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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谁敢动手 宇文贺?你这么闲?

    连素来以温暖舒适闻名的金陵, 今年竟也见了雪絮。

    细密的雪花并不磅礴,只在连绵的灰瓦白墙、秦淮画舫间轻盈飘舞,仿佛抖了一层薄薄细盐。难得一见的奇景引得金陵百姓兴奋不已, 不少男女只披了件挡风不顶寒的轻绸披风, 便结伴涌上街头巷尾赏雪嬉闹,将本就繁盛的金陵城更添了几分热闹喧嚣。

    华清书局, 前堂人潮汹涌,后堂却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冰冷的时空。

    良久,金无忧发出一声感叹。

    “他居然能活着从欧阳烈的手里逃出来,真是不容小觑。”

    榻上,方江文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周身的血腥气即便用厚厚药膏遮掩仍丝丝缕缕透出。

    玉青落秀眉紧蹙, 很是疑惑:“他不是又回了上庸学院吗?怎么会……”

    “确实回去了, 但欧阳瑞的事情欧阳烈不会轻易结束, 上庸定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才会将方江文交出来。”

    四神学宫的出现本就是为了与上庸学院分庭抗礼,倘若金陵王与世家达成一致, 那么他们所做一切, 都成了白费。

    玉青落不禁看向少女。

    慕容稷仿若未闻, 看向正在收拾药箱的老者:“如何?他什么时候能醒?”

    封大夫头也不抬:“内伤很重, 好在他体魄强健,功力深厚,再用些良药, 温养调理半月左右应该能醒。”

    “半月?应该?”

    封大夫嗫嚅道:“……老夫医术不济,最多只能做到如此,若是……”

    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倘若青玉在,最迟三日方江文就能醒来。

    刹那间,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在少年沉默的侧颜上。

    慕容稷眸底泛起涟漪,喉头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让人看好他。”

    金无忧:“好。”——

    望梦楼付之一炬,金无忧凭借特殊的身份和足够的金钱,命人在此重建明月楼。然工程浩大,至少还有一两月才能结束,这段时间内,金陵权贵常出现在第一楼,以及花家的风云楼。

    然而,让慕容稷没想到的是,竟有人敢当众打砸她的地盘。

    “郭淳!你他娘不过就是一条野狗!只敢在书上狂吠!有本事当面来和小爷较量较量!”

    “小侯爷说的是!打不过我等就去和王爷告状!真他娘的是个懦夫!就这还是曾经的上庸学子呢!笑死人了!”

    “难怪当初被赶出上庸学院呢,就他这样的,迟早得滚回老家!听见了吗,泥腿子!滚回去种地吧!”

    几个锦袍青年蔑视的望着角落灰袍人,形成包围攻势,旁边客人走的走散的散,还有些专门在看戏。

    旁边亦有几个上庸学子,他们自视甚高,不屑插嘴,但望去的目光都透出鄙夷轻蔑。

    角落的灰袍人吃饭动作未停,仿佛周围的动静无法影响他一般。

    有刚来金陵的客人不太懂,疑惑询问原因。

    “他就是郭淳?他的书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知情者简单解释,

    “郭淳曾经是上庸学子,但因杂书一事被逐出上庸学院。后来,王爷包容,让他们都进了四神学宫。但这家伙不知感恩呐!”

    “何止啊!简直就是恩将仇报!这家伙写的那些书越来越过分!简直将各路权贵骂了个遍!进入四神学宫的那些贵人怎能容他!”

    “而且进入四神学宫的人大多都曾经被上庸拒过,面对他这个曾经是上庸学子的人,大家心中更是不忿。好在之前跟他一起的那几个人都懂形势,不然会比他更惨!”

    “现在啊,不论是四神学宫还是上庸学院,都对他厌恶的很!”

    ……

    闻风而来的初来者喃喃自语:“可他书里面写的都是真的啊……”

    “嘘!”知情人小心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你疯了不成!在这地方,可不能说真话!而且那位可是开国十二候之一的永乐候嫡子,王爷的小舅子!别自找麻烦!”

    望着将灰袍人围起来的几个嚣张贵胄子弟,初来者抿了抿唇,听话的没再开口。

    忽然,角落处猛地爆发出一道怒喝,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响动声。围观群众连连后退,风云楼侍者无奈劝解,却丝毫没有用。

    “该死的贱民!小爷今日非要给你个教训!将他给小爷捆住!”

    郭淳边抬桌抵抗,边冷声嘲讽:“尔等晋室蠹虫,才德俱阙,欺虐黎庶,岂不自招覆亡之祸哉!”

    “放肆放肆!还不赶紧抓住他!小爷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他腿上还有伤!打他腿!”

    ……

    风云楼大堂霎时一片混乱,客人们连忙退散,根本无人敢上前阻拦。

    郭淳一时不察,整个人被绊倒外地,摔在狼藉汤水中,身体被几个纨绔牢牢控制在地,无法起身。然而,他望上的目光仍然讽刺,毫无惧意。

    对上那双散出灼灼光华的眼眸,小侯爷怒气上涌,大步走进。

    “小爷今日就废了你!”

    然而,就在他的脚就要踩上对方伤腿时,一股巨力将他猛地震后,同时,身后响起一道沉喝。

    “谁敢动手!”

    霎时,堂内一阵死寂。

    先前繁杂的议论声不知何时早已消失。

    没有察觉到堂内异常,小侯爷捂着腰从碎桌上爬起来,缓缓转身,怒不可遏的指向来人。

    “放肆!你竟敢对小爷动手!不想活了!”

    慕容稷冷哼一声,直接抬脚,当胸踹出。

    小侯爷猝然喷出一口血,颤着手爬起来,怒瞪旁边几人。

    “……还不…咳咳……将他抓起来!”

    然而,那原本制住郭淳的几个纨绔却脸色发白,直接退到墙边,声音更是颤抖。

    “……小…小侯爷……别…别说了……”

    “废物!一群……咳咳…废物!来人!凤羽卫!”

    顿时,人群中自动分出一条道来,几名凤羽卫肃整走来,气势凛然。

    小侯爷撑着残桌,捂着胸口:“将这贱民给小爷抓起来!别伤了脸!”

    看着少年雌雄莫辨的精致容颜,一股邪火混着莫名兴奋陡然在脑子里点燃。然而,就在他想着回去该怎么玩弄少年的时候,几名凤羽卫却忽然垂下了头。

    “参见殿下。小侯爷少不更事,还望殿下海涵。”

    “少不更事?”慕容稷看都没看几人,直接走向那眼珠乱转的锦衣小侯爷,“回去告诉王爷,本王会替他们好好管教这位小侯爷。”

    殿下?

    望着越走越近的漂亮少年,小侯爷咽了咽喉咙,忍不住心痒痒,慢慢伸手:“临安王殿下?小爷是……”

    话未说完,只听‘扑通’一声,人已经栽了下去。

    慕容稷掏出手帕擦了擦,扔在地上,随后看向狼狈的郭淳。

    “还能走吗?”

    郭淳愣了愣,点点头。

    “那就赶紧起来,明日将你这段时间写的书都给本王带过来。”

    郭淳一时没有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

    直到玉青落走进,将他扶起。

    “回华清书局。”

    郭淳连忙点头,就要往外面走,却再次听见少年嫌弃的声音。

    “脏死了,收拾好再回去。”

    郭淳脚步顿停,转道跟着战战兢兢的侍者走向后院。

    另一边,几个凤羽卫面色为难。

    “殿下,小侯爷他……”

    “他故意在本王的风云楼伤人打砸,惊了许多贵客。本王没当场教训他已经是给王爷面子了。怎么?难不成还想让本王赔着笑脸将人送回王府?”

    “不敢!只是……”

    “不敢就赶紧滚蛋!”慕容稷不耐道,“关门!送客!”

    说罢,风云楼侍者只能咬着牙上前,将闹事的几个纨绔请出去。面对凤羽卫,却不敢说话。

    几个凤羽卫面面相觑。

    那位燕将军不在,他们完全有能力强行将人带回。然而临安王脾性不好,与八公子关系不错,如今王爷又态度暧昧,他们不得不考虑良多。

    几瞬之后,凤羽卫还是离开了风云楼。

    戏完人散,风云楼再次恢复如常。

    见少年带着女子往楼梯走去,管事小心翼翼开口:“殿下,那小侯爷怎么办?”

    “扔到柴房,除本王外,不准任何人接近。”

    怕殿下迁怒他们,管事连忙应了声,只不过小侯爷毕竟是贵胄,他还是亲自将人安置在了柴房,多放了些柔软衾被——

    二楼,雅间。

    “永乐候有三个女儿,皆嫁入皇室贵胄,年近花甲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不行,为让幼子顺利长大,便取了个女孩儿的名字,陈宝玉。小侯爷被娇宠长大,不学无术,横行霸道。前年刚被上庸学院拒之门外,今年便在王府二夫人的要求下进了四神学宫。殿下若是动他,金陵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慕容稷摸了摸下巴:“永乐候的独苗啊,这就不好办了……”

    玉青落:“郭淳已经安全回去,要不要先放了他?”

    “为何?”

    玉青落微怔:“……若是金陵王对殿下不满,那四神学宫便很难与上庸学院抗衡,金陵局势依旧无法改变。”

    “换一个人不就行了。”

    玉青落顿了顿,随后猛地睁大双眼:“殿下是想……”

    “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本王可不想委屈自己!”——

    翌日,

    慕容稷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的。

    “殿下!殿下!五公子带凤羽卫来了!”

    “小侯爷在柴房一直骂,说他受伤了,让殿下给他道歉呢!”

    “别吵了,你先下去,我与殿下马上就来。”玉青落的声音由远及近。

    管事焦急又说了几句,便赶忙下了楼。

    慕容稷刚打开房门,就对上了玉青落担忧面容。

    “殿下,五公子有备而来。”

    慕容稷打了个哈欠,任由女子给她重整衣衫:“带了多少人?”

    “至少二十来个凤羽卫,还有王爷的玉牌。”

    慕容稷:“看来,金陵王是真看好欧阳珣了。”

    “永乐候为开国十二候之一,为雍州第一大豪强,又与世家关系不错。有这样的助力,倘若不出差错,金陵王的位置必然是五公子的。如今燕景权不在,我们可不能硬碰硬。”

    “放心,”慕容稷露出笑容,拍了拍女子肩膀,往外面走去,“本王什么时候硬碰硬过。”

    没有吗?

    玉青落想了半天,发现的确没有。就连对上庸的硬,也是为了顺势离开那里。

    然而想到下面的局势,她还是紧跟了上去。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还会有人乱上加乱。

    “阿弟,别来无恙啊!”

    自动忽略对方的称呼,慕容稷眸底掠过一丝厌恶,脚步未停。

    “宇文贺?你这么闲?”

    第152章 心怀不轨 你还是临安王吗?!……

    欧阳珣也很惊讶, 宇文贺竟会再次出现在金陵。

    北漠的骚乱他们都听说了,虽然北狄明面上毫无异常,但镇北王病重本就太过突然, 世子失踪更是奇怪。此事不可能与乌恒王无关。

    这种时间还来金陵, 显然别有用心。

    宇文贺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眼中的情绪,朝五公子打过招呼后, 便大步走向绯衣少年,面上难掩笑容。

    “本王思念阿弟和公主,自然要回来。”

    在少年讽刺出声前,他接着道:“况且,本王尚未在上庸学院结业,怎能半途而废。”

    “上庸学院课业已开,王爷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玉青落盯着对方抬起的大手。

    扫过女子紧挽少年的亲密动作, 宇文贺笑意未减, 转道拍了拍少年另一侧肩膀。

    “阿弟不在上庸, 本王可是少了很多乐趣, 心中想念,特地来帮公主看看阿弟。”

    男人的话真假难辨, 慕容稷也不想猜, 嫌弃挥手对方大手, 直接带着玉青落走向五公子。

    “五公子这么大动静, 莫不是想踏平本王的风云楼?”

    “怎敢,”欧阳珣摆了摆手,示意凤羽卫出去, 才看向少年,无奈道,“我这表弟自幼娇生惯养, 放纵惯了,比七妹更甚,殿下教训他是应该的。珣今日来此,是邀请殿下和玉姑娘赴王府宴,为郭淳一事做和解,也为了四神学宫的将来。”

    听到这话,一旁的管事和几个侍者同时松了口气。

    说罢,欧阳珣又看向行至少年身后的高大男人。

    “乌恒王既然不着急回上庸学院,不如一同赴宴?”

    见少年接下请帖,宇文贺笑着捏起请帖看了看,直接发出疑问。

    “这不是金陵王的宴贴。”

    欧阳珣微笑:“父王事务繁忙,且这次是四神学宫的事情,自然是珣来接待诸位贵客。”

    宇文贺眉头一挑,将宴贴收入怀中。

    见欧阳珣态度尚算客气,慕容稷当然也不会让他们无功而返:“也罢。关了小侯爷一夜,想必也受了教训。本王这便放他出来,省得五公子记挂。”

    欧阳珣:“多谢殿□□谅。”

    管事一听,连忙躬身引路。穿过门廊,刚靠近后院那扇半掩的月亮门,陈宝玉那不堪入耳的破锣嗓子便猛地砸了过来,异常清晰。

    “混账东西!有本事关小爷一辈子!等小爷出去就把你们统统剁了喂王八!”

    “咳咳……咳……慕容稷!你他娘的敢动我!我跟你没完!”

    “人呢!都死绝了不成?!滚出来!”

    ……

    先前负责看守的几个年轻伙计,早被这魔音灌耳骂得连人影都不敢露了,只留下加固过的柴房和老远听着都瘆人的动静。

    听到脚步声近,柴房里的叫骂陡然停了。管事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去开那比平时重了不止一倍的铜锁。门栓刚卸下,‘砰’一声响,赔着笑脸上前的老管事就被里面猛地踹出的一脚重重蹬在胸口,踉跄着滚倒在墙角的稻草堆里。

    陈宝玉却没立刻走出来,他扶着柴房破旧的门框,还算周正的面容上布满戾气。

    欧阳珣很了解这个表弟,见对方目光紧紧落在临安王身上,脸色不觉沉了沉。

    “还不出来。”

    陈宝玉冷哼一声,没理欧阳珣,只望着少年:“不过就是一个贱民!临安王殿下竟然为他对本小爷动手,还将小爷关在这里一夜!现在想让小爷离开?小爷可没那么好说话!”

    按临安王的脾性,这小侯爷定要被教训了。宇文贺等人如是想着。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少年却露出了抱歉的笑容,似乎很是无奈。

    “那小侯爷想要如何?只要小侯爷消气,本王一定配合。”

    望着少年忽然妥协的模样,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五皇子。

    五六皇子南下买粮赈灾,雍州永乐候便是其中最大的豪强,谁若是让永乐候先松了口,便能顺利完成赈灾。

    临安王此时示弱,必然是为了五殿下。

    看到少年如此模样,宇文贺不知为何,心里竟觉得十分烦闷。他还是希望看到少年希望嚣张跋扈的应对所有人,那样灼艳燃烧的漂亮模样,才是他心里的临安王。

    同样想到这层,五公子欧阳珣却起了别样心思,没再警示陈宝玉。

    几乎同时,玉青落便猜到了慕容稷的目的。

    她故意更加贴近少年,把玩着对方送来的修长手指。

    见状,柴房里的陈宝玉眼神一亮,灼人的目光从少年那张精致昳丽的脸蛋一路舔舐到那白皙修长宛如玉琢的手指,喉结剧烈一滚。

    “想让小爷消气,也不难,殿下……亲自来接小爷出去!”

    闻言,宇文贺眼眸一沉,刚要讽刺出声,就听到了少年妥协的轻声。

    “好啊。”

    慕容稷笑着,刚走了两步,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

    宇文贺拧眉:“你还是临安王吗?!”

    慕容稷轻飘飘的看了眼对方,用力挣开,走向柴房。

    “本王要做什么,还轮不着你来管。”

    宇文贺脸色黑沉。

    毕竟是千娇万宠大的小侯爷,继承了永乐候的那张脸虽有些纵欲过度的青黑,却也不算难看。

    在对方灼灼目光下,慕容稷缓缓伸出手,笑容灿烂:“昨日是本王过于激动,不小心伤了小侯爷,今日看在五公子的面子上,小侯爷可能原谅本王?”

    陈宝玉一把握住对方修长如玉的手指,触手的温软滑腻让他心神荡漾,声音都飘了起来。

    “好说好说!殿下如此诚意,小爷怎会对殿下生气呢!今晚必须得跟殿下好好喝几盅……不醉不归!”

    “那是自然。”

    被少年笑着拉离柴房,陈宝玉整个人仿佛沉溺在了浓稠的柔情蜜意中,目光紧紧黏在少年细白的脖颈处,唇角高扬。

    “殿下,”他不觉接近,垂头贴近少年脖颈,“听说殿下也喜好……啊啊啊!!!”

    伴随着骨头脱臼的清脆声,凄厉的惨叫陡然撕裂了空气。

    剧痛瞬击全身!陈宝玉猛地仰头,冷汗瞬间爬满额角,他左手哆哆嗦嗦地去摸自己软塌塌、完全使不上一丝力气的右臂关节,疼得整张脸煞白扭曲。他怒瞪着将少年拉走的高大男人,深吸几口气缓和了下,才愤怒出声。

    “你竟敢……”

    “胆敢对临安王殿下无礼!本王出手只卸你一臂,已是看在五公子面上给了天大面子!”宇文贺面容阴鸷,高大的身影将身后少年完全掩盖。

    欧阳珣正想看看临安王能为钱粮忍耐到何种程度,却没想到会被宇文贺阻止。

    他连忙将陈宝玉脱臼的胳膊安上,看向宇文贺:“王爷未免太激动了吧?小侯爷不过是一时兴起,同临安王殿下开了句玩笑话罢了!何以值得王爷下这般重手?”

    慕容稷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歪着头,同样疑惑的看向拦住自己的男人。

    “是啊,本王都未生气,你插什么手?”

    宇文贺脸色黑沉,冠冕堂皇道:“公主十分在意临安王,本王爱屋及乌,自然见不得有人对殿下不敬。”

    “放你娘的屁!你他娘的就是故意想对小爷动手!”

    虽然手臂接上了,但痛意仍在,陈宝玉呲牙咧嘴的朝对方怒吼。

    “今晚不准你来王府宴!……唔唔……”

    怕陈宝玉口无遮拦,真的惹到北狄乌恒王,欧阳珣连忙命凤羽卫将人控制住。

    简单致歉后,便带人离开了风云楼。

    宇文贺:“殿下真要去王府宴?”

    慕容稷揉了揉被捏着泛红的手腕,转身就走。

    “与你无关,王爷还是回上庸学院吧。”

    说着,便与玉青落往前堂走去,她招了招手,正准备交代管事些话,肩膀却被一只大手不容拒绝的硬掰了回去。

    高大身躯强行插入她与玉青落之间,俯身而下的姿态带着完全的掌控,面上虽然带着笑,底下却翻涌着暴戾的沉黑。

    “殿下该不会蠢到想用自己给慕容浚送粮吧?”

    慕容稷发现挣扎不开,也不动了,姿态如往日一般懒散:“是又如何?各取所需而已,况且他长的还行,本王也不吃亏。倒是奉劝王爷,晚上的浑水,能不趟就不趟,否则,迟早要惹一身臊。”

    管事战战兢兢,生怕这二位又闹起来,只得看向女子。

    玉青落面容平静,仔细盯着宇文贺。

    听到少年这话,宇文贺咬了咬牙,握的更紧:“临安王殿下真是风流啊!前些日子还对晏清和崔恒念念不忘,今日就换了人,殿下就不怕离他们越来越远?!”

    “王爷说笑了,”慕容稷面容平静,仿佛再也不会因为那二人产生情绪,“晏公子与崔公子是何等人物?家世清贵,渊渟岳峙,本王岂敢有非分之想。”

    宇文贺很清楚少年为何放弃那两人,也清楚燕景权为何没有出现,更清楚他此次来金陵的目的。

    然而,看到少年如此随便,以至于连陈宝玉那种废物都能接受,他心中压抑的暴虐陡然升起。

    “你想要钱粮,办法多的是!非要如此自轻自贱吗?!”

    慕容稷抬了抬眼皮:“怎么说话呢!本王想玩谁就玩谁,轮不着你来管!松开!”

    宇文贺:“慕容琬若是知道……”

    “阿姐才不会烦我,滚开!”

    用力将人推开,慕容稷带着玉青落大步离开,头也没回。

    “果然还是本王的王妃听话……”

    望着二人离开背影,宇文贺脸色逐渐阴沉,垂落的双拳紧攥。

    “该死……”——

    二楼,雅间。

    看到宇文贺离开身影,慕容稷不觉揉了揉肩膀。

    “看来我的猜想没错。”

    “他果然对殿下心怀不轨!”

    不同于少年的轻松,玉青落有些担心:“就算殿下利用他解决了陈宝玉,可宇文贺并非常人,万一他趁机对殿下……”

    “不会,”慕容稷满脸厌恶,“本王对他是生理性的讨厌,更不会给他其他的接近机会。”

    玉青落忽然想到一人:“晏公子可知道殿下的打算?”

    以身入局,稍有不慎,便会沾染甩不掉的脏东西。晏清那样控制欲极强的人,不可能会……

    “用不着让他知道。”慕容稷径直打断。

    这件事,她很快就会解决——

    下午见完郭淳,大致了解了近日在四神学宫发生的事情,慕容稷便带着对方去了春济堂。

    望着陡然虚弱了很多的郭淳,慕容稷满意点头。

    “很好,就是这样。”

    郭淳不理解,更不想应约赴宴:“多谢殿下好意,但四神学宫不适合我。”

    “怕了?”

    郭淳垂头:“我只是不想再给殿下惹麻烦……”

    说着,就要将脸上的妆容擦掉,却忽然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郭淳捂着脸,不可置信:“慕容稷!”

    慕容稷微笑:“知道你为何能活到现在吗?”

    郭淳知道自己性子直,常惹人生气,但他更不会承受如此不明不白的屈辱。

    “殿下若是不想帮我,大可以直接杀了我!何必如此!”

    “死是最简单的事情,若本王真想折磨你,你连死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郭淳憋着气:“那你想要如何?!”

    慕容稷捏着男人不屈的脸:“进四神学宫,保持你的愤怒。”

    郭淳几乎吼出声:“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身不由己。”

    见对方面容怔愣,慕容稷松手,面容平静:“倘若没有五娘子,华清书局不会再开,你的那些书也不会被人看到。然而就算如此,只要金陵王一句话,华清书局照样会关门,为什么?”

    郭淳喃喃道:“权势……”

    “这就是所有学子都想进入上庸学院的原因,因为大晋只有一个上庸学院,除权贵子弟外,朝堂官员皆来自于上庸。可如今又多了一个四神学宫,这意味着什么?”

    郭淳喉咙艰难滚动:“……机会……”

    “你的书写的的确很好,可那仅仅是纸上谈兵。你从未真正进入过官场权利中心,又怎能奢求百姓对你刮目相看?又如何能让那些权贵真正害怕?”

    “你只会同你书中的角色一般,尖利的刺向所有人后,被他们共同举起的铠甲,反伤而死。死的毫无价值,毫无影响。看书的人和书中百姓一样,唏嘘过后,转眼便会忘记。”

    郭淳:“忘记……不能忘记啊……”

    慕容稷冷哼:“那就好好给本王参加这次宴会!你若再无法明白,本王不会为你浪费时间!听到没!”

    郭淳讷讷点头。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夜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让他不得不迅速的成长起来。

    第153章 危险速离 本王就是想得到你,狠狠在床……

    入夜,

    金陵王府,主堂。

    五娘子有事未来,慕容稷三人到王府时, 里面已经坐了几个熟人。

    看到欧阳瑾身边端坐着的雪发碧眼的少女, 慕容稷眉头一拧,大步走进。

    “幻梦什么时候醒的?”

    她怎么没听到消息?

    而且, 幻梦见到她毫无反应,显然是出了问题。

    欧阳瑾深深看了眼少年,没有回答,目光移向对面。

    顺着对方目光望去,慕容稷便对上了一张挑衅的稚嫩面容。

    “临安王殿下!好久不见啊!”

    “古昭使者,”慕容稷扫视一周,并未发现其他上庸学院的人, 不禁发出疑问, “上庸竟舍得使者独身一人来赴宴?”

    古昭轻蔑的哼了哼, 看向殿门处。

    欧阳珣笑着走进, 身后跟着安静了很多的陈宝玉。

    “殿下有所不知,圣女一直昏睡不醒, 父王担忧圣女身体, 特意向上庸长老请古昭使者来王府为圣女医治。这不, 最近几日, 圣女终于醒了。”

    慕容稷看向如同木头人一般的幻梦,冷声道:“这也叫醒了?”

    古昭拍桌怒起:“若非你当时阻止本使!本使早就让圣女苏醒了!耽搁了这么久,圣女灵台受损, 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慕容稷:“废物!”

    “你……”

    “好了好了,”以防二人打起来,欧阳珣连忙缓和, “二位都是为了圣女好,如今能醒来总比身体逐渐衰弱好,殿下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像在上庸一般,日日在四神学宫看着圣女。”

    见欧阳瑾垂首不语,慕容稷察觉事情有异,只好暂时作罢。

    欧阳珣扫过逐渐安静下来的几人,笑着坐上主位,举起酒杯。

    几番面子话之后,进入正题。

    “今日既是为四神学宫,那我们便说说这两日闹出的事情。陈宝玉,郭淳,你二人可有话说?”

    陈宝玉脸色一沉:“别叫小爷名字!”

    知道对方很讨厌这个女性化的名字,欧阳珣无奈改口:“小侯爷,四神学宫为今后朝廷肱骨摇篮,若人人如此动辄意气用事拳脚相加,视同窗如敝履,学宫雅量胸襟何在?规矩威信何在?小侯爷若再如此聚众滋扰欺凌弱小,为兄纵使有心回护一二,怕也无颜面留你了。”

    “行了行了啰啰嗦嗦!”

    陈宝玉不耐烦挥手打断,脸上凶厉因醉意熏得更浓,直勾勾指向角落的郭淳:“只要这死书呆子从今往后闭上他的臭嘴!别再写那些破烂文章,小爷自然不会再找他麻烦!”

    欧阳珣目光转向郭淳:“郭学子?如何?”

    郭淳下意识看向绯衣少年,随后,喉结艰难滚动,最终还是将那口浊气和愤懑死死咽回肚里,声音低沉喑哑。

    “……是郭某……莽撞无知……往后,郭某不会……再写那些东西了……”

    “好——!”欧阳珣抚掌击节,清亮笑声打破沉闷,“这才是我四神学宫的学子该有的心胸气量!四神学宫海纳百川广结英才,日后少不得仰仗各位鼎力扶摇!——”

    众人再次虚假热情举杯共饮。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了些醉意。古昭不胜酒力,先行被侍者扶着离开。

    望着对面少年醉酒后愈发灼艳的容色,陈宝玉的心思也逐渐活络起来,趁欧阳珣与郭淳谈笑时,他拿着酒杯,晃悠悠的靠近少年。

    “殿下……小爷……我听说殿下在京都养了很多舞姬……还有伶人啊……”

    慕容稷拿过玉青落面前的酒喝了一口,笑的明媚:“是啊,本王最喜欢听话的男宠。”

    少年面容酡红,被酒水浸染的唇色湿润明丽,望来的眼波迷离,与那张红唇吐出的话语一般,渗出柔软蜜意,让人恨不得将人拥入怀中,狠狠将对方舔舐吞噬。

    忽然露出的笑容惊魂夺魄,陈宝玉被迷的晕乎乎的,只能听到‘喜欢’两个字。

    他咽了咽喉咙,忍不住伸出手:“我也喜欢……”

    “小侯爷喝醉了,带他回去休息。”玉青落拦住对方即将落下的脏手,清醒的露出厌恶。

    陈宝玉瞥了眼那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子,挥手起身,将试图上前的侍者瞪回去,对着又喝了口酒。

    “小爷好得很!说好的不醉不归,殿下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慕容稷按住玉青落,缓缓起身,端起酒杯:“怎会,小侯爷性情中人,本王亦是相见恨晚,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单独!”

    陈宝玉睁大双眼,激动的面容通红,连忙凑近:“好啊好啊!殿下想去哪里!小爷都奉陪!”

    望着少年笑靥如花的与那小侯爷往后堂走去,玉青落脸色难看,刚想要起身跟上,却忽然被一只手拦住。

    看到欧阳瑾那张沉默的脸,玉青落目光疑惑:“八公子有事?”

    欧阳瑾还是没说话,指了指旁边昏睡过去的少女。

    玉青落这才看到倒下去的幻梦,她眉头紧蹙:“她……喝醉了?”

    欧阳瑾点头,示意玉青落先带她回房。

    玉青落不放心的看了眼后堂方向。

    欧阳瑾再次拍了拍女子,抬起旁边少女手腕,露出衣衫下溃败渗血的肌肤。

    玉青落眼眸震颤,不可置信的望向男人,却见对方看了眼欧阳珣方向,然后朝她摇了摇头。

    玉青落本就心神不宁,现在看到欧阳瑾异常的举动,更是心慌。

    她知道幻梦对慕容稷的重要,沉吟后,还是带着昏睡的幻梦离开了宴席。

    因幻梦特殊身份,王府内侍者不敢轻易接近,只能在前方领路。

    然而没走两步,玉青落手中便被塞入了一个细小纸条。

    幻梦仍然昏睡。

    她眼眸微动,面不改色的跟着侍者继续前行。

    直到将人送回房间,回程路上,玉青落借机方便,将幻梦故意给她的纸条展开。

    【危险,速离】

    是欧阳瑾的笔迹。

    想到今晚王府的过分静寂,以及欧阳瑾怪异的举动,玉青落心头一沉,连忙将纸条吞下,回程去找慕容稷。

    然而她转到后堂,却发现空无人影,玉青落急忙冲向欧阳珣。

    “五公子!殿下在哪?”

    被欧阳珣拉着说了半天话,郭淳早已不耐烦了,闻言,惊疑侧头:“殿下不见了?”

    玉青落面色阴沉,只盯着欧阳珣:“天已不早了,我们明日还要去四神学宫,劳烦五公子告诉我们殿下在哪?”

    欧阳珣却显然比他们更惊讶,他环视一周,见陈宝玉也没了人影,随后沉叹一声,颇为无奈道。

    “殿下应与表弟有要事相谈,玉姑娘不如再等等。”

    想到雍州钱粮问题,郭淳恍然大悟。

    若是之前,玉青落还会按慕容稷的计划在此等待,可欧阳瑾的提醒让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必须见到慕容稷。

    “不行!我要见殿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见女子万分紧急的模样,欧阳珣瞟了眼沉默安坐的欧阳瑾,轻笑道:“真是抱歉,我并未看到殿下和小侯爷去了何处,兴许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又兴许他们回了房间,本公子又怎敢打扰。玉姑娘若是着急,不妨亲自去找。”

    说罢,便不再看玉青落,继续与郭淳说着四神学宫的齐天书堂。

    知道临安王来此的目的本就和陈宝玉有关,郭淳也不再担心,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欧阳珣的话后,王府侍者定不会帮她。偌大的金陵王府,玉青落不可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她看了眼依旧沉默的欧阳瑾,大步离开宴席——

    在后堂喝了侍者特意准备的醒酒汤后,慕容稷便和陈宝玉到了后院假山处。

    明月高悬,凉风拂面。

    “慢着,小侯爷还没说雍州的事情呢。”

    后背抵着假山石壁,被撩的面红耳赤的陈宝玉喉咙剧烈滚动,急不可耐的扯开自己衣衫。

    “好说好说!只要殿下同小爷春风一度,殿下想要什么小爷都答应你!”

    慕容稷抚过对方脖颈,力道未松:“本王如何相信小侯爷?”

    陈宝玉视线掠过少年微敞的雪白肌肤,急匆匆的将腰间玉佩扯下,递出。

    “有此信物!可直接调动亳州三大仓的钱粮!”

    “那永乐候那边……”

    “殿下放心!阿耶只有小爷一个儿子!小爷想做什么,他一定会支持!”

    望着眼前人□□焚身的急切眼眸,慕容稷就知道他在撒谎。

    然而,她今夜的目的,并非钱粮。

    慕容稷将对方牢牢按在假山上,强压恶心,倾身逼近。

    却忽然,她感觉到一阵心悸,身体陡然没了力气。

    霎时,两人姿势翻转,脖颈紧贴着对方大手,意识迷蒙间,慕容稷听到了对方激动又蛊惑的轻声。

    “……睡吧……睡吧……睡醒之后,殿下就会舒服了……”

    被对方半扶着离开假山,慕容稷呼吸沉重,强撑着意识,却只能感受到心脏在猛烈的跳动着。

    是酒吗?

    还是醒酒汤?

    不对!都不是!是……是他!

    是……

    慕容稷咬紧嘴唇,血腥气让她再度睁开眼睛。然而很快,她忽然天旋地转,最后直接栽倒在一个坚硬冰凉的怀抱中。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想吐。

    “慕容稷!张嘴!”

    狂怒低吼的沉声在她耳畔炸开,同时,下颌被一只铁硬的粗糙大手强硬捏开,来不及反应,泛凉苦腥的药丸便被塞入喉咙,入口即化,她的意识再次陷入迷乱——

    颠簸的沉闷声响。

    慕容稷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口干舌燥中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鼻间萦绕着皮革、淡淡檀香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她艰难地支起身,扶着快要炸开的额头,重新聚焦的眼神一时茫然。

    奢华软垫包裹的马车车厢,对面的宇文贺如同浸透了暴戾和血腥的火山,一动不动地坐在对面。玄色暗纹骑装上还溅着大片暗黑色的血渍,双手紧握,指节发白,粗重的喘息和绷紧的下颌线条透出惊人的煞气。那双深褐色的眼珠正死死地紧钉在她的身上。

    慕容稷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嗓子干涩发紧:“你……你怎么来了?”

    宇文贺身体前倾,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车厢,一字一句的砸在沉冷的空气中。

    “你不就想让我去吗!你不就想让我替你杀了陈宝玉吗!慕容稷,你还真他娘的猜对了!本王就是对你念念不忘!本王就是想得到你,狠狠在床上弄死你!今晚本王替你杀了陈宝玉,你最好给本王受住了!”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慕容稷知道自己该生气的,可她却没有丝毫气怒,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甚至是……悸动……

    她捂着胸口,感受着胸腔猛烈跳动的心脏,认真望着男人暴戾面容,嘴唇紧抿。

    被那双带着湿色的漂亮眼眸盯着,宇文贺强压怒火,粗暴捏住少年后颈,俯身逼近。

    “连陈宝玉那种货色都能下的了手,和本王的各取所需,殿下最好也忍下去!”

    他的念念不忘,源自于从未得到过。仙凝丸药效将他的欲望无限放大,却始终无法尽情舒缓,以至于离开金陵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想着少年,想着对方被他压在身下狠狠折磨。

    他心甘情愿的跳下陷阱,必然要收回对等的东西。

    喂给少年的药只是麻痹身体,意识却很清醒,他要让少年清楚的、一刻不停的看着自己是怎么被玩弄的。

    宇文贺做好了少年逐渐恢复体力后反抗的准备,也做好了听少年整夜骂他的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那样奇怪的话。

    宇文贺死死盯视着少年柔情似水的眼眸,声音哑的仿佛被生生撕裂一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慕容稷却没有满足他,而是摸向颈后,身体不觉往男人胸膛贴去。

    “你弄疼我了!松开啊!”

    明明是怒声,宇文贺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密粘腻,他喉咙剧烈滚动,大手抚过少年细白脖颈,落在那让他日思夜想的面容上。

    “慕容稷,再说一遍。”

    慕容稷奇怪抬头:“你怎么了?这副表情?好像从没见过我一样?”

    宇文贺身体紧绷,最开始的怒火被方才的震惊狠狠压下,最后转为惊诧不解的疑惑和期待。

    望进少年充斥情意的眼眸,他一路往下,重重摩挲着少年红润唇瓣,声音沙哑的可怕。

    “乖,再说一遍。”

    慕容稷不明所以,咬了下男人粗粝手指,轻声安抚:“别气了,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人,我最喜爱你了。”

    胸腔仿佛被猛烈炸开,宇文贺眼前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色,他像是回到了北狄,策马驰骋在辽阔疆场,又像是站在高山顶峰,俯望洛神湖,满心雀跃。然而那些美妙景色,却远远不及少年此时望向他的目光。

    宇文贺呼吸沉重,在少年灿烂笑容下,他低吼一声,猛然俯身,如饿狼扑食般狠狠地将眼前嫣红唇瓣狠狠封堵。

    慕容稷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被男人紧紧按在怀中。

    滚烫唇舌带着狂烈的力道强行撬开齿关,攻城略地,疯狂地攫取、吮吸,仿佛要将那甜言蜜语的气息和身下温软少年尽数吞入腹中,铁锈般的血腥气与少年唇齿间的酒香纠缠融合,在疾驰的马车里,燃起燎原烈火……——

    与此同时,金陵王府。

    宾客已散。

    后院,五公子书房。

    “怎么会这样?你可看清楚了?!”

    凤羽卫点头:“之前都很顺利,可乌恒王忽然出现,不仅杀了小侯爷,还将临安王直接带走了。”

    “该死!”

    欧阳珣猛地踹向桌案,剧烈响动声下,他眼眸狠厉,面容扭曲。

    “为何不拦!”

    凤羽卫:“王爷有令,不准对乌恒王动手。”

    听到这话,欧阳珣更气了。

    可他知道乌恒王对父王的重要性,如今哪怕陈宝玉死在对方手里,父王都不会对乌恒王下手。

    然而,沉吟过后,他又慢慢的平静下来。

    “古昭那边怎么说?”

    凤羽卫:“待临安王睁眼,移情蛊便可将他心中最喜爱之人的情感转移在第一眼看到的人身上,只要真圣女还在王爷手里,就没人能解。只是如今换了人,乌恒王可不像小侯爷那般好控制。”

    欧阳珣笑了:“无妨,陈宝玉既然死在乌恒王手里,那便要死的更有意义些。去把尸体保存好。”

    “诺。”

    房顶,青影望下的目光漆黑沉暗,怒至深处,便没了任何情绪。

    在凤羽卫出来时,他身形一动,如烟似雾般悄然散去,消失在冰冷的暗夜之中——

    作者有话说:男主即将破大防[墨镜]

    第154章 真是疯了 晏清!快放了他!

    第一楼,

    夜色深沉,贵客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饮酒谈笑,从上庸学院说到四神学宫, 又到昨日风云楼的骚乱, 说的面红耳赤,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风云楼大堂一片混乱啊!听说郭淳腿都被打断了!血淋淋的吓死人了!”

    “可不是嘛!临安王殿下气的直接踹晕了小侯爷!还是那些狗腿子将人带回去的!”

    “谁人不知临安王殿下最爱郭学子的书, 但小侯爷也不是好惹的主啊!听说五公子今日大早就带着凤羽卫围了风云楼,临安王和郭淳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该不会出……咦!那不是临安王吗?”

    几人顺着友人目光望去,只见绯衣少年呼吸沉重,显露的半边玉容鲜红如血,浅薄的身体被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抱在怀里,明显还在颤抖。

    那紧扣在少年大腿上的大掌粗粝坚硬,显露青筋体现出男人的克制压抑, 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那人抬手将怀中少年按在胸膛, 望来的目光狠戾阴沉, 毫不掩饰杀意。

    几人连忙噤声,缩着脖子将自己埋在桌上。

    直到男人抱着少年上了二楼, 几人才猛地呼了口气。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 震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那是乌恒王!他和临安王……”

    “天呐!他们竟然搞在一起了!”

    “临安王可是明成公主的阿弟啊!他们怎么会……”

    “真是疯了!疯了!疯了!”

    ……

    二楼雅间。

    慕容稷被甩在软塌上, 望着不断靠近的高大男人, 心里很慌,却又莫名其妙的想要接近对方,安抚男人的欲望。

    太奇怪了……

    宇文贺紧盯着床上少年, 不管对方又在谋划什么,他心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在床上弄死他!

    一句话就能将他勾的失去理智,仅仅只是亲吻, 便差点让他交代在马车上。

    他要么将少年做死在床上,要么只能杀了他。

    宇文贺扯开衣衫,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在少年惊异目光下,他跪上床榻,而后捏住少年退缩的柔软手指,不由分说的按在自己身上的狰狞伤痕上,声音沙哑。

    “怎么?殿下现在知道害怕了?”

    慕容稷咽了咽喉咙,想要后退收手,男人却顺着她的力道故意倾了些身,几乎覆上。

    手指下的肌肤陡然滚烫起来,她半撑着手肘,下意识偏头,紧贴的灼热呼吸便落在了耳垂。

    “啧,真漂亮,难怪连姓崔的都动了心。”

    慕容稷眉头紧蹙:“你怎么又提崔……啊……”

    脖颈软肉被猝然咬住,不轻不重的吮吸着,身体也软了下去,仰躺在床榻,男人身躯紧贴覆上。

    “放松些,不然殿下今晚会很难过……”

    强势的侵略让慕容稷心脏猛烈的跳动着,陌生的气息将她完全裹挟,不留丝毫缝隙。她心底疯狂的想要逃离,双手却仍被对方带着不断游移,抚摸着那些看上去就令人惊惧的伤疤。

    脖颈陡然传来痛意,衣衫被猛地扯开,露出大片嫩白肌肤。

    慕容稷反射性捂着胸口,惊惶抬眸:“……不……不行……”

    男人沉笑一声,大手再次落下:“晚了!”

    慕容稷呼吸一沉,衣衫即将被强行扯开时,房内陡然袭来一阵寒风,紧接着,身上的男人便重重的撞到了墙上,发出剧烈声响。

    她抬眼望去,只见来人长身玉立,往日温雅俊美的面容此时沉暗压抑,周身散出的磅礴真气无声无息的将宇文贺狠狠压在墙上,仿佛下一瞬就会撕裂对方。

    紧贴墙壁的宇文贺面色瞬间青紫,额上青筋毕露,双手艰难的调转内息。

    “……晏……公子……厉害……不怕……北狄……”

    晏清充耳不闻,直接抬手,紧攥。

    霎时,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宇文贺双目赤红,再说不出一个字来,脸色逐渐紫黑。

    门外的拍门声被男人内息牢牢抵住,只能听到沉闷的呼喊声,根本没人能进来。

    就在宇文贺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晏清手里时,少年声音忽然响起,仿若天音。

    “放肆!给本王住手!”

    青影气息一凝,宇文贺趁机挣开对方庞大内息,往少年方向急速掠去,然而不到两步,便再次被掼在地上。

    几乎同时,慕容稷也被男人拥入怀中,清冽的雪松清香涌入鼻息,让她一瞬怔愣。

    然而地上闷声沉重,看到宇文贺痛苦面容,她还是抬起了手,紧紧落在来人手臂。

    “晏清!快放了他!”

    手下肌肉紧绷,却毫不动摇。男人发出了自进入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低沉,平静,却又透出无限的压抑,仿佛漆黑沉暗的海底漩涡,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吞噬,尸骨无存。

    他问:“理由。”

    手臂被勒的生疼,慕容稷仰头,望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不觉放轻了声音。

    “他是本王的人,晏兄若是有气,朝本王来就是,别伤了他。”

    霎时,屋内一阵死寂。

    很快,地上的宇文贺爆发出了强烈的大笑,那笑声混合着嘲讽,甚至还有一丝不管不顾的疯狂。

    “没听到殿下的话吗!还不松开本王!殿下与本王是情投意合啊哈哈哈!”

    慕容稷眉头紧蹙,刚要让对方闭嘴,头顶却传来极度平静的声音。

    “殿下喜欢他。”

    听到男人声音,慕容稷莫名有些心慌,却还是点了点头:“他是本王的人,你不能伤他。”

    她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身体越来越紧绷,似乎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很快,她被松开,地上的宇文贺也终于没了压制。

    慕容稷揉了揉手臂,走向宇文贺。

    “你怎么样?”

    宇文贺从死地中活过来,再望向少年,目光十分复杂。

    他本以为慕容稷对他忽然换了态度是有其他目的,可晏清的反应无法作假,现在看来,慕容稷是真的对他有了感情。而晏清,果然与慕容稷有很深的关系。

    想到这,宇文贺不可遏制的兴奋起来。

    他露出笑容,伸手迎上。

    然而还没等碰到少年手指,对方便直接被晏清拦腰飘出房间。

    下一瞬,房门被撞开,外面急匆匆冲进来几个侍者,以及数个眼巴巴看戏的客人。

    “王爷怎么受伤了?!谁干的!”

    “王爷可还能起来?听说刚才临安王殿下也来了,不知殿下在何处?”

    “难道是临安王干的?!”

    “王爷,可需要我等去金陵府报案?”

    ……

    一众喧闹声中,宇文贺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他盘腿坐在地上,摩挲着嘴唇,回味无穷。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华清书局,

    “什么?陈宝玉死了?!”

    郭淳怔怔点头,仿佛还未从之前的惨烈场景中抽离。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可先前还与他们饮酒作乐的陈宝玉,怎么会忽然被挂在王府门口,从脖子到□□一片血肉模糊,若非那张惨白的脸,他们根本无法认出那就是小侯爷。

    似乎还能嗅到那股浓重的腥臭血气,郭淳猛地起身,大步走到房外,扶着墙就开始吐。

    金无忧嫌弃的看了眼门外,望向心神不宁的玉青落。

    “你不是说殿下和他在一起吗?现在陈宝玉死了,殿下又迟迟未归,或许……”

    “不会!”玉青落笃定道,“殿下不会这么冲动!”

    “那就是乌恒王做的,殿下的计划成功了。”金无忧道。

    玉青落咽了咽喉咙,将欧阳瑾给她的提醒说了出来。

    “今夜王府宴看着很正常,可处处也透出不正常。八公子,陈宝玉,还有古昭使者,最关键的欧阳珣,他任凭陈宝玉和殿下单独离开,却丝毫不担心,那双眼睛里都是胜券在握的笑容。再加上八公子的反应,一切都太奇怪了。”

    金无忧:“可郭淳也说了,欧阳珣看到死去的陈宝玉,比任何人都震惊。他的谋划兴许已经失败了。再说了,你也告诉了晏清,有他在,殿下不会有事。”

    闻言,玉青落喝了杯茶,总算稍微心安了些。

    然而很快,外面便传来郭淳的惊声。

    “殿下!晏先生?!”

    玉青落连忙起身迎上,可还没等她开口,便见他们的殿下脸色难看的将男人推开,无情怒喝。

    “多管闲事!本王和宇文贺在一起与你有何干系?!”

    玉青落惊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来回望着两人。尤其是少女红肿的唇瓣。

    郭淳目瞪口呆。

    金无忧更是奇怪,然而男人面色阴沉,仿佛下一瞬就会将少女吞吃入腹。她只能上前,将人拉开。

    “殿下说什么呢?什么和宇文贺在一起?该不会是病了吧?”

    慕容稷拿下女子手腕,又瞪了眼门口的男人,才悄声道:“无忧姐姐明明知道我心悦宇文贺的,为何要让他去第一楼打扰我们?”

    “哈?什么东西?”金无忧真的疑惑了。

    玉青落深吸一口气,走进询问:“殿下何时开始喜欢宇文贺了?”

    慕容稷眨眼:“很久,你们不是都清楚吗?”

    玉青落眉头紧蹙,心中不安升到顶点。

    “那殿下可还知道我们的关系?”

    慕容稷无奈:“本王怎会不记得自己的准王妃,放心,本王没事。如今正好宇文贺解决了陈宝玉,明日我会和他商量后面的事情。”

    玉青落、金无忧、郭淳:“……和宇文贺?”

    真的疯了吧!

    慕容稷瞥了眼仍然伫立门口的青影,哼道:“若非有些人插手,本王早就安排好后面的事情了。”

    什么情况?

    殿下不是很厌恶宇文贺吗?

    这短短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几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男人沉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她中了古昭的移情蛊。”

    几人惊声:“移情蛊?!”

    第155章 毫无关系 殿下不妨,好好感受…………

    慕容稷也望了过去, 目光惊疑。

    然而,男人并未看她,只简单的将在金陵王府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话落, 几人顿时愤怒起来。

    “该死的欧阳珣!他竟敢让古昭对稷儿下蛊!”

    玉青落抓住了重点:“按他们之前的目的, 是想让殿下移情到陈宝玉身上,陈宝玉又是欧阳珣的表弟, 他们想要控制殿下。”

    郭淳:“可是现在换了乌恒王,岂不是更麻烦?”

    金无忧来回踱步:“能下蛊就能解蛊,我会找机会将古昭带来,他一定有办法解除移情蛊。”

    见几人急切担忧的模样,慕容稷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忍不住抬高了一只手。

    “拜托!本王还在这儿呢!”

    对上几双交织着忧急、疑惑和复杂难明情绪的视线,慕容稷语重心长道:“宇文贺和本王感情很好, 放心, 他不会伤害本王。倒是你们, 别太相信这个姓晏的, 谁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鬼秘密。”

    刹那间,厢房里陷入一片比之前更为凝滞的死寂。

    金无忧和玉青落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怜惜。

    郭淳犹豫了瞬, 怯怯辩白:“晏先生更不会害我们啊……”

    “闭嘴!”慕容稷狠狠一个眼刀剜过去, 带着摄人的凛冽, “他和本王毫无关系!你们日后都不准和他来往!”

    晏清周身曾短暂逸散出的凛冽寒气此刻已尽数敛去, 沉静如水。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说话的少女,面容无波无澜,眸色深不见底, 如同外面深沉的夜幕,既无悲喜,也无任何动作。

    然而玉青落后背却莫名爬上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她清了清嗓子, 上前一步。

    “殿下,你不信晏公子,难道还不信我们吗?你如今的确与之前大不相同,定然是中了晏公子所说的移情蛊。”

    慕容稷冷哼:“既然是移情蛊,那本王移的是对谁的情?”

    金无忧:“晏清。”

    郭淳眼眸圆睁,却不敢插嘴。

    闻言,慕容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

    “不可能!本王喜欢的是如同宇文贺一般器宇轩昂的雄壮男儿,又怎会对这种端方守礼、清冷寡淡的先生有情!你们就算撒谎,也要撒个可信些的!”

    “这……”

    金无忧和玉青落对视一眼,眸中惊异。

    这移情蛊竟连喜欢的类型都能改变!太可怕了!

    玉青落暗暗看了眼依旧无动于衷的男人,询问少女:“那殿下可还记得崔恒的事?”

    “崔恒?”

    慕容稷有些烦躁了:“你们一个两个,怎么老提崔恒,他一个世家子弟,说不定还是未来的掌权人,本王和他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哪还能有其他交集?!”

    见几人还要说话,慕容稷挥手打断。

    “本王明日还要去第一楼见人!宇文贺的事就此打住,该如何,本王心里有数得很!”

    望着少年离开的坚决背影,金无忧几人同时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少年即将踏出房间时,沉默了许久的晏清忽然动了,仿若一阵青烟飘过,离开的少年霎时被卷离,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郭淳干巴巴道:“他们……”

    “就是你想的那样,”玉青落望向隐入漆黑夜幕的青烟,叹道,“可移情蛊如今已让殿下心态发生了转变,若是无法及时解除,恐怕会有危险。”

    金无忧沉了口气,大步离开:“我这就派人去找古昭!”

    “五娘子小心,若连你也中招,我们就真的没有后路了。”

    “放心,我不会的。”金无忧目光幽深——

    深夜,

    金陵王府,宇文贺书房。

    “你们可真够大胆的!”

    两人坐在方桌两侧的太师椅内,桌上是侍者特意准备的浮梦白。

    欧阳珣倒了杯酒,缓缓推过去:“这不正合王爷的心意。”

    宇文贺一饮而尽,面上兴奋未消,然而,他也想到了玉青落等人正准备解决的问题。

    “古昭既能中蛊,想必也能解蛊。”

    欧阳珣微笑:“王爷不必忧心,此等蛊术非寻常之法可解,最重要的药引,还在我父王手里。”

    宇文贺会意抬眸:“南越圣女,她如何了?”

    “麻烦呐!”欧阳珣颇为无奈,“油盐不进,谁的话也不听,只想见八弟。可惜,古昭如今还没能力制出尸蛊,不然只需要让她活着就行。”

    宇文贺:“八公子没动静?”

    欧阳珣:“他能有什么动静,一个废物罢了。之前那样,想必也是中了那圣女的蛊。这不,距离圣女时间越久,他就越来越像从前那副蠢样,不用管他。”

    宇文贺点头:“那如今就是世家的麻烦了。”

    “人在我们手里都好说,但现在重要的是,”欧阳珣紧盯对面男人,“陈宝玉。”

    宇文贺又喝了杯酒,淡淡道:“人是本王杀的,祸还到不了你身上。”

    欧阳珣笑了笑:“王爷莫非以为本公子离不了永乐候?”

    “不是吗?”

    欧阳珣强压心底怒火,故作平静道:“父王如今基本已将王府交给我,日后四神学宫和凤羽卫都是本公子的,为了将来,乌恒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宇文贺捻了捻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温软滑腻的触感。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迟缓开口的嗓音沉哑非常:“五公子想说什么?”

    欧阳珣示意心腹再拿好酒来,随后倾身道:“既然如今临安王已是王爷的人,不如将此事顺理成章的推在临安王他们身上。小侯爷的事情一出,南边那些豪强便不会再买五皇子的账,楚王在黄州更会步履维艰。这样一来,朝廷清流想要重分土地的新政便迎刃而解。北狄也能得到更多好处。”

    话落,陷入沉寂。

    欧阳珣静静等着男人回答。

    很快,宇文贺笑出了声。

    他轻轻瞥了眼对面急不可耐却还要故作轻松的五公子,笑意逐渐扩大。

    “五公子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欧阳珣目光疑惑。

    宇文贺手中酒杯重重放了下去:“临安王如今既已是本王的人,本王为何还要让他牵入这桩祸事?”

    欧阳珣看着他:“王爷别忘了,他只是中了移情蛊,并非真的喜爱王爷。”

    “本王当然清楚,”宇文贺毫无被威胁的怒意,粗粝指腹摩挲酒杯,仿佛少年温玉般的肌肤,“只不过,将此事推在临安王身上,只能解决眼前的事,五公子何不想想将来?”

    劝出的话又被送了回来,欧阳珣着实有些没明白。

    “王爷说清楚。”

    宇文贺截过侍者送来的玉瓶,仰头灌了一口,任由那清冽的酒水顺着喉咙深入腹部,醇香酒气就像是少年灼艳的面庞,让他难以忘怀。

    他舔了舔唇瓣,笑道:“现下解决五皇子他们确实很容易,可之后呢,待六皇子真正登上那个位置,本就风光无限的世家又该是何等模样?届时,恐怕无人再敢抵抗世家,而金陵,以及五公子的四神学宫,怕也会落入世家之手。”

    随着男人话语一句句吐出,欧阳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宇文贺的话虽有些极端,可他知道,以世家的手段,最后可能真的会没有他们欧阳家的地方。

    那些世家喜欢事事都掌控在他们手里,不论是朝堂小事,还是关乎生命的大事,都想要牢牢的把控。且六大世家盘根错节,底蕴深厚,就像是一个固若金汤的铁桶,无论多么尖刺的矛,都无法破开。

    这也是父王后来继续选择和上庸合作的原因。

    欧阳珣忽然抬头,眼眸微眯:“王爷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有了办法。”

    宇文贺笑而不语。

    欧阳珣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两个心腹退下。

    宇文贺又喝了杯酒,然而这次,他喝的极慢,指腹轻点着杯壁,酒波微荡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明艳张扬的面容。

    “这件事,还是要靠临安王。”

    欧阳珣目光讶异,倾身凑近:“临安王?”

    宇文贺点头,双唇印在酒杯,轻抿一口,回味无穷。

    “本王要他,彻底搅乱整个金陵。”——

    然而,两人口中念着的的临安王,此刻却被迫承受着一个人的滔天怒火。

    “……唔唔…唔唔唔……”

    慕容稷想要挣脱,可整个人却不得不抓紧男人衣衫,生怕不小心摔下崖顶。

    感受着上庸后山奇石上的猎猎寒风,她不觉缩了缩身子。

    没多久,慕容稷终于被松开,她大口呼吸着,抬起的眼眸内尽是怒意。

    “你疯了!将本王带来这里做什么?!”

    晏清面容平静,眸底却沉着漆黑的暗色:“看来殿下忘了曾经说过的话。”

    慕容稷捂住散乱衣衫,面容惊怒:“你别乱来!本王可是大晋临安王!你不能乱来!”

    重重抚过少女颈侧深红淤痕,晏清淡淡地,毫不留情地,将少女衣衫扯离,在那双怒目下,径直将人拉入怀中,狠狠撞上。

    “殿下既然不记得,那臣便一桩桩,一件件的,慢慢的告诉殿下。”

    慕容稷双手无力撑在对方身上,喘息急促,只能发出破碎的闷声。

    手指被一根根的撑开,紧握,那样凶狠的力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可头顶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那样清晰。

    “我知殿下天生宿慧,恐怕当年宫宴时,殿下就发现了我的异常。那殿下不如想想,除了这样的关系,前世我们还有何交集?”

    “……啊……不行……”

    滚烫的温度,让慕容稷咬紧嘴唇,手指不觉嵌入结实臂膀,然而并未停歇,愈发狠重的逼得她身体发颤,唇间溢出难耐低泣。

    晏清捏住少女下颌,将温热泪珠卷入舌尖,覆上少女低喘的唇瓣。

    良久,他望着少女绯红颤抖的身体,平静道。

    “殿下曾赐封臣为安妃。”

    在少女惊愕目光下,他垂首含入,唇齿碾磨,嗓音沉哑干涩。

    “移情蛊可以扭曲殿下的情感,篡改殿下的认知,却欺骗不了殿下的身体。”

    慕容稷眼眸惊颤,双手不觉落在男人发顶,身体却愈发滚烫起来。

    “殿下不妨,好好感受……”

    第156章 非你不可 本王要在上面

    翌日, 天朗气清,仿佛前几日的薄雪从未来过,金陵仍旧春风和煦, 暖日洋洋。

    慕容稷在第一楼门口徘徊了很久, 在四面八方越来越怪异的探究目光下,她长吸了口气, 还是走了进去。

    昨晚的事情早已传开,管事也被上头那位刻意交代过,此时见临安王终于进来,他连忙迎了过去。

    “殿下可是来找人的?”

    大堂里外早已经人满为患。那些等着看正主现身确认此事真实的清闲贵人们,一大早就来了第一楼,这会儿一个二个装模作样地吃着午茶点心,互相递着眼色。二楼的雕花栏杆后头更是密匝匝探出一排脑袋瓜子, 眼神火辣辣地落在楼下那抹亮眼的绯色身影上。

    慕容稷仿若未觉, 迟缓的点了点头。

    霎时, 四周爆发出细密的议论声, 其中夹杂着数个名字,甚至还有赌局。

    管事的笑容更热络了, 腰哈得更低:“不知殿下所寻何人?”

    话落, 四下逐渐沉寂, 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答案。

    慕容稷咽了咽喉咙, 压低声音问:“……那个……五公子来过吗?”

    管事笑意一僵:“……没有。”

    大堂里紧绷的空气也悄然凝固了一瞬。

    然而很快,慕容稷看了眼门外,悄悄凑近, 声音更轻了:“宇文贺在哪间?”

    管事重新堆起笑,同样压低了嗓子:“二楼右转第四间,王爷正等着殿下呢。”

    慕容稷点点头, 扫了眼四周正常吃喝的客人们,抬步而上。

    几乎就在绯衣少年上楼的同时,背对着客人们的管事做了个大拇指往上翻的手势。

    顿时,那些假装吃饭聊天的客人们发出不可遏制的兴奋声,以及银钱落在桌面上的响动声。

    二楼,

    慕容稷反手关紧了门,望着大马金刀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的宇文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宇文贺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比昨夜愈发红润的唇瓣:“本王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慕容稷眼神飘忽:“……为什么?”

    看着少年紧贴房内的僵硬身体,宇文贺淡淡道:“他们应该告诉殿下了吧,说晏清才是殿下喜爱之人,因为移情蛊,殿下才会对本王如此亲近。”

    慕容稷喉咙艰难滚动,仿佛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一般,她抬步走进,眼眸清澈见底。

    “本王确实听到了些关于你和晏清的事情,可本王自己知道,我对他那样的清隽君子并无兴趣,本王喜欢的一定是你和燕景权那般的威武将军,否则,本王岂会容忍燕景权那种莽夫在本王身边待那样久。”

    宇文贺没有说话。

    慕容稷又往前走了两步:“本王也想清楚了,你我会在一起,想必也是为了阻止阿姐和亲。依阿姐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定不会同意,他们定是被阿姐说动了,才会这样千方百计的阻拦我们。”

    “宇文贺,你若是害怕了,本王不会勉强。”

    宇文贺忽然笑了。

    他抬起手,紧盯着少年湿润漂亮的眼眸:“过来。”

    扫过男人粗粝大手,以及对方轻慢的姿态,慕容稷眼睫微颤,冷哼转身。

    “得寸进尺!本王又不是非你不可!”

    然而还没走两步,腰间便横了一只大手,惊呼间,慕容稷便被对方抱了起来。

    同时,头顶传来男人压抑的沙哑声:“本王非你不可行不行?”

    望着对方走去的方向,慕容稷睁大双眼,抬手挣扎。

    “这还是白天!”

    腰间大手猝然紧握,头顶声音更加沉哑:“殿下不是喜爱本王吗?本王也爱死你了,又何须在意白天黑夜?”

    又一次被扔在塌上,慕容稷呼吸急促,抬手按在男人胸膛:“今日不行!本王还要去四神学宫啊!”

    宇文贺沉笑一声,将少年双手按在头顶,咬上眼前鲜艳欲滴的绯红耳垂,一路往下。

    “一个破学宫而已,殿下什么时候去都行。”

    脖颈仿佛要被男人咬断一般,慕容稷眼眸轻颤:“混蛋!轻点儿!”

    宇文贺覆上眼下未消红痕,将如玉如珠般软肉叼入唇齿,重重碾磨。

    “殿下日后最好离姓晏的远些,他那种蛇鼠两端的伪君子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稷眼眸微闪:“至少他还是上庸学院的先生,晏相嫡孙。”

    “怎么?”宇文贺摩挲着少年泛红面颊,玩味道,“一夜未见,殿下就被勾的变了心?”

    慕容稷嗤笑,抬腿抵上男人致命处:“本王要真变了心,又怎会来找你。”

    在对方微怔时,她趁机翻身而上,沉压腰腹,手掌贴在男人坚硬胸膛,灼热目光下,她双唇温柔贴上,轻声细语道。

    “你既是本王的人,本王便不会让你有危险。陈宝玉的事,晏清是最好的人选。”

    身为北狄乌恒王,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压在宇文贺的身上,更遑论床上的那些女人,只是任由他肆意发泄的玩物罢了。

    可如今被少年强压在身下,他却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希望身上人再露出些漂亮的姿态,再对他亲近些。

    宇文贺抬手压在少年腰上,使得两人更加贴近,下腹的火热让他几乎要炸裂,声音更加沉哑。

    “殿下真这么想?”

    “当然。不过,”慕容稷挪了挪屁股,让她的假肢抵在男人腹部,轻声道,“本王也有条件。”

    霎时,身下人一僵,声音都变了调。

    “你想……”

    慕容稷吻了吻男人颤抖唇角,认真道:“本王要在上面。”

    下一瞬,她便被无情推离,就在慕容稷准备起身时,那人又压了过来,粗粝大手紧按在腰上,让她无法动作。

    “殿下还是好好受着,本王会让殿下舒服死的!”危险的嗓音紧贴耳侧响起。

    慕容稷冷笑一声,抬腿顶上:“本王乃堂堂大晋临安王,岂能屈居人下!”

    宇文贺咬牙切齿:“殿下难不成和晏清……”

    “他可不敢!”慕容稷冷哼,腰腹用力,再次翻上,“你若是真爱本王,便像他一样,主动承受痛苦,让本王更舒服些。”

    宇文贺脸色扭曲,捏住少年探下的手腕:“不可能!!!”

    慕容稷吻了吻男人狰狞伤疤,柔声道:“乖,本王会很温柔的,你不是很喜爱本王吗?本王已经联系过五娘子了,今日整个金陵就能知道陈宝玉被暗害的事情,晏清不会在金陵待很久了。”

    宇文贺当然清楚,甚至将要登上《金陵日报》的文章都是他和欧阳珣专门命人写的,只等临安王联系五娘子。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少年竟然主动提前做了他们想让他做的事情。

    感受到对方急切的欲望,宇文贺不知为何,忽然有种被哄骗的怨妇心态。

    他猛地将人推开,气急败坏的低吼:“慕容稷!本王不可能做下面那个!!!”

    慕容稷眨眼:“为什么?你又没有经验,本王保证会让你舒服的。”

    宇文贺咬牙:“这是本王的底线!”

    “好吧,”慕容稷亲了口男人唇角,诚恳的望进对方眼睛,“本王不急,我们日后时间还多,你总会同意的。”

    说罢,她缓缓起身,收拢衣衫,往门口走去。

    这次,男人再未拦她,只能听到身后压抑沉重的呼吸声。

    慕容稷唇角高扬,即将离开时,她再次回头,依依不舍道。

    “不然,你离开上庸直接来四神学宫吧,反正你和阿姐都不想和亲,又何必强求,待在一处。”

    宇文贺没有说话,神色复杂万分。

    待少年离开后,他才狠狠地锤向床柱。

    ‘哗啦!——’

    随着床榻倒塌,外面再次响起关怀又好奇的试探声。

    “王爷?可是发生了何事?”

    “您还好吗?王爷?”

    ……

    宇文贺抬眸狠戾:“滚!——”

    门外声音霎时消散——

    几日后,

    金陵发生了三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是永乐候独子陈宝玉死在上庸晏先生手里,原因竟是世家为抢夺圣女,想要逼迫五公子就范,结果却酿成惨剧。

    二是临安王与乌恒王王府宴后忽然情义深重,却为了谁上谁下日日闹的不可开交,视大晋北狄和亲为无物。

    三则是明成公主为和亲一事,竟与临安王分道扬镳,连夜派人回京告状,引得临安王直接带人烧了上庸内苑。

    加上有华清书局的《金陵日报》影响,金陵百姓人尽皆知,甚至其他数个州郡都震荡起来,就连远在京都的贵人们都收到了消息。圣上更是责令金陵王尽快处理好金陵事宜,避免事情扩大,影响两国和亲。

    言下之意,就是让金陵王做主,让和亲一事回到正轨。

    此时,

    金陵王府,正堂。

    “欧阳珣,这就是你的对策?”

    冷冰冰的声音自头顶砸下,欧阳珣满头大汗,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纸张上,瞳孔急剧收缩。

    只见那足有四尺的宣纸遍布赫然醒目的大字,引人注目。

    【两国和亲被毁,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惊!亲弟强抢阿姐之夫,竟是为了……】【清流先生怒起杀人的十大重因!】……【金陵乱事万源起!祸根皆因——圣女遗存!】

    这些内容看似都在说标题上的事情,实则每次都会引回到那日的王府宴。扫过最后一个,欧阳珣双手紧攥,抬起的目光充斥愤怒。

    “父王!定是上庸那些混蛋世家!他们为了圣女,无所不用其极!竟敢如此污蔑我欧阳家!我们一定要重重回击!”

    “回击?”

    金陵王:“古昭如今已经回了上庸学院,没了华清书局的日报,你拿什么回击?”

    欧阳珣双目圆睁:“他不是在……”

    “他是南越使者,”金陵王平静望下,“你让古昭给金无忧下蛊时,就该想到今日。”

    “我们还有圣女!父王!我们还有圣女啊!”

    金陵王淡淡道:“连皇上都知道了,你以为凭借如今的局势,圣女还能在我们手里留多久?”

    欧阳珣脸色煞白:“……对不起…父王……我不知道……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本王的位置而已。”金陵王平静接道。

    话落,他便不再看下面人的反应,背过身,微微抬手。

    “来人,送五公子下去休息。”

    金陵王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有人犯了错,还能救的,才会用‘回’这个字,倘若用了‘下’,那便昭示着,此生都只能活下地下。

    听到‘下’这个字,欧阳珣脸色瞬间惨白如鬼,惊恐往前爬去:“父王!我错了!珣儿错了!您再给珣儿一次机会吧!父王!——”

    两名凤羽卫很快出现,不顾欧阳珣疯狂挣扎,直接堵着嘴拖了下去。

    金陵王静静待了很久,才开口道。

    “叫八公子。”

    “诺。”

    第157章 这是秘密 下次本王不会再放过你!……

    华清书局深藏的后堂厢房内, 只燃着一盏昏暗的灯。窗外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挡,房内清亮愉悦的朗声驱散几缕寒意。

    “如何?本王没骗你吧!只要金陵乱起来,就没人能想到你身上。”

    宇文贺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被烟火炸开一般, 烧得他浑身血脉贲张, 兴奋与快感急速交织。

    他一步跨上,不由分说将纤细少年揽入怀中, 垂首覆上那无时无刻不在向他释放着致命诱惑的红唇。

    慕容稷简单回应了几下,便果断地将他推离。她仰起脸,紧紧锁住男人燃烧着欲望的眼睛。

    “今晚古昭就会带人前往地宫,本王和五娘子会尽力拦住金陵王,宇文贺,本王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宇文贺的大掌紧攥少年腰肢,隔着衣料摩擦揉按, 声音被情欲燎的沉哑如火:“殿下当真愿意圣女离开大晋?”

    慕容稷环着男人结实腰腹, 抬头目光认真:“与其让她落入世家或者金陵王手里, 以尸蛊和药瘾害我大晋百姓, 还不如让你带走。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大晋无关。”

    “当然, ”她望进男人深邃眼眸, 笑容灿烂, “这次之后, 你就必须要听本王的话了!”

    宇文贺重重抚过少年精致眉眼,咬牙切齿道:“仅此一次!”

    “乖啦,迎回圣女之后, 和亲之事或许也可缓解。届时,你我便可在金陵逍遥自在了!”

    见不得少年如此得意忘形,宇文贺一把托起少年臀腿, 将人重重抵在紧闭的门板上,凶狠地噙住那不断招惹他的绯红艳色。

    很快,外面传来敲门声。

    “殿下,王爷,时候不早了。”

    慕容稷握住男人探向衣衫内的大手,喘息急促,脸上红潮未退,在男人灼热目光下,她微微垂首,慢慢咬上那粗粝手指。声音带着刚刚被蹂躏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

    “不急这一时,待成功之后,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本王会好好喂饱你……”

    “操!!!”有什么东西在宇文贺脑子里猛地爆开。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混合着极度渴望和暴怒的喘息,眼神凶狠得想把眼前少年生吞活剥,五指猛地捏住对方脖颈,狠狠掠夺,直到身下人发出窒闷的痛哼,他才霍地松开,一把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下次本王不会再放过你!”

    颀长强健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清浅夜色里。

    待宇文贺离开,慕容稷猛地松了口气,连忙整理衣衫,却听见金无忧焦急万分的声音。

    “不好了!拦不住了!”

    慕容稷疑惑抬眸:“什么拦不住了?”

    不等金无忧回答,自门外忽的走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青一黑。

    黑衣劲装的方江文面无表情:“他太厉害。”

    扫过前面男人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慕容稷垂首接着整理衣衫,语气从容。

    “你们先出去吧。”

    金无忧担心:“可现在……”

    “没事,先出去。”

    方江文率先离开了房间。

    感受到两人间怪异别扭的氛围,金无忧沉叹一声,还是走了出去,将房门合上。

    良久,室内沉寂无声,只有慕容稷整理衣衫的声音。

    “既然没话说,那就别说了。”

    慕容稷刚要打开房门,一只冷硬的大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臂。

    压抑的沉声在后方响起:“慕容稷,你到底在想什么?”

    慕容稷:“金陵。”

    晏清:“只要圣女还在地宫,只要四神学宫存在,世家和金陵王就不可能和平相处,你为何非要冒险和宇文贺合作?”

    “怎么?上庸派你来帮古昭?”

    晏清死死地盯着少女颈侧红痕,手指不觉用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对他有了情?”

    慕容稷没有说话。

    “慕容稷,看着我,”晏清猛地用力,强行地将那副单薄的肩头扳转过来,让她不得不直面他,“你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那都是移情蛊的作用,你只是病……”

    “我没病!”慕容稷蓦地后退,重重拍开男人伸来大手,目光冷漠,“晏先生,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今晚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听晏相的话,离开金陵吧。”

    说罢,慕容稷径直拉开房门,准备离开。

    “慕容稷!——”

    晏清望着少女微顿的轻薄身躯,声音压抑沉重。

    “不论祖父说了什么,我永远都会站在殿下这边。”

    慕容稷毫无反应,踏着清浅夜色,缓缓离开。

    书局外,一辆奢华车架静静等候着。

    见少女一脸寒霜地进来,金无忧知道二人定是又吵架了。

    她递过一盅温热的雪芽茶,轻叹道:“为何不同他说清楚,晏相和陛下都给你发了密信,那并非殿下本意。”

    “没必要,”慕容稷轻啜一口,淡淡道,“我与他本就是随便玩玩罢了,如今阿翁要用他,晏相也怕本王污了他的清名。此时借移情蛊分开,是最好的时机。”

    金无忧露出心疼之色:“殿下想必很难受吧,用了心的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忽然被女子紧紧抱住,慕容稷失笑,将人推开。

    “移情蛊之所以为移情蛊,就是将情感转移,我如今对他可没多少感情。自然也比不上五娘子当年的心痛。”

    提到旧事,金无忧故作不虞,抬手打过去:“混账东西!现在都敢揶揄我了!”

    慕容稷故意‘啊呀’了一声,倒在软座上,目光含笑。

    “他们都以为五娘子如今最喜爱本王,再不济,也是金陵王。谁能想到,五娘子心里没有任何人,古昭的移情蛊,可算是碰到了硬茬。”

    金无忧无奈:“养心静气多年,我对所有人的情感都是相似的,只不过,对你这个小滑头更投缘些!”

    慕容稷眨眼:“是投缘?还是利益?”

    金无忧也眨了眨眼:“殿下心中清楚。”

    二人默契相视而笑。

    又说了些旧事,金无忧提到今晚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人。

    “八公子能成吗?那毕竟都是他的亲人。”

    慕容稷:“为了圣女和七小姐,他会成功的。”

    金无忧盯着从容不迫的少女,着实搞不明白一件事:“八公子被他们看的那么紧,从未离开王府,殿下究竟何时与他联系上的?”

    闻言,慕容稷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神秘莫测。

    “这是秘密。”——

    金陵王府,正堂。

    “什么秘密?”

    望着底下形销骨立的青年,金陵王不辨喜怒。

    欧阳瑾垂头望着地面,有气无力:“他们都在利用五哥,他们都想要圣女,今晚定会有场恶战。”

    金陵王:“说清楚。”

    欧阳瑾:“世家利用五哥想要世子之位的欲望,将古昭轻而易举的送到了五哥身边。宇文贺利用五哥给临安王下蛊,就是想要搞乱整个金陵。金陵一乱,陛下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人接走圣女。今晚,是最恰当的时机。”

    金陵王没有理会那些话,只是看着他:“你呢?世子之位你想不想要?”

    闻言,欧阳瑾终于抬起了头,他怔怔的望着主位上的人,消瘦面颊微微颤抖,毫无光亮的眼眸内溢出水色。

    “父王,我只想让小路活着。”

    金陵王忽然起身,走下去,目光仍紧紧盯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青年:“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竟对她如此念念不忘?!欧阳瑾,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欧阳瑾泪流满面,抓住男人衣衫:“父王,儿子愚钝。儿子也从未想过那个位置!只要父王能让她活着,儿子做什么都行!小路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啊!”

    “欧阳瑾……”

    “地宫并非固若金汤!若圣女真被他们带走,父王永远也得不到尸蛊!欧阳家必亡!”

    金陵王气怒非常,抬脚将人狠狠踹开。

    欧阳瑞重重摔在墙上,落下时不甚扫过一旁花瓶,发出响动声。

    几个凤羽卫连忙冲了进来。

    “王爷……”

    “滚!”

    闻此怒喝,刚进来的几个凤羽卫又赶忙冲了出去,将房门紧紧关上。

    金陵王大步走进,目光阴沉:“欧阳瑾,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几日都未曾好好进膳,欧阳瑾虚弱的仿佛下一瞬就会昏过去,可他靠在墙边,擦了擦唇角血迹,仍然坚持着望向金陵王。

    “古昭是蛊术高手,即使每次进地宫都被迷晕,但他的蛊虫不会。还有晏清,他恐怕早就是圣上的人了,否则无法解释万俟硅的离奇失踪。至于宇文贺,父王比我更清楚。”

    在男人即将发怒时,欧阳瑾抢先道:“父王向世家妥协不就是拿到尸蛊吗?我可以劝小路为父王制出尸蛊。”

    金陵王猛地捏住对方衣襟,将人按在墙上:“你能让她制出尸蛊?!”

    欧阳瑾平静道:“只要父王答应让她活着。”

    金陵王就这样看着他。

    良久,

    他深深沉了口气,松开手:“说你的计划。”

    欧阳瑾闭了闭眼,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父王,让阿瑜上来吧。”

    金陵王冷哼:“本王还以为你为了那个女人,连亲姐姐都不要了。”

    “她是这个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金陵王抬手:“带七小姐上来。”

    话落,房内响起一道应声,却丝毫不见对方踪影。

    欧阳瑾眼睫轻颤,缓缓开口:“儿子的计划很简单,狸猫换太子。”

    想到对方口中的狸猫,金陵王目光深沉。

    “有朝一日临安王若是清醒了,他不会放过你。”

    欧阳瑾起身,面容清淡:“儿子会做好准备。”

    又说了几句话,金陵王挥挥手。

    “去做你的事,临安王他们也该来了。”

    “父王一切小心。”

    说完,欧阳瑾便恭敬退下。

    没过多久,临安王和五娘子被侍者请进了主堂。

    金陵王刚露出笑容,却又看到了紧跟二人身后,走进一个身着正红牡丹绣金罗袍的华贵妇人,步履雍容,端的是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度。

    那人露出数十年如一日恰到好处的亲和、温婉,无可挑剔的行了礼,便坐在了首位下方的主人位置。

    坐定便抬袖指示侍立在侧的侍者:“快去将厨房早就煨在锅里的八珍十味汤羹端上来,临安王殿下和无忧妹妹这些时日想必辛苦了,定要好好补补。”

    金陵王看着她,面无表情:“王妃怎么来了?”

    王侧妃笑道:“无忧妹妹来金陵这么久,因为事务繁忙,都未曾应本宫的邀请,这次前来,本宫怎能不好好招待。”

    “王爷,快坐吧,别让两位贵客久等了。”

    第158章 南越蛊术 本王好得很,用不着补身……

    王府主堂,

    金陵王缓缓扫过王侧妃那张始终端着端庄华贵面具的脸,短暂停顿片刻,坐回了主位紫檀椅上, 抬手命侍者上酒。

    慕容稷直接道:“劳烦王爷还是换茶吧, 无忧姐姐身子不舒服,本王可不能让无忧姐姐累着了。”

    连常年饮酒的临安王都换了茶, 足以说明今晚形势严峻。

    金陵王挥挥手:“换茶!”

    侍者们垂头敛息,躬身将原先预备的酒具撤下。

    不一会儿,几名青衣侍者悄步回返。手中所托乌银祥云盘上,端正摆放着几盏白釉茶盅,盅盖微启,清洌淡雅的奇异茶香迅速弥散开来。

    慕容稷嗅了下,眉目舒展:“不愧是金陵王府, 这是今年的云雾新茶吧?”

    金无忧:“汤色金亮如玉, 入口甘中带鲜, 正是新春第一缕山间灵秀之气, 唯有王氏茶亭能采到,因量极少, 故一罐价值千金。多谢王爷王妃, 让我们喝到此等灵茶。”

    金陵王摩挲杯壁, 垂眸望着荡漾茶水, 没有说话。

    王侧妃端庄接道:“些许身外俗物罢了,殿下和妹妹若是喜欢,明日我便着人送两罐到华清书局。”

    慕容稷刚要应下, 却被金无忧打断:“去年冬天冷寒,新春又落了薄雪,想必产出更少, 无忧怎好麻烦王妃。”

    “殿下和无忧妹妹在京都多年,见惯了珍物,我这些茶叶当不得什么,就当是给妹妹的见面礼了。”王侧妃微笑。

    这样一说,金无忧也不好推辞。

    两个女人间的暗流涌动,慕容稷不好插手,只得直入正题。

    “王爷,怎么不见五公子?本王还想和他说说四神学宫的事情呢,明明说好了让幻梦和本王住一起,现在怎么又让她单独住在了医堂?莫不是在玩本王?!”

    金陵王平静看过去:“古昭使者强行唤醒幻梦姑娘,意外伤了灵台,她如今意识尚未完全恢复,身体亦会下意识伤人,为了殿下安全着想,只能暂时送去医堂。待幻梦姑娘清醒,自然会送回殿下身边。”

    慕容稷冷哼:“古昭就是个废物,王爷怎会让他来王府给幻梦治病?”

    不等金陵王回答,金无忧便瞪了过去:“不准再说昭儿!他也是好心,否则幻梦姑娘怎么能醒的这么快!”

    仿佛并非第一次被五娘子说了,慕容稷翻了个白眼,如同喝酒一般一饮而尽,随后重重搁下。

    “添茶!”

    身后侍者连忙倒茶。

    金无忧本想说什么,最后看了眼在场其他两人,还是用茶水堵上了嘴。

    很快,八珍汤端了上来。

    王侧妃笑道:“《金陵日报》刚出不久,便闻名天下,所印数万张,售价不过半钱,金陵百姓皆有能力购买,华清书局客满为患,想必无忧妹妹一定累坏了。这八珍汤取珍贵药材熬制,可舒缓疲劳,养气补血。正合适妹妹,还有殿下。”

    慕容稷看都不看:“本王好得很,用不着补身。”

    王侧妃笑了笑,没说话。

    金陵王端起八珍汤喝了一口:“殿下最好还是补补,这几日殿下在金陵闹的事情陛下那边已经知道了,两国和亲兹事体大,无论殿下和乌恒王在闹什么,都该停下了。”

    慕容稷拍桌怒起:“王爷今日叫本王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金无忧对上王侧妃含笑眼眸,认真喝汤。

    金陵王:“圣上之命,不敢不从。况且殿下闹的太大,若是和亲被毁,两国再起战事,殿下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你!你!”慕容稷气怒非常,原地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坐了下来,“这事又不是本王一个人的问题!王爷怎么不把宇文贺一起叫来?!单叫本王算什么事儿!”

    金陵王平静道:“此事毕竟由殿下而起,《金陵日报》扩散,才影响重大。只要二位配合,乌恒王那边不必多说,自会知道轻重缓急。”

    话说到这儿,金无忧只好表态:“王爷放心,《金陵日报》不会再登有关临安王和乌恒王之事。”

    对上男人目光,慕容稷冷笑。

    “本王可以配合,但对宇文贺,王爷未免太自信了些。”

    想到小八之前所说的话,金陵王目光幽深,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无人发觉的暗处,几缕黑雾飘然离去——

    王府之下,地宫偏殿。

    昏暗无光,压抑沉闷,只有细微的水滴声,在空旷沉寂的殿内反复响起。

    忽然,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在角落响起。

    欧阳珣蜷缩在墙角,双目死死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一点朱红,仿佛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身体急剧颤抖,双唇惨白。

    “别……别过来……我是王府公子!父王还会放我出去的!父王一定会放我出去的!求求……我不能死……”

    然而,那红色却越来越近,散发的诡异香气让欧阳珣紧紧捂住口鼻,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东西,将身体缩的更紧,呼吸愈发沉重。

    更近了!

    欧阳珣能清楚的看到那东西蠕动前行的触手,椭圆的身体内部,是赤红的鲜血,甚至连它的身体上都是血,一路蜿蜒过来,仿佛一条血色长线,想要将他紧紧缠绕,拉入深渊。

    蝼蚁般大小的东西,欧阳珣却像是见到了夺命恶鬼,双目几乎是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尸蛊……怎么会是尸蛊……”

    药力尚未消散,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虫朝他蜿蜒而来。

    “不!我不能死!快来人!父王救我!父王救我啊!”

    湿冷滑腻的触感陡然袭来,欧阳珣双目一翻,整个人颤抖不停,意识逐渐模糊。

    忽然!

    他感觉到了灼热的温度,再睁眼时,殿内一片光亮,那血虫已被扔在了旁边,烈火灼烧下,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腿上一片灼烧后的红色,欧阳珣却仿佛被灌入了无限生机,他猛地抬头,便对上了一张熟悉面庞。

    “乌恒王!”

    宇文贺:“五公子,几日不见,怎么这么狼狈啊。”

    欧阳珣怔愣了下,脑子似是还没完全清醒,再次看向地上已经焦黑的血虫。

    宇文贺:“普通的蛊虫而已,想必是有人故意放出来探路的,没想到五公子会吓成这样。不过,五公子怎会出现在地宫暗室?王爷难不成打算放弃五公子了?”

    凤羽卫下的迷魂药还在影响他的身体,可经历方才一番惊吓后,欧阳珣顿时清醒了很多。他紧紧抓住男人衣衫,激动道。

    “父王不会放弃我!父王只是在考验我!王爷帮我离开这里!只要王爷帮我离开,等我登上那个位置,我们的交易再加一倍!”

    宇文贺笑了笑,后退两步。

    “本王可不敢违背金陵王的意思,五公子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慢着!”

    欧阳珣强撑着扶墙站起身来,双目扫过对方身后几个黑衣人,质问道:“王爷带这么多人来地宫,想做什么?!”

    宇文贺没有回答,继续往前。

    就在他即将离开时,身后再次响起喝声。

    “你进不去的!圣殿守卫皆是高手,除非有我欧阳家的人在场,否则进者都会被圣女的血直接毒死!”

    宇文贺回头,目光幽深:“五公子好像已经没机会了。”

    “只要有王爷在!本公子就有机会!”

    欧阳珣捏了捏发麻的双腿,艰难的往门口挪去,目光定定的望着男人:“地宫影卫常年不见天日,这段时间本公子常来圣殿,王爷不会以为本公子什么都没准备吧?”

    宇文贺看着他:“五公子就不怕王爷知道?”

    怎么不怕!但他更怕就这样被困死在地宫暗室,再也出不去!只能像只阴暗的老鼠一样活在这阴潮湿冷的地宫内!

    他没有退路!

    欧阳珣双目陡然燃出熊熊烈火:“只要王爷能助本公子夺得王府大权!圣女一事全凭王爷做主!”

    宇文贺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慢慢伸出手。

    “五公子如此诚心,本王又岂能让五公子失望。”

    欧阳珣紧绷的情绪瞬间松了下来,幸好被男人撑着,才没有栽下去。

    他紧握对方大手,目光灼热。

    “王爷!有金陵的帮助,圣女才能在王爷手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如此境遇还敢对他发出警告,宇文贺缓缓露出微笑。

    “本王自然清楚。”——

    主堂,灯火通明,房内却已经没了侍者。

    “听说圣女被王爷困在地宫圣殿,日夜折磨,就是为了逼她制出尸蛊。”

    仿佛没感觉到其他人警示的目光,慕容稷直勾勾的看着金陵王,毫不顾忌道:“莫非王爷还想重开‘情魂骨’,用仙凝丸来控制金陵权贵?”

    霎时,房内死寂沉沉。

    八珍汤早已被撤了下去,几人手边只有没再喝的新茶,泛出凉意。

    金无忧跟着看向堂上。

    王侧妃垂目望着衣衫上的牡丹,毫无反应。

    良久,就在气氛凝滞结冰的时候,金陵王忽然笑了起来。

    “殿下真是会说笑,倘若仙凝丸真能控制人,殿下今日又怎会来王府。”

    不等少年说话,金陵王继续道:“若非要说控制,还是南越蛊术更为无形,更为深入。”

    慕容稷眉头紧蹙:“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金陵王:“想必殿下听到过移情蛊,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南越蛊术可直达人心,殿下曾经既然见到过尸蛊,想来很清楚蛊术的可怕。古昭使者虽暂时无法研制出尸蛊,可他毕竟是南越如今顶尖的蛊术高手,区区一个移情蛊,让殿下受控于某个人,还是很轻易的。”

    “不可能!”慕容稷呼吸沉重,双目赤红,“宇文贺是来救我的!他不可能和古昭合谋!”

    “是吗?殿下不妨再好好想想,从王府宴到现在,殿下这些时日究竟得到了什么?”

    沉吟良久,慕容稷神情呆滞:“你……他……古昭……”——

    地宫走廊深处。

    “古昭使者,可还有把握?”绕了几条路后,莫先生忍不住再次询问。

    古昭狠狠瞪过去:“本使可没求着你们跟来!不相信就滚回去!”

    在上庸时间越久,这位南越使者的脾气越大,若非几位长老吩咐,莫先生早就走了。

    可他此时还是得压住情绪:“抱歉,并非我等催使者,只是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三次,若是金陵王察觉异样,带人来地宫探视圣女情况,届时我们都还好说,若是牵扯到五娘子……”

    想到无忧姐姐,古昭看了眼满手的黑线,咬牙再次放出几条探路蛊虫。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本就苍白的面容此时更是毫无血色,他压着愈发烦躁的情绪,沉声解释。

    “地宫本就复杂,通往圣殿的路却只有一条,每次他们都会迷晕本使,带本使走不同的路,所以这些蛊虫才会带我们绕路。”

    “那我们现在……”

    古昭吞了颗漆黑的药丸,沉沉注视着幽静漆黑的走廊:“等它们回来。”

    莫先生只好和几个学院暗卫暂时歇息。

    “大家一切小心,此次我们要应对的不止王府影卫,还有晏清。”

    由暗卫疑惑:“晏先生受上庸恩惠,真的会对学院出手?”

    莫先生叹道:“朝廷清流尊的都是陛下,如今圣女事情闹大,陛下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京都鞭长莫及,只能用金陵的人。晏相之孙,正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了长老们的悉心教养,如今却成了刺向上庸的利剑。这次,就要辛苦古昭使者了。”

    古昭没有说话,只沉沉的点了点头。

    第159章 真的是你 古昭,你可真该死啊…………

    夜深如墨。

    四神学宫, 医堂。

    “……咳咳……你们太冒险了……”

    欧阳瑾穿着特制的漆黑皮质手套,小心扶着黑袍女子坐在医间床榻:“这是救你最好的办法,相信我。”

    见女子缓缓闭上双眼, 他捏住女子黑袍, 慢慢褪下。望着那瘦小身体上不断渗出黑血的数条狰狞伤痕和洞口,欧阳瑾瞳孔皱缩, 他艰难滚动喉咙,颤着伸出手。

    “药箱。”

    扫过房内几名如影随形的影卫,欧阳瑜迟缓拿起药箱,僵硬走向床边。

    看着女子数日不见天日的苍白面容,欧阳瑾掏出一颗药塞入对方嘴里,随后看向角落暗卫。

    “先送七小姐去旁边休息。”

    欧阳瑜抬起沉重的眼皮:“我还能……”

    “地宫沉闷湿冷,诡香经久不散, 再加上小路的毒香, 你撑不住的。听话, 先去休息。”

    欧阳瑜只好和影卫离开。

    “按计划行事。”欧阳瑾看向其他影卫。

    待房门关合, 数名影卫隐入夜色,欧阳瑾这才收回视线。

    他拿起温热的巾帕, 半跪在地上, 托起女子遍布黑色丝线的干瘦手臂, 轻柔的按在那几近崩溃的渗血肌肤, 眸中湿润。

    “……疼吗?”

    望着青年珍重万分的动作,小路扯开干裂唇角,抬起另一只同样伤痕累累的枯瘦手指, 想要像以前一样安抚男人,最终却还是收了回来。

    “不疼的。”

    并未注意到女子细微的动作,欧阳瑾正聚精会神的给女子清理伤口。

    南越圣女体质特殊, 自小以身养百蛊,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有毒,同样也最适合研制蛊术。小路拒绝研制尸蛊后,金陵王和世家派来的古昭每日都会在圣殿折磨小路,就是为了逼她制出尸蛊。

    圣殿影卫不敢近身,只能用长枪。从伤口的形状就能看出哪方动手最狠。

    欧阳瑾沉压情绪,为女子清理好伤口后,便重重捏着旁边沾染黑血的数条巾帕,起身离开。

    “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

    小路抬起缠满白布的手臂:“幻梦她……”

    “放心,有人会带她过来。”

    说罢,欧阳瑾离开房间,将房门关合。

    凤羽卫上前接过巾帕,目光激动。

    欧阳瑾看着他,平静到冷漠。

    “告诉父王,可以开始了。”

    “诺!”

    凤羽卫带着黑血巾帕,很快隐入夜色——

    金陵王府,主堂。

    金陵王先前一番说辞下,气氛稍显缓和。

    慕容稷想了很久,再次站起身来,直直望向堂上人。

    “照王爷这么说,本王是被古昭和宇文贺合谋算计,那本王之前喜欢的难道真是晏清?!”

    金陵王点头:“殿下以往在上庸说过的话,很多人都知道,他改变不了那么多人的想法。”

    慕容稷沉思了下,目光转向金无忧。

    “那无忧姐姐呢!无忧姐姐是不是也中了古昭的移情蛊?!她这段时间也好奇怪,原本我以为她只是因为上庸才对古昭那么好,现在看来,古昭那个混蛋定也给无忧姐姐下了蛊!本王知道了!无忧姐姐转移的是……”

    注意到对方依旧端庄优雅的王侧妃,慕容稷连忙捂住了嘴。

    金陵王眼眸微动,却没有说话。

    被少年这番话惊住,金无忧面容怔愣。

    气氛一时沉寂。

    忽然,王侧妃笑了起来,她看了眼对面若有所思的金无忧,望向主位的金陵王。

    “当年王爷与无忧妹妹之间情深意切,若非形势所逼,王爷也不会和我王氏联姻。这些年来,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无忧妹妹接入王府,却没想到,那一别后,无忧妹妹竟再也没来金陵。”

    王侧妃缓缓起身,走向对面,不由分说的握住金无忧的双手,目光真诚:“作为王府唯一侧妃,今时今日,我想替王爷,将无忧妹妹接入王府。待到合适机会,便上奏陛下,册立无忧妹妹为侧妃。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金陵王望向两人,没有回答,落在桌上的大手泛起青色。

    气氛愈发死寂。

    慕容稷看向金陵王,又看向和气站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又看向沉默不语的金陵王,来回几次,扭的脖子都酸了。

    好在很快,金无忧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连忙拂开王侧妃的手,惊慌后退。

    “这怎么行?!王妃就别说笑了,我对王爷绝无那般心思!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喜欢过……王爷……”

    说到最后,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轻。

    金陵王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不多时,凤羽卫疾步走入,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只见他附在金陵王耳侧说了什么,顿时,金陵王脸色沉下,迅疾起身。

    慕容稷跟着起身,露出恰到好处的惊疑:“怎么了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陵王深深看了眼几人,沉声道:“几位在此稍作等候,本王去处理些小事。”

    说着,不等几人反应,便又吩咐门外的凤羽卫。

    “保护好几位贵人!倘若出了事,提头来见!”

    “诺!”不知何时出现的数名凤羽卫肃然应声,齐刷刷的围在书堂外,刀剑闪烁着森寒冷光。

    被凤羽卫挡住,慕容稷望着金陵王离开背影,气怒跺脚。

    “放肆!你们胆敢囚禁本王!都给本王滚开!”

    “混账东西!有本事就对本王动手!待本王出去,第一个杀了你!”

    凤羽卫面无表情,毫不动摇。

    在金陵王起身的时候,王侧妃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响动声,此时见临安王气怒,她只好上前安抚。

    “殿下息怒。王爷如此,定是外面发生了大事,为殿下和无忧妹妹安全,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

    慕容稷气怒回身,望向从容淡定的王侧妃。

    王侧妃身后,金无忧早已恢复了平静,此时正朝她缓缓点头。

    世家今晚既然会动作,就不可能只让他们来拖住金陵王。同样的,王侧妃一来,金陵王便会更加确定世家的想法。凤羽卫阻拦都在几人意料之中,王侧妃如此镇静,必有后手。

    果然,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响动声,凤羽卫惊疑望去,分了几人前去查看。

    没有顾及外面的响动声,慕容稷忽然睁大双眼,紧紧盯视着王侧妃后面:“宇文贺!你怎么在这儿?!”

    王侧妃猝然转身,正对上一双冷厉无情的寒目,来不及说话,便失去了意识。

    门外凤羽卫见王妃受袭,连忙冲进来,与陡然出现的数名黑衣人交手。

    与此同时,袭击王妃的那领头黑衣人大手一挥,真气四散,很快带着临安王和金无忧离开正堂。

    另一边,

    刚走到地宫入口的金陵王闻次震响,眉目一沉,吩咐几个影卫前去探查。

    “今晚凡不请自来者,杀无赦。”

    “诺!”影卫寒刀一闪,瞬间离去。

    金陵王扫了眼后方漆黑夜色,推开地宫暗门。

    然而没走多久,他们便看到了在幽静走廊内正朝他们蜿蜒而来的血虫。

    王府影卫不同于凤羽卫,他们处理的都是暗处的腌臜事,对尸蛊,自然清楚不过,此时见到如此类似尸蛊的血虫,几个影卫神色一凛,连忙挡在金陵王面前。

    “王爷小心!拿火!”

    很快,那蛊虫便被烈火烧灼而死,成了一滩粘稠的黑血。

    金陵王缓步走进,望着地上的焦黑,淡淡道。

    “这不是尸蛊。看来,他们早就到了。”——

    圣殿,

    古昭等人破解了殿门处的机关,刚走没几步,便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圣女房外,欧阳珣提着剑,厉声怒喝:“尔等宵小,胆敢擅闯王府地宫!影卫听令!给本公子杀光他们!”

    数名影卫迅疾出现在圣殿四周,寒目如霜,拿着武器就冲了过去。刀剑急速交织,光影闪烁,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南越人武力都不强,古昭只能待在一旁用蛊虫帮忙。几名影卫早已换上了长枪,以便专门对付南越人。莫先生等人则全力护着古昭,方便蛊虫袭击影卫。

    而就在这混乱间,一缕青烟陡然飘入,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到了欧阳珣的位置。

    欧阳珣刚要按计划进入房间将圣女带出,却忽然眼眸一颤,径直栽了下去。然而不等落下,便被青烟卷入了圣女房间。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欧阳珣猫着腰小心走了进去。

    房门关合,欧阳珣也被扔了下去。

    晏清大步走进暖玉床,掀开特制隔帘,却发现里面躺着的根本不是圣女。

    至此,他忽然明白了慕容稷的真正计划。

    门外的混战仍在继续,然而声音却越来越近,他并没有多少时间。

    晏清目光无奈,只得将床上昏睡的幻梦带上。

    将地上的欧阳珣放入暖玉床,他屏息凝神,将凌云步运用到极致,飘然离开房间,闪过聚精会神交战的影卫和古昭等人,迅疾闪出殿门。

    然而就在落地一瞬,却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几名黑衣人阻拦在门口。

    “你不是五公子!”

    “将圣女留下!”

    两道喝声,如同惊雷一般劈在殿内交战的数人身上。

    很快,晏清便被逼退回圣殿。

    原本交战的双方已经死了不少人,此时见到第三人趁虚而入,差点就要将圣女带走,怒火瞬间翻涌,攻击愈发迅猛。

    此时,圣殿影卫、古昭和世家的人、以及接应欧阳珣的黑衣人,默契的齐齐攻向那孤身一人闯入圣殿的青影。

    晏清:“她并非圣女,你们都被金陵王骗了!”

    知道实情的影卫冷声大喝:“既如此!那你还不将人留下!”

    其他两方更是不信。

    看到那熟悉的身法,显露的眉眼和声音,莫先生忍不住惊声。

    “晏清!真的是你!”

    叛离上庸的晏先生为陛下办事,如今已经不是秘密,闻言,三方的攻击愈发凌厉起来。

    若是一个人,晏清还有把握离开,可现在带着幻梦,他便不得不保护对方。而与他交手的人,都是顶尖高手,自然知道攻击弱点。

    古昭的蛊术影响下,不多时,幻梦身上便多了些划伤,鲜血逐渐渗出,再渗入肌肤,晏清无法避免的沾染上了毒气。心神恍惚间,手中人便被数只手抢夺离开。

    晏清压抑着毒气,望向众人:“你们看到了,她确实不是圣女,你们要找的人已经被金陵王调换了。”

    莫先生眉头紧拧:“怎么会这样?”

    古昭死死地盯视地上女人,使用过度的手指布满黑色丝线,不停地颤抖着。

    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正准备离开,却被数名影卫拦住,毫不留情的再次发出攻击。

    见状,莫先生也发觉了异样,他刚想直接带人离开,却在看到少年颈侧蛛网状的黑线时默默收回了手。

    “古昭使者,此地不宜久留。”

    古昭看着地上昏睡不行的幻梦,忽然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放在对方心口处。

    望着再次乱成一团的圣殿,莫先生边抵挡着影卫的攻击,边催促地上的古昭。

    “别管她了!再不离开,等金陵王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古昭紧盯着少女心口处跳动的金色蛊虫,目光热烈:“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晏清注意到幻梦那边,刚要过去,便被影卫拦住,毒气发作下,手指都发了颤。

    “该死!”

    很快,古昭便拿到了南越人自小养下的心蛊,他激动的收入竹筒,刚要离开,小腿却被紧紧揽住。他垂眸望下,便对上了一双碧玉一般的透亮眼眸。

    闪着灼然光色,却寒气逼人。

    “古昭,你可真该死啊……”

    第160章 不想死啊 这些该死的北狄蛮人!!!……

    南越多森林沼泽, 瘴气弥漫,虫类繁多。每个南越人自小都会养虫,或制药, 或制毒。而有天赋修习蛊术的南越人, 则会挑选最厉害的毒虫作为心蛊,陪自己长大, 修习蛊术。

    心蛊融合身体,是蛊术者最强大的蛊虫,也是最脆弱的蛊虫。

    除圣女之外,其他蛊术者的心蛊,在自身休息时,也会暂时休眠。而在此时,倘若有人用秘术引出心蛊, 在蛊术者醒来前融合, 将会蛊术大增。

    可若是蛊术者真正醒来, 就麻烦了。

    没想到灵台受损的呆滞少女会忽然清醒, 古昭惊惧后退,却忘了他此时还被对方抓着腿, 一下摔在地上, 压破了腰间的竹筒。

    他顾不上离开的心蛊, 抬脚重重往少女手臂踩去:“滚开!放开我!莫先生!快来人啊!”

    莫先生等人此时正被越来越多的影卫缠住, 根本无暇分身,只能回喝。

    “用蛊!快用蛊啊!”

    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走不了了!

    古昭连忙散出一堆蛊虫, 终于将少女脱离了自己,回身却忽然被几个影卫团团围住。

    望着那些杀气四溢的森寒目光,他抬起手, 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白痴,用心蛊!”身后忽然传来清亮的喝声,很快,四周的蛊虫密密麻麻的朝那些影卫袭去,惨叫声响起一片。

    古昭扭头,只见雪发碧眼的少女轻蔑的望着那些影卫,浅金色的心蛊静静的停在对方鲜血淋漓的手心。

    这就是圣堂使女的实力吗?

    古昭咽了咽喉咙,干巴巴道:“我的心蛊被圣女弄伤了……”

    想到圣女,幻梦忍不住弯起唇角:“活该!你现在还能活着,就是她对你最大的恩赐了!”

    见少年僵在原地,她直接抬脚踹过去。

    “还愣着干嘛!快帮我弄死他们!”

    古昭抬眸望去,只见方才被蛊虫暂时困住的影卫扔出火油,霎时,殿内燃出火光,蛊虫很快就被烧死。那些影卫便如同附骨之蛆般,再次紧紧缠上入侵者,不死不休。

    他双目发干,怔怔道:“我还不想死啊……”

    幻梦捏住对方手臂,冷笑道:“我已经给你种了同命蛊,不想死就快用心蛊杀死他们!”

    闻言,古昭只得引出心蛊。

    有了古昭的帮忙,幻梦终于有空接近一个人。

    “快走,这里的人很快就会被毒死。”

    晏清抓住对方手臂:“跟我走。”

    看着对方被毒气浸染青黑的面庞,幻梦忍不住笑了起来:“晏大公子别忘了我是谁,告诉小路,处理完这些影卫,我很快就会去找她。”

    晏清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向门口。

    幻梦推开男人:“金陵王就快来了,你再不走,殿下可保不住你!”

    知道对方体质特殊,这种毒气确实对她没有影响,晏清思忖微瞬,很快离开圣殿。

    莫先生等人本想带古昭一起走,却发现对方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直直盯着那些烧火油的影卫,不要命的散出一堆蛊虫,飞蛾扑火般的冲入烈火,发出滋滋的声响。

    烈火灼烧下,那些蛊虫的尸体逐渐散出怪异的香气,像是焦火气,又像是动植物混杂的沉木香。

    发觉异样,莫先生连忙带着剩下的几个人踉跄离开圣殿。

    影卫也想离开,却被殿门口的少女逼退回圣殿,殿门缓缓关闭,少女沐浴鲜血,朝他们笑得狰狞。

    “伤我南越圣女者,死无葬身之地!”

    霎时,冲向那些影卫的蛊虫瞬间爆裂,溅出黑血,血液仿佛雾气一般,迅速缠绕在那些影卫周围,将他们包裹的密不透风。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四周烈火灼灼,地面满是蛊虫的尸体和人类的尸体,毒气弥漫,仿若人间炼狱。

    很快,便没了声音。

    黑雾之下,没有一个成形的人,尽是漆黑血色。

    浓重的腐臭气充斥整个圣殿,幻梦气息一松,陡然栽了下去。

    不远处的古昭也栽了下去。

    在他们身上,原本生命力卓越的心蛊瞬间变得干瘪漆黑,与地上的蛊虫尸体一起湮灭在烈火之下。

    跟随他们多年的心蛊相当于第二条命,一旦受到威胁,便会操纵内里蛊虫警醒宿主。这也是幻梦会忽然醒来的原因。

    现在,心蛊一死,便相当于修习多年的蛊术直接消失。好在留了一条命,以他们的实力,兴许还能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古昭望着头顶漆黑的穹顶,不禁想起了那个带他领略了大晋万千美好的女人。

    或许,做个普通人也很好……

    可忽然!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剧烈撕扯扭曲,每一次呼吸都是极剧的痛苦!!!

    古昭脸色煞白,强撑着扭转头颅,却看到一个男人将剑狠狠插在幻梦的胸口。

    同命蛊发作,没有鲜血,他却会感受到一模一样甚至成倍的疼痛。

    双手死死的紧扣地面,古昭双目赤红,死死地注视着幻梦的方向,嘴唇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幻梦也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心蛊死亡,她根本无力还击,好在殿内的毒气尚未消散,欧阳珣也活不了。

    ‘轰隆隆——’

    殿内被强行打开,她听到了数道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声音。

    “幻梦?!你怎么……”

    看到少年不可置信的面容,幻梦艰难扯开唇角。

    “……殿下……我……南梦……”

    慕容稷惊颤捂住对方汩汩往外流血的胸口,声音干哑:“你为什么没走?你怎么没走?!他们……”

    幻梦摇头,垂落在侧的手指颤抖不停,却始终抬不起来:“别……有毒……”

    扫到旁边的长剑,慕容稷顺理成章的将目光落在殿内第三个完整的人身上。

    “欧阳珣!——”

    然而不等她起身,就被再次唤住了。

    少女浑身鲜血,洁白无瑕的雪发和肌肤都沾染了肮脏的颜色,可那双眼眸,却依旧清澈明亮。

    “别……脏了……殿下……南梦……很幸运……幸运……遇到…………”

    话未说完,少女便没了生息,那双曾经散出无限生机的碧绿眼眸,霎时死寂,透出灰败。

    慕容稷沉沉闭了闭眼,泛着青黑的手指落在少女余留温热的肌肤,垂首落下一吻,便抱着对方站了起来。

    瞥了眼因毒气而无力倒地的欧阳珣,她望向仍然站在门口明哲保身的金陵王一行人。

    “我们走。”

    金无忧望着地上狰狞死去的古昭,沉叹一声,将对方眼眸合上,跟着慕容稷往殿门口走去。

    然而,门口的影卫并未让开。

    金陵王:“宇文贺在何处?”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让开!”

    慕容稷沉着脸,想要直接挤出去,肩膀却被一直大手紧紧扣住。

    金陵王看向少年怀中鲜血淋漓的女子,淡淡道:“圣女无故消失,凡在此处出现之人,皆有嫌隙,殿下不能带走她。”

    慕容稷惊怒抬头:“圣女在哪王爷清楚的很!幻梦和此时毫无关联!”

    “有没有关联,本王自会查清楚。陛下派来迎圣女的使者这两日就会到金陵,殿下难道想要抗命不成?”

    “你!……”

    “欧阳烈,”金无忧忽然抬头,“放他们走。”

    金陵王深深看了眼女子。

    不等对方开口,金无忧继续道:“宇文贺早就走了,他从欧阳珣嘴里知道了通往四神学宫的路。”

    “金无忧!”慕容稷惊怒。

    金无忧看了眼少年,苦笑转身:“古昭已死,殿下也该醒醒了。宇文贺,他就是在利用殿下啊。”

    慕容稷脸色一沉,抱紧怀中少女,大步离开。

    这时,金陵王也连忙带人去了四神学宫方向。

    空旷沉寂的圣殿内,只有烈火蔓延烧灼的声响,数具尸体无声陷入火焰,蜿蜒火舌下,一具仍在艰难呼吸的身体死死地望着半合的圣殿大门,沉默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今夜,才刚刚开始——

    一刻钟前,也就是金陵王和慕容稷等人到地宫的时候。

    晏清循着踪迹已经到了四神学宫。

    这并非他第一次来,很快便找到了圣女藏身的地方,然而,当他进去时,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狼藉,一个人虚弱的倒在角落,呼吸沉重。

    晏清连忙走进,掏出灵药给对方喂了下去。

    “八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瑾咳了两声,艰难抬眼:“……是…是宇文贺……他抢走了……小路……快救……”

    晏清眼眸沉暗,将人安置好后,连忙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金陵王便赶了过来,看到被重伤的欧阳瑾,金陵王是真的怒了。

    “该死!给全城搜寻!不准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诺!”

    然而,就在金陵王即将带人离开四神学宫时,外面忽然出现了数名黑衣人。

    那头领一双寒目凛冽如刀,直勾勾的盯着被影卫围在中间的金陵王。

    “不惜任何代价,拦住他们!”

    “洛神护佑!”

    北狄最为神圣的便是洛神湖,被北狄蛮族奉若圣水。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些人定是北狄蛮人。

    金陵王沉沉的注视着与影卫迅速交手的一群人,心底涌起滔天怒火。

    这些该死的北狄蛮人!!!——

    另一边,

    慕容稷示意灵耳在四神学宫外面放了个响雷,吓走那些赖在学宫迟迟不肯离开的酸儒文士,才趁乱摸进了医堂。

    扫过满地狼藉,她静静注视着床榻上闭目养神的男人。

    “幻梦……南梦她死了。”

    欧阳瑾倏地睁开双眼:“怎么回事?晏清没有将她带出来吗?”

    慕容稷:“她忽然清醒了,那些影卫也都死了。”

    早就从小路那听过南梦以前的事情,清醒后的南梦,她想做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

    欧阳瑾喉咙干涩:“都怪我,我不该将她牵扯进来的……”

    “世间之事本就瞬息万变,好在她最后是清醒的死去,也杀了仇人,没有什么遗憾。”

    欧阳瑾撑着起身:“小路的事情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慕容稷:“宇文贺想要带人回北狄只有两条路,一是镇北王的地盘,二是绕路冀州,借谢家的地方回去。但他曾经跟我说过,事情结束,会带我去崇州赏万里冰川。他一定会先带小路去崇州,然后从西戎绕路回北狄。”

    欧阳瑾又给自己喂了颗药,沉声道:“阿瑜已经带人去了,还有夏侯千做后援,应该不会有事。方江文他们不是父王的对手,我必须在合适的时机出现,才能真正得到他的信任,继续后面的计划。”

    慕容稷却忽然站了起来,定定的望着走到门口的男人。

    “我必须亲自过去!”

    欧阳瑾回头:“你怕她们拦不住宇文贺?”

    “不!”

    慕容稷双手紧攥:“我怕的是,晏清知道他们往崇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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