方雪白脸颊划过。

    “燕景权!你如今连上药都不会了是吧!”

    说罢,就要夺过对方手中药膏,可刚一伸出,双手便被对方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攥住。

    只见男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头颅低垂,发出浊重的呼吸声,手腕力道由极度的攥紧缓缓松弛下来,最终却仍紧紧覆压着她纤细手腕,以一种不容挣脱的克制力道,按在腿上。男人克制的沉哑声随之响起,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殿下……我来……”

    见对方这副模样,慕容稷目光平静,语气不辨喜怒。

    “燕景权,你那晚到底看到了什么?”

    霎时,置于脸颊的大手滚烫灼热的像是要将她融化一般,男人猛地抬起头,眸中沉浸着苦痛欲念。

    “殿下……我……对不起……”

    慕容稷眼眸微眯:“你真……”

    “殿下!是我放纵了不该有的私念!”男人俯首在地,高大身躯缩成一团,颤抖不停,如同猛兽压抑本能,苦痛的沉哑声透出难堪,“我知殿下只是拿我当做好兄弟,可我却……却对殿下起了那样的……对不起……”

    不对!

    这不是发现她真实身份该有的情绪。

    慕容稷收起杀意,认真注视着对方的克制难受的颤抖身躯。

    良久,

    她忽然极放松的轻笑了声,伸出手,在男人紧绷的脑袋上揉了揉。

    “燕景权,你可是喜欢上了我?”

    燕景权猛地抬头,克制着没有扑向少年,眼眸期待而压抑:“殿下……”

    少年目光温和沉静,仿佛能容纳他心底所有的阴暗欲念,亦能包容他所有的错处。

    只见少年红唇微启,笑意浅淡,竟真的缓缓吐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语。

    “本王亦喜欢你,”

    燕景权眼眸震颤,呼吸急促,可就在他想要起身将少年拥入怀中时,对方却伸手将他稳稳按住,红艳莹润的唇瓣再次开启,可那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如同灼儿一般,你永远都是本王最亲近的兄弟。”

    兄弟……还是兄弟……

    燕景权目光怔忪,整个人脱力般的跪坐在地上。

    慕容稷心底微叹,不想让堂堂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为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微微俯身,极温柔的拍了拍男人肩膀,语重心长道。

    “燕景权,我知你多年镇守北漠,身边未曾有过女人,体内火热无处发泄,憋闷在所难免。那夜水汽氤氲,本王身形又过于纤薄,你脑中误将本王想做女人可以理解,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

    燕景权怔怔抬头,目光难堪:“殿下,我……”是喜欢您啊!

    他不敢说出口,因为少年眸中情绪太过沉静,没有分毫对他的别样情感。

    忽略对方眸中情绪,慕容稷沉了口气,继续将对方拉回正道:“女子温软香腻,其中滋味,绝非男身可比。燕景权,你定是在北漠苦寒之地憋久了,这才把本王当做你心中那人。待过些时日出去,本王定要请你再去趟望梦楼,八层香阁美人儿听说可是一绝呢!”

    明白少年话中含义,燕景权闭了闭眼,哑声道:“我知道了。只是,听说殿下在京都这些年亦对男子爱不释手……”

    “你是说青玉吧。”

    燕景权抬头,正对上少年毫不掩饰的自若面容。

    “你跟我到那小院时,应该也看到了,青玉是我特意从雪山请来的毒医圣手。在京都时,他只是配合我做些事情。”

    燕景权眼眸微颤,不死心道:“那晏清……”

    “晏清此人你更清楚,他出身清贵,尊礼守规,绝不会有断袖之风。如今只不过因为幼时几分情谊,与他有些许合作罢了。”

    本该属于天际的雄鹰,不该被那些旖念裹束,沉入污浊之地。

    慕容稷十分珍重燕景权这个兄弟,她哪怕硬扯,也将这人拉回正途。

    她温柔的抚过男人坚毅俊朗面容,认真而专注。

    “燕景权,你我自小长大,是最要好的兄弟,你倘若有一日看上哪个女人,本王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将人给你抢来。你心里知道,我对你有多信任的,对吗?”

    燕景权闭上双眼,顺着少年意思缓缓点头。将心中不断涌起的情感和欲念强行压下,沉入深渊,在深渊的嘶吼声中,狠狠系上数道枷锁。

    只要他能陪在少年身边,舍去一切,又何妨……

    “好了,起来吧,本王的伤还要上药。”

    燕景权起身,坐在少年身旁,眼眸低垂,手下沉稳的为少年上药。触碰到那温软湿润的唇角时顿了顿,便继续敷药。

    “…嘶……轻点轻点!”

    感受到男人平静下来的情绪,慕容稷终于放下心来,也将幻梦的事情说了出来。

    燕景权抬眸:“今日比试,是谢兴纨他们故意为之,想要抢走幻梦?”

    “没错,但亦有人不想让世家得到幻梦,再加上有晏清在,谢允梦现在怕是已经被带入议会堂了。”

    燕景权:“就算如此,长老会也不可能处置谢允梦,她毕竟是世家贵女。况且此事一过,学院必定对幻梦看护更加严格,届时一月期到,你又如何将她带出学院与慕容浚换人?”

    慕容稷眨了眨眼,笑道。

    “山人自有妙计。”——

    很快,便到了上庸学院固定每月三日的休憩日,大多学子们皆如同脱缰野马般离开学院,涌向金陵城各处繁华之地放松寻乐。

    当夜,望梦楼八层。

    氤氲缭绕的温泉水汽弥漫了整个奢华的房间,巨大的白玉池汤中暖流淌漾,散发着令人骨酥筋麻的硫磺气息。

    望着眼前偌大暖泉,燕景权脑子里的弦瞬间崩了,他喉结滚动,猛地转身,震惊对上少年别有深意的含笑眼眸,嗓音哑不成调。

    “殿下,你”

    “本王都说了,待出来后,定要带你来这里消遣消遣,让你体会下真正的人间极乐。”

    说罢,少年拍了拍掌。自房外走进了数名身着轻薄红纱体态丰盈的貌美女子。

    水汽弥漫下,少年径自缓步绕到内侧屏风之后更换衣物,方才带他们上来的红绫女紧随其后。与此同时,方才步入的数名红纱女子缠绕而上,半推半拉地要将僵立原地的高大男人拽向另一侧更衣屏风。

    “公子~请随我们来呀~”

    “不愧为镇守北漠的将领,当真是威武健硕呐~”

    “公子~快来呀~”

    燕景权脸色黑沉,骤然一声大喝,将几名女子甩开。

    紧接着,他愤怒的双目直直射向那在屏风后隐约更衣的少年身影。

    “慕容稷!你什么意思!”

    很快,少年便从屏风后缓步走出,只腰间围着浴巾,裸露的身形纤薄紧实,肌肤如玉,在雾色下透出莹润光泽。

    不知是不是怒火太盛,亦或是近些时日少年常耳提面命,以至于他见到对方的身体时,竟没了先前的那股冲动欲念,仿佛在看着一个很普通的人。

    燕景权眼眸微怔,无法判断自己如今对少年究竟是何种心态……

    然而,不等他仔细反应,身体便被一只脚重重的踹了下去,上面传来少年放肆爽朗的大笑声。

    “瞧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她们只是来侍候我们吃酒按摩的,又不是要强了你哈哈哈!”

    燕景权狼狈不堪从没过胸口的水中冲出,脸色黑沉,紧贴着温水的身躯显露结实线条,肌肉贲张,望向少年的目光渗出怒意。

    “我不用人侍候!”

    “好了好了,你既不喜欢,不要她们就是。”

    说罢,少年懒散挥手,红绫女便带着几位美人退出了房间。

    房外,

    红绫女:“你们回吧,我在这里守着两位贵客。”

    “诺。”

    目送众女离开,红绫女,亦是慕容稷,扫了眼房内逐渐响起的说话声,终于沉了口气。

    如今再加上青玉,慕容稷相信,燕景权定会扭转对她的情感。

    现在重要的是,幻梦不知何时才能被晏清带来,若是欧阳瑞提前来了,她应付起来会很麻烦。

    总之,还是先解决里面这个麻烦为好。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里面还没结束,外面便又来了几个熟悉的人。

    不期然对上宇文贺随意扫来的视线,慕容稷连忙垂头,生怕被对方盯上。

    可越是怕什么,越是会来什么。

    “让她也上来侍候。”

    慕容稷后退两步,恭敬道:“奴婢是侍候临安王与燕公子的。”

    此时,宇文贺已与同行公子说笑着上了九楼,随侍的红绫女眉头一皱,看了看里面,道。

    “今日贵客繁多,人手本就吃紧,临安王此刻也并未唤人,你先上去顶上再说。”

    慕容稷还要说什么,却被对方紧紧拉住手腕直接扯上楼。

    “望梦楼的规矩你都忘了吗?小心被六公子送去‘情魂骨’!”

    无奈之下,慕容稷只好咬牙跟对方上楼。

    却在踏入雅间,抬眼望向主位的刹那,慕容稷瞳孔骤缩。

    那与宇文贺几人清谈的温润盛泽、君子如兰的翩翩公子,竟是……

    崔恒!

    他怎会来此!

    第102章 世家子谈身份危机 你个该死的禽兽!……

    “崔公子带军平定南越骚乱, 功绩斐然,受陛下嘉奖,特封巡查使。如今又来金陵协查火器要事, 真不愧为世家翘楚英才!”

    “是啊!崔公子真乃我辈楷模!”

    “在我等看来, 崔公子此番成就可比那如今只在书院授徒的晏先生厉害多了!您才是大晋第一公子!”

    “先生终究只是先生,徒有清名, 哪里比得上身负巡查重职的崔公子!”

    ……

    面对宇文贺等人恭维,崔恒面容如常,没有说话,亦未有半分动作去碰触对方倒来的那杯浮梦白。

    “诸位谬赞,此乃崔某份内之责,不敢居功分毫。”

    宇文贺毫无被拒绝之尴尬,他自斟自饮, 将手中那杯价值千金的浮梦白一饮而尽, 将空杯重重搁在紫檀案几上。

    “只是可惜啊……崔公子在南越如此辛劳, 那位至关重要的南越圣女却被有些人带出了南越。致使那身怀百蛊的毒身圣女流落在外, 危害你们大晋的无辜百姓。”

    对北狄蛮人如牛饮般喝掉浮梦白的动作,谢兴纨心中鄙夷。但对方的话, 他却深有感触。

    “崔世兄, 旁的话, 我就不赘言了。你此番来金陵, 想必亦是奉圣上之命处理南越圣女一事吧?”

    崔恒噙了口茶,依旧不言。

    谢兴纨见状,眼神示意红绫女上前为众人续酒, 自己则亲自执起玉瓶,在新杯中徐徐注满半杯浮梦白,轻缓地将酒杯推至青年手旁。

    “世兄可知, 南越圣女如今身在何处?”

    此次来的,出了乌恒王宇文贺外,便是几位在族中颇被重视的世家子弟,听到谢兴纨引出的话,几人顺势开口接上。

    “一月前,玲珑阁内出现一位身份不明的雪发碧眼少女,观其样貌,几乎可以断定她是南越人,但当时朝中并未有人来寻,按玲珑阁规矩,该女子最后被临安王与六公子欧阳瑞一同拍下。”

    “更荒谬的是!堂堂临安王!明知此女诡异,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身份不明、身藏奇毒的女子公然带入了上庸圣地!学院内一名学子便因此女当场被毒身亡!”

    “惨案之后,学院长老想将人关押起来,等待朝廷来人护送圣女回南越,结果却被那临安王以非圣女无定规的理由保了下来!还住进了内苑!”

    冲她来的啊……

    慕容稷心底微沉,本想借机离开回去换身份,却被旁侧的红绫女推了推,示意前去添酒。

    她一抬头,只见宇文贺身后空无一人,那些红绫女显然都不想服侍这位北狄的乌恒王。

    在世家子弟对临安王的激动讨伐声中,慕容稷沉着步子挪到了宇文贺身后,提过后侧的浮梦白玉瓶,给对方宽大的鎏金玉杯中缓缓添注至半杯酒液,酒香瞬间浓郁几分。

    刚要回身后退,却听到男人含笑压低的声音。

    “添满。”

    不怪大晋百姓总是称北狄蛮人,望梦楼的浮梦白,乃雪山之巅采摘的雪莲为底,佐以无妄森林深处的天灵果,再由上庸学院后山那口千年来澄澈无垢的清心泉反复精酿而成,千金一坛,素来只有世家贵胄才有资格细品鉴赏。

    最关键的是,此酒需小口慢啜,方能品尽其中百转千回的滋味。所用酒杯更是特制鎏金白玉杯,半杯容量方能避开杯口繁复的鎏金纹饰干扰酒香。如此牛饮且要求添满,显然是暴殄天物。

    慕容稷此时只是侍者,无论对方要求什么,她也只得照办。

    可就在添满的同时,她抬眸瞬间,却见本该与谢兴纨几人交谈的宇文贺正饶有兴味的盯着自己,眼眸深邃。

    慕容稷心中一跳,连忙垂头,后退。

    一道清润悦耳的嗓音缓缓响起,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将宇文贺探究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诸位之意,崔某知道。然则崔某此次南下金陵,只是封陛下之命协查城外火器引发的伤亡善后问题,与南越圣女并无瓜葛。”

    谢兴纨眉头紧锁:“朝中难道对此没有任何示意吗?!”

    崔恒淡淡道:“南越尚需稳固,陛下之意,待南越境内重归安宁,自会下达召令,命新任南越官员亲自前往金陵,对诸位口中所论及的‘圣女’进行身份核查。

    “听说崔公子与临安王相熟?”宇文贺忽然开口。

    慕容稷闻言,眼睫微颤,也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亦想知道崔恒对此会作何答复。

    雅阁内仿佛瞬间静了几分,只听见一道极其轻微的瓷器触碰硬木的声音。紧接着,清泠悦耳的嗓音才不疾不徐地响起。

    “殿下幼时,有过几分师生情谊而已,当不上熟络。”

    宇文贺:“那也算是殿下的先生,想必临安王应能听进去崔公子的话,倘若崔公子邀请,临安王或许……会将南越圣女的事情向崔公子坦诚相告”

    听到这话的谢兴纨却冷笑出声。

    “临安王那样的纨绔子弟,怎配世兄亲自出面相谈。世兄只需将南越圣女的样貌画下来,那女子的身份便会大白天下,届时根本无须世兄多费唇舌,学院的长老、众位先生即可名正言顺地将其严加看押,以防其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

    说到‘居心叵测’时,谢兴纨的目光在宇文贺身上顿了顿,意味明显。

    宇文贺毫不在意的轻笑两声,将浮梦白再次一饮而尽,挥挥手:“倒满!”

    见状,谢兴纨暗暗骂了句‘蛮人’‘莽夫’,便再次看向主位淡笑的清雅青年。

    “崔世兄,你来金陵处理火器事宜,事务繁忙,此等小事,交给我去办便可。”

    说罢,便朝身后的红绫女招手:“去!速速准备笔墨纸砚!”

    再次为宇文贺添酒的慕容稷心底一沉。

    虽说幻梦非真圣女,但倘若幻梦遇到危险,那位暗中的真圣女便会出现。在未确认真圣女为何人之前,幻梦绝不能有事,更不能关押在世家能随意动手的地方。

    且晏清说过,他与崔恒在南越所见的圣女,就是如今的幻梦。虽然他们不承认,但若是平复南越骚乱的崔恒画出南越圣女画像,他们绝保不住幻梦。

    心绪流转间,慕容稷的目光不禁也落在了旁边的崔恒身上,一时间没注意宇文贺的酒杯。

    直到传来数道惊呼,她才如梦初醒,惊惶用袖间红绫擦了擦男人手腕酒渍。

    “抱歉!乌恒王殿下!是奴婢失手……奴婢这就去为您取一套崭新的衣物,并奉上楼内最上等的精酿浮梦白赔罪!”

    说罢,便要顺势离开,却忽然被一只不容拒绝的粗粝大手扣住了手腕,稍一用力,毫无防备的慕容稷便被对方拉着坐在怀里。

    陡然接触到男人结实灼热的身体,裸露细白腰腹被一只大手紧握,重重按在对方腿上,温热的鼻息喷在颈侧,慕容稷整个人都僵住了。

    感受到身下炙热,她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对上男人玩味轻笑的狭长双目。

    慕容稷强忍着不适与杀意,挤出侍女的惶恐颤声:“殿下,奴婢……”

    话未说完,面上轻纱被陡然扯离,慕容稷一怔,望进了男人若有所思的眸中。

    紧接着,宇文贺便再次笑出声,在众人注视下,粗粝手指抚过她的易容后的唇瓣、鼻尖,最后落在眉眼处,语气莫名。

    “倒是生了一双好眼睛。”

    慕容稷还不知对方何意,便又听见宇文贺似笑非笑的询问。

    “崔公子瞧瞧,这双眼睛,是不是与我们的临安王殿下有几分相似啊?”

    谢兴纨几人看去,不禁点了点头。

    “你这么一说……倒是确实有些像啊。”

    “可不是吗!这眼睛,当真是一模一样!咱们什么时候能有机会看到那临安王露出如此可怜模样哈哈哈!”

    “说起来,若是忽略临安王那麻烦的性子,他那张脸,倒也着实漂亮的紧呢!比寻常花坊里调教出来的伶人还要精致几分!想必……”

    “慎言!”

    崔恒陡然拔高的沉冷断喝,压过了所有的污言秽语和笑声,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笼罩了整个雅阁。

    方才还喧哗的席间瞬间鸦雀无声,那几个口出秽言的世家子连忙垂头,不敢再说话。

    崔恒重重扫过脸色涨红的谢兴纨,终于将目光分给了这里的女侍。

    只见那被宇文贺强按在怀中的女子面容清秀,穿着与在场红绫女一样的服饰,纤细腰肢被男人蒲扇般的大掌粗暴地紧紧握着,因力道极大,腰侧已印出几道淤青色的痕迹。一双玉臂竭力抵在男人胸前,双拳紧攥,身体微颤。

    而那双被宇文贺刻意提到的眼睛,让崔恒不禁晃了晃神。

    虽同是潋滟含情的桃花眸,可眼前女子却明显带着惊色恐惧,那泫然欲泣的柔弱眼眸,仿佛在压抑着什么莫大的情绪。如此柔弱女子,怎能与少年张扬恣肆的灼然风华相提并论。

    他抿了抿唇,看向宇文贺的目光平静:“并无相似。”

    随后,他起身掸了掸并无灰尘的雪色锦缎袖袍,仿佛要将周遭沾染的无形秽气一并拂去,没有再给谢兴纨等人半分眼神。

    “至于南越圣女一事,恕崔某无能无力。南越圣女自出生起便被养在圣堂,除贴身侍女外,并无人知道圣女如今真实容貌。”

    “怎么可能!”

    在世家子的惊呼中,慕容稷也讶异抬起了眸。

    谢兴纨着急起身:“崔世兄,你……”

    “这不是上庸学子该考虑的事情,望诸位能克己修身,专心学业。”

    闻言,宇文贺笑了笑:“既如此,那我们也不打扰崔公子了。”

    随着宇文贺起身,慕容稷也终于从对方怀中离开。然而,就在她准备与红绫女一同离开时,却再次被宇文贺大手拉住,往门外大步走去。

    “正好,本王在学院憋闷了许久,正想与美人共同享乐。”

    慕容稷眸中惊惶,路过门口时,一把抓住了青年大手,抬起的目光期待。

    “崔公子……”

    见状,宇文贺好笑道:“怎么?这双眼睛离不开崔公子,身体也想陪着崔公子?”

    不等女子回答,他便捏着对方脸颊,凑近眉头紧蹙的崔恒。

    “我们崔公子可是世家精心教养的贵公子,哪里是你这种身份的女人能染指的?在他身边侍候的奴婢,都出身清白世家旁支,根正苗红,性情端方。就你?不知多少贵人玩弄过的身子,还是来好好服侍本王吧,说不定本王一高兴,还能将你纳做侍妾!”

    说罢,便一手女人扛起,往隔壁雅间走去。

    崔恒沉了沉眸,想到家中的嘱咐,还是没有多管闲事。

    目睹崔恒等人缓缓离去,被抗在宇文贺肩上的慕容稷眸中沉思,该用怎样的办法杀掉宇文贺,才不会造成解决不了的麻烦。

    然而,就在她被对方扔在床上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欧阳瑞等人的说话声。

    “真是没想到,幻梦竟然在晏清手里,他可快到了?”

    “正要进来,听说是那女子闹个不停,非要见临安王殿下。”

    “临安王呢?临安王可来了?”

    “对了,听说乌恒王殿下也在这里?”

    “快去将人请来,就说六公子在九重天阁设宴,请诸位共享佳肴。”

    ……

    数道声音响起,很快,房门便被重重敲响。

    “乌恒王殿下?乌恒王殿下?六公子有请!”

    宇文贺沉笑一声,从女子温热颈间抬起头,捏了捏身下紧绷的细腰,哑声道:“待本王回来,再好好疼你。”

    说罢,便起身理好锦袍,大步走出房门。

    慕容稷手腕微抖,将指尖羽刃藏入发间,从塌上起身,面无表情的将被扯至腰腹的水云锦重新系上,揉了揉酸痛的腰腹,稳步走出房门。

    在几位红绫女异样眼眸下,她扯下其中一人面纱,在对方愤怒目光下,疾步下楼。

    身后几位红绫女窃窃私语,

    “别去烦她了,被乌恒王这样的蛮人看上,她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据说乌恒王在床榻间毫不顾忌,先前侍候的几个被磋磨的差点没了!”

    “算了算了,我们又不能拒绝贵人,否则被送去‘情魂骨’更是没有出头之日。”

    说到‘情魂骨’,几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便分散开来。

    八楼,

    慕容稷急匆匆的冲入青玉所在汤池间,此时,这里已有两位红绫女说了欧阳瑞邀请上楼的事情,正欲为二人更衣。

    慕容稷上前一步,接过对方手中温热的浴巾,平静低声道。

    “六公子着急叫人去九重天阁,你们上去,这里我来。”

    红绫女刚要说话,便听见临安王不容拒绝的摆了摆手。

    “燕公子不喜这么多人侍候,留她一个就行了!”

    闻言,两位红绫女只得离开。

    燕景权此刻已从池中起身,晶莹水珠沿着布满深浅刀疤的古铜色胸膛滚落,滑过块垒分明的腹肌,最终隐没在紧窄人鱼线下松松包裹着的雪白浴巾深处。他随手扯过挂在池边的玄色外袍,扬手一展,裹在身上。

    慕容稷见对方穿衣迅速,垂眸低声道:“燕公子,六公子在九重天阁设宴请晏先生,请您先过去。”

    燕景权动作一顿。

    方才两位红绫女只说六公子邀请临安王与他同去九重天阁共饮,并未说晏清还会来。

    与慕容稷话毕,他知道幻梦今晚必回闹得前来,本意是让慕容稷的小舅舅花先生陪着,却没想到来的人竟是晏清。

    如今慕容稷需要与欧阳瑞换人,有晏清在,此事定十分麻烦。

    燕景权拧了拧眉,望向屏风,那里少年身影清晰,方才进入的红绫女正在为对方更衣。

    “我先过去迎晏先生。”

    屏风后,少年身影微顿,随即朗声道‘好’,显然如那日所说,他与晏清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可经历浴池内这番谈话,燕景权心绪如麻,对少年的情感时有时无,让他十分苦恼。

    罢了,

    总归他们还是兄弟。

    燕景权心底微叹,大步离开房间。

    屏风后,听到男人脚步逐渐远去,慕容稷与青玉连忙更换衣衫面具。

    “应该没问题了,他开始还不敢看我,后来就和平时一样了。只是,你确定之后要将真圣女的事情告诉他?”

    慕容稷点头:“我既将他当做自己人,便不会隐瞒真圣女的事情,况且,届时或许还需要他的帮忙。”

    青玉套上红绫女的衣衫,刚要换上新的面具,却瞥见少女腰间异常显眼的青紫指痕。

    他眼眸圆睁,抬手触去:“怎么回事?这是哪个混蛋干的?!老子非要……”

    慕容稷直接按住少年愤怒话语,沉声道:“时间不多了,你快离开这里。”

    青玉强忍着怒火,换上普通的女子面具,缠上红绫,迈着愤怒的步伐离开房间。

    这时,慕容稷才将束胸紧紧缠上,杀气凛然的目光掠过腰间痕迹,将架子上属于临安王的绯衣锦袍套上,沉步走出汤池间。

    宇文贺!

    你个该死的禽兽!

    第103章 九重天阁愤怒出手 这里是如何伤的?……

    望梦楼, 九重天阁。

    若说望梦楼其他雅间是专为世家贵胄精心营造的静雅之地,那么最高处的九重天阁,便是真如仙境一般的瑶台宫阙。华贵云雾纱幔自屋顶垂落, 脚下铺设温润生烟的暖玉地砖, 四壁悬着当世无双的名家真迹。其内清冽冷香,丝丝缕缕, 沁人心脾。只要开阁,便需预付千金,更遑论其间呈献的诸般珍馐美馔,美酒美人,皆为万里挑一。

    就算是金陵最有名的六公子,每年也仅有足够的份面和财富开阁一次。

    受邀前来的,俱是身份贵重、手握权柄的天潢贵胄。而侍奉于贵客身侧的, 更是精挑细选的才貌双绝美人。

    按理来说, 宇文贺应该更喜欢此处的美人, 可他脑中却不由自主的闪过方才那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子, 那双莹莹水润的漂亮眼眸,一手能握住的细腰柔韧滑腻, 仿佛可以弯出任何他想要的姿势, 体含清淡冷香, 诱人深入。

    仅仅只是短短一瞬的回味, 一股蛮横暴戾的征服欲便翻腾燃烧起来,灼得他血脉偾张,口干舌燥。

    宇文贺喉结不觉重重滚动, 舌尖烦躁粗暴地顶了顶上颚,大剌剌地岔开腿在软塌上挪了挪位置,感受着无法忽视的炙热挺立, 他不耐烦望向在门口踱步的欧阳瑞。

    “人怎么还不来?”

    他还赶着回去疼女人呢。

    欧阳瑞没回答,直接朝门口红绫女招了招手。

    “再去催。”

    然而,待红绫女正准备下楼时,一道明艳绯衣身影如烈火般走了上来,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张扬。

    “六公子竟然开了九重天阁!本王今日可真是好运气啊!”

    欧阳瑞捏住少年伸来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临安王倒是逍遥自在,连亲自带进上庸学院的美人都不要了?”

    慕容稷安抚的拍了拍手腕紧绷的大手,瞥了眼房内望来的宇文贺,将欧阳瑞拉到外侧,凑近悄声道。

    “放心,本王早就算到了。幻梦如今很依赖本王,我出来这么久,她定然会闹的,倘若不按幻梦的意思带她来找本王,那些先生可没办法应付如此毒身美人。”

    欧阳瑞冷笑一声,甩开少年双手,压抑沉声道:“她是被晏清带来的!你可想到了?”

    “怎么可能?!”

    早知晏清会带人来的慕容稷故作惊疑,她对上青年泛怒眼眸,咽了咽喉咙,低声解释道:“六公子应该知道本王舅舅如今是学院先生,他今晚值守内苑,本该是他‘忍受’不了幻梦的纠缠将人带来望梦楼的,可谁曾想……”

    说到这里,慕容稷懊恼的捶了下手,焦急来回踱步。

    “那家伙极重学院礼法,几乎每日都会在我们门外流连,就是为了防止本王做出出格的事情!如今竟是他亲自带人来,那他定会将幻梦看的死死地!我们还怎么换人啊!”

    欧阳瑞望着少年担忧焦急的姿态,意味不明道:“临安王该不会是想独占幻梦吧……”

    闻言,慕容稷眼眸圆睁,不可置信行至对方面前,用手指戳着对方胸膛,压抑低吼。

    “欧阳瑞!别拿你那小人之心来度本王的君子之腹!本王是喜欢幻梦没错!但别忘了,本王如今身家都花在了玲珑阁,她若是想不起来,本王的钱不就白花了!”

    “况且幻梦如今被看守如此严格,你以为是本王愿意的吗!还不是谢允梦那混蛋!在内苑都敢动手!简直猖狂!”

    见少年激动不似作假,欧阳瑞心中怒意消了大半,且如今情形亦在他考虑之内。略微沉吟后,便垂首在少年耳侧交代了两句。

    听完之后,慕容稷犹豫不决:“这……能行吗?晏先生可是……”

    “信我,只要能拖住一柱香时间,换人没有问题。”

    慕容稷缓缓点头,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就按你说的做!”

    很快,两人回到房间。原先坐在软塌上的宇文贺已经站起身来,朝二人接近。

    慕容稷望着对方缓步走来,方才作为红绫女时被这人粗暴揉按的腰间隐隐发疼。她压住心底怒火,面上扯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讽刺。

    “乌恒王怎么也在这里?”

    说罢,她再次看向欧阳瑞,目光质问。

    欧阳瑞挥挥手,掠过若有所思的宇文贺,带着临安王坐在一旁,笑意浅淡。

    “乌恒王作为北狄重将,两国和议后来金陵求学,父王极为重视,特命本公子好好招待。”

    慕容稷冷笑:“听说以往服侍过乌恒王的侍女皆已病重,不知道六公子还打算用什么来招待他?”

    和亲已定,明成公主结业后便会与乌恒王同回北狄。身为明成公主最宠爱的阿弟,临安王自是对乌恒王处处留情的行为不满。

    欧阳瑞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男人嘛,在外有些女人在正常不过,况且乌恒王还未与明成公主完婚,那些女人,不过是用来发泄的玩意儿罢了,殿下不必忧心。”

    夏虫不可语冰!!!

    慕容稷深知封建王朝下对女性的压迫,多年来她亦如履薄冰的守着她皇长孙的身份,从未在外显露女身。

    今日在那间房内的一切,她深切的再次理解女子如同货物的命运,悲哀女子势弱同时,再度庆幸自己被阿耶阿娘换了性别。倘若她不是皇长孙,和亲之人或许便会是她,她亦没有足够的自由去做一些事情。

    慕容稷重重沉了口气,对那件事的决心和欲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宇文贺!

    这个该死的家伙!她定不会让阿姐嫁给如此禽兽!

    慕容稷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直直钉在那张令人厌恶的面庞上。

    “本王管不着别人!但是你,倘若让本王看到你再玩女人,本王定不会手下留情!”

    宇文贺轻笑:“就凭你?”

    “你大可以试试。”慕容稷目光沉怒。

    欧阳瑞不理解,为何以风流闻名的临安王会对乌恒王玩女人一事如此愤怒,他亦不想多管闲事,直接转身去了门外。

    对宇文贺来说,可从未有人敢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他心底竟有些莫名的奇异滋味,尤其望着那双燃烧着怒火的漂亮眼眸,他的欲念竟比方才更烈了几分,疯狂地想让这双眼睛里点燃难以忍受的破碎水光。

    他忽然上前两步,抬手触向少年脸庞。

    慕容稷刚要动手,那只大手却骤然在她面前几寸处停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横伸着手掌,覆住了自己鼻尖以下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睛!

    草原上高傲翱翔的鹰隼,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他的第二只利爪,可以迅速判断出猎物与敌人,做出对应的措施。

    宇文贺能从北狄王一众子孙中脱颖而出,成为北狄最权势的乌恒王,目力显然厉害。

    难怪他能精准的抓住她与红绫女时细微的差别。

    慕容稷心底冷笑,目光燃出更烈的讽刺怒火,在对方认真比对时,她毫不犹豫,提腿便朝对方要害处狠狠踹去。

    宇文贺反射性后退,眉头轻挑,刚要说些什么,便见少年攻势愈发猛烈,抬手便如对付谢兴纨一样的往他下三路走,狠辣的像是要将他的子孙根劈断一般。

    他迅速抵挡,抬手捏住少年手腕,在对方凶狠的力道下反制将人重重抵在墙上,右臂横展在少年脆弱的颈间。

    宇文贺这才松下一口气,感受到少年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他垂下头,好笑道。

    “阿弟,你这是想断了你阿姐后半辈子的幸福啊!”

    慕容稷:“混账东西!本王弄死你阿姐正好不用嫁了!”

    宇文贺咧开嘴巴,按着少年手腕的大手重重摩挲,笑得奇异:“弄死本王,你阿姐就得嫁给我那些个更不成器的兄弟了。”

    他娘的!

    慕容稷刚要反击,便听见房外传来一道重喝,紧接着,身上的宇文贺便被一道凶狠的疾风冲了出去。

    “宇文贺!你想死吗?!”

    宇文贺全力抵抗着燕景权暴怒的攻势,想到对方对临安王的隐秘心思,不觉心底愈发好笑了,脸上更是溢出几分笑容。

    “燕将军对阿弟可真是‘关怀备至’啊!”

    一个‘关怀备至’百转千回。然而,看到方才那幕的燕景权怒火冲天,根本看不到对方的阴阳怪气,只想将眼前人弄死。

    欧阳瑞揉了揉额头,不敢上前掺和两个猛将的对战,亦不能不阻止。

    “你们疯了不成!望梦楼内禁止斗殴!!!”

    “乌恒王!燕公子!你们快点住手啊!”

    门口的侍者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插手这两位武将的搏杀,只能徒劳地守在门口。

    房内紫檀百花缠枝软塌被凌厉腿风带得掀倒在地,冰蚕云锦软垫翻滚落下,桌上的浮梦白酒壶亦被波及,琥珀色的佳酿泼溅一地,浓郁醉人的酒香压过房内燃着的冷香。

    欧阳瑞心疼得滴血,着急回身,目光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投向后来的晏清:“晏先生!您快些说两句话吧!再打下去,非拆了这九重天阁不可!”

    身为上庸学院的先生,晏清开口,这两人定能听进去。

    然而,晏清平静扫过边揉按手腕边走向幻梦的临安王,再次望向对战两人的目光毫无波澜。

    “结束了。”

    “什么?!”

    果然,方才激烈的打斗声已经停止,待他再看过去时,二人已各自分开站立。宇文贺毫无被攻击的怒意,反而挂着一抹隐秘而意味深长的笑,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对面脸色暗红气息沉怒的燕景权。

    这什么情况?

    燕景权心底杀意不断翻腾,最终却还是重重的按了下去。

    这人竟知道他对慕容稷……

    虽然他如今已经收了些心思,但毕竟流言势大,倘若少年知道他做过那样的事情,或许会远远的躲着自己。

    燕景权闭眼沉了口气,走回少年身边。

    宇文贺理了理微乱的衣衫,轻笑道:“六公子,如今可还要继续?本王的美人还等着本王回去呢。”

    说到美人时,他视线扫过慕容稷,目光竟隐隐有些期待。

    可此时的慕容稷注意力都在幻梦身上,连半分眼神都没分过来。

    欧阳瑞扫过房内一片狼藉,沉着脸咬牙切齿道。

    “乌恒王既有要事,本公子便不留了。”

    说罢,便吩咐侍者将里面收拾干净。

    宇文贺放声大笑,也不理会屋内狼藉与几人各异的目光,转身便朝外走去,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在侍者训练有素的动作下,雅间迅速恢复了先前的华美模样,只是空气中浮动的混合酒香,还在提醒着方才的混乱。

    很快,慕容稷几人纷纷在锦席软塌上落座。

    因晏清身份特殊,特意被欧阳瑞放在了右侧主位,紧挨着对方的是右下首的燕景权,以及故意将幻梦与对方隔开的欧阳瑞。

    只是……

    望着左侧非要与临安王紧贴着坐的幻梦,欧阳瑞意味深长道:“临安王果真深受美人儿喜爱啊!”

    “本王的魅力,你们自是羡慕不来。”

    给幻梦添了些珍馐菜肴,见对方吃的兴起,似已忘了先前的不安。慕容稷沉了口气,注意到对面同样摆放精致器皿的空塌,开口疑惑。

    “怎么?可还有人要来?”

    欧阳瑞缓缓给旁侧的晏清倒了半杯浮梦白,顺着望向那张空塌,轻叹道。

    “方才听说崔公子也来了望梦楼,还不知能不能将人请来。”

    慕容稷想到崔恒先前离开时的漠然眼神,心底沉冷的同时,亦对对方未将幻梦容貌透露的事情十分疑惑。

    作为崔家精心教养的嫡孙,崔恒应该与谢允梦一样,想要不择手段的获得幻梦。可对方却接连拒绝几位世家子的要求,显然不想插手此事。

    太奇怪了……

    “崔公子领巡查使之职,重在协查军中火器致伤一事,今日天色已晚,应无时间再来赴宴。”

    听到晏清平淡的声音,欧阳瑞笑了笑,端起酒杯,示意红绫女将房门关上。

    “晏先生所言甚是!既然崔公子公务缠身,我们便不再强求。来!诸位请满饮此杯!”

    晏清端坐塌上,毫无动作,身姿挺拔如同学院内一样的庄重肃穆,与这流金溢彩的盛宴格格不入。

    “诸位自便,晏某今日只为护持幻梦学子出来散心。按学院规制,子时一至,便会离开。”

    子时!

    仅剩小半个时辰!

    欧阳瑞心底一沉,握酒杯的手微微一颤,目光瞥向正与美人儿聊的欢畅的慕容稷,一字一句道。

    “临安王殿下,方才听说你有要事与晏先生商谈?”

    慕容稷头也没抬,一口心肝宝贝的贴着幻梦耳侧说些什么,逗的女子花枝乱颤。

    见状,不止欧阳瑞脸色黑沉,燕景权直接将手里的酒杯都捏碎了,晏清更是眼眸沉暗。

    又是一道喝声,慕容稷这才抬起头来,对上几双暗含怒火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无辜道。

    “怎么了?这么看着本王?”

    欧阳瑞重新扯开笑容,再度提醒:“方才你说与晏先生……”

    “哦!对!没错!”

    像是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一般,慕容稷拍了拍大腿,骤然站起身来,行至晏清身前,露出大大的笑容。

    “晏先生,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晏清没有回应,亦没有动作。

    见状,燕景权拍桌怒起:“晏清!你哑巴了!”

    晏清:“注意言辞,吾乃尔等先生。”

    “你……”

    对上少年制止眼眸,燕景权重重坐了回去,目光死死地注视着淡然平静的青年。

    他不喜欢少年与晏清走的太近,可如今对方对他们如此冷漠,他更是愤怒。

    欧阳瑞却早已见怪不怪了,以往他宴请此人,连半分回应都没有,更别说那位各方面都极为顶尖的世家贵女了,不知道被这人拒绝过多少次。前些日子还被晏清无情的送到了学议堂,若非几位长老力保,他怕是还要将谢允梦送到金陵府大牢。

    知道此事后,欧阳瑞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也就只有晏清,才能让那位天之骄女如此挫败。亦能无视权势压迫,拒绝所有人。

    但欧阳瑞让临安王说的事情,绝对能勾起对方心底的一丝波动。

    之后的时间,就要看这位临安王的能力了。

    果然,在慕容稷倾身说了两句后,晏清便站起身来,随对方走出房间。

    拉开房门时,他回头看了看正专心用餐的幻梦。

    欧阳瑞微笑:“晏先生放心,外面有您带来的学院守卫,我们绝对不会离开九重天阁。”

    晏清微微颔首,将房门合上。

    燕景权沉闷的喝了两口酒,便听见欧阳瑞平静的询问声。

    “燕将军可要随我们一同去‘情魂骨’?”

    燕景权抬头,目光黑沉:“带路。”

    然而,就在几人即将进入博古架后的暗阁时,外面骤然响起宇文贺不耐烦的怒吼声。

    “欧阳瑞!你可是还藏了些美人儿!快将人都喊出来!”

    欧阳瑞猛地回头,眉头紧锁:“糟了!若再应付他,时间便不够了!”

    燕景权退出暗阁,沉声道:“我去应付他,你速速将人换出。”

    “有劳燕将军,一盏茶时间即可。”

    说罢,欧阳瑞便带着饮酒后迷迷糊糊的幻梦走入暗阁。燕景权则直接打开房门,抬起拳头直接朝对方脸上揍了过去。

    宇文贺迅速闪开,浑身酒气,目光烦躁:“燕景权!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了?!”

    燕景权:“去后院好好打一架,如何?”

    宇文贺正为找不到之前的女子而愤怒烦躁,此时有人撞上来,再好不过。

    他冷笑一声,将手中浮梦白酒瓶扔开:“本王想教训你很久了!走啊!”

    在楼内众多贵客惊异好奇的目光下,二人一前一后,大刀阔斧的走向了后院——

    另一处,雅间内。

    慕容稷把玩着手中灰白色的蜡质药丸,置于鼻尖轻嗅了下,目光玩味。

    “这东西与‘情魂骨’内香气类似,看来他是想你被女人拖住啊。”

    将那拇指般大小的灰丸置于圆桌上,慕容稷刚一转头,双手便被对方温热干燥的大手握在了手心,那手带着轻柔的力道,抚过她手腕处被宇文贺箍压而残留的微红印痕,指尖滑至腕骨内侧,细细的摩挲着。

    “宇文贺为何会将你制住?你又为何生气?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年嗓音温润,带着细微的沙哑,动作极近温柔,可慕容稷却依旧听出了几分危险。

    处理燕景权的情感问题,她只和青玉说过,青年如今语气,显然是发现了青玉来过这里。可之前她换做红绫女遇到的事情,慕容稷并不打算对其他人说明。

    宇文贺,

    她会亲自来对付。

    慕容稷露出笑容,将青年大手拉开:“欧阳瑞用晏尚书将你钓出来,也是想让你对付来处理火器问题的崔恒,只是不知,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金陵王的意思。”

    晏清仿若未闻,反手扣住对方小臂,目光扫过桌上圆润的灰丸:“青玉离开望梦楼之前,用的是红绫女的身份,他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稷扯不开对方大手,只好倚在桌边,语气无奈。

    “当然是为了找寻‘情魂骨’其他入口,我不可能放幻梦一个人在下面。”

    说罢,她看向青年紧绷的侧颜,疑惑道:“你难道就不担心晏尚书吗?听说郊外大营内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火器炸伤将士的事情,金陵王又与晏尚书有龌龊,万一他……”

    “不会有事。”

    晏清面色缓和,抬手揽住少女腰肢:“那边我已……”

    话未说完,慕容稷反射性身体一颤,将圆桌碰的摇晃,原本在上面稳稳放置的灰丸滚落在地,灰蒙蒙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股催魂蚀骨的奇异甜腻香气。

    慕容稷眉头紧锁,连忙捂住二人口鼻。

    “小心,这是迷情香,我们先出去。”

    然而,那房门却丝毫未动,像是被人从外面紧紧拴住一般。

    慕容稷忽然转身,扫过因身怀强大内息而对此毫无影响的晏清,目光发颤。她捂着陡然剧烈跳动的心口处,咬紧的唇角发出对欧阳瑞的怒喝。

    “该死的混蛋!这东西是给我用的!他是要用我来拖住你!想来他定是听到京都那些流言……”

    还未说话,便被一道隐忍克制的沉声打断,其中怒意,以及再度轻缓落在腰间的大手,皆让她心颤不已。

    “慕容稷,你告诉我,这里是如何伤的?”

    第104章 药瘾发作情欲再起 明明是你说过喜欢我……

    慕容稷轻咳两声, 抬手欲拂开紧扣在腰侧的大手,但指尖一接触对方微凉的手背肌肤,体内汹涌的药瘾情热便如同找到宣泄口一般猛扑上来。她用力攥紧对方大手, 眼眸逐渐水润发红, 呼吸也变得浊重滚烫。

    “晏……晏清……我……”

    “殿下,我在。”

    青年低沉温润的声音近在耳畔, 微不可闻的叹息中透出无尽温柔,坚实的手臂稳稳支撑着她发软的身躯,身体亦在她无意识的扯动下顺从贴近。

    然而,就在对方顺势垂首,温热唇瓣即将覆上时,慕容稷腰间衣衫骤然松离,泛起丝丝凉意。

    慕容稷浑身一激灵, 意识陡然回笼, 刚要捂住裸露腰间, 却被对方一手紧扣, 随之而起的,是青年沉暗的压抑怒声。

    “是、谁?!”

    少年因幼时身体虚弱常在室内娇养, 肌肤本就冷白似新雪, 因用药太多, 只有用力时才会落下痕迹。可如今, 那本应莹润无瑕的腰侧肌肤上,赫然印着大片深色的青紫指痕,边缘甚至因粗暴的揉搓而呈现出片片磨擦过的野蛮红痕, 望之触目惊心。显然动手之人毫不掩饰,下手极重,凭的什么心思, 晏清十分清楚。

    他颤着手轻轻触向那片被狠力蹂躏的肌肤,在少女难耐的带着痛苦低吟的喘息声中,他俯下身,珍重而万分温柔地吻上滚烫重痕,眼眸深处,杀意难掩。

    “是宇文贺。”

    想到之前二人的争锋相对,以及少女眸底对那人的怒意,晏清很快确定了人选。

    一时间,心中翻腾而起的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反而愈发冷静下来。

    紧扣的手腕被按在身后圆桌上,后腰亦被一只大手紧按,让她不得已半撑着立在桌旁,腰腹接触到青年温凉湿润的气息,仔细的轻柔吮吸舔舐下,慕容稷忍不住身体发颤,落在男人青丝上的素手无力收拢,被药力冲击的脑袋昏昏沉沉。

    “你……唔……起来……”

    晏清轻咬了下,喑哑沉声道:“你扮成红绫女去了宇文贺他们房间。”

    本就酸痛的腰肢被青年弄得愈发痛了几分,体内汹涌的热浪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止不住颤栗。慕容稷深知此处不是解药之地,只想先用药将情瘾压下。青年的话,在她耳中更是如同天书一般,她边摇头,边颤着手从内衬中摩挲药瓶。

    可就在即将吞下最后一颗清心丸时,药丸却陡然落在了青年手里。慕容稷迷蒙抬眼,只见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燃着无法抑制的嘲弄怒火。

    “你去找崔恒了。”

    崔恒?这又和崔恒有何关系?

    慕容稷欲念无处发泄,体内翻腾的炽热更是让她烦躁无比,她咬了咬唇,血腥气短暂激起零星清醒,根本不想理会男人无聊的发问,径直去夺对方手中药瓶。

    身前泛出清凉的身体陡然远离,慕容稷眼眸一瞪,边压抑胸腔怒火欲念,边大步逼近青年。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及晏清衣角的刹那,房外逐渐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其中夹杂着他们俩的名字,似是正朝他们所在的房间走来。

    慕容稷压抑怒喝:“快将东西给我!”

    说着,便扑了上去。

    然而,青年却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径直往软塌上倒去,慕容稷收势不及,直接压在了对方身上。

    紧接着,她腰间一紧,直接被男人大手提到了与对方相同高度,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慕容稷咬了咬牙,顺势覆在了那含着清心丸的唇齿间。

    与此同时,房门被重重推开。

    外面传来数道惊呼声,以及燕景权沉怒嘶吼声。

    “你们在做什么?!”

    与燕景权同时到来的宇文贺,见到此幕,面上因赢下比试的笑意不觉消散,他望着叠在软塌上的两人,目光不自觉落在少年深陷下去的诱人腰肢弧线,眸底掠过奇异光色。

    欧阳瑞眉峰高挑,显然没想到药瘾发作后的慕容稷竟能做到如此地步,更震惊那位向来端方守礼的晏先生,竟被这纨绔少年如此轻易地压在身下,姿态狼狈,超乎想象。

    眼见围观者有增多之势,为防止那些人刺激得临安王恼羞成怒拆楼泄愤,欧阳瑞迅速上前一步挡在门前,高声呵斥那些从其他雅间探出身子的好奇客人与侍者。

    “看什么看?!一场误会而已!都散了!散了!”

    赶走围观者,欧阳瑞疾步走向房内,快速从腰带暗藏的玉扣中捻出一颗仙凝丸。他刚想直接塞进少年口中,抑制对方的药瘾,却直接被暴怒的燕景权劈手夺下。

    “滚出去!”

    欧阳瑞退后两步,眼见对方将仙凝丸喂给慕容稷,少年逐渐平静下来,他才出了房间,只是目光却依旧落在房内。

    只见方才被压在软塌上的青年攥着拳头缓缓起身,脸色黑沉,唇角被啃出血色,目光沉沉的落在被燕景权扶着的少年身上,整个人散出浓烈的怒意杀气,仿佛要将眼前人撕扯吞噬一般。

    见状,欧阳瑞连忙将一旁的‘幻梦’拉出来,提醒道:“晏先生!时辰已经到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会违反学院规矩!”

    听到他的话,男人顿了顿,重重的沉了口气,方才走出房间。

    “今夜之事,晏某记住了。”

    声音压抑平稳,却不难听出其中汹涌怒意。

    欧阳瑞身体一抖,目送对方带‘幻梦’下楼离开,方才松了口气。

    虽说压他强吻的人是临安王,但欧阳瑞却仍怕对方一怒之下牵连到自己。好在学院清规戒律极严,晏清必须按时回去。

    这时,房内的临安王也恢复了正常,正揉着额头被燕景权搀扶出来。

    欧阳瑞关怀伸手:“可好些了?”

    慕容稷将燕景权之前迅速换出的仙凝丸攥在手里,怒瞪向门口青年。

    “你他娘的!真是好手段啊!拿本王来拖人是吧?!”

    外面的人早已离开,就连方才看戏的宇文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欧阳瑞毫不在意的收回手,笑道:“至少结果顺利。况且,殿下在京都时不是也很喜欢那张脸吗,本公子不过是为殿下创造了便利罢了。”

    “你……”

    “殿下若还生气,不如今夜到‘情魂骨’逍遥逍遥,本公子定会让人好好侍候殿下。”

    听到‘情魂骨’,好不容易平复怒火的燕景权大手一紧,忍不住看向身侧少年。

    慕容稷毫无所觉,冷哼道:“你觉得经历方才之事后本王还有兴趣去你的‘情魂骨’吗?直接给我几颗那东西!”

    欧阳瑞笑:“抱歉殿下,仙凝丸近日需求太多,已然没剩多少,此物亦不能经常食用。待殿下回学院时,我会再给殿下两颗,足以撑到下次休息。”

    慕容稷烦躁拧眉:“屁事真多!”

    很快,又交代了两句幻梦的事情后,慕容稷便与燕景权离开了望梦楼——

    子时已深。

    繁华的金陵城早已敛去了喧嚣,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上行人寥落,只有零星几盏昏暗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几个醉得东倒西歪的身影踉跄,嘴里哼唧着不成调的曲子,朝着更深的花街柳巷摸索而去。

    今夜来此逍遥之人过多,望梦楼余留马车已然没了,好在还有欧阳瑞的奢华车架,慕容稷毫不犹豫的上了对方马车。

    马车内,燕景权望着少年泛出薄红的精致面庞,以及对方身上散逸出来的强烈冷香,喉咙猛烈滚动,忍不住抬手。

    “殿下……”

    然而,大手还未触及对方面颊,便被喝在原地。

    “别动!”

    慕容稷将自己缩在马车一角,怒瞪对面散出浓郁男性气息的燕景权。

    “你……别动!千万……别动!”

    她不想再让对方陷入那样的困境,亦不能对她最信任的兄弟下手。

    慕容稷重重沉下一口气,狠狠闭上双眼,用尽全部心神压制着体内卷土重来的汹涌药瘾情欲,心中边怒骂欧阳瑞,边默念着上庸学规。

    对面,燕景权身体僵硬,视线如千斤巨石般的落在面带薄汗的少年身上,却因方才那句喝止,而不得不强行将自己钉在原位置。

    一个时辰前在浴池内消减的情绪,在少年此时被情欲淹没的灼艳面容下再度被强硬的勾起,让他生生的将自己的欲望在少年面前显露出来。

    他颤着手死死抠进铺着丝绒锦垫的座位木板边缘,手背青筋暴起,胸腔泛出血腥气,目光却分毫不舍得移开那被情热折磨得痛苦难言的漂亮面容,喉咙艰难滚动,刚要说话,便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焦急声。

    “殿下,可要去我那边?”

    “不!”

    慕容稷奋力睁眼,眸中猩红一片,面上热汗淋漓,呼吸浊重,嗓音更是沙哑干涩,似是在压抑着痛苦,语调颤抖。

    “……有人……回…风云楼!”

    外面扮做马夫的青玉面色焦急,只得连忙赶车回风云楼。

    不知道过去多久,紧闭双眼默念学规的慕容稷忽然嗅到一股血腥气,她缓缓掀开眼皮,只见男人伸出大手,暗红的面庞上压抑情绪,唇角显露几分血色。

    “我带你进去。”

    已经到了啊……

    车帘被掀起,慕容稷扫过外面青玉焦急面容,挥了挥手:“你先回去,我还能撑住。”

    青玉紧抿着唇,脸色黑沉如墨,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应允。

    慕容稷紧紧扣在男人紧绷的手臂上,同对方一起走下马车。

    此时夜深,风云楼内只有一名值夜的侍者在柜台后打盹,听见两道沉重的脚步声,他猛然从梦中惊醒,抬眼撞见绯衣明艳的少年正被高大武将近乎搂抱般地搀扶着进来,顿时惊得睡意全无,慌忙站起身。

    “殿下,你……”

    “殿下累了,明日午前,任谁来扰一概不见!明白吗?”燕景权直接打断。

    对上男人黑沉眼眸,侍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蹿上头顶,不敢再多问一句,忙不迭地点头。

    回到房间,不等男人开口,慕容稷迅速将房门合上,靠在门上的身体隐忍颤抖,声音却异常坚定。

    “放心……青玉那边有最新研制的…解药……我不会有事……”

    燕景权依旧保持着前伸搀扶的姿势,却因少年关门的动作僵在半空,宽厚的背影在廊下昏暗的光线里沉默如山。闻言,只是短促干涩的‘嗯’了声,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慕容稷明白,在她离开后,燕景权定会担心跟过去,暗处那些人若是……

    “燕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燕景权看向忽然出现在门口的玉青落,没有说话。

    玉青落面色淡然,步履从容地越过男人径直推开房门,再次合上时,抬头望去的眸内掠过不悦,语气平静无波。

    “夜深露重,燕公子该回去歇息了。我是殿下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照料殿下是我份内之事。”

    说罢,便将房门紧紧合上,隔绝那双陡然暗下去的受伤眼眸。

    门外死寂了几息后,方才响起沉重离开的脚步声。

    玉青落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行至床榻,看到塌上被欲色染的通红的漂亮少年,目光一颤,连忙将凉茶送到对方唇边。

    “殿下可还能撑住?”

    慕容稷握住对方手腕,借着力道喝完,方才有了几分力气靠在床榻。

    “熄灯……后面……需要你……”

    望着眼前少年,玉青落眼睫微颤。

    似乎是被情欲折磨的难以忍受,少年衣襟微敞,露出些许细嫩肌肤,强烈欲望下,对方身体泛着薄红,渗出晶莹水色。雌雄莫辨的面上更是娇艳欲滴,眼眸莹润,目光难耐,勾魂摄魄。

    难怪燕景权成了那副模样,就连她……都很难忍住。

    玉青落重重沉了口气,转身将房内灯烛熄灭,回身帮少年换上了夜行衣。

    随后,玉青落上了床榻,紧握着床柱边缘,身体有规律地摇晃起来,带动厚重的床架发出‘吱呀…吱呀……’富有节奏的轻响。

    那杯凉茶让慕容稷稍微恢复了些,她故意说了几句调情的话后,便轻身自窗边飞了出去。

    暗处之人早在二人发出响动声时就退远了些,自是没有见到小心离开的黑影。

    房内,玉青落继续摇晃着床榻,唇间不断发出轻喘。目光直直落在门外隐约的高大身影上,唇齿之间陡然溢出刻意的低泣,仿若不堪忍受。

    “……殿下……莫要再弄……”

    忽然,门外那道凝固的黑影一僵,很快仓皇离开。

    玉青落不觉弯起唇角。

    真没胆子……——

    青玉小院,

    慕容稷沉着脸饮下清火药粥,双手紧攥。

    “百神醉没了?!”

    清心丸已经彻底失效,青玉只能冒险启用药力更强的药草丹方尝试压制对方体内来势汹汹的药瘾。闻言,青玉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个月来,我翻遍了金陵城内大小药铺,能问的走乡郎中都问了。就连玲珑阁也去过,但就是没有百神醉!最关键的是,我们派去无妄森林寻找百神醉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也没有传回任何警示,显然已是凶多吉少!”

    慕容稷闭了闭眼,体内药瘾虽被压制,但热气却久久不散,怒意更是汹涌。

    “该死的欧阳瑞!百神醉定然都在他手里!”

    她将慕容浚受伤的事情说了下,青玉脸色一变,在房内来回踱步。

    “既如此,便是他们专门放了人在百神醉附近守着,凡是接近者,便会被杀死。只不过五皇子身份特殊,这才只是将他打晕。”

    “可你体内的药瘾如今越来越厉害,再不用解药,日后经脉逆转,定会血气焚身爆裂而亡!殿下……”

    慕容稷抬手制止,目光沉暗:“能将我们派去的人都杀死,足以说明他们对百神醉看守极严,且无妄森林内危险重重,金陵又是欧阳家的地盘,从他们手里抢东西,太难。为今之计,只有从另一个地方下手了。”

    青玉陡然睁大双眼:“你是说……”

    慕容稷:“今日我见紫云出来还算正常,幻梦如今已至‘情魂骨’,以她特殊的体质,在那里应不会有问题。但毕竟她心智还不成熟,我需要有人去看看她,亦可去查探百神醉情况。”

    青玉点头:“华清书局目下还算顺利,钱洛亦成了金陵有名的画师,前去求画的贵客络绎不绝,兴许能探到些有用的消息。”

    “如此便好。对了,给那些寒门写书的报酬莫要一次付清,让他们再认真些……”

    “殿下放心,灵慕于此道十分有灵性,再加上有灵耳他们在,不会出事。”

    慕容稷点头:“华清书局既为寒门所建,便不能按上花家标识,本王亦不能光明正大出手。此事再难,都需要他们认真看顾,本王亦会在暗中相助。”

    “我会将殿下苦心告知灵慕他们。”

    又交代了两句,慕容稷看向对方燃火不停的药炉:“可能制出暂时压抑药瘾的解药?”

    “花二爷带回的灵沁草还有些,可以压制殿下药瘾,只是……”

    慕容稷眉头紧拧:“只是如何?”

    青玉紧盯着药炉,扇火的手指微微发颤,似是很不想说出这句话来。

    “那仙凝丸里,最难以克制的……还是情欲,你多日压抑……体内已……淤结气团……若是再不舒缓……”

    慕容稷当然明白。

    哪怕她能凭借意志去抵抗毒瘾发作时的撕心裂肺,可那种如同跗骨之蛆般与药力同步升腾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情热欲念,却极难抑制。每一次强行压下,下次复起时便更加凶猛难制。今日若非在马车内是她绝不想伤害分毫的燕景权,她定会克制不住地扑上去。

    前世作为家族掌权者,慕容稷养过不少男人,对贞洁亦非那么看重。在她想来,只要不危及核心利益,不牵扯人伦,赏心悦目之人,她都可以接受。

    她将视线落在几步外正在烧药的青玉身上,目光微凝。

    少年清秀的侧脸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脖颈和紧束袖口处露出的手腕透着少年人特有的紧致与干净。这是阿婼自雪山上带下的人,多年来陪在她身边,处理那些暗处来的毒药,她自是信得过。除过坏脾气和爱吃醋的小性子外,他确实是如今最合适用来解药的人。

    慕容稷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身体略微发颤的青玉。

    然而,就在慕容稷的手即将落在少年紧绷的肩上时,药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寒凉的夜风猛地倒灌进来,瞬间吹得炉火剧烈摇曳闪烁。

    “慕容稷!你敢……”

    青玉陡然扭头,发出如同幼兽护食般的暴怒断喝:“滚出去!”

    伫立在门口的身影高大挺拔,周身散发着与子夜一体的冷寒,原本温雅俊美的脸上此刻阴沉如水,衣袍沾染夜露,显出几分狼狈。漆黑目光瞬间锁定药庐内正惊愕转身望来的少女,将她那泛着红晕的脸颊和眼中的情热看得一清二楚。

    望着忽然出现的雅致俊美青年,慕容稷收回手,眼眸微颤,嗓音沙哑的不像话。

    “你怎么来了……”

    未理会双目喷火的青玉,晏清大步走进,面色沉怒,径直捏住对方伸向少年的那只素白手腕,平日里清润温雅的嗓音透出无法克制的森寒怒火。

    “慕、容、稷!明明是你说过喜欢我的!如今便连一刻都等不了吗?!”

    第105章 惊涛拍岸狂风骤雨 殿下想去哪?

    药庐内, 弥漫着浓烈辛涩的药气与丝丝焦糊味。

    面对男人饱含怒火的质问,慕容稷忽然笑了笑。

    “晏清,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们亲密接触不止一次, 慕容稷亦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里灼热的渴望与濒临失控的情绪波涛。可每一次到最后, 这人总是凭借着惊人的定力强行收束,将翻腾的情欲重压下去。

    慕容稷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但她清楚自己这被仙凝丸反复折磨的身体,根本没时间陪他玩克己复礼的漫长游戏。

    她垂眸扫过对方紧扣住自己腕骨的大手,冷淡道:“松开。”

    晏清一瞬不瞬地攫住眼前少女,没有言语,指间力道亦分毫未减。

    “殿下让你松开!你听不懂吗?!”

    青玉怒火再起,大步走来,就要将二人强行分开, 然而刚一近身, 身体便被无形的气劲点中, 僵立原地, 无法说话,只有一双与慕容稷几分相似的眼睛喷出烈焰。

    慕容稷提气运息, 却还是无法突破青年的禁锢, 她拧紧眉头, 怒意升起:“晏清!你到底想做什么!还不放开青玉!”

    面对眼前人的怒火, 晏清周身那股凛冽的杀气反而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他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酡红如醉的脸颊 ,手指摩挲着那因怒火更显饱满水润的唇瓣, 动作轻柔。

    “殿下,我只是想好好珍重你,不愿你在那样仓促、带着药瘾的情形下被……”

    慕容稷嗤笑打断:“那是你想。你是不是还想着, 要给本王一个最完美、最舒适的体验,甚至还想和本王成婚?然后在红鸾帐暖、龙凤花烛之下,再依着你那些清规戒律,名正言顺的行你心中那套珍重的周公之礼、鱼水之欢?!”

    晏清眉头紧蹙,不解道:“世间女子皆珍视……”

    “那是世间女子。”

    在青年微怔刹那,慕容稷毫不犹豫地挣脱对方大手,在二人惊愕震动的视线下,极为干脆利落地解开衣衫,露出被刻意紧紧束裹着的束胸,绷紧的布料之下依稀勾勒着属于少女的起伏曲线。再望向晏清时,慕容稷笑容浅淡,目光平静。

    “本王是大晋名正言顺的皇长孙,当今圣上亲封的临安王,日后若是顺利,本王或许能做个闲云野鹤的逍遥王。但若时运不济,本王轻则被囚入宗正寺,永不见天日。重则被治以欺君之罪,褫夺王爵,身首异处。”

    “殿下……”晏清喉结滚动,瞳孔难以自控地缩紧。

    一旁被定住的青玉更是情绪失控,泪花迅速在眼眶中积聚。

    “听本王说完,”慕容稷重重叹了口气,将青□□道解开,扫过二人同样担忧凝重的面容,继续道,“本王的身份,注定了能光明正大服侍本王的男人,只有那些能被养在别苑的男宠。”

    慕容稷抚过青玉眼角湿色,轻轻揉了揉少年柔软发顶:“青玉如今已是本王的人,若论身份,他比你更合适服侍本王。”

    陪在慕容稷身边多年,青玉从未听过如此直白而郑重的认可,他喜极而泣,将少女紧紧拥入怀中。

    “殿下!青玉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慕容稷轻轻回拥了一下少年因激动而颤抖的脊背,随即微抬起眼,视线越过青玉,平静地投向几步外僵立原地的青年。

    昏暗的烛光笼罩下,在青年俊美绝伦的面容上投下一层暗影,让人看不清对方眸底情绪

    慕容稷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淡淡道:“晏清,你我都知你是何人。大晋文士心中的天上月,不可能抛却礼法,抛却外在的声音,抛弃晏氏的清名与荣耀,来到本王身边做个连侍妾都不如的小小男宠。”

    “正如你对本王警示过的燕景权一般,你有你匡扶社稷、光耀门楣的重任,本王绝无权利亦无意将你强行禁锢于床帏之间。只是你次次勾缠于本王,故意挑起情欲,却又不为本王舒缓,本王哪怕有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无法承受住那样折磨。”

    “你所求的名正言顺,本王注定给不了你。既如此,我们便……”

    “慕容稷!”

    晏清猛地抬起头,他似乎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那张俊美雅致的面庞上克制着某些情绪,瞳孔深处翻涌着挣扎和颤抖,眼神专注地锁住少女,声音干涩。

    “我应你。”

    青玉倏地回头,难以置信的望着男人压抑面容。

    慕容稷更是惊疑震动:“你说什么?!”

    晏清艰难的咽了咽喉咙,直直的注视着少女,目光坚定万分。

    “既然殿下给不了我名分,我便不要了。晏某自愿留在殿下身边……做入幕之宾……”

    慕容稷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她万万没料到这位被天下士子推崇的第一公子,上庸学院极为看重的先生,竟会为她做到如斯地步!以往那一次次刻意的撩拨与试探,原只是为了试探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亦想借机亲近让他保守自己最大的秘密。却未曾想,这人对自己的爱慕竟如此炽热。

    慕容稷知他心中定是做了极大的挣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清重重沉了口气,望向少女平静面容的目光带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几分期冀。

    “殿下……可愿再给我次机会……”

    青玉知道,眼前这男人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只想留在殿下身边。殿下定会心软,今夜侍候之人,显然已经确定。

    即使他心中愤怒无比,但为了日后,青玉必须将心中妒火压下,做出知情识趣的模样,这样才能不让殿下担心,更会让殿下记住他的好。

    想明白之后,青玉咬了咬牙,便推开慕容稷,退出几步,嗓音压抑沙哑。

    “我去外面守着。”

    说罢,便径直离开了房间,将方才被撞离的房门紧紧合上。

    慕容稷下意识抓了个空,扫过少年匆匆离开方向,喉咙不禁急促滚动,却不再看对面青年眸中那毫不掩饰的能将她彻底融化的热烈情意。

    “晏清……你真要……”

    下一瞬,手腕被一只灼热滚烫的大手紧紧攥住,腰间一紧,慕容稷已经落在了对方泛出温暖热意的怀抱,耳侧面颊被轻柔的吻过,同时传来青年带着震颤的哑声。

    “我需要殿下,殿下亦需要我。”

    慕容稷说不清心底是何感受,只知道那坚硬冰封的地方陡然接触到了一股暖意,让她心底逐渐发软。

    她沉了口气,抬手覆在男人后背,说着对很多人说过无数次的情话。

    “晏清,我是真的喜欢……唔……”

    身体陡然被拉开,唇瓣上重重落下了一个炽热的吻,慕容稷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对方抄着腿弯稳稳打横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攀住了男人的肩膀

    两厢情愿,情意浓时,无论对方做什么,都足以化作浓烈的情欲,翻腾再起。

    可慕容稷却还是憋起了一股无名火。

    她抬脚重重踹在男人起身时裸露的胸膛,咬牙切齿发出的声音都带着颤意。

    “你……混蛋……能不能快些……”

    她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珍馐美馔,至于将她浑身都啃个通透吗!!!

    还未发育完全的胸口本就娇嫩敏感,在那人时轻时重的吮吸碾磨下,更是酸痛,泛起阵阵令她头皮发麻的酸胀酥麻感。慕容稷迷乱中甚至感觉那处比前些日子明显圆润饱满了些,只是原本新雪般的肌肤早已遍布狼藉交错的绯红齿印,腰侧的重痕好不了多少。

    重踹过去的脚腕被男人一手紧握,薄茧轻柔摩挲过脚心,被迫沿着那线条分明的腹肌、滚烫的胸膛一路向上,最后落在罪魁祸首的不断猛烈起伏的喉间。

    慕容稷眼眸圆睁,提起力气双手支撑起来,刚要怒骂,便见对方朝她笑了笑,随即,她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跌回身下凌乱的被褥里,嗓音压抑颤抖。

    “……别……你疯了!…唔…别咬……”

    很快,男人利齿松开,慕容稷刚松了口气,脚腕处陡然一紧,身体被那股强悍的力量猛地拖拽向下。

    细碎而滚烫的亲吻如骤雨般密集落下,将少女莹润泛红的再度覆盖,难耐的压抑轻哼声中,男人眼角余光一扫,精准地捏住了少女无力挥来的素白手腕,俯首。

    “……晏清!你……唔啊……”

    慕容稷再也使不出半分气力反抗,落在男人乌黑发顶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轻颤不停,身体在那极尽温柔却又霸道致命的……下,难耐地扭动着,却只能任由那人将那甘甜蜜液汲取入腹。

    不知过去多久,在慕容稷数次含怒的颤声下,那人终于抬起了头,唇角挂着晶莹粘稠的水光。

    原本如天上月一般的风光霁月之人,此刻神态依旧端正,雅致俊美的面容上却春潮涌动,眼眸深处氤氲着化不开的浓重情欲,整个人透出一种禁忌而靡艳的情色美态,与平日判若两人。

    望着少女轻喘模样,晏清眸色愈发沉暗,在对方毫无威力的怒瞪下,再度俯身封住了那片早被他蹂躏得红肿的唇瓣,强势侵入,攻城掠地,贪婪地攫取着她每一寸气息。

    ……

    良久,慕容稷被男人扶着坐起身来,她眼眸微颤,呼吸沉重,颤着手摸索向床榻边滑落的衣衫。

    无论前世今生,慕容稷都不是重欲之人,那被仙凝丸激起的情欲,虽压制过多,却亦舒缓。

    男人先前虽让她少了几分痛楚,但还是让她差点溺毙在对方的攻势之下,如今哪怕情瘾已散,脑子里却依旧尽是那家伙望来的漆黑眼眸,以及对方唤她‘慕容稷’时令人心颤的沉哑音。

    不行!这混蛋是朝弄死她的方向走的!

    慕容稷神智一清,强忍着身体的剧烈酸痛,只想逃离这危险的温柔缠绵。

    然而,她指尖刚触及布料,手腕便又被一只滚烫灼热的大手瞬间攥回,身后同时贴上一具坚实滚烫的胸膛,沉哑含笑的嗓音吻过耳垂,温柔响起。

    “殿下想去哪?”

    慕容稷浑身一颤,按在身前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跟着笑起的声音干涩无比。

    “……时候……不早了……本王该回去……唔……”

    话未说完,便被重重的咬了一口,紧接着,她感受到对方炙热接近,慕容稷喉间一紧,颤声道。

    “你……你缓着些……过度纵欲……唔……对你我都不好……啊嗯……”

    望着颤着身体坐在眼前的少女,晏清轻柔的抚过对方湿漉漉的面颊,指腹摩挲着那被自己反复啃咬而红肿渗血的唇瓣,轻叹一声,重重的撞了上去。

    “殿下以为我忍着不难受吗?若非为了殿下,我又为何不想做到最后一步?殿下怕是从来不知,您到底有多招人喜爱?亦有多少人拼了命的想要接近殿下?你说的没错,我无法舍弃一切成为殿下后院男宠。我想要的,只是有足够的能力守在殿下身边,名分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哪里比得上殿下呢。如今有我在,殿下亦不必再忍耐情瘾,将我当做唯一的舒缓便可。”

    晏清认真注视着少女,吻了吻那微张着的急促喘息的唇瓣,哑声道:“殿下……为何不回我……”

    她为何不回这混蛋心里没数吗?!

    对方温柔到诡异的话语,不断的落在她身上。慕容稷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用力嵌入男人紧绷的手臂,发出不成调的喘息声。

    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身体已然瘫软,没有丝毫力气,若非被紧紧撑着,她早已倒在床榻。

    终于,又一番过后,慕容稷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嗓音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嘶哑低弱。

    “……混蛋……滚开啊……”

    晏清充耳不闻,细密的吻再度落下:“殿下情瘾还未结束吧……”

    “我……唔唔……”

    唇舌再次被狠狠堵住,所有未尽的话语都被淹没。

    这一夜,究竟是她的情瘾难消,还是他的情欲深重?慕容稷意识早已混沌不清……

    门外,

    早在里面发出响动声时,青玉就黑沉着脸蹲在了药炉旁,边骂晏清,边制了一夜的药丸——

    翌日,

    慕容稷被迫睁开沉重眼皮,意识还有些飘忽。映入眼帘的是风云楼卧房熟悉的承尘雕花。身上干净清爽,显然被精心沐浴过,衣衫也非昨日那件,而是换上了一套崭新的高领绯色锦袍。

    她刚想撑着手臂坐起身,双臂酸软无力,身体又跌回了柔软的罗衾间。

    浑身上下酸痛无力,脑海中瞬间想起昨夜仿佛患了情瘾的混蛋。

    她轻咳两声,缓解着喉咙深处那火烧火燎的嘶哑感,询问着朝她走来的玉青落。

    “发生何事了?”

    若非有要事,玉青落绝不可能在她透支疲惫到如此境地时,用醒神丸强行催她起身。

    玉青落端着一碗温热药粥,坐在床沿,素来清雅沉静的脸上,此刻乌云密布,眉宇间难掩怒气与沉郁。

    “他太过分了!!!”

    以往少年出去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回来,可昨日出去后,直到今日寅时才被那混蛋抱回来。

    当时少年虽已被清洗整理过,可那肌肤上显露的痕迹,以及那张被过度索取后的疲惫面容,让玉青落直接对晏清出了手。

    男人似乎也觉得做的有些过了,并没有还手,只是受了她几招后,便将特意准备好的高领衣衫递了过来。

    玉青落还能怎么办,骂了对方几句后,便为少年点了安神香,让对方能安稳的多睡些时辰。

    可天不遂人愿,一大早外面就来了金陵王府的人,送来了金陵王的请帖,邀请下午同游云岭渡。

    玉青落只能接下,先为少年换好了衣衫,然后用了青玉的醒神丸,少年这才悠悠醒来。

    安抚了两句后,慕容稷便知道了金陵王的邀请,她眉头一皱,疑惑道。

    “可还邀请了其他人?”

    玉青落摇头:“只有殿下,送来请帖的人也没多说,只说金陵王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殿下的事情。”

    慕容稷若有所思:“金陵王回来,定与朝廷派来的巡查使有关,邀请本王同游云岭渡过于奇怪。当时那不过一句戏言而已,他怎会专门派人来请本王?”

    玉青落仔细喂少年喝粥:“其实,以金陵王的地位,就算朝廷派来的是崔家嫡孙,他也没必要亲自来迎,更不会为一句戏言邀请殿下。若非是大营的火器问题需要他亲自来拖,用殿下做引相拦,便是……”

    “挑拨离间。”

    慕容稷和玉青落对视一眼,眸中凝重。

    她们如今知道金陵王与晏尚书有龌龊,金陵王定想对晏尚书下手,但研制火器一事目下还少不了晏尚书,他若想杀人,必须待火器成功之后方可动手。

    然而如今朝廷却派了世家的崔恒来协查火器一事,向来崇尚和平外交的世家绝不想让火器出现,再造骚乱。崔恒若去大营,必会阻止。

    正常来说,金陵王只需在大营等待巡查使到来即可。但他却亲自回来迎接崔恒,若非是想拖住崔恒,方便晏尚书等人研制火器。便是想试探对崔恒动手,栽赃陷害给慕容稷,这样一来,世家没了看重的后辈,定会对皇室发难,金陵王也能顺利将圣女拿在手中。

    想到这一层,慕容稷不得不凝重起来。

    在金陵王的地盘上,对方处理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若是应对不当,她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慕容稷整理好衣衫,吃了几颗恢复体力的药,方才将昨夜的不适压下了些。

    刚出房门,便见燕景权大步走来,面色凝重。

    “我同你去。”

    慕容稷摇头,沉声道:“金陵王只邀请了我一人,你去找青玉,让他调动暗处的人去云岭渡,没有我的示意,绝不准出手。”

    燕景权点头,刚要离开,不经意间扫过少年耳后大片红痕,再结合那如同久病初愈般沙哑的嗓音和虚浮的脚步,昨夜房中断断续续暧昧声响瞬间涌入脑海。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苦涩弥漫整个胸腔,燕景权闭了闭眼,将心底翻腾不休的妒火死死压下,咬着牙疾步离开——

    风云楼大堂,近午时分。

    正是午膳繁忙时刻,热气腾腾的菜肴香气与高谈阔论的人声充斥着宽敞的大堂。靠窗的一张雕花大桌旁,慕容琬等人正在用餐。

    见到少年下来后,几人面色怪异的盯着同时走下的两人,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游走,掠过少年红肿的唇瓣,不禁轻咳两声。

    慕容琬:“你……你们也莫要太……过了……”

    慕容灼更是直接:“纵欲伤身啊阿兄!你瞧瞧你如今模样,与被吸干了阳气的鬼魂何异?”

    孔奇重咳几声,一口饭食卡在喉咙里,呛得满脸通红。

    孟知卓和连绍没敢说话,只是目光止不住的在二人身上流连,唇角笑意隐蔽。

    玉青落对那些视线和议论恍若未闻,面色平静的落座用膳。

    慕容稷无奈叹气,在慕容琬姐弟俩不赞同的目光下,顺着道:“学院内一个月着实憋狠了,后面不会了,不会了。”

    又与几人说了几句,慕容稷稍微吃了几口,便起身离开。

    慕容琬这才看向玉青落,对方没事人一样的淡然模样,让她搞不清到底是稷儿欺负了对方,还是这人欺负了她的稷儿。

    “你……劝着些稷儿,他年纪还小,可不能如此无度……”

    玉青落银筷一顿,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这事可不是由她来决定的,只希望回到学院后,那混账男人能收敛些。

    慕容灼却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

    “我也好想去云岭渡啊!听说那地方可是欧阳家专门修葺了招待贵宾的清雅仙地,依山傍水,景致绝伦,比清泉山庄更壮丽呢!”——

    云岭渡,

    慕容稷的马车停稳在平整开阔的青石平台上,山风裹挟着水雾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她刚下车,抬眼便望见前方不远处,背对着滔滔雪瀑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

    一人身着玄色绣金蟒袍,身姿挺拔,魁梧雄健,不觉间亦散发着强大威压。另一人身着月白云纹锦袍,长身玉立,气度清华。两人身后数步之遥,默然垂手侍立着几名暗色劲装气息内敛绵长的高手。

    慕容稷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绽开热烈张扬的笑容,轻快地走上前去。

    “欧阳王叔!自那日一别后,本王可是一直等着您来邀请本王共乘九玄青鸾宝驾呢!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金陵王缓缓转过身来,国字脸庞轮廓分明,浓眉如刀,宽厚坚毅面容上泛起浅笑。

    “朝廷的差事不敢懈怠,今日方有空回城,崔巡查使亦恰好抵达金陵,本王便邀其同来此领略山水清音,临安王小殿下不会介意吧。”

    “怎会!”

    慕容稷行至近前,望向一旁的温雅君子。

    “崔兄!本王与崔兄许久未见,今日能在这云岭胜景再会,还要感谢王叔盛情!”

    少年绯衣明艳,山风瀑雾之下,猎猎如旗。

    热切的话语,与少年眸中毫不掩饰的期待情绪,让崔恒心底微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从容温和,疏离矜持。

    “殿下,好久不见。”

    第106章 云岭渡惊险入顶阁 这家伙居然中的淫毒……

    云岭渡不愧为金陵王专为贵客圈设的清雅仙地, 入眼便是万仞悬瀑,如九天银河直坠崖底深湖,轰鸣声震耳欲聋, 激荡漫天水汽雾霭。山风裹挟着冰凉湿润的水霰扑面而来, 掠过嶙峋怪石间的簇簇明艳野花,如入仙境。

    几人虽隔瀑布较远, 但山风卷来的水汽凉意依旧穿透衣衫,带来一片潮湿阴寒。简单寒暄后,几人便登上了金陵王那架奢华非凡的九玄青鸾宝驾。车驾沿着山路盘旋上行,前往云岭渡最负盛名的千阁景。

    长廊自山中设立,一路盘旋延伸直山顶,每隔千尺便设一处楼阁,其内美酒珍馐清雅精致, 更有貌美侍女服侍。外则可观壮美云岭, 山石林立, 悬崖峭壁, 望之生畏。每处楼阁景色各不相同,便有‘云岭渡, 千阁景’之说。

    在慕容稷看来, 千阁自然是夸张了, 但百阁至少还是有的。且越往上走, 景色越是壮丽奇观,亦可望见万瀑直坠,水雾萦绕。

    可惜, 景致虽美,慕容稷却无福消受。

    不过才到三十几阁,慕容稷腿肚子就开始打颤了。

    一方面是因为昨夜劳累过度, 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怕高。

    慕容稷小心翼翼的贴着内壁缓缓走着,两只手死死抓着身侧青年的衣袖,整个人恨不得直接挂上去,脸色更是惨白。

    她目光不敢斜视,直直锁定前方金陵王沉稳步履的背影,咽了咽干得发紧的喉咙,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欧阳王…王叔……我们要不……要不还是回去吧……”

    金陵王脚步一顿,缓缓转身。他先是看了眼依旧从容自若的青年,掠过被慕容稷扯出深深褶皱的衣袖,最终才落在战栗不止的慕容稷身上。

    千阁景下肆意张扬的明艳少年,此时面白如鬼,瑟缩不止,仿佛每走一步都会抽走他的阳寿一般。

    崔恒看着被紧抓的衣袖,叹了口气,温润声中带着一丝无奈。

    “王爷,临安王殿下既畏高,不若便在此止步。山高路险,实非逞强之地。”

    金陵王摩挲着拇指上的龙纹玉扳指,唇边牵起一毫平淡笑容。

    “云岭渡三大奇景只见两处,最后的‘怪石潭’若不见,两位岂非虚此一行?”

    说罢,他迈步上前,宽大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拍在慕容稷瘦削微颤的肩头:“临安王风华正茂,深受陛下宠爱,若在此处裹足不前,传将出去,日后如何服众。来人!取步舆来,抬殿下上去!”

    看来这是非要他们上去不可啊。

    慕容稷心底一沉,连忙抓住对方收回手臂,强行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别别别!王叔千万别……这样本王岂不是……岂不是更没脸了……”

    她豁出去一样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不就是小小一个云岭渡吗!本王绝对能登上去!!!”

    她狠狠一抹脸,猛地松开崔恒,越过金陵王,直直盯着不远处的楼阁,大步冲了过去。

    见状,金陵王欣慰点头。

    “这才是陛下亲封的临安王的风采,年少气盛,正当如此。”

    望着少年步履凌乱的背影,崔恒眸中微闪,拂了拂褶皱湿润的袖间,缓步跟上。

    然而,少年仅仅豪气了这一段路,到达楼阁后,便仿佛被抽走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在最里侧那张铺设厚软的坐塌上,面色青白如鬼。

    崔恒眉眼微压,端庄落座一侧:“殿下,饮些温茶,可稍缓惊悸。”

    慕容稷仿若未闻,目光涣散,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出胸膛。

    她是真的恐高,再加上前世出车祸坠落山崖,对建在峭壁上的千阁廊道更是恐惧。恐高引发的生理本能汹涌而至,但为了应付金陵王,她却必须保持精神集中,以防稍有不慎,被这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引入死路。

    就在她竭力压制翻涌眩晕感时,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手倏地捏住她后颈。随即,一股带着热气的茶汤毫不温柔地被灌进她口中,终于让她稍微缓了些神。

    “……咳咳……谢…王叔……咳咳……”

    似是在大营待久了,金陵王动作简单粗鲁,少年又无毫无预料,猛灌之下,茶水呛出,洒落衣衫,让少年清醒的同时,亦狼狈不堪。

    原本苍白无力的面容,在少年轻咳下激起几分红晕,映着山间奇景,秋日暖阳,那沾湿的精致面庞竟染得灿若烟霞,绮丽幻美。湿润唇瓣微张,呼吸急促,擦拭脖颈水珠时,衣襟微敞,大片青红吻痕隐现,触目惊心。

    崔恒心下一颤,温雅自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怔,目光直直烙在了那片暧昧狼籍的印记上,嘴唇紧抿。

    金陵王一愣,随即松开少年,好笑道:“本王还以为临安王畏高的连气力都没了,结果竟是昨夜操劳过度,被掏虚了底子。只是不知殿下昨日宠幸的是男人还是女人?竟虚浮成这样?”

    对上两人探究视线,慕容稷连忙将衣领拉高,脸色并不好看:“王叔哪里话!本王身边已有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准王妃伴驾,岂能……岂能再与他人……”

    后面的话未说完,却足以让二人明白。

    望着少年含怒又无奈的神色,金陵王忽然道:“本王听闻昨日临安王‘不小心’对上庸学院的晏先生似乎颇多失礼?”

    昨夜望梦楼情形,慕容稷压住晏清亲的场景太多人看到,传出流言并不奇怪。慕容稷来云岭渡一路上,都能听到外面对她的‘讨伐’,说她如何如何如何玷污了天之骄子,应该被逐出学院等话。

    但此刻由金陵王口中问出,却透着一股浓浓的诡异与试探。

    此人今日邀她与崔恒同游,一路只谈风月,夸赞崔恒在南越的平乱之功,介绍云岭渡奇景。对郊外大营火器、南越圣女、甚至她与崔恒的短暂师生关系皆绝口不提。此刻却偏生单独将晏清之事拎出,太奇怪了!

    慕容稷面色故意沉了几分,既愤怒又委屈:“本王又不是故意的!那还不是怪他非要那样早将幻梦带走!本王又喝多了浮梦白,一时间头昏脑涨,不知道怎的,就将他当做幻梦亲了上去!”

    崔恒垂眸,认真注视着杯中飘浮茶叶。

    金陵王:“晏公子乃上庸先生,武道亦是不俗,怎能被你轻易制住?”

    闻言,慕容稷更怒了,她拍桌起身,却在看到外面悬空峭壁时又双腿发软跌坐回去,面上惨白,怒火却未降。

    “还不是那该死的欧阳瑞!”

    仿佛没看到六公子的亲生父亲在此一般,慕容稷毫不掩饰怒火,咬牙切齿道:“他那浮梦白里不知道放了什么鬼东西!烧的本王□□难耐,内力激增,晏先生一时没注意,便被本王压住了。最关键的是,那东西让本王一夜未眠,过度放纵下,本王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金陵王情绪不明:“竟有此事?”

    慕容稷连忙抓住金陵王置于桌面的手臂,目光期冀:“王叔,这事你可得替小王讨回公道!本王可不是想要玷污晏先生,着实是被贵府公子下了药啊!”

    金陵王不动声色地拂开慕容稷紧抓的手,慢条斯理地展了展被弄皱的袖口。

    “瑞儿之事,本王回府自会详查。只是,此事难堵悠悠众口,晏公子如今身为上庸学院先生,备受学院院长和几位长老重视,更为天下文士推崇,临安王还是要小心些。”

    “王爷何意?难不成还有人来收拾本王不成?”

    金陵王:“文人之笔,诛心如剑。众口之言,碎金蚀骨。”

    慕容稷面色难看,心中却沉思着金陵王的话。

    对方简单绕过了欧阳瑞,就是说明哪怕欧阳瑞真下了药,在对方势力下,也不会被查出,外面的人专注的还是临安王玷污清贵晏先生的事情。

    文人攻讦与舆情汹汹早在她顺势行事时便在预料之中。但她不明白,金陵王此言究竟抱着怎样的意图?是真的想提醒她早做准备?还是想利用她对付晏尚书?这又与今日的崔恒有何关系?

    思绪纷乱之际,只听身侧传来一把温润清朗的嗓音。

    “晏先生胸襟磊落,秉性持重。殿下若诚心致歉,详述缘由,想必晏先生定会释然。”

    慕容稷眉头一抖:“……真的?”

    崔恒面色温和:“崔某与晏先生虽非同届学子,然其声名崔某素有所闻。先生性情宽厚,非是好斗之人。南越探查,更知晏先生心慈仁厚,不喜争端。倘若殿下诚心实意,晏先生定会宽容,外界流言自是不攻自破。”

    慕容稷猛地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待本王回上庸学院,定要好好去给晏先生赔罪!”

    金陵王见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身来。

    “好了,继续前行吧,怪石潭已然在望。”

    这是登山之人的最大假话!

    又是一段漫长而令人窒息的路途。水声越来越大,湿重的水雾几乎凝成小雨。慕容稷喘息沉重,死死贴着内侧石壁,丝毫不敢往旁边看,冰冷颤抖的手已经落在了手腕,指尖深深嵌入,在对方温玉般的肌肤上留下数道清晰红痕。

    崔恒神色无波,但随着高度攀升,那被慕容稷紧抓的手臂开始微微用力回握,稳稳地托着少年借力向上攀行,身体亦更近了些,几乎是半扶半拥。

    金陵王走在最前方,脚步依旧如同初始般沉稳,气息平稳,如同闲庭信步,时不时说起些云岭渡的轶事,被水声裹挟着飘来的声音浑厚沉悦。

    当他说起曾有位贵客在山巅被怪石潭所惑,执意靠近探究,却不慎失足坠下万尺瀑布,尸骨无存时。慕容稷浑身一震,死死抱住身旁崔恒的手臂,声音拔高变调。

    “王……王叔您……不是玩笑吧?!真……真还有人摔下去过?!”

    此时,瀑布的水雾已浓重到如同置身小雨之中,众人衣衫湿润,带来冰冷沉重的寒意,这预示着他们即将抵达云岭渡顶部。

    听到慕容稷惊恐询问,金陵王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本王屡屡告诫,那怪石潭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咫尺天涯。凡心存侥幸、踏出栈阁一步者,便会被这万尺飞流碾为齑粉。”

    慕容稷身体僵直,再不敢向前挪动半分:“那……那本王就不去看了……!”

    金陵王侧身回望:“放心,有本王在此,自当护持二位平安无恙。”

    话音刚落,慕容稷愕然回首。却发现来时的廊道上,不知何时竟又多出了数名面无表情气息更为阴冷的劲装护卫,彻底堵死了退路。

    她眉头紧蹙,张口欲言,手腕却被一只温厚湿润的大手稳稳握住,崔恒清朗安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殿下,既已登顶在望,岂能功亏一篑?不妨上去看看。”

    说罢,不等她回应,手上微微用力,便带着她拾级而上,迈入了最后一重楼阁,亦是云岭渡之巅。

    霎时,白茫茫一片。

    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鸣从四面八方涌灌入耳,浓郁得近乎实质的水雾瞬间将两人吞没,身后亦是万尺悬瀑奔腾咆哮的震烈气息,前方则是水雾蒸腾而起形成的环形虹光。

    在虹光之中,数块拔地而起的天然巨岩鬼斧神工般堆叠出一尊奇景,一悲天悯人的女神侧影似踏在一个蜷缩扭曲的人形怪石上,素手向天,虔诚地托举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石像,在微弱天光照耀下,婴儿石像面部竟反射出一道耀目刺眼的锐利冷光。

    慕容稷只觉双眼传来一阵尖锐剧痛,泪水汹涌而出,刺痛感让她瞬间醒过神来,脚步顿停。同时,手腕一紧,她被重重的扯向后方,落入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

    “慕容稷!”

    慕容稷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视线艰难聚焦时,映入眼帘的是崔恒那张写满惊忧的俊雅面庞。

    再环顾四周,阁楼入口处的地板上,已然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个黑衣人尸体,金陵王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怎么回事?王叔人呢?”

    崔恒面沉如水,一手提着染血长剑,一手将少年撑起。

    “刚登上此处,便遭数名黑衣人突袭,交手之际金陵王身影已不见。你方才登上楼阁便如同中了魔障,无法叫醒,我只得先应付这些黑衣人,解决后甫一转身,你竟已行至楼台边缘,若再慢一步……”

    慕容稷眉头紧皱,觉得奇怪:“本王一上来,就中了魔障?”

    “没错,如今形势不妙,此处不能再留。”

    然而,两人刚冲到楼阁门口,心便彻底沉入谷底。

    方才那几名安静的王府侍者,此刻已然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名面手持利刃、杀气凌厉的黑衣蒙面人。

    “怎么这么多杀手!金陵王又去哪了?!崔恒你……”

    话音未落,脚下猛地一阵剧烈晃动,伴着木石断裂的咔嚓巨响。

    只见那连接着顶阁与下方廊道的栈桥,竟被崔恒猛地一剑斩断,碎裂木石轰然塌向万丈深渊。

    “走!”崔恒低喝一声,带着慕容稷退向顶层阁楼内。

    听到青年陡然急促的喘息声,慕容稷仰头疑惑:“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崔恒面色难看,眼眸泛红,最后用尽力气将长剑塞进慕容稷手里,说了一句话,便昏了过去。

    慕容稷望着倒在地上的青年,以及对方手臂上被自己抓出的血痕,面容沉默到诡异。

    最终,她重重的沉了口气,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一会儿,后方一处狭长山涧内。

    青年半身裸露,手臂上原本被自己抓出的血痕此刻已经蔓延出蛛网状黑色毒纹,毒纹如活物般扭曲爬行,自小臂一路向上,越过肩膀,狰狞地盘踞在他线条分明的胸膛肌肉上。整个身体泛出不正常的滚烫红晕,汗水顺着结实的肌肉线条淌下,原本清雅如玉的面容此刻通红一片,湿透的青丝凌乱地粘在额头和颊边,双唇却泛出浓重乌紫,显然中了极重的毒。

    慕容稷身上只有青玉所制的压制药瘾的清神丸和寻常解毒丸,可对眼前人都没有用。

    她只好发出信号,等待燕景权等人上来。

    可如今最麻烦的还是金陵王。

    他是何时离开的?又是如何给崔恒下的毒?她自己为何会突然陷入失魂状态?对方故意将他们困在这里,意欲何为?

    然而,

    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唔……好热……”

    慕容稷刚要用冷水给这人降降温,却猛地被对方滚烫大手攥住了手腕,用力扯弄下,慕容稷不由自主地被拉得趔趄前倾。

    下一瞬,柔软湿热的唇瓣重重的撞了上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她最熟悉的情热。

    慕容稷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他娘的!

    这家伙居然中的淫毒!!!

    第107章 情毒难压无奈相助 别动!本王…帮你………

    慕容稷本欲抵抗, 却在接触到对方时,体内药瘾陡然发作,染上了与眼前人如出一辙的灼燥绯红。

    本能的冲撞吮吸, 带着想要吞噬一切的力道, 呼吸交错,气息混杂, 互相抢夺着彼此的呼吸

    带着薄茧的指腹蛮横抚过面颊,带来一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颤栗。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瞬间,散出冰凉湿意,慕容稷陡然清醒,猛地将眼前人推开。

    她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颤着手倒出几颗清神丸塞进嘴里,额头冷汗涔涔, 迅速转身将松散的束缚系紧。

    “清醒…清醒……一定要清醒……”

    被忽然推搡在湿滑石壁上, 细微尖锐的痛感让崔恒本能地睁开眼睛, 视线迷蒙氤氲, 模糊视野里,只看到两三步外的绯色身影背对他站立, 正手忙脚乱的焦急整理衣衫

    他眼眸深处掠过挣扎与焦急, 喉头艰涩滚动:“……殿下…快……” 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 体内烈焰卷土重来, 将他瞬间淹没,身体被本能驱使,不顾一切地再度扑向少年。

    “……给我……”

    就在崔恒再度扑近时, 对方身体上隐约传来‘情魂骨’时的诱情香气,让慕容稷差点又没克制住。

    “该死!”

    慕容稷再不犹豫,劈手抄起地上那柄染血的长剑, 对准自己手臂狠狠划了下去,尖锐的疼痛很快驱散燥热,慕容稷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但总算是保持住了理智。

    然而,这□□疼痛只让崔恒恢复了不足瞬息的清明,便被更为汹涌的淹没。这绝非简单的春药,除非彻底消解对方的欲望,或者干脆将崔恒斩杀于此,否则将会一直这样。

    慕容稷终于明白了金陵王的险恶用心。

    邀请他们前来,并非是为了眼前事,而是为了将来。

    她畏高的事情不是秘密,幼时又与崔恒有过短暂的师生情谊,京都时流传出来的名声更是风流不羁,再加上如今她压到上庸学院晏先生的流言,金陵王想要的很简单。

    给他们二人下药引情,故意将他们困于云岭渡顶,待崔家暗卫及时赶来,见到他们二人纠缠一起,定会怒不可遏。世家那帮顽固老头定会死死盯上自己,慕容稷便再无安宁之日,自己身边人亦会有危险。

    最关键的是,慕容稷决不能让世家之人发现她女身的身份。

    沉吟决定后,她直接将剑扔出,运气奋力将眼前滚烫的男人压在身下,膝盖抵住对方,右手毫不迟疑。

    “……唔……”

    慕容稷强压那股怪异的感觉,垂首落在青年滴血耳侧,嗓音沉哑紧张。

    “别动!本王…帮你……”

    崔恒面容难看至极,内心痛苦挣扎,身体却无法克制

    慕容稷微颤,却在看到眼前人难以忍受的面容时,还是咬了咬牙。

    似是无法面对如今的自己,他双目紧合,嘴唇死死的咬着,不断溢出血色,扣紧湿滑地面的双手指节泛出青白,伤口张裂,鲜血再次渗出,融入身下冰冷的湿土里。

    青年呼吸浊重,却未再说一句话。

    慕容稷知道崔恒已经恢复了几分清醒,心底尴尬的同时,更想要在崔家暗卫找到他们之前尽快结束,但她没办法。

    忽然,一只烫的惊人的手掌按住她。此时,便不再是慕容稷单方面的帮助

    良久,山涧内。

    崔恒面容余留春色,此时正沉默的将内力烘干的衣衫一丝不苟的穿回来,拂过褶皱处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扫过胸前淡了几分的蛛网状痕迹,不觉望向前方少年。

    慕容稷立在山涧口,不自觉的擦拭着双手,仿佛要将粘附在皮肤深处的难以磨灭的炽热触感彻底抹去。

    前世她向来是被伺候的那个,今生与晏清在一起时,她亦是单纯的享受,从未像今日一般这样近距离的触碰……

    真是诡异又可怕!

    她试图说些什么缓和下此时死寂的氛围,可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徒然的闭上了嘴,木木的望着水雾萦绕的顶阁方向,给身后人收拾的时间。

    听说崔家早给崔恒定了卢家女儿,崔恒算是有家室之人,他又是世家精心教养的子孙,前途无量,性情高洁,重礼守规,如今却被她这个声名狼藉、风流纨绔的临安王给玷污了。

    崔恒心里定很难受。

    世家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慕容稷从未想过与世家子弟有什么牵扯,可现在……

    但这件事又不是她的错!是对方先扑上来的!!!她没办法才……总之不会是她的错!非要怪的话,还是得怪金陵王那老王八蛋!

    这件事,她必须与崔恒达成共识。

    慕容稷猛地沉了口气,刚一转身,却看到对方正朝她走来,面泛薄红,眼眸沉暗。

    她反射性后退两步,咽了咽喉咙:“你……你…你……”

    说啊!

    快说啊!慕容稷!这些和你没关系!都是金陵王的错!!!

    慕容稷闭眼深吸,刚要说话,却看到了对方唇上明显的伤口:“你……我……”

    这是她咬的吗???

    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帮了这家伙的!

    她什么时……哦对……她最开始也被激起了药瘾……

    若真说起来,对方中毒,虽是在金陵王的预料之中,但最直接导致中毒的人,还是因畏高紧挨着崔恒的自己。对方手臂上的划痕,便是淫毒入口。

    是她……

    慕容稷嘴唇紧抿,刚要说话,山涧外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

    “慕容稷!慕容稷你个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慕容稷!——”

    慕容稷惊异转身:“小舅舅?!”

    望着逃一般飞速离开的绯色身影,崔恒碾了碾依旧发颤的手指,默默将已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恢复平静,抬步跟上——

    云岭渡顶阁,

    花玉锦在顶阁的茫茫瀑雾之中,只能看到四下一片黑衣人死尸,几乎都是一剑毙命,另一侧廊道,更是被凌厉剑气摧毁,无法通人。

    知道慕容稷对剑道不精,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定是那位被金陵王同时邀请来的巡查使崔公子。

    然而此地却没有两人身影。

    被晏清刻意警示过的花玉锦愈发担忧起来。

    金陵王那老王八羔子,果然是想挑起世家与皇室争端。好在他帮下面的燕景权等人解决了那些纠缠的黑衣人,半路才将崔家的暗卫给拦住。

    现在,他必须赶紧找到那两人,不论发生何事,都得让两个人清清白白的回去。否则,依着金陵王阴损毒辣的手段,后面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来。花玉妏这宝贝儿子,怕是很难善终。

    喊了好些声,就在花玉锦准备朝后方瀑流下的山涧走去时,里面很快冲出了一道绯衣身影。

    绯衣如火,面容如画,少年明朗的笑容,让多年修身养性的花玉锦鼻头狠狠一酸。

    他箭步上前,重重握住少年双手,连忙检查着:“你怎么才出来?没出事吧?胳膊怎么还伤了?!是崔恒伤的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药瘾又……”

    “我没事!”

    药瘾的事情崔恒并不知道,慕容稷只好连忙打断花玉锦,眼角瞥向后侧跟上来的青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咳咳……崔兄可还好?”

    说完,慕容稷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刚才的事情好不容易才过去,对方定然不想再回忆起山涧内的事情。

    果不其然,崔恒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刹,清隽面容明显又沉郁了几分,目光径直穿过她,落在花玉锦身上。

    “花先生怎会来云岭渡?又是从何处上来的?可曾遇到金陵王及其麾下?”

    见崔恒走进,花玉锦瞬间恢复了学院先生的从容,身板挺直,面色坦荡。

    “崔公子有所不知,幻梦在学院思念慕容学子心切,扰得院中不得安宁。在下无奈,只得携她前来寻人。到了风云楼方知慕容学子被王爷相邀来了这云岭渡。花某慕此地盛名久矣,又顾虑冲撞王爷仪仗,故绕道后山小路攀援而上,却不想…… ”

    他掠过四周狼藉与那断塌的廊道,长叹一声:“云岭渡竟会发生如此祸事,金陵王那……王爷武艺高超,定不会有事。二位看上去亦无大碍,我们赶紧下去,若是入夜,云岭渡便不好走了。”

    说罢,便拉着慕容稷从来时小路离开。

    此时日头已然半落,最多半个时辰,天色便会转暗。

    崔恒点头,跟在二人身后,目光却不觉落在少年细白修长的手指上。仿佛还能感受到自己被湿润柔软包裹,少年忍耐发出的迷离轻喘,以及那被自己扯散的衣襟下,触目惊心的大片吻痕。

    崔恒重重闭了闭眼,将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压下,面容平静的走下山路。

    行至半路,几人便碰到了对峙的崔家暗卫与燕景权等人。

    “公子!”

    “殿下!”

    燕景权并未露面,与其他人穿着同样的灰色劲装,只是那嚣张挺拔的体格一眼便能认出。

    慕容稷摇摇头,示意几人先行隐下。崔恒亦是如此。

    待几人走到山脚时,天色暗沉,月色半悬。

    小路的入口处,金陵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最前方,面容疲惫,玄袍凌乱染血,狼狈不堪,身后立着数十名身着玄甲的凤羽卫。

    见他们下来,金陵王大步流星迎上前来,面色凝重。

    “临安王殿下,崔公子,你们可还好?”

    崔恒静静地望着金陵王,没有说话。

    慕容稷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王爷可真是好身手啊!本王刚从那怪石潭回过神来,您就没影了!留下本王与崔兄应对那些源源不断的杀手,差点儿死在云岭渡顶上!”

    扫过二人身上浅显伤口与褶皱衣衫,金陵王面不改色。

    “殿下严重了,那些杀手因大营火器一事,都是冲本王来的,为了二位安全着想,本王自是要赶紧离开。且崔公子家学渊源,剑术精妙,即便有漏网之鱼,想必亦能护持殿下周全。”

    说着,他看向一语未发的崔恒:“何况紧随崔公子的,还有贵府精悍的暗卫随从。正常来说,崔公子与殿下应该早就下来了,为何会耽搁至此 ?”

    慕容稷:“王爷什么意思?!本王是拖后腿的不成!若不是你非要让本王上去云岭渡,本王能吓成那样吗?!”

    花玉锦适时扶住少年,不赞同的望向金陵王:“王爷既知临安王殿下畏高,为何非要让他上去?若非今日我因幻梦一事来寻殿下,殿下怕是会在云岭渡顶阁昏睡一天!还好有崔公子在一旁守着。”

    有花玉锦作证,临安王与崔家公子今日之事再清白不过,且崔家暗卫又没有亲眼所见,对这二人,金陵王只好暂且收回心思。

    “的确是本王疏忽,只想着让临安王目睹云岭渡盛景,却未及时关注殿下身体。今日骚乱,本王负有监管不力之责,严惩那些匪徒之余,本王定会对二位做出补偿。”

    “本王不稀罕!”

    说罢,慕容稷拂袖,在花玉锦搀扶下,怒冲冲地决然而去。

    崔恒一语未发,跟着离开。

    崔恒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落后于少年的身影修长挺拔,如同来时一般清隽秀洁。

    目送几人消失在山路尽头的暮霭深处,金陵王微微抬手,身后严阵以待的凤羽卫便迅速上山,处理善后事宜。

    他面容恢复一贯的漠然平静。

    “崔家公子,呵……”——

    亥时,风云楼。

    简单洗漱过后,又喝了碗玉青落特意准备的姜汤,慕容稷躺在房间软塌,总算是驱散了些云岭渡时沾染的山风寒气。

    可山涧内发生的事情,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缠绕着她,让她再无法忽视崔恒此人。

    从那出来,他们俩就没说过一句话,崔恒脸色更是奇怪,不知道是真难受了,还是在想办法对付她。

    慕容稷脑中杀意起起落落,最终,还是被终于恢复些意识的紫云给打断了。

    慕容稷眼眸圆睁:“你说什么?!”

    紫云坐在圈椅上,带着幻梦面具,目光极力聚焦在塌上少年,再次吞了颗青玉准备的清心丸,方才沙哑开口。

    “‘情魂骨’分三地,诱情、噬魂、埋骨。”

    “骨地才是欧阳瑞最大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抱歉,删的太多了,字数又不让减,实在不知道该加什么东西了[化了]

    第108章 情魂骨紫云控药瘾 慕容稷,你是我的………

    “骨地?”

    紫云拍了拍昏沉的脑袋, 极力回想着在‘情魂骨’内的所闻所见。

    “我被欧阳瑞放在了魂地,也就是我们最后被带去的房间,那里虽无外面情地那样充满欲望情瘾, 但若是待久了, 亦会染上药瘾。幸好我身上有殿下的天山灵玉,不会同那里的疯子一样日日需要吃那些逍遥丸……”

    说到这里, 紫云的声音忽然顿住,目光虽还凝在慕容稷身上,瞳孔却失了焦距。

    她又陷入了魔障。

    慕容稷微叹,起身走到女子身边,揉按着对方急促跳动的太阳穴。

    自紫云在暗室内苏醒后,便经常如此,她的记忆一片混乱, 丝毫想不起失踪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甚至对从前的事情都很难想起, 当时的脑海中只记得慕容稷一人。

    慕容稷很是心疼, 多年陪伴,她早就将紫云当做了亲人。她更知道紫云有多骄傲, 能从阿耶手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暗卫, 记忆与武力皆是顶尖。可如今, 她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能力, 若非多年来造就的强大心理素质,紫云怕是根本面对不了现在的自己。

    此次派人扮做假幻梦,去‘情魂骨’探查情况, 便是紫云极力争取,慕容稷相信紫云,亦想让对方重新振作, 所以便义无反顾的做了这个决定。

    紫云同样没有辜负她,竟带回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慕容稷回忆当时‘情魂骨’内情形,诱情迷雾将四周遮掩的朦胧不清,欧阳瑞带他们去雅室路上,旁侧亦有数间悬有金铃的紧闭石门,想来是相同的魂地。倘若真有更为隐蔽的骨地,入口必然……

    “那些人和疯狗一样,抢着侍者扔出的逍遥丸,互相抢夺,下手狠辣,没抢到逍遥丸的客人,便会被毫不留情的拖走,扔到骨地。”

    慕容稷忽然想到紫云之前说的‘不会同那里的疯子一样日日需要吃那些逍遥丸’,她猛地捧住紫云清瘦的脸颊,沉声道。

    “你也吃逍遥丸了?!可是欧阳瑞那混蛋逼你吃的?”

    望进少年愤怒担忧的眸内,紫云扯出一抹笑,目光燃起了几分亮色:“殿下,那东西可以让我想起来!我真的想起来了很多!只是……现在没有逍遥丸,我只能想起一部分。不过,听说欧阳瑞还给殿下准备了顶级的仙凝丸,殿下可以将那东西给我!我会……”

    “闭嘴!”

    慕容稷倏地转身,来回踱步,面容黑沉,杀意汹涌。

    “该死的欧阳瑞!他明明说过不给你用那些东西,本王定要弄死他!”

    手腕忽然被拉住,紧攥的拳头被轻柔的力道缓和伸展,慕容稷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紫云坚定的内心,与那无法抑制的挣扎。

    “殿下,是我自己想要的。”

    慕容稷闭了闭眼,呼吸沉重。

    与幼时相同的温柔安抚,让她紧绷的愤怒情绪逐渐舒缓下来,女子带着释怀的笑意,与安定的力道,将慕容稷扯坐在一旁座椅。

    慕容稷还是没有看她。

    紫云笑了笑,道:“殿下未免太小看我了,您能抵抗仙凝丸这样久,我身上有殿下给的天山灵玉,更会严格控制用量,在想起那些被模糊掉的事情后,未必不能脱瘾恢复清醒。”

    慕容稷死死地盯着对方:“那你可知,你吃的越多越难以控制自己!到最后,你会变成你口中的那些疯狗!!!”

    “有青玉在,他定会研制出克制的解药,殿下,你要相信我们,更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会如此坚持,正是因为在‘情魂骨’想起了一些记忆片段,那对殿下十分危险。”

    慕容稷眉眼微敛,不等她询问,紫云便又吞了颗清心丸,继续道:“但我如今只能想起来,有人在明处监视着殿下,他很厉害。”

    慕容稷:“有人跟来了上庸学院?是上庸学子。”

    紫云的目光又一次陷入了茫然的空洞。

    慕容稷叹了口气,动作轻缓地将紫云放平在柔软的床榻上,为她盖好被衾,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她刚欲休息,门扉便传来一阵带着熟悉急切感的扣门声。

    慕容稷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只能让对方进来。

    燕景权关上门,没有落座,亦没有走进,只是在外间适当的位置,透过轻纱,望向里间榻上疲惫的少年。

    他艰难的咽了咽喉咙,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金陵王手段阴险,不可能将你们二人单纯的困在云岭渡,你们……可是有了……”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因为一旦想到那种场面,他便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人,亦想撕破少年设下的重重阻碍,冲过去将对方狠狠拥入怀中。

    但燕景权不能,他只能将自己死死钉在外间,只敢透过轻纱肆无忌惮的露出眸中情绪,只敢在这样不近不远的位置,等待少年回应。

    听到外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慕容稷头更疼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从小并未展现过任何女子之态,对燕景权亦是单纯的兄弟情谊,为何对方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感情?

    现在已然发生,她也只能尽力将对方拉回正道。

    慕容稷沉了口气,知道无法像骗慕容琬等人骗过他,也不再隐瞒。

    “我们确实都被下了药,好在我还有青玉专门准备的解药,但崔恒的淫毒无法靠药物和疼痛压制,只能发泄出来……”

    “你们真的……”

    燕景权瞬间踏入,气势凛然,眸中渗出妒火,却很快被少年打断。

    “没有!但崔恒是崔家嫡孙,世家公子,我不可能看他爆体而亡,最后只是用……用手帮他舒缓而已。”

    燕景权面色沉暗,并未比之前好多少,只是好在保持住了理智。

    “那他……”

    “身为根正苗红的世家望族子弟,他自然很厌恶这种行为,所以结束后我们便未再说过一句话,兴许日后也不会再见了。”

    闻言,燕景权身体一僵,仿佛看到了自己突破那一层薄纸后的结局。

    他不想离开少年,更不想永远见不到少年。可如今他进来质问的动作,是否会让少年觉得自己还对他有那样的情感?会不会让他离远些?他们会不会再也没办法做兄弟了?

    万千思绪繁杂混乱,可还未等燕景权想到解释的话,边听到了少年带着燥意的沉哑声。

    “燕景权,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燕景权身体一僵,本不想过去,但内心激战后,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极缓慢的走到塌边,目光落在少年摆放随意的玄靴上,生怕看到对方露出厌恶烦躁的眼神。

    慕容稷疲惫抬眼,发现对方像个巨大铁塔一样杵在旁边,她无奈伸手,将人拉坐在塌边。紧接着,便将幻梦为假圣女的事情说了出来,以及她与晏清共同的合算。

    燕景权身体微松,暗舒了口气的同时,注意力完全放在少年刚才提到的困境上。

    “你们想要保护幻梦,避免真圣女被引出来,却还要暗中找到真圣女?”

    慕容稷:“幻梦这个圣女如今已经在明面上,暗处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她,不论手段。真圣女受了恩惠,绝不想让幻梦有生命危险,我们必须保住她们。但世家手段颇多,南越从前亦是被世家掌控,万一他们发现幻梦为假,暗中将真圣女带走,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若是这样,会很难。”

    “不难。”

    燕景权惊疑望去,只见少年露出笑容,精致的眉眼间尽是笃定。

    “只要将幻梦转移到另外一个世家无法掌控的地方,真圣女自然会被吸引过来。”

    燕景权:“如今幻梦被困在上庸学院,如何能到另外一个地方?还是世家无法掌控的地方?”

    慕容稷悄声说了些话,听完后,燕景权面色复杂,却又跃跃欲试。

    “当真能成?”

    慕容稷微笑。

    “有志者事竟成,况且如今的上庸学院并非铁桶,稍微有些撬动,就会四分五裂。”

    燕景权点头,很快离开房间,斗志满满,将来时的纠结情绪全然忘记一旁。

    慕容稷躺在床榻,没过多久,也睡了过去。

    深夜,万籁俱寂。

    窗外秋风瑟瑟,落叶拂过窗棂,发出细微声响。

    不知何时,房内床边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正沉静的望着塌上少年。

    似是目光过于灼热,慕容稷翻了个身,秀眉微蹙,像是很快便会醒来。

    床边男人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他缓缓坐下,轻点颈侧。很快,床上人眉头舒缓,继续沉睡了过去。

    他抚过少年精致眉眼,最终落在对方肿胀唇瓣,目光既怒且怨。

    “崔恒……”

    晏清今日本想亲自去云岭渡,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将崔恒杀了。

    昨夜将慕容稷送回风云楼后,他便一直在回想前世情形。

    虽然如今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但很多大事,依旧会如常发展。比如南越圣女,大营火器,云岭渡祸事。

    前世云岭渡之后,皇长孙与崔恒虽面上无事,但之后皇长孙却与世家走的近了些。之后金陵王欲另设学院,与上庸相对,将此事交给了欧阳瑞。而上庸学院又岂会容许有人挑战上庸千年威望,便开始借机扩建学院。

    晏清那夜去望梦楼,正是为上庸扩建一事与六公子相谈,最后却被女儿身的慕容稷拉走,彻夜缠绵。以至于最后让欧阳瑞顺利拿到了那块地契。

    可晏清知道,那晚本该是崔恒来此相谈,若非大营火器忽然出事,崔恒无法脱身,晏清并不会被院长推出来。

    慕容稷原本要春风一度的人,是崔恒。

    想到此,晏清便控制不住杀意。他不想知道前世二人在云岭渡究竟发生了什么,崔恒对慕容稷是何种情感,慕容稷当时等的人究竟是谁,他们二人是否早已互通心意。

    他只知道,如今他既拥有了慕容稷,对方就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无论崔恒与她之间是否有情感,他都会一点一点的,彻底清理干净。

    晏清注视着床榻少女,郑重而温柔的落下一吻。随后掏出药膏,轻柔的为对方上药。

    紧接着,他缓慢的解开对方中衣,扫过那片触目惊心的细嫩肌肤,在那些还未消减的痕迹上,再度落下密密麻麻的吻痕。

    “慕容稷,你是我的……”——

    翌日大早,

    慕容稷一觉醒来,便觉得有些奇怪。

    昨夜睡得未免太过沉了,且身上酸酸麻麻的,不是爬山后的酸痛,而是……

    她猛地扯开衣衫,望着一路延伸往下的青紫吻痕,脸色越来越难看。

    “该死的……昨晚果然是他……”

    “阿兄!阿兄你醒了吗?”

    “别敲了,稷儿昨日累了一天,需要休息。”

    “可这都最后一日了!我们还没一同出去逛过呢!”

    ……

    门外故意越来越大的说话声显然不想让她继续歇息。慕容稷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中衣掩好,束紧带子,起身出门。

    对上阿兄平静双目,慕容灼咽了咽喉咙,将慕容琬拉到身前挡着,露出乖巧笑容:“阿兄你出来了!”

    慕容琬无奈:“稷儿你别管他,他就是闲的发疯,想和你出去玩。”

    “胡说!人家明明是想的都是正事!”

    慕容稷越过两人,往楼下走去。

    见玉青落一人在窗边用餐,她走上前去,与慕容琬姐弟前后落座,方才开口。

    “什么正事?”

    慕容灼倾身凑近:“金陵近日有个书局很火,除了那些四书五经,好多都是学院禁止的杂书。什么才子佳人、狐狸书生、妖魔鬼怪等各种各样的话本应有尽有!最关键的是,听说好多写书的都是我们上庸学院的学子!”

    慕容稷面不改色的夹菜:“竟有此事?”

    “可不是嘛!在金陵这样的地界,身为上庸学院学子,居然有胆子写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换银子!他们就不怕被发现了逐出学院吗?”

    玉青落:“用能力写书换取正当财帛,何错之有?”

    慕容琬深深看了眼对面人,道:“上庸千年声誉,不会容许院内学子在外撰写这等离经叛道的市井杂书以牟利。一旦发现,轻则申饬罚抄,重则除名。”

    慕容灼左右看了看,倾身凑近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听说那里的杂书情节……还挺好看的!图文并茂哦!”

    慕容琬笑:“我看你是想去找夏侯千吧。”

    闻言,慕容灼如同被踩了一脚,猛地站起身来,在四周怪异目光下,他又飞快地坐了回去,脸色通红的辩驳。

    “谁要去找那个坏女人了!她看她的!我看我的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都行。”

    玉青落怪异的看了眼红到娇艳的慕容灼,想起夏侯千对她说过的话,不由得发出轻笑。

    在对方被激怒之前,玉青落看向身侧少年。

    “华清书局的话本的确有些巧思,故事亦新奇有趣,深受各家贵人喜爱,再加上画圣钱洛坐堂,那里如今热闹得很,可以去看看。”

    慕容灼轻哼:“什么画圣,不过就是个京都来的小画师而已,那些贵人附庸风雅,才将他捧上神坛,没人捧场,他连个屁都不是!”

    慕容稷看过去,目光不明。

    慕容灼缩了缩脖子。

    慕容琬笑了笑,没将对方心里的小九九戳穿。

    几人又说了些话,便往华清书局走去。

    路上,慕容灼忽然想起离开的燕景权来。

    “他昨夜同花先生将幻梦送回学院,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该不会是被那女人缠住了吧?阿兄你可得小心些,他最近老是奇奇怪怪的,定是这些年没碰过女人憋坏了!”

    慕容稷轻咳两声,刚要说话,便见不远处的书局门口聚集了一堆人。

    其中一道青松修竹、卓尔不群的月白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瞩目。

    慕容稷脚步顿停,昨日在云岭渡山涧内发生的事情再度浮现在脑海里,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因为那人,

    也看到了她。

    “阿兄!快走啊!就在前面了!”

    在慕容灼的催促声中,慕容稷深吸了口气,将心底诡异的情绪压了下去,抬步迎上崔恒平静的目光。

    第109章 华清书局再起争执 与先生不得不说的二……

    “殿下, 好巧。”

    青年身着月白云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如往日一般温雅清隽, 仿佛昨日那场荒唐事从未发生, 亦未在对方心底留下半分涟漪。

    见此,慕容稷也放松了许多, 她微微颔首,刚要说话,一旁的慕容灼却已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一把握住崔恒的手,声音激动。

    “崔兄!那日在云岭渡顶幸好有崔兄陪着!不然阿兄定要吓死了!”

    慕容稷脸色一黑,连忙将人拉回来。

    慕容琬却再度走上前:“多谢崔公子鼎力相护,稷儿自小畏高, 那日能登上云岭渡, 定也让崔公子费心不少, 慕容琬在此谢过。”

    崔恒侧身一让, 避开慕容琬这一礼,恭敬拱手还礼道:“公主言重了。殿下天横贵胄, 昨日之事乃是崔某职责所在, 不敢担此一礼。”

    见慕容琬还要说话, 慕容稷急忙抓住女子手臂, 暗暗使力,笑望崔恒。

    “想必崔兄来此亦有要事,我们就不叨扰了!先行一步!”

    说罢, 便一手拖一个往书局内走去,身后跟着最为省心的玉青落。

    几乎同时,书局内走出几个锦衣华服的大家公子, 其中一人慕容稷还很熟悉。

    “崔世兄,这等地方果然鱼龙混杂,污秽不堪!里面都是些□□乱……”

    嘲讽声戛然而止。

    谢兴纨视线落在进门几人身上,目光陡然阴沉下来。想到与临安王两次交锋都以失败告终,且阿姐还中了对方圈套,谢兴纨就恨得牙痒痒。

    忽然,他想起调查到的那些东西,面上扬起惯有的笑容。

    “临安王与明成公主大驾光临,这华清书局可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殿下纡尊降贵到此,是来看才子佳人?还是那些□□艳图?”

    逐渐高昂的声音,再加上两个皇室成员的名头,让四周的客人不觉停下了脚步,书局里面也沉寂下来,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门口几人身上。

    看到谢兴纨的那刻,慕容稷便已预料到,但听到对方开口,她还是不觉笑出了声。

    慕容灼本欲骂回去,却被阿兄笑声打断,他疑惑转头,却见少年越笑越激动,越笑越猖狂,最后几乎是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甚至还擦了擦眼角。

    慕容琬和玉青落面色无奈,知道慕容稷已有办法解决,她们便没开口。

    于是,华清书局内外的客人,以及昌平大街附近的路人,就这样看着少年大笑不止。

    随着慕容稷的笑声,谢兴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双手紧攥,极力控制着内心情绪,憋的嘴都白了。

    他最后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临安王殿下可是疯了?”

    这他娘的有什么好笑的?!

    这时,华清书局的掌柜灵慕也赶了出来,她圆润的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凑到几人身边,还未开口,便被临安王扬手打断。

    “马上……哈哈哈哈哈!马上就好……哈哈……”

    慕容稷笑得胸口都疼了,她抚着心口处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只是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她大步走向谢兴纨,在对方不觉后退时紧紧按住对方肩膀,笑呵呵道:“谢学子,你倒是对书局里面的书了解的很清楚啊!不如给本王介绍介绍,还有哪些话本更为……香艳销魂呐?”

    “你你你!”谢兴纨猛地挥开对方,面色通红,斥道,“不知羞耻!身为上庸学子,怎能沉浸如此□□!本公子定要状告先生!将尔等逐出学院!以正视听!”

    慕容稷掏了掏耳朵,环视一周,在那些既怒又羞愧难当的面容上一一扫过,好笑道。

    “不知在谢学子眼里,何为□□?”

    谢兴纨正色道:“男女情爱,奇□□画,离经叛道,惑乱人心。”

    “哦?谢学子如此厌恶此类书籍,难不成要断情绝爱?修道出家?”

    谢兴纨冷哼:“临安王莫要巧辩,世间自然伦理之情岂能与书中胡编乱造的悖伦丑事混为一谈。这些书妖言惑众,动摇人心根基,写出此等邪书之人,更当以惑乱人心、败坏风气入罪,押送官府问刑。”

    话落,四周不禁响起议论声。

    “凭什么啊!三娘和薛生那样真挚相爱,冲破了多少艰难险阻!小姐和我都要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这也犯法了不成?!”

    “谢公子说得对极了!妇道人家读什么书!我家那个婆娘自从偷偷摸摸看了那个什么《青云路》,简直是魔怔了!都敢拿书上的话顶撞长辈!简直乱了家门纲常!就该严禁!严查!把这劳什子书局给本老爷一并查封了!”

    “不行!绝对不能封!这要真给查封了,我还去哪里追看那《通天圣猴西行记》啊!下个月就该讲猴哥怎样潜入冥府改生死簿,打进凌霄殿救它师父了!绝对不能封!”

    “就是!华清书局里面包罗万象,前两天我才刚看完那本《商贾经要》,跟着上面的法子试了试,就赚了足足三十贯!”

    “再说了,男欢女爱怎么啦?没人伦情爱,哪里生的出来他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假道学!”

    “嘘!别说了!这可是谢家公子!”

    ……

    听到那些嘈杂议论声,谢兴纨毫无惧色,心底鄙夷同时,还要再给临安王教训。却忽然,一道熟悉的月白身影挡住他的视线,前方传来青年温润清和的嗓音。

    “华清书局开门迎客,所贩书册俱经官府核查,乃正当营生。官府未定其罪,未经察查论断,岂容旁人妄议。今日之事,乃是小辈言语失当,崔某在此代他向诸位贵客与书店掌柜赔个不是。”

    “崔世兄?!”

    谢兴纨不可置信,可在望进青年带着冷意的警示目光下还是垂下了头,带着旁边几个世家子弟敷衍地拱了拱手,便仓皇离开。

    余下的人见连这位世家望族中最顶尖的崔家公子都如此放下了身段,便也不再多嘴议论,各自散开。书局门口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热闹与嘈杂。

    望着崔恒如此模样,慕容稷心头涌上一种难言的复杂滋味。她不再多想,转身欲往二楼的书梯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青年迟疑的试探询问。

    “殿下,不知崔某可否有幸随往,陪殿下一同参详选书?”

    慕容稷脚步一顿,还未来得及婉拒,便被慕容灼兴致冲冲的答应了。

    “那敢情好啊崔兄!我阿兄可喜欢看这些杂七杂八的闲书了,听说这里的书都新奇的很,什么种类的都有!妖怪斗法、神仙下凡、风尘侠女,对了对了!据说还有短袖之风呢!崔兄……啊呀!阿兄你踹我干嘛!”

    慕容灼拍了拍衣衫,刚一抬头,就对上了少年杀气四溢的目光,他反射性缩了缩脖子,转身就跑。

    “我我我我还有书要看就不打扰你们了!”

    玉青落和慕容琬早抢先一步上了二楼,去了当下在部分女子之中最火的《青云路》书架。

    留下慕容稷和崔恒二人,二人都不自觉想起来昨日情形,一时间再度沉寂下来,一前一后,静默而和谐。

    不知道这里书籍的摆放顺序,但慕容稷盘算过后,认为放在上面书架蒙尘的,定是无人问津的普通古籍,稍微看两眼就能直接拿走交差。

    她随便翻开书架上一本书,却看到里面嘴巴紧紧贴合的两个小人,瞬间将书本合上。

    她呵呵笑了两声,僵着手将书塞回去。

    “不好看,不好看,本王再找找……”

    因为动作太急,书籍碰到另外一本,竟直接将那本挤掉下来。

    一只修长大手稳稳接住,轻轻推回了原位,同时,身后传来青年波澜不惊的轻‘嗯’声。

    慕容稷身体更僵了。

    她咽了咽喉咙,想不明白后面那人到底想做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跟着她,难道是真的想帮她选书?

    她又走了两步,时不时观察四周看书的男男女女,最后进了一个客人颇少且都是正色看书的隔间。

    慕容稷颤着手打开《雪月宝鉴》,发现里面都是文字,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将那书收起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惊喜声。

    “临安王殿下!您也喜欢这书啊!真是相逢恨晚!相逢恨晚呐!那书里第三十八回,那种男女齐欢、活色生香的大场面,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啊!绝对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蔡知秋走进才发现少年身后跟着那位崔家公子,他脚步顿停,将书抱紧,目光忌惮。

    “崔公子?!您……您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作何?”

    崔恒望着少年陡然僵直的脊背和泛起粉色的耳廓,没有回答。

    蔡知秋的名声慕容稷早就听过,虽为金陵府尹公子,却不学无术,浪荡荒淫,最关键的是,这家伙最喜欢多人嬉闹。能被这人如此珍爱的书,定为最下□□邪的禁书。

    慕容稷没想到灵慕他们连这样的书都能弄出来,一时间既欣慰又尴尬。

    她连忙将书扔给对方,转身大步离开,连崔恒的表情都没敢看。

    然而,到了转角处,对方终于开口了。

    “殿下,到底喜欢怎样的书?”

    慕容稷闭了闭眼,猜不透眼前男人,让她心下很是烦闷,如今只想赶紧结束,便随手抽出路人的一本书塞到青年手中。

    “就这个!”

    没听到崔恒回应,慕容稷扭头一看,只见那位被她抽走了书的鹅黄衣裙女子正紧紧的捂住脸颊,‘嘤嘤嘤’的怪扭了两下,紧接着头也不回地小跑冲出书局。

    慕容稷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那书封上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让她浑身一僵。

    《与先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这名字看上去虽简单通俗,但慕容稷知道,里面写的定然都是说不了的事。最关键的是,那女子穿着非富即贵,拿的定是精装书籍,而精装书籍里面,有灵慕他们精心准备的情景图画。

    崔恒此时正好奇打开,慕容稷肉眼可见的看到对方那向来波澜不惊的俊雅面容此时陡然通红,随即转黑,最后面容铁青的扔回自己手里。

    “抱歉殿下,崔某……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说罢,疾步离开,再未回头。

    扫了眼书上交叠的两名男子,慕容稷脸色一黑,猛地将书合上,塞回书架。

    看来她与崔恒是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此,慕容稷沉叹一声,亦觉得轻松了很多,心底却不觉升起了细微的酸涩感。

    又在二层书堂转了一会儿,慕容稷越过一众客人,往后方的画堂走去。

    画堂与前面书市截然不同,客人数量剧减,但穿着打扮明显更加华贵考究,环境亦很清静,只听得见笔尖滑过纸张的‘沙沙’声。

    贵人们或是捧着昂贵把件,或是抱着毛发油光水滑的名贵猫犬,皆屏息凝神,耐心等候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最中央那位身姿秀挺、气质如兰的青年身上。

    然而,此时排在最首位、距离画者最近的,却是那个依旧穷困潦倒的方江文。

    不知道青年用了什么办法,那些本该急躁喧哗的贵客此刻都出奇地保持着安静,静待着画师为这穷书生先行作画。

    慕容稷行至前侧,看到跃然于画纸上的娇美女子,眉头一挑。

    “你妹妹还没找到?”

    方江文一愣,看了看忽然出现的少年,缓缓点头。

    恰在此时,钱洛笔走龙蛇地勾完最后一笔,对着画作轻轻拂了口气,随后将画纸举起,对周围的贵客们展示了一圈,声音清朗。

    “诸位贵人遍临繁华,结交甚广,可曾在哪里见过此女?”

    贵客们纷纷凑近画纸,仔细端详着画中女子的独特特征,最终都不觉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忽地站了出来,他皱着眉,犹犹豫豫道。

    “我倒是没见过,只是……唇上有痣的女子很少见,我似乎在……在一个酒局上听过有公子说起过她吧……”

    “你确定?!哪里听说的?!快告诉我!”

    那贵人被捏的生疼,连忙推开方江文,皱着眉头斥责:“放肆!你这书生怎如此莽撞!本官说了只是席间听得只言片语!不知真假!”

    “听何人所说?”

    钱洛深知这些贵人心性,见方江文如今着急,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那男人面前,郑重一揖到底。

    “大人请息怒!方兄于钱某有救命之恩,故方兄之妹,便是钱某血亲,今日贵客若得知舍妹半点风声,恳请不吝相告,钱洛没齿难忘,日后定当竭尽所能,报答贵客大恩!”

    那贵人顿时眼睛一亮。

    他正是慕名而来求画未果的人之一,见钱洛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还奉上了天大的人情许诺,不由得挺起了胸膛,笑呵呵道。

    “画圣言重了!不过,既然画圣如此重情重义,本官倒也不好藏掖……这样吧!只要画圣能为本官现场挥毫,画上十幅精品佳作,让本官满意即可。”

    钱洛如今一画难求,就算贵人多求,亦只作想作之画,如今若答应此人,钱洛定然会违心作出那人想要的东西。方江文眉头紧蹙,刚想拒绝,便听到了青年毫不在意的朗声。

    “区区画作,如何能比人命,还请贵客告知。”

    那贵人显然也没想到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只犹豫了瞬,便说了出来。

    “蔡知秋?!”

    慕容稷几人难掩惊讶,却在想到对方身份时亦平静下来。

    身为金陵府尹公子,蔡知秋的确常流连于高门大户的各种宴饮酒局,三教九流都认识,消息远比常人灵通,不足为奇。

    可对方明明知道方江文在找人,学院内亦是见过多次画像,但却没有丝毫反应,足以说明困住方江茵的人,他得罪不起,亦不想得罪。

    慕容稷望向方江文,只见对方沉寂了瞬,很快便离开画堂。

    钱洛微叹,没有阻止,让侍者将那正搓着手等着收十幅画的官员请到后堂,随后重新坐回了画案前,继续给先前应和的贵人们作画。

    慕容稷随便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也离开了。

    众人见状,心中不禁对画圣更尊敬了几分。连临安王来了都不殷勤,此人果真心性高洁。

    但在众人不注意时,钱洛却轻叹一声。

    他私自跟来金陵,殿下还是生气了——

    慕容稷确实生气,但她现在更气的是欧阳瑞这混蛋。

    招摇过市的来接她去金陵王府,美其名曰金陵王设宴为云岭渡一事道歉,还带了一堆凤羽卫,让她不想去都不行。

    与金陵王如出一辙的强盗作风!

    对上慕容琬几人担忧面容,慕容稷只能安抚。

    “没事!他们还能吃了本王不成!”

    说罢,便上了对方奢华车架,被一众凤羽卫强行护送前往金陵王府。

    慕容灼迟来一步,只能看到车尾,怒气冲冲的就要跟着一起去,却被慕容琬紧紧拉住。

    “金陵王只邀请了稷儿一人。”

    “该死!云岭渡时那金陵王就不顾阿兄畏高,非要上顶阁,最后若非有崔公子相助,阿兄定会出事!今日又让这么多凤羽卫来带人!能安什么好心!我定要去帮阿兄!”

    这次,却是被紧跟着出来的夏侯千拦住,慕容灼面容愤怒,却没有挣脱开对方的手。

    夏侯千:“放心,临安王殿下不会有事。”

    “你怎能知道?”

    夏侯千沉静道:“郊外大营再出命案,巡查使已经去了大营,金陵王不会待太久。”

    闻言,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马车内,

    欧阳瑞却被掐的呼吸不了。

    他重重的拍着软塌车厢,可身上的少年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重重撞上了他的命根子。

    “慕容……唔……”

    欧阳瑞捂着下半身倒在车厢,疼的冷汗淋漓,根本说不出话来。

    慕容稷双手撑在腿上,大马金刀的坐回另一侧,目光冰冷的扫过外面闻声而来的几名凤羽卫。

    “怎么?想杀本王?”

    见临安王收手,六公子又未叫他们帮忙,凤羽卫连忙收回视线,回到原来位置。

    欧阳瑞缓和过来,胸腔怒火翻涌。刚要说话,却听到少年杀气四溢的阴沉质问。

    “你他娘的敢给本王的人下药?”

    欧阳瑞深吸了口气,气到脸色扭曲:“你……”

    “你是不是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金陵王只能有一个,你以为自己能坐上那个位置?”

    欧阳瑞猛地抬起头:“慎言!”

    扫过外面目不斜视的凤羽卫,慕容稷冷笑一声,靠在车厢,注视着对方艰难坐回原处,只是姿势有些难看。

    “听说王侧妃连个亲事都没给你定下?金陵王也不管?”

    欧阳瑞脸色黑沉:“此事与殿下无关,还有殿下方才所说之事,”

    他深深地沉了口气,一字一句道:“若非殿下的人亲口索要!本公子还不舍得将逍遥丸给她!殿下可知逍遥丸如今有多珍贵?还有那仙凝丸,殿下若是不想……”

    “少来这套!答应本王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少!逍遥丸也多来些!”

    知道二人瘾头更胜,欧阳瑞心底嘲讽同时,亦答应了。

    “幻梦如何?”

    想到那个百毒不侵,甚至对仙凝丸都没有反应的女子,欧阳瑞颇为头疼。

    他摇了摇头:“还是如常,就是很想殿下。”

    慕容稷顿了顿,道:“今晚我去看看她。”

    “明日学院开课,殿下不怕……”

    “怕什么?最多旷课而已,学规最多让本王去律堂自省。”

    欧阳瑞也不提醒三次就会被赶出学院,只点了点头,便催促马车前行。

    没过多久,便到了金陵王府。

    来过王府几次,慕容稷还是第一次被请入王府最为威严的正堂。

    佳肴丰盛,载歌载舞,宴席隆重,客人却只来了她一人,慕容稷冷笑。

    “如此盛宴,王爷难道没将崔兄一起‘请’来道歉?”

    堂上主位,金陵王神态自若,不疾不徐的饮下清酒,望下目光平和,不辩喜怒。

    “崔巡查使有要事在身,不便赴宴。”

    “哼!那本王也……”

    “今日之宴是为殿下。”

    慕容稷回身:“王爷何意?”

    金陵王:“殿下难道忘了晏先生?今日本王设宴,亦是为殿下与晏先生说和,只要有晏先生开口,外面流言自会消解。”

    说和?难道?

    慕容稷正思索间,外面便走来一人。

    青衫风华,面如冠玉。清光流转,不染凡尘。

    “王爷,殿下。晏某来迟了。”

    第110章 王府宴醉谈建学院 王爷啊!本王可太苦……

    慕容稷半倚在案几后, 目光穿过舞姬旋起的彩袖缝隙,锁定在自门外缓缓踱入的人影身上,一言未发。

    那人穿着熟悉的云竹青衫, 宽松袖袍随步拂动。但细看之下, 袖口内衬与襟口处隐约露出的绯色丝线,精心绣缠着青绿竹叶, 将那身原本清冷素雅的色调点亮,与往日不同的几点绯红,竟将青年隽雅的身姿衬得愈发昳丽俊美,惊心动魄,让人挪不开眼。

    青年自门外淡淡一眼后便没有看过慕容稷,长身玉立,雅致风华, 朝主位的金陵王微微颔首后, 便从容落座对面位置。

    抬起的衣袖抚过桌上茶杯, 隐约露出玉色强劲手臂, 温热茶水浸染男人唇瓣,落下水润晶莹, 细长眼睫微颤。她不禁回想起男人动情时的温柔模样, 抓住她的手臂克制发颤, 却带着不容拒绝力道狠狠……

    “临安王?!”

    慕容稷猛地回神, 擦了擦手腕清凉的美酒,不明所以的望向首位。

    “怎……怎么了?”

    金陵王意味深长的扫过少年微红耳垂,微叹一声, 再次提醒道。

    “晏先生身为上庸学院先生,自是尊礼守规,端方自持。上次殿下不小心对晏先生无礼, 虽是醉酒之错,却也极为失礼。且望梦楼九重天阁宴为瑞儿相设,亦有本王之失。今日本王为二位专门设宴,不知可否看在本王薄面,一酒抿恩仇。”

    随着金陵王话落,二人身后侍者皆上前倒了杯酒。

    晏清面无表情地端起面前那杯酒,只轻抿一口,便将酒杯放回案上:“九重天阁宴请非六公子过错,亦与王爷无关。”

    这话就差明面上直接点她了。

    慕容稷心中好笑,在金陵王的目光下缓缓起身,行至青年桌前,接过侍者手中酒壶,倒了两杯。

    她端起酒杯,推到青年面前,直视着那张清冷绝艳的面庞,笑意盈盈道。

    “晏先生,那日确实是本王醉酒看错了人,才做出对先生那等失敬逾矩之事,实为本王过错。今日既有王爷在此,本王便郑重向晏先生谢罪,先生学海浩瀚,胸襟广阔,可否给学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晏清垂眸不语,亦没有动作。

    见状,金陵王站起身来,挥手示意侍者与舞姬退下。

    “晏先生,本王深知你向来清和端方,心如明镜,不为俗世所累。但晏尚书在大营研制火器连日操劳,鞠躬尽瘁,实在辛苦。且营中近日不幸又生骇人炸炉惨祸,死伤者众,本王甚是忧心,欲让他回来休息两日,不知晏先生意下如何?”

    用晏尚书来威胁晏清?好手段!

    慕容稷心头冷笑,面上却顺势再次端起酒杯,递给青年:“晏先生,本王亦是诚心致歉。”

    晏清淡淡扫了眼两人,最终还是起身接过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似是在压抑怒火,青年捏着酒杯的修长手指紧绷泛白,残酒润湿唇瓣,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滚落,滑过对方锋利滚动的喉结,最终没入衣襟,诱人深入。

    慕容稷咽了咽喉咙,不自觉伸出手。

    下一瞬,手腕被对方带着凉意的大手紧攥,背着另外两人方向,腕骨内侧被对方带着薄茧的手指不轻不重的缓慢摩挲着,传来酥酥麻麻的异样电流。

    抬眸往上,正对上青年双目,漆黑幽深,如同那夜缠绵不休时唤她时的浓稠目光,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融化入骨,嗓音更是沉哑含情。

    “殿下,想做什么?”

    慕容稷眨了眨眼,顺着青年意思反握住对方修长手指,轻挑勾缠,笑容明媚。

    “晏先生很清楚啊……”

    可不等她说完,青年便陡然抽出手,后退两步,面容沉冷,望向首位。

    “王爷好意晏某心领了,可有些人性子恶劣、毫无悔意,恕晏某无法与之同路。学院亦有要事处理,晏某告辞。”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堂,衣衫甩出一阵微风,将男人清冽雪松的气息送到慕容稷面上。

    她望着对方离开身影,心底忍不住暗想。

    今日倒是更好看了些……

    看完全程的欧阳瑞仍然一语不发,自顾自的喝着酒,只是面上笑意多了几分。

    金陵王则沉叹一声,无可奈何的望着懒散坐回去的少年。

    “晏先生明明都要松口了,殿下这是为何?”

    慕容稷往青年方才用过的杯内填满清酒,双唇印上方才那人用过的位置,细细品味,姿态风流。

    “王爷心里明白的很。”

    金陵王目光幽深:“临安王何意?”

    慕容稷一饮而尽,勾舌舔了舔酒杯边缘,右肘微撑,半靠在食案上,侧望堂上明知故问的男人。

    “王爷回来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试探本王吗?”

    金陵王没说话。欧阳瑞也静静的望着她。

    慕容稷轻嗤一声,坦然道:“你们想的确实没错,相比柔弱的女人来说,本王更喜欢男人!本王是想得到晏清,不止如此,本王还喜欢崔恒。可惜,在京都时阿翁时常告诫本王,这两人都不能招惹,最后还将他们都派走了!还给本王赐了个女人来管本王!”

    在二人怪异目光下,慕容稷站起身来,将酒杯对准欧阳瑞。

    “不过,还是要感谢六公子啊!”

    欧阳瑞动作一顿,只听少年笑呵呵带着无限满足的声音缓缓响起。

    “若非六公子的仙凝丸,本王这辈子,怕是都体会不到那等蚀骨销魂、登峰造极的奥妙!更没办法接近晏先生,如此近距离的与那样的仙人接触!更能……在那幻梦仙境之中,与他神魂交融,抵死缠绵!”

    欧阳瑞猝不及防猛咳出声,手中清酒狼狈散落。

    然而,少年激动的声音陡然转冷,恨意难掩。

    “可是王爷!你到底为何要给崔恒下药!本王还以为你是故意给我二人制造机会?结果你竟是想断了本王的情路!”

    金陵王微怔,然而,不等他思索,便听到少年愤怒的抱怨。

    “他那样的高门贵子怎会轻易允许男人触碰!本王想帮他都被划伤了!最后虽然缓解了,但本王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如今崔恒理都不想理会本王!怕是日后更会狠狠对付本王!这一切都是王爷的错!”

    金陵王忽然笑了起来:“殿下可是冤枉本王了,本王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不过,依世家之尊,殿下确实该给崔公子赔礼道歉,请求宽恕。”

    闻言,慕容稷怒不可遏。

    “本王堂堂一个皇亲贵胄!怎能日日给人道歉!再说了,万一见到崔恒,又像今日一般该如何是好?!”

    欧阳瑞:“殿下控制……”

    “控制个屁!仙凝丸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吗!那是本王能控制得了的吗?!”

    欧阳瑞脸色一黑,刚要说话,便听到父王缓和的声音。

    “临安王最好还是控制些为好,否则世家一旦出手,本王可是无法像今日一般为殿下说和。”

    慕容稷扫过两人,边给自己倒了杯酒,边怪笑出声。

    “那又如何?南越圣女如今在王爷手中,还怕被那些世家牵制吗?”

    金陵王收起笑容,静静的望着底下喝醉了的浪荡少年。

    欧阳瑞也放下了酒杯。

    似是没有感觉到堂内死寂沉凝的气氛,慕容稷对着酒壶喝了一大口,笑眯眯的用手指点着两人。

    “王爷可真是厉害啊!连仙凝丸这样的好东西都能做出来!本王自诩最懂享乐,结果来了金陵,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

    金陵王:“殿下喝醉了,来人……”

    “本王没醉!本王清醒得很!”

    抬脚随意踹了几下空气,慕容稷酒气上涌,歪歪扭扭的走向堂上。

    “王爷啊!本王可太苦了!”

    她抱着酒壶逐步走进,就在即将上去的时候,欧阳瑞忽然出现,沉着脸伸出手。

    慕容稷吓得跌坐在台阶上,抬手迅速抱住了身边男人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自己埋在对方玄袍,不管不顾地嚎啕起来。

    “本王也想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啊!也想和好看的男人睡觉!可阿翁就是不准!他们谁都不准!说什么晏家清流不准动,世家贵子本王攀不起?!去他娘的!本王堂堂皇长孙,他们能被本王看中是他们的福气!还敢说本王高攀不上?!”

    金陵王抬手挡开欧阳瑞,沉静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脆弱脖颈,开口如常平和。

    “殿下……委实辛苦了些。”

    “可不是吗!”慕容稷打开酒壶,一股脑将清酒喝完,醉醺醺的抱靠着男人大腿,迷迷糊糊道,“若是王…王爷能代……世家那帮……清高就好了……本王知道圣女……有用……”

    金陵王忽然笑了笑,大手捏着少年酡红脸颊,强行往进塞了颗药丸:“殿下醒醒。”

    很快,慕容稷从对方腿边爬起来,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这酒劲道可真大!本王刚说到哪了?”

    “圣女。”

    “对!圣女!”

    慕容稷扭头瞪向欧阳瑞:“带幻梦去‘情魂骨’有个屁用!她如今中了噬心蛊,外界任何刺激都无法使她恢复记忆,你还不如将人交还给本王!”

    欧阳瑞脸色不好:“殿下难道就有办法?”

    慕容稷冷笑:“至少她依赖本王,若是能找到用蛊高手,本王亦可让她心甘情愿的配合。否则,你们的仙凝丸可就无法供应了。”

    望着少年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欠揍模样,欧阳瑞看了眼主位,沉了口气。

    “殿下可知,世家先前掌控南越,就算有用蛊高手,人也在他们手中。”

    “那就抢过来啊!王爷该不会是怕了吧?”

    金陵王:“抢人不难,难得是动手时机。”

    如今幻梦尚未明确圣女身份,朝廷亦未派人来寻,所有人都有机会将幻梦私藏。然而幻梦如今被困上庸,他们一旦尝试抢人,对方定会意识到学院内的幻梦为假,必然会看护更严,同时对他们出手。

    动手时机,必然要极其精准,保证将人带出的同时,不会让对方将幻梦扣留。

    欧阳瑞:“他们知道真假幻梦的事情。”

    此话一出,慕容稷便懂了。

    倘若金陵王敢有抢人动作,世家便会两边同时出手,全力将幻梦扣留,日后也会停止与金陵王的合作。

    慕容稷眨了眨眼,忽然道:“若是也将学院内的幻梦带出来呢!”

    “殿下何意?”

    “上庸学院立世千年,造就了不少高官名将,望门豪族。金陵王坐拥大晋最繁华的金陵,难道就不想亲手再造一个上庸学院吗?”

    金陵王望着目光发亮的少年,没有说话。

    慕容稷上前两步,激动道:“若是能将那些先生和学子也抢过来就好了!届时管他什么长老会!我们有自己的上庸学院!还怕那些世家子弟?!”

    欧阳瑞没想到临安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方面觉得对方喝醉酒疯了,一方面又觉得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

    世家如今能如此厉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最初创立的上庸学院。其内书籍浩如烟海,只要进入上庸学院,就是承受了世家恩惠,日后或多或少都会与世家牵扯更深。他们培养的这些文士涌入朝堂,才会支撑起整个大晋。

    不怪临安王如此憋闷,其实有脑子的都明白,如今大晋的实际掌权者,正是六大世家。

    但要在世家的威压下建其他学院,又是何等艰难的事情……

    “殿下喝醉了,送他回去。”

    听到父王平静无波的沉声,欧阳瑞连忙起身,将还想说话的慕容稷捂着嘴带走。

    酒气再次上涌,慕容稷昏昏沉沉的被对方带上马车,嘴里嘟囔着‘幻梦’‘美人儿’以及‘晏清’之类的荤话。

    知道对方忘不了看幻梦,欧阳瑞便命车夫前往望梦楼。感叹那迷神酒的功效时,不觉认真地打量起此刻毫无防备、陷入昏睡的少年。

    醒时明明那样张扬肆意,有时候恨不得将人弄死。可如今安静下来时,他才发现对方长了一副好皮囊。

    醉酒后的肌肤泛出薄红,皮肤甚至比楼里那些美人儿更细嫩,英眉微敛,秀鼻轻耸,沾染酒色的红唇微张,发出细微的呼吸声,酒气与清幽香气袭来,让人……

    欧阳瑞忽然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连忙坐远了些,眼神僵直的盯着晃动不止的车帘。

    该死!

    差点被这家伙勾引了!——

    望梦楼,

    宇文贺这两日一直在找那日让他欲罢不能的清秀女子,可他看遍了所有红绫女,甚至连‘情魂骨’内的侍者都翻找了一遍,却仍未曾发现那个女人。

    楼内的红绫女只知道那女子离开房间后又下去侍候了临安王和燕公子,从浴池间离开后,便再也没人见过。

    宇文贺知道今日临安王定会再来望梦楼,所以便刻意在此地等候。

    看到欧阳瑞的马车,宇文贺便连忙下了楼,迎了上去。

    “六公子,临安王……这是怎么了?”

    少年身体柔软,酒气和香气不断往欧阳瑞鼻息间窜,再加上先前在宴席间少年说过最喜欢男人的话语,欧阳瑞一时有些不自在,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喝醉了,劳烦乌恒王先带他上去醒酒,我稍后便来!”

    顺手将人捞住,宇文贺垂眸望着对方红润轻喘的唇瓣,大手紧握对方纤细腰肢,半搂半抱的带人上楼。

    “醉成这样?阿弟可真是不小心呐……”

    明白这二人有些联系,被迫待在宇文贺怀里的慕容稷强压杀意,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醒来,以防被欧阳瑞发现她先前醉酒都是装的。

    可宇文贺这混蛋荤素不忌,若是趁她昏睡做些什么,慕容稷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他!

    上到三楼,进入房间,慕容稷感觉到自己被重重扔在床榻上。

    下一瞬,充满侵略性的男性身躯陡然覆上,腰间一重,伴随着男人从胸腔深处喟叹而出的沉哑笑声。

    “啧……阿弟这漂亮身板,真是比那些娈宠还够劲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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