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男人对她隐秘的心思, 慕容稷原本拉上床的是周宝瑜,只是想随便做做样子应付过去。却没想到,她刚褪下少年衣衫, 满脸羞红的周宝瑜便被直接扔了下去。
来不及惊呼, 代替上床的男人赤裸着强健的上身,胸膛数道狰狞疤痕带着凛冽气息俯身而来, 惊的慕容稷下意识就想跳下床,却在中途直接被男人大手一捞,按在了怀里。
周宝瑜又急又气,忍痛爬起来就往床上扑。连少女的手都没摸到,就再次被扔了下去。
外面脚步声渐近,龟仆鬼哭狼嚎地讨饶声十分清晰。
他恨恨看了看床上将女子护的严实的男人,将本就松垮的衣服扯得更开, 露出大片胸口, 又抬手掐了几把, 白皙皮肤立刻浮现几道暧昧红痕。他故意喘着粗气, 斜倚塌旁,装出情事刚歇的模样, 讶异看向门口。
“……军爷?”
果然, 那些从来只玩女人的金吾卫看不了这种场面, 很快就退了出去。
然而, 身后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周宝瑜起身,瞪走好奇张望的龟仆,刚掀开纱帐, 便被一道霸道的真气震倒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下一瞬,纱帐内传来女子无奈的声音。
“我没事, 你先出去。”
细白手指已然看不见,周宝瑜既愤怒又担心,在女子又说了一遍后,他才慢慢退出了房间。
门一关,屋里死一般寂静。
慕容稷被迫坐在腿上,动弹不得。她目光低垂,压根不敢对上头顶那道灼热的目光。
方才那番,她根本无法控制,因为自落入男人怀中,她便不可忽视的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
随之而来的,头顶喘息更是沉重。为了让男人收敛些,她只得试图用疼痛让人清醒些。
可他却愈发……
现在,虽然外面的金吾卫走了,慕容稷却更加忧虑。
她想离开,却仍被紧紧按在男人怀里,紧贴胸膛,她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更能感受到……
她艰难咽了咽喉咙:“你……先放开我……”
“不。”燕景权回答的没有半分迟疑。
他强行压抑着体内躁动的欲望,额上青筋显露,两只手却极为克制的落在女子身上。
“殿下,我喜爱你……喜爱极了……”
慕容稷知道,但她更明白,她们一旦跨越这个界限,便再也回不去了。
她拍了拍男人紧绷的手臂,柔声道:“你先放开,我们好好……”
“不!”
燕景权手臂收的更紧,呼吸急促:“我不懂!殿下明明也对我……为何却总是推开?!我可以为你死,为你抛下所有!殿下,慕容稷!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慕容稷动作微顿,指尖蜷缩。
男人身体紧绷到极致,因为情绪激动,声音更是颤抖。仿佛害怕她再次离开,落在腰间的大手逐渐用力,胸腔的心跳声更是猛烈。
“慕容稷,你可知我听到京都消息时有多害怕吗?我怕你真的出事,再也不能看见你,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幸好……幸好你还在,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了……”
男人浓烈的情感让慕容稷不知如何招架,她只能收回手,克制着被对方激起的情绪。
“可我已经累了……”
女人声音疲惫,燕景权忽的将人松开,直直望入那双平淡的目光。
慕容稷看着他:“在崔府的每一日,我都在想着如何离开。我也想看见你,看见灼儿、阿姐、玉青落、五娘子,还有所有我在乎的人。”
“我深知你对我的情意,可眼下,我真的提不起丝毫力气去再喜爱一个人。”
“燕景权,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燕景权看着女子,很久没有说话,身上的热度却逐渐冷却下去。
他恢复沉静,松开女子,退出床榻,系好衣衫,姿态恭敬。
“无论殿下如何,臣永远都会效忠殿下一人,喜爱殿下一人。”
慕容稷:“……”——
三日后,
金吾卫清理了一批作奸犯科之人,留下两队人夜晚日夜交替巡逻。除了只进不出外,鬼市总算恢复了些往日的热闹。
对常年生活在鬼市的人来说,他们出不出没有太大影响。但对那些只是下来找乐子的客人,就很难了。
销魂窟内一日花费就要数十金,除了那些真正有钱的商贾老爷们,其他人仅仅待了两三日就会被轰出去。而鬼市不见天日,外面潮湿沉闷,街道两侧都是随处丢弃的脏污,常人难以忍受。
好些客人不得已只得暴露身份,哀求金吾卫放他们出去。有权有钱者,自是可以与金吾卫回到家中交换,但那些说不出来由者,最后只能被强行抓去大牢。
虽每日能抓到人,然而,长期待在鬼市,金吾卫这些曾经养尊处优的官宦子弟很快也受不了了。
“这地方除了销魂窟真是一无是处!太他娘的恶心了!老子一定要尽快出去!”
“可没有孟将军的命令,我们也走不了啊……”
“胡头已经受不了了!昨天连夜去找了孟将军,凭他和孟将军的交情,我们一定很快就能出去了!”
“这破地方!不知道有什么好管的!一个个凶神恶煞,歪瓜裂枣,还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呢!”
……
几个金吾卫一边抱怨着,一边继续巡逻。
旁边,被金吾卫轻蔑扫了眼的凶神恶煞垂着头,走过街道脏污,进了一条小路,然后一路拐到了一条死寂幽静的小道上。
他抬手有节奏的敲了敲门,很快,一个缺了耳朵的少年打开门,谨慎看了眼外面。
“药弄到了?”
凶神恶煞的男人点点头,提了提手上药包。
很快,房门关合。二人快步走入后院,刚一踏入楼内,便听见靡靡乐声,香气弥漫。透过窗纱,隐约可见数位妖冶女子身缠红纱起起落落。
原来刚才那竟是销魂窟的后门。
开门的缺耳少年正是灵耳,听到京中动静,他很快便下了鬼市,找到了主子。
前两日鬼市混乱,不少犯人拼死抵抗,杀了不少官军。他们本以为时机已到,却未曾想,主子竟忽然发起了烧。
几人瞬时大乱。
阿婼不在,鬼市虽也有医者,但身份不明,无法信任。他们只得自己派人先去抓药。
主子本就刚生产完,身体虚弱,今日若再不好,他们必须带人先离开了。
后室,
房内药香浓郁,内间女子昏睡床榻,外间每个人愁容满面。
周宝瑜:“怎么办?要不直接去请个大夫?”
黑疤:“鬼市各处医者都被盯着,这些药还是我辗转托了几个人拿到的。”
灵耳:“听说今晚会换一队金吾卫,我们可以趁他们不熟悉,搅乱离开。”
周宝瑜:“对上金吾卫太冒险,还是找大夫,结束后杀了就是。”
黑疤:“杀人容易,抓药难。若被暗处那些人发现,主子真走不了了。”
看着女子难受的滚烫面容,燕景权眼睛一沉:“等不及了,今晚就离开。”
灵耳也觉得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他们刚要离开,却听到外面传来女子的脚步声。很快,房门被推开。
见到来人,几人收起武器。
周宝瑜目光一亮:“绿荷姐姐!”
黑疤:“我去外面守着。”
灵耳眉头紧蹙:“下来的人太多了。”
“我若是不来,怕你们这几个莽夫真要害死主子了。”
说着,绿荷走到床边,用湿帕揾了揾女子滚烫潮红的面颊和湿漉脖颈,目光落在那饱满的胸脯前。
“端盆温水来,再拿几条干净帕子。”
周宝瑜连忙离开。
很快,温热的水盆放在了女子抬手就能够到的矮桌上。
绿荷浸湿巾帕,动作一顿,看向外间目光担忧的几个男人。
“出去。”
周宝瑜和灵耳很快离开。
唯独燕景权还直直的盯着床榻昏睡的女人。
想到那日靠近女人时嗅到的特殊香气,他心中忽然有了猜测。
绿荷:“莫非燕将军想亲自来侍候?”
燕景权倏地脸色一红,慌张冲出。
待房间重归平静,绿荷连忙解开女子衣衫,剪开濡湿的束胸布带,将那早已肿胀饱满的胸脯释放出来。
几日的挤压,那原本苍白的肌肤上勒满了深红刺目的瘀痕,两团本该柔润的丰满因淤堵高高肿起,少量母乳渗出,将前端及四周泡的发白发皱。
绿荷轻叹一声,将温热巾帕覆上,轻轻擦拭着,揉按着,缓解着女子饱涨的胸部。
很快,女子悠悠转醒,看到熟悉面容,目光微怔。
绿荷擦了擦眼角,露出笑容:“主子别怕,这种发热,女子刚生产极易患上,只要通开奶水,缓解之后,就会没事了。”
慕容稷视线落下,望着那比先前足足大了一圈的胸部,沉默不语。
绿荷也不敢提留在崔府的孩子,只将如今京都的形势简单说了下。
“小皇帝已经转安,城门守备依旧森严,我们若是想顺利离开,恐怕还是要靠金吾卫。”
先前燕景权的说话声她都听见了,慕容稷问:“今晚被派来的金吾卫由谁带队?”
绿荷看着女子:“卫峯。”
慕容稷:“……这就难办了。”
卫峯在她出事后已自请离职,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竟然又回到了金吾卫。
倘若和他接触,难免落入圈套,经历一场混战。可若是不接触,近日她身体确实无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今晚金吾卫交替,着实是一个好机会。
绿荷:“还是再等等,待殿下身体好些,我们再找机会离开。”
“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机会了。”
慕容稷看着绿荷:“让他们准备,今晚离开。”
绿荷:“好。”
过了好一会儿,
慕容稷脸色很是不自然:“……还……没好吗?”
绿荷认真揉按着,却始终无法将那堵塞硬块推开。闻言,不禁抬眼:“若不将这堵块通开,主子怕是好不了,今晚之事也会有影响。若是有孩……实在不行,让人专门吸开也可以。”
慕容稷脸色难看,咬牙切齿:“拿针扎开!”
“不可,用外物恐会更加堵塞,也会加重热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直接吸开。奶水通畅,主子身体自然会轻松。”
慕容稷闭了闭眼,迟迟没有说话。
绿荷抿唇:“……要不……让…那谁进来?”
慕容稷瞪着她:“谁?!”
绿荷眨眨眼:“燕将军。”
看到主子肌肤通红,她连忙道。
“只是帮忙而已,倘若他敢做其他事情,外面那些人都饶不了他!况且主子日后也是要有很多男人侍候的,若是主子不想要他,后面让他继续镇守北漠就是!”
“闭嘴!”
绿荷眼巴巴的看着女子。
良久,
终于看见女子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绿荷连忙起身,
“我这就去叫人!”——
崔府,后苑。
近日暖阳普照,积雪消融,府里到处湿漉漉的。气温依旧寒冷,怕主子们摔跤,下人每日都得铲雪扫霜。
夕阳西下,几个聚在角落里扫地的仆役,忍不住偷瞄远处那座守备森严的院子,压低嗓子。
“听说小公子发热还未退?不知是不是那日在下面见了那些‘妖魔鬼怪’吓得?”
“家主这几天连影儿都没有,怕是真的动了大怒。”
“咱们主子那样一般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对她也够好了吧?那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抛夫弃子!蛇蝎心肠!”
“小公子真可怜啊!多亏现在有主母护着,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几人回头一见来人服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一地。
“主、主母……”
卢宁珂淡淡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几人,目光转向身边的弄画:“妄议主子,该当何罪?”
弄画肃容:“回主母,轻则打板,重则砍头。”
“那就,都杀了吧。”
弄画微怔,随即颔首。示意侍卫立刻把那几个抖如筛糠、哀嚎求饶的仆役拖了下去。
卢宁珂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停下,声音冷了几分:“传我的话。从此刻起,府中任何人再敢提那女人一个字,再敢妄议小公子一句。凌迟处死。”
“诺!”这次,弄画答得干脆利落。
不多时,两人回到暖阁。
卢宁珂扫了眼襁褓内婴儿通红的小脸,看向刘娘子。
“如何?可有好转?”
刘娘子忙行礼:“回主母,喝了药汤,比前两日是好些。只是……”
“说。”
“喂药粥,小公子尚能吞咽。可……一旦奴婢亲自哺育人乳,小公子便哭闹不止,怎么也不肯入口。”
“什么意思?”卢宁珂不太理解。
刘娘子赶紧补充:“意思就是,小公子似乎不喜直接吸食,需得用器皿盛着喂才行。”
卢宁珂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在意地挥挥手:“这有何难?你事先将奶水挤出置备好,喂之前再温热便是。”
“诺。”
因着世家规矩繁多,刘娘子做事之前,都会提前问好,生怕一时不察,糟了罪。此时闻言,心不觉安了大半。
“弄画,这事你盯着。”卢宁珂吩咐道。
弄画低声应下,将刘娘子送出暖阁后折返。她看着自家小姐温柔抚触小公子的侧影,眼圈不由得有些发红。
“夫人……”
卢宁珂正轻轻逗弄着孩子娇嫩的脸蛋儿,嘴角微扬:“嗯?”
弄画踌躇片刻,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夫人,小公子毕竟是……那女人生的。郎君多日未归,也不知对……她是何种心思。夫人您……也该为自己将来做个打算啊。”
卢宁珂动作未停:“你到底想说什么?”
弄画心一横:“奴婢是说,倘若日后郎君……厌弃了小公子,夫人您……总得有个自己的血脉骨肉才真正安稳啊!”
大概是弄画的声音惊扰到了,襁褓里的婴儿挥舞着小胳膊,发出几声短促的咿呀声。
卢宁珂笑容未减,眼底却没了温度:“小宝就是我的孩子。”
“夫人!她对郎君那般无情,郎君若是迁怒小公子……”弄画急切劝道。
“弄画。”卢宁珂抱着睁开乌溜溜大眼睛的小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方才说过的话,对府里所有人,都一样。”
“你若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别怪我没留你的情分。”
弄画倏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奴婢知错了!求夫人开恩!”
卢宁珂的目光重新落回怀里小人儿纯真无邪的脸上,瞬间又充满了柔软的暖光,轻声道。
“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如今已经有了小宝,他就是我未来的全部,连家主都抵不过,你明白吗?”
弄画咽了咽喉咙,重重的磕了下头:“奴婢明白!”
在小宝咿呀的叫声中,卢宁珂笑容灿烂,抱着襁褓走向外间。
“小乖乖这么可爱……阿娘就是喜欢死你啦!是不是呀?阿娘的小宝真好看!”
弄画怔怔地看着主子的背影,那句自然无比的‘阿娘’,让她瞬间明白了,无论旁人如何想,小公子今后,都只会是她家小姐的孩子。
她眼神一凛,心中再无杂念,立刻起身跟上。
“奴婢这就将小姐早就备好的玩具带过来。”
“对了!将孔奇做的那个机关孔雀也带来!”
“诺。”——
入夜,
鬼市,销魂窟。
燕景权从未有过这样窘迫的时候,他看了看塌上闭眼的女子,又看了看目光认真的绿荷,面具下的脸红的不能再红了,身体更是僵硬无比。
"……这……真的…可……能行……"
绿荷点头。
塌上女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燕景权飞快扫过女子被锦帕覆盖的饱满隆起,只觉天灵盖都在冒烟。
“……为什么…怎么……我……”
绿荷翻了个白眼:“你到底能不能行?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金吾卫换防了!”
“能!但是……殿下……我怎么……”
慕容稷忽然睁眼,恶狠狠的看向僵立在侧的男人:“你若是做不到,就将周宝瑜叫进来!”
绿荷刚想说周宝瑜可能更害羞,却听见男人一声沉喝,眨眼间她就被扔出了房间。
绿荷好笑摇头,却不敢耽误时间,连忙去找剩下的人商量离开之法。
房内,
看着燕景权那副手足无措、比她还紧张的样子,慕容稷心里那股强烈的羞耻感反倒诡异地淡了。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忽然坐起身来。
盖在女子肿胀胸前的湿热布巾本就滑腻,这一动,直接掉了下去。大片白皙得晃眼的肌肤,以及那不及梦中千分之一的丰盈圆润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
燕景权只觉得血气一股上涌,眼睛都发了直。
“你流血了!”
流血?谁?
顺着女子憋笑目光,燕景权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殷红一片。
他下意识抓过旁边那条滑落的温热布巾去擦,鼻尖萦绕着布巾上残留的、属于她体肤的特殊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奶腥。一时间,血流得更厉害了,瞬间染红了大半块巾帕。
“噗哈哈……”慕容稷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可刚笑了两声,高热带来的眩晕感便汹涌袭来,她眼前一黑,无力地软倒回去,额上渗出冷汗。
“殿下!”燕景权胡乱擦了一把鼻子和下巴的血迹,跪倒在床边,大手紧张地悬在半空,“怎么样?!要叫绿荷吗?”
“不……”慕容稷沉重抬眼,手指虚弱的搭在男人染血手背,“绿荷有经验,照她说的做,否则,再无今晚良机。”
那良机,不知说的是今晚金吾卫换值,还是说燕景权将要做的事情。
总之,男人今晚必须做这件事。
虽然燕景权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占殿下的便宜,可殿下既已应允,事情危机,他也没什么好再推辞的。
再度将目光落下,他克制着体内汹涌的灼热,心一横,猛地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塌上女子亦发出一声难捱的闷哼。
燕景权双手撑在床边,不敢半分逾越,浑身肌肉绷紧,直望的目光颤动不已,紧贴着女子温软滑腻的肌肤,轻柔吻上红痕,语气郑重。
“抱歉……臣……冒犯了……”
第182章 殿下好甜 ……这便是有缘人?
慕容稷紧紧闭着眼, 面颊泛红,额角细汗密密渗出,手指无措抓着身下床褥。
男人自战场磨砺而出, 力气向来很大很重, 可除了最初落下时的莽撞,这人便一直克制着, 竭尽全力的、小心翼翼的轻柔吮吸,舌尖若即若离,利齿更是丝毫不敢靠近。
然,这番不上不下的刻意温柔,让她更加难受,脑袋也更晕了。
慕容稷重重喘了口气,抬眼, 望着那同样闭眼不敢看她的男人。
“……你……这样……要到什么时候……”
燕景权动作一僵, 锋利喉结不受控的上下滚动, 却没有离开。
慕容稷费劲抬手, 落在男人撑在床榻的大手上:“时间紧迫……你……快些……”
感觉到男人身体更加紧绷,仿佛下一瞬就会裂开。她知道这样对他来说亦是折磨, 心底沉叹一声, 另一只手抓住男人头发, 硬扯上来。
“看着我!”
燕景权被迫抬起低垂的头颅, 颤抖着掀开眼皮。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压抑的□□如同熔岩翻涌,几乎要烧穿最后的理智。
“殿下……我!……”
话音未落, 温软紧贴而上,男人眼瞳骤然放大,撑在两侧的双臂肌肉瞬间绷成铁块, 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鼓。
慕容稷用力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随即扯开,怒瞪男人:“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再这样下去,我就……唔唔……”
怒声瞬间被更凶猛的堵了回去,滚烫唇舌肆意扫荡。
男人紧紧盯着身下水光潋滟的女人,再也克制不住心底压抑的情绪,多年来沉压的情绪汹涌冲出,仿若一头巨兽,亟待将眼前人吞噬入骨。
“……唔啊……疼……”
细嫩肌肤激起层层战栗,痛呼声再被堵入喉间。
慕容稷难以忍受,抬手欲推开男人,却被紧攥按在头顶,滚烫唇舌疯狂掠夺,舌尖被吮吸发麻,眼眸渗出水雾。
自睁开眼,燕景权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身下女人,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每一次反应,看着她皱眉,喘息,流泪,心中被塞得满满的。
他摩挲着女子细嫩肌肤,一路啃噬亲吻,再度落下,牢牢覆上,舌尖萦绕舔舐,在女子难耐的轻喘声中,力道忽的加重。
很快,一股微腥却鲜甜浓稠的热流猛地涌入唇间,男人瞳孔震颤,喉结剧烈滚动着。
清晰的吮吸吞咽声在寂静死寂的室内回响,力道越来越重,柔软酸胀湿润,让慕容稷有种快要被男人吃掉的错觉。
她无措抬手:“……够了……”
手指被大掌接住,拉至唇边,细细舔舐,对上男人充斥欲色的眼眸,她闭了闭眼,刚要说话,男人灼热的唇再度堵了上来,唇间霎时传来浓郁的奶香气息。
很快,男人稍稍退开,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潮,烫在耳边。
“…殿下好甜……”
慕容稷眼睫剧烈颤抖,不等她说话,男人便又朝另一边热烈攻去。
汗水濡湿了额发,浸透单薄的寝衣。小小的房间内弥漫着挥之不散、令人脸红心跳的浓郁乳香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
两人湿漉漉的,浑身沾染着相同的香甜气息。
绿荷说的没错,奶水畅通后,那股憋胀欲裂的灼热感确实飞快消散,全身都为之一松。可与此同时,名为‘燕景权’的巨大磐石,亦在她心中往下落了几分。
她疲惫地闭着眼,任由男人用温热湿润的布巾为她仔仔细细擦拭汗湿的身体。
身体依旧躁动着,但能如此亲近殿下,已是燕景权不敢奢望的结果。他强压下烧灼欲望,动作轻柔清理干净。最后,终是忍不住,在女子柔软唇瓣落下滚烫的吻,声音哑得厉害。
“殿下稍歇,我去安排后面事情。”
“等等……”
燕景权倏地回身,目光灼灼。
慕容稷无奈:“先回去洗个冷水澡。”
顺着女子目光落下,燕景权不自然的侧过身,憨憨笑了两声。
“臣尊令!”
仿佛能看到男人摇着巨大的尾巴离开,慕容稷慕容稷无声摇头,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身——
不同于京都地面。
亥时初,地上夜禁时刻,鬼市却愈发热闹起来。
对金吾卫来说,平日在地面,夜晚巡逻比白日轻松很多。可在鬼市,却极为相反。那些常年生活在鬼市的人,作息时间与常人不同,大多都是在夜晚活动,偷抢打砸是常有的事。
对金吾卫这群‘地上人’来说,鬼市的夜间巡逻简直要命。所以当听说今晚有新的小队下来换防,之前被折磨了几天的金吾卫们差点喜极而泣。
胡郎将更是早早打通了关节,就等接替的新小队一进来,他们立刻拍屁股走人。
然而,看到从幽暗通道里当先走出来的人影,胡郎将眼睛瞪圆,用力拍了下大腿。
“哎哟!这不是我们卫将军吗!你这小子!回来倒是挺快!”
卫峯笑着走进,与男人勾肩搭背:“没办法啊,本公子就是想念你们这群狗脸!来来来!今晚本公子请诸位兄弟吃酒!”
胡郎将脚步顿停,扯住男人胳膊,挤眉弄眼道:“卫将军的盛情老哥我心领!可这鬼地方,实在不是个吃饭的地儿!等将军您啥时候重回地上,老哥我在明月楼给你设最豪的宴!”
在鬼市待久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日后长期守在鬼市的,定是不得孟将军之心的人。
比如这位曾经与皇太孙关系匪浅的前任金吾卫首领。
但毕竟卫大人如今还掌管刑部,金吾卫众人又哪敢落井下石,只能小心应对。
卫峯自然也清楚,可他既来,就做好了准备。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留人,就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哄闹声。
很快,几个金吾卫甲胄凌乱,一瘸一拐的走到二人跟前。
“禀胡将军、卫将军!前面有几个人闹事,非说我们金吾卫故意骚扰他的女人,旁边一群人都跟着闹了起来!他们人太多了!请两位将军赶紧去看看吧!”
胡郎将和卫峯对视一眼,齐齐走上前。
“带路!”
两人匆忙赶到事发点。眼前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狭窄的街口彻底被暴怒的人群堵死,烂菜叶子、石头甚至夜壶雨点般砸向被压着打的金吾卫,后面赶来的援兵也根本挤不进去。
眼见事情就要控制不住,胡郎将面容肃穆,大手一挥:“各个出口守好!凡出者!杀无赦!”
卫峯也带着金吾卫赶紧将那些乱民拉开。
然而,人潮愈发拥挤,混乱间,他竟被推挤到了一处被垃圾堆遮挡的胡同死角。
扫过将自己按在墙上的高大男人,卫峯眼眸一动,看向男人身侧消瘦的女子。
“你是……”
“是我。”慕容稷看着他,没有半句废话,“准备两套金吾卫衣服扔在这里,我们要出去。”
卫峯眼神一闪,立刻点头:“外面守卫森严,你们到时候先随胡郎将回去,然后凭这令牌就能离开!”
接过男人手中专属于金吾卫的令牌,慕容稷点点头,很快与男人消失在前方污水横流的垃圾堆后。
卫峯抬起拳头,朝自己的脸来了一拳,然后冲出去点了身形差不多的两个金吾卫。
“快跟我来!”
看着卫峯被打青的眼角和嘴角带血的火气,那两个晕头转向的金吾卫立刻跟上。
卫峯再次回来时,气喘吁吁的拍着胡郎将的肩膀。
“扛不住了!金吾卫人手不够压不住!你赶紧!回地面调兵!”
胡郎将看着身先士卒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卫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依旧动乱的人群。
“你在这里确定能行?”
“不行也得行!你快去快回!”
看着眼前血肉横飞、喧闹不止的乱象,胡郎将也不敢留下,只得带人离开。
“卫兄撑住!老哥很快就回来!”
望着跟在男人身后一高一矮的两个金吾卫,卫峯不觉松了口气。
然而,
那队刚离开鬼市不久的金吾卫,却在中途直接被京兆府的兵拦住了。
金吾卫和京兆府兵士分管不同,但亦会接触,因金吾卫属中央禁卫,势力强大,京兆府向来都会先退一步。可自那位司法参军连绍上任后,便将各级职责划分清楚,对金吾卫亦是不卑不亢,双方常起事端。
见到来人,胡郎将眉毛一竖:“滚开!若耽误了要紧事,本将军砍了你们!”
连绍缓步走进:“京兆府也接到了消息,说鬼市突发暴乱,疑有逃犯混迹人群趁乱脱逃,凡鬼市出入者,一律严查。”
“要清查就去鬼市!你拦着我们……艹!你敢怀疑本将军?!”
连绍平静道:“职责所在,例行检查,请胡将军配合。”
说着,便让身后兵士上前。
那些好不容易出来的金吾卫面容愤怒,若非有胡将军压着,他们早就翻脸了。
好一顿检查之后,胡郎将怒瞪对方。
“可清查完了?!”
检查的兵士接连摇头,连绍一眼扫去,确实也未发现异样。他眉头紧皱,似乎很是不明白。
“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不远处的街边,两双眼睛正静静的望着他们。
正是慕容稷和燕景权。
趁着鬼市混乱,金吾卫换防,慕容稷直接带着燕景权从楚王府离开。因着晏清早先留下的人,他们很快甩开了崔府暗卫。
此时正值夜禁,京都除了巡逻金吾卫,并不应该出现其他人。
可现在连绍带着人忽然出现,显然早有防备。
燕景权:“幸好没有扮做金吾卫。”
慕容稷:“崔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拦住我的机会。”
“今晚城门想必设了重重关卡,我们先找个地方暂歇。”
慕容稷现在的身体确实难以控制,仅仅从鬼市离开,她便又开始分泌乳汁。
男人凑近深嗅的动作,让她有些不自然:“明月楼还不能去,其他夜间坊市必然会被搜查,我们去……”
燕景权和她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
“长公主府。”——
退婚一事被亲女儿阻拦后,长公主便对易若晴没有好脸色,更没有为二人送上祝福。之后五皇子被杀死,她才松了口气,本想直接将人接回,却还是大吵了一架。
若不是易若淳强行将人带回,当时慕容稷又抽空来了几次,易若晴怕是要哭瞎眼睛。
好在后来发现有孕,她才重新振作起来。如今孩子刚满月出生,她更是充满了生活的希望。
夜阑人静,偏院暖阁。
易若晴侧卧在榻边,指尖轻轻点着那与慕容浚几分相似的小脸,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为了防着她娘长公主再插手,她早严令禁止外人踏入里间。喂奶、换尿片这些事,都亲力亲为。除了亲哥易若淳,其他人一概只能出入外间。
外间忽然传来沉闷的响声,易若晴眉头立刻皱紧,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好,起身走出。
“放下东西就出去!说过几……”训斥声戛然而止。
易若晴整个人僵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立在阴影里的人影。
她又飞快扫了眼旁边那个异常高大的身影:“你们……?!”
慕容稷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易若晴的手:“五皇婶,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这样的称呼,易若晴不觉湿了眼眶,重重点头。
商谈之后,燕景权自觉留在了外间。
内间,
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易若晴抱了抱女子。
“真是苦了你了。”
慕容稷没有回答,目光却不觉落在了熟睡的婴儿身上。
易若晴轻柔的将女儿抱起来,塞入女子怀中。
慕容稷手足无措,被调整了几下后,才笨拙地托稳了这团软绵绵的小人。
“好像……”
易若晴笑着:“是啊,老天终究待我不薄,给了我这个念想。”
“她叫君安,慕容君安。”
“……君安。”慕容稷喃喃,望着婴儿嫩白小脸,心中不可控制的想起了留在崔府从未认真看过的孩子。
“你是不是……”易若晴忽然想起了崔府的传闻,被卢宁珂万分宝贝的那个小公子,“那是你的孩子!”
慕容稷沉默不语,只将怀中的婴儿小心送回女子怀中。
忽的,婴儿委屈的撇了撇红嫩小嘴,‘呜哇’一声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慕容稷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不明白怎么刚刚还好好的小人儿突然哭得如此委屈。
外间更是‘扑通’一声,很快,燕景权敲了敲门,问声急促紧张。
“殿下!发生何事?”
“没事!” 易若晴赶紧朝外面应了声,熟练地颠着怀里的女儿轻声哄着,“安安只是饿了。”
刚准备解开衣衫的易若晴却忽然看向女人胸前。
慕容稷察觉到她的视线,尴尬地轻咳一声,下意识侧身并拢手臂遮掩:“…我去换件……”
“等等!”易若晴一把将人拉住,将怀里哭的委屈的女儿再度塞入女子怀中,“你来试试。”
“我?”慕容稷懵懵的将软软的婴儿抱住,不等她反应,易若晴便解开了她的衣衫。
大概是闻到了熟悉又不同的奶香气儿,安安哭声奇迹般小了下来,小脑袋本能地往那带着清甜奶味的源头拱啊拱,凭着一股子饿劲儿,很快就准确地找到了目标,贪婪地吮吸起来。
一种完全不同于被男人触碰的异样感觉瞬间席卷全身,微弱的麻痒伴随着暖流,让她心头一悸。慕容稷低头,看着怀里这个闭着眼用力吮吸着的红嫩小脸,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柔软到极致的笑意。
易若晴本想让安安给女子通乳,以免影响身体,却未曾想,对方的奶水早已通畅,且看安安毫不费力的样子,显然比她的更加通畅。
她目光扫过慕容稷胸口那些被刻意遮掩的暧昧红痕,看了看外面。
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望向女子不觉露出的母性温柔,叹道:“你日后总会再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
慕容稷垂落目光微颤,轻拍着怀中柔嫩可爱的婴儿。
“或许吧……”——
翌日,天光大好。
托易若晴的安排,慕容稷和燕景权此时换了一身京中最流行的男女装束,带着简单行装,往严查的城门口走去。
比起前段时间的全城戒严,这两日城门虽依旧严查,但百姓们也习惯了,只要检查过所,就能正常通行。
慕容稷在鬼市逗留,为的就是拿到仿制过所,光明正大的离开京都。
那守卫看了看递上来的过所,又看了看穿着张扬华贵的一男一女,直接挥挥手。
被搜查之人,哪里会这般张扬!先前从北漠回来的那些将军带了不少家眷,因陛下赏赐,这将军家的公子哥,除了钱多,什么职位都没有。想来又买了女人,准备送到庄子里。
慕容稷带着妖媚妆容,朝那守卫笑了笑,便一扭一扭的挎着燕景权离开。
浓郁幽香袭来,夹带着诱人的奶香气息,那守卫会意笑了笑,朝旁边的守卫指了指。
“瞧瞧!那才是会玩的主儿!买的女人都是刚生了孩子的!奶水充足的勒!滋味极品啊!”
被提醒的守卫还未成家,听到前辈的话,整张脸瞬间红了起来,轻咳两声,就继续查验过所。
根据禁令,马车不准直接驶出城门。但在城门不远处那片尘土飞扬的临时空地上,倒搭着几间简易棚子,专门做牵线租卖马车牲口的生意。
“你!给本公子准备一辆最好的马车!”
看到两位贵人,老板赶忙迎了出来。
他指着手下刚刚牵出来的一辆还算干净的蓝布篷马车,“这可是咱这儿的头等尖货!您瞅这车架,这篷子!都快赶上金陵城时下最时兴的‘双佩流云’款式了!”
慕容稷一听,立刻捂着红唇‘哧哧’娇笑起来。
燕景权虽对这些不太清楚,但纨绔子弟他见的多了,立马眉毛一扬,直接把手里的钱袋子砸进老板怀里。
“放屁!你当本公子没去过金陵啊!这破车,连本公子府上最低级的马车都比不上,还敢说金陵!再找好的过来!”
那老板接住钱袋颠了颠,呵呵一笑,又招呼伙计牵来了另外一辆马车。
“是小人忘了!上午刚这辆马车刚被魏府公子还回来!您二位看看可还合适?”
只见那位千娇百媚的夫人一步三摇地走上前,伸出纤纤玉指,装模作样地掀开车帘往里面瞄了几眼,随后娇滴滴地回眸,冲着人高马大的夫君抛了个媚眼。
“还算凑合啦~没有易郡王上次送来的马车舒服呢~”
能混到易郡王的圈子里,这位公子定也大富大贵。
“得嘞!您二位就请好吧!” 老板的态度瞬间恭敬了十倍不止,亲自搬来下马凳伺候着两位上了车,又殷勤地奉上新烤好的几碟精致点心和一竹筒清水,这才心满意足地目送马车远去。
到了城郊三岔路,负责驾车的车夫扯着嗓子问:“二位贵客,咱接下来往哪条道走啊?”
左边的路通往兰善寺方向,那是真正顶级权贵们圈山建别院的地方,风景一绝,清雅文致。那大名鼎鼎的风月山庄,还有前皇太孙的归月山庄就在那边。
右边那条路通清泉山,住那边的多半是些普通官宦或土财主,庄子也就马马虎虎。
车夫问了几声,车厢里却一片死寂。掀帘一瞧,哪里还有那两位客人的踪影!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后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同惊雷滚地。
数十匹高头大马瞬间将马车围住,马上兵士个个披挂明晃晃的精铁甲胄,杀气腾腾。为首一人面容冷峻,扫过空荡荡的车厢,沉声问询。
“人呢?”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在地上:“军爷啊!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刚才明明看着二位贵人上车的!小人一直赶车根本没听见也没看见半点动静啊!”
孟知卓扫视着空荡荡的大路和路旁稀疏的枯草荒地,眼神阴沉。
“又被他们逃了。”——
另一边,
慕容稷和燕景权早在马车启程没多久就换了装扮,马车离开城门没多久,趁着拐弯路颠簸的刹那,两人便悄无声息地翻下马车,滚进路边厚厚的枯草沟里。
以防崔府暗卫寻人,他们在山上待了两日,将干粮吃的差不多了,才买了个驴子,往南边行去。
因着几日都太阳,越往南,气温便也不那么冷,慕容稷便想着烧热水洗洗身子。
燕景权却极力阻止:“绿荷说过,殿下身子尚未大好,不能着了寒气。”
慕容稷:“我们住不了旅店,距离黄州至少还有五六日路程,我受不了!”
燕景权:“再过两日就会到弘农郡,附近也有村落。”
“村落不安全,已经五日了,我必须洗漱!”
若是以前,慕容稷忍受着十几日都没问题,可现在她不听的分泌乳汁,身上都快被母乳腌入味了,再不清洗,怕是方圆十里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奶馊味。
手腕再次被握住,慕容稷不耐扭头:“我说了……”
“这里很奇怪。”
“什么?”慕容稷顺着男人目光望去,却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是……”
两人相视一眼:“古阵法!”
现如今懂古阵法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凌云山上那位,慕容稷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眼前这偏僻的山野间,又怎会有人会古阵法。
莫不是山野高人?
二人这么想着,不自觉便走了进去。
霎时,眼前一阵变幻,原本的枯枝落叶瞬间转换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几缕幽蓝色的、萤火虫般的光点诡异地凭空出现,围绕着他们盘旋了几圈,飘飘荡荡地朝着林子深处飞去。
他们随着走去,四周的蓝色光点越来越多,很快,他们便步入了一片姹紫嫣红的浩瀚花海之中,望之繁盛,不见边际,日头热烈,光线刺眼,一股浓郁到极致、带着冰冷寒意的奇异花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好香啊……”
话毕,二人顿时察觉不对劲,然而已经晚了,他们挣扎着想要退出,却最终还是载入了一片莹莹蓝海之中,意识消失前,只见一双青布鞋不疾不徐的走进。
“……这便是有缘人?”
第183章 殿下别怕 ……对不住……殿下…………
慕容稷猛地睁开眼, 撑着手臂坐起身。
阳光刺破薄窗纸,在简单却极其干净的小木屋里投下亮堂堂的光柱,窗外明晃晃的日光暖烘烘的, 木头的清香混着草木气息弥漫开, 让她紧绷的心弦意外地松了一点点。
‘吱呀——’
木门被顶开条缝,一个扎着冲天辫的脑壳探进来, 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回头大喊。
“阿娘!她醒咯!”
外面脚步声逐渐接近,接着是一记沉闷拍打声和女子泼辣喝声。
“哪个喊你进去的嘛!给老子爬远点!等下惊到客人咯!”
小孩儿‘哎哟’一声大叫,嬉笑着‘蹬蹬蹬’跑远了。
很快,一个穿着素布衣裳、模样清秀的妇人匆匆进来,见慕容稷已坐起身,她连忙提起桌上粗陶水壶倒了碗清水递过去, 脸上堆着爽朗的笑。
“幺妹儿莫怕莫怕哈!你们之前在老林子里头遭‘蓝鬼’迷倒咯, 是我那个砍脑壳的男人把你们背回来的!”
妇人口音浓重, 好在慕容稷还算能听懂:“蓝鬼?”
妇人伸出小拇指头比了个尖尖:“恁么一丁点儿大的小虫虫儿, 浑身亮闪闪的蓝哇!吓人得很!能迷人心窍哦!要不是我家男人撞大运把你们寻到背回来,等你们醒了呦, 自己都要跟着它自寻死路咯!所以我们这儿的人, 都喊它‘蓝鬼’!”
慕容稷心思一紧:“跟我一道的人呢?他在哪?”
妇人咂咂嘴:“你男人脑壳遭了哈伤, 怕不是护着你扑爬的时候, 遭石头撞上咯。”
“他在哪?!”慕容稷忽的站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发黑。
妇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胳膊, 小心地把人按回硬板床上。
“你男人是铁打的身板儿!倒是你嘛,刚生了娃儿虚得很,再不好生将息, 当心一辈子落下病根儿!”
“我……”慕容稷刚要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吵嚷声,还有小孩儿的喝彩声。
“阿爹你太水了哦!哇~好凶哦!再来!再来嘛!”
“山娃儿!给老子滚!莫在这儿挡手挡脚的!”
很快,房门被重重推开。
高大的身影带着风闯进来,头上那圈厚厚白布格外扎眼。那双焦急得快要喷火的眼睛,在锁定床榻上的人影瞬间,陡然放松下来。
他几步冲到床前,单膝重重磕在地上,一把握住女子双手:“殿……”
“燕大哥,我没事。”慕容稷目光落在对方包裹严实的头上,“你的头……”
“我也没事,是他包的太严重!”
紧跟着进来的青衫男人身形清瘦,一瘸一拐,扶着墙没好气道:“血飙起八丈高还嫌老子绷带缠厚了!不识好歹的东西!我看那老道就是个扯谎唊白的,啥子有缘人?分明是讨债的鬼!对恩人都敢抻手杆,干脆丢回树林里头算咯!”
那妇人看了眼自家狼狈的男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吹啥子牛皮第一高手?人家血淌起都可以把你当陀螺抽!笑死先人板板啰!”
跟进来的山娃拍手附和:“就是嗦!阿爹你咋个那么耙哦!人家让只左手都把你揍得惊叫唤!”
“你……”那男人气的满脸通红,刚要说话,就看到塌边的高大男人忽的站起。他下意识后退两步,靠在门边,“到都到咯!你可不能再动手咯!”
虽然这几人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那男人体内确有内息,力气亦不同寻常,燕景权不敢懈怠。
他眉目一压,气势陡然泄出:“这是哪?你们是谁?”
自家男人这副没出息的怂样实在没眼看,那妇人翻个大白眼,上前两步,努力放慢语速用还算顺溜点的官话解释。
“我们这儿喊到安远村,早些年嘛……”
慕容稷和燕景权认真听着。
安远村的故事很长,再加上旁边小孩儿时不时插嘴,那妇人说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跌宕起伏。那清瘦男人只管倒水,倒完后就离得远远的。
他们听完,已经到了傍晚。那妇人看天色不早,就连忙去做饭了,小孩儿也被拉走了。唯独那个男人留了下来。
慕容稷看着他,笃定道:“你是军士。”
那男人抖了抖身子,缓缓点头,不同于先前在母子俩面前的情绪外露,他沉沉的叹了口气,看向二人。
“在树林时,我就觉得你们不是寻常人,之后看到您身上的伤疤,就知道您是军中之人,内息如此深厚,想必定是位大将军!”
说着,他垂下头:“当年亳州出事,刺史大人疑心有人故意想要掩盖一些事情,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后派了我等暗中前往黄州收集证据,却不曾想,刚到黄州就被那些人发现了!我和其他几人奋力逃回,最终只剩下我一个人,若不是意外踏入阵法进了安远村,恐怕我也难逃一死。”
“是芳娘救了我,因为没办法离开,我最后只能留在这里,却不想,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慕容稷和燕景权对视一眼,眸中了然。
慕容稷:“你是徐闻的人。”
那男人忽的抬头:“您二位认识我们大人!”
燕景权:“多亏徐大人留下的证据,我们才能将亳州炸毁堤坝的人获罪,打压世家的人。”
那男人目光晶亮:“你们是……”
燕景权:“北漠燕家,燕景权。她是……”
“燕夫人,章华。”慕容稷对燕景权笑了笑,又看向那男人,“你之前说的老道又是怎么回事?”
“害!一个月前村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驼背老道,从树林穿过居然毫发无损!大家差点拿他当神仙拜了!结果那老道说他就是平平常常走进来的,根本没见什么‘蓝鬼’和其他怪东西。后来那老道告诉我们,这地方确实有阵法,但时间已久,等下个有缘人一来,这阵法就会自动破解,我们也就能自由出入了!”
“这不,今日就碰上了你们,可你们也被这阵法弄晕了,这有缘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先前芳娘也说过,自从有次大祸后,安宁村的人就被困在了这里。外面误入者,有福气的,还能被村民救回去,没福气的,只能被树林中的‘鬼东西’吃掉。
慕容稷和燕景权进去没多久就晕倒了,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就是对方口中的有缘人。
可他们必须出去。
仿佛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男人叹道:“我知道拦不住您二位,可树林诡秘难行,到处都是危险,你们至少养好身体再进去吧。”
慕容稷和燕景权只好点头。
“我原名徐兴,现在跟了芳娘姓,二位若不嫌弃,日后叫我大兴就是。这会儿芳娘应该也快做好饭了,我去给您二位端些饭菜过来!”
“不用麻烦,”慕容稷被燕景权扶起,看向徐兴,“我们过去吃。”
进来之前,徐兴就听说过镇北军的威风,此时见到北漠燕家的大将军,心中甚是敬佩。且这位燕夫人气度非凡,哪怕穿着简朴,也掩不住那股贵气。
徐兴压抑着激动,本想着好生侍候,却没想到这二位性子这般随和,一时间更想帮他们离开了。
“二位不嫌弃咱们这儿简单就行!这几日我就去树林里给二位多探几遍路!”
气氛松泛了些,三人聊着些闲话走向主屋。
看到客人巡视目光,芳娘摆好碗筷,招呼二人坐下。
“莫管山娃儿,他饿咯自己就会回来咯!”
慕容稷和燕景权便依言坐下,与夫妻俩一同吃了顿简单却温馨的餐食
入夜时分,
名为‘夫妻’的慕容稷两人又被徐兴恭敬的送了回去。
虽然白日里被芳娘简单擦了擦身子,可那乳汁混合着汗渍又干掉的黏腻感,依旧让慕容稷浑身不适,她推开木门又要出去。
燕景权想跟着,却被女人瞪了回去。
他望着敞开的房门,对着空气小声咕哝。
“……明明是香的……”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就在燕景权以为慕容稷出事准备直接去找时,慕容稷终于回到了房间。
她擦着湿淋淋的头发,面颊薄红,眼睫潮湿,眸中闪着耀目的光色。
“真没想到!这小村子后面藏着那么大一口暖水泉,背倚青山,山泉奔泻,倒是个好地方。”
燕景权全然没听见,他的目光早就黏在了女子身上。
夜色下,湿漉漉的长发缠绕颈项,映衬肌肤愈发雪白细腻,莹莹生光,发间水珠顺着白壁玉容滑落,深入衣襟,细密眼睫潮湿轻颤,红唇饱满润泽,一开一合间,细嫩舌尖快速掠过,
心脏仿若擂鼓,一下一下的,敲得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忽的站了起来。
“殿下……”
“殿什么下!我现在叫章华!”慕容稷瞪过去,却发现男人面色通红,不觉走进,“你怎么了?”
燕景权捏住女子探来细腕,眼神重重的落在女子眸中:“我……我想……”
毫无掩饰的欲望让慕容稷心尖一颤,她想收手,对方却纹丝不动,拉扯间,整个人都被迫贴在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忽如其来的灼热让她惊心动魄,声音忍不住颤抖:“你……你别乱来!先松开!”
燕景权看着她:“章华,你亲口说的,你是我的夫人。”
慕容稷霎时脸色一红,结结巴巴道:“那…那是情急……应变!……不能当唔唔!……”
滚烫唇舌强势覆上,蛮横掠夺,二人呼吸相互纠缠,气息缠绕。
燕景权一手托着女子抵在墙边,瞒首深吮,喟叹沉闷:“……殿下,我受不住……”
慕容稷明白,那次她的主动亲吻,就像是一个信号,这人不会再像以往一样控制。
她从未想过会和燕景权这样亲密,一是男人并非她心中喜爱的那副如玉君子的模样,二是对方体型过于强壮,她实在无法掌控这种脱缰野马。
现在仅仅只是亲吻,她便有种要被一口吞下的恐惧。
慕容稷目光一颤,按住对方:“燕……燕……你不……我不行啊!……”
男人抬起头,眸内热烈翻腾。
“殿下……我好难受……”
慕容稷知道,可她真的害怕,他一旦失了控制,最后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她咬牙道:“……我帮你!”
不多时,
她极力忽视着,偏过头,不看男人注视她的沉暗目光。
“殿下……殿下……”
沉哑的声音不断响起,慕容稷被叫的也快烧起来了,她忍不住回头,怒斥:“闭嘴!”
燕景权看着她,吻了吻女子颤抖的眼睛。
“殿下别怕……我会控制住……信我……”
被男人缓缓勾起情绪,对上那双诚挚双目,慕容稷亦不再推阻。
可显然,男人的话,决不能信。
听着女子难受的声音,燕景权更是无措,他不由自主的更接近了些。
“你……唔唔……你个……混账……”
燕景权灼灼盯视着女子面容,吻了吻那轻喘颤抖的水润红唇,抬手覆上,声音沙哑沉重。
“……殿下……抱歉……我……抱歉……”
“……我……我真……要死了”
数年来的情绪一朝释放,燕景权觉得怎么都不够,他不断亲吻着女子,再度拥紧,重重抬起。
“……对不住……殿下……对不住……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对方的话慕容稷早已听不见,她想骂人,奈何已经没了力气,意识亦逐渐消散
等慕容稷再醒来时,已经第二日了。
身上虽已被清理干净,可那仿佛将她揉碎的酸痛感清晰的让她想要杀人。
‘吱呀’一声,男人端着热菜走进来,对上女子满是杀气的目光,他轻咳两声,垂头将饭菜放在桌上,认命跪在塌前。
“殿下要打要罚,我绝不反抗!”
慕容稷看着他,抬起手。
燕景权将脸凑上去,期待的看着女子,却见她指了指桌上饭食。他连忙将热粥递上。
慕容稷瞥了眼男人:“你出去。”
“殿……”
“怎么?现在我的话,你是一句都不听了?”
听着女子语气平淡,燕景权脸色一变,连忙推开,不舍的看了眼平静吃饭的女子,缓缓退出房间。
“你完咯!”忽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燕景权垂头,只见旁侧那朝天辫的山娃叉着腰,脚一点一点的,得意洋洋仰着小脸。
“阿娘说咯!婆娘捶你骂你是心头还巴你!要是屁都不放喊你爬开,你就完咯!你就要成光杆杆啰!”
燕景权脸色一黑:“别乱说话!她……我娘子就是累了!”
山娃扯开嘴,冲男人挑挑眉。
“你心头亮瓦瓦的,她气得很!”
燕景权不说话了。
见状,山娃嘿嘿一笑,歪着身子撞了撞男人结实大腿。
“我有一个办法,能把你婆娘哄得转,气消得溜光,想不想听嘛?”
燕景权不知为何,竟信了一个小孩儿的话,鬼使神差的弯下了身子。
山娃仰着头:“想听哇?嘿嘿!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燕景权看着他:“什么事?”
“教我功夫!”
那日山娃看的分明,他那在村里无所不能的老爹,竟然连这人的一只手都打不过,这男人,显然是武林高手啊!
山娃眼睛闪亮:“只消你教我功夫!我山娃打包票,保准让你婆娘回心转意!”
“什么回心转意?”
“哦哦……错了错了!是消气!消得溜干净!”
燕景权看着那成竹在胸的山娃,一时有些犹豫。
他知道小孩儿的话不能全信,可昨晚他确实也太过分,竟直接将人做晕了过去,帮女子清理的时候,望着那些斑驳痕迹,他心里头满是后悔。
若是殿下生了气,日后再不准他接近……
燕景权猛地摇头,蹲下身,抓着山娃肩膀:“我教你,但你必须先让我夫人消气……不!一定要让她高兴!”
山娃拍拍胸脯,昂首挺胸。
“包在我身上!”
慕容稷吃完饭,才发现已经过了午时。
顿时心中对男人的怨气又深了些。
她扶着腰从床上下来,稍微活动了下,便离开屋子,往芳娘住的屋子走去。
芳娘的家是个典型的四合院,他们住在东边,中间隔了个种菜种树的棚子,芳娘和徐兴就住在北边主屋。
为了让客人尝尝他们村里特制的手打香锅盔,芳娘打发龚兴去了山里去采辣蓼草,她正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准备和面,抬眼瞧见东边屋里那漂亮女娃走过来,她连忙摆手。
“幺妹儿你快些回去躺着歇息!等下午锅盔烙得脆嘭嘭的!保你香得舌头都要吞喽!”
芳娘的热情昨天傍晚慕容稷早就感受过了,她笑了笑,走到井台水盆边撩水洗了下手,眼巴巴的看向芳娘。
“我这身子还是要活动活动才能好得快,而且今日天色这么好,我也得晒晒太阳不是。”
一直生活在安远村的芳娘哪里见过这么漂亮又礼貌的女人,对方专注的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里闪烁着比日色还耀眼的光,芳娘脸唰的一红,指了指新摘的萝卜。
“那……那章娘子就……就辛苦下,帮着洗洗这个就行……千万莫多动!”
“好啊。”
慕容稷笑应一声,走上前,将那新鲜带泥的萝卜放到清水里,还没动手,就听见女人惊呼一声。
“唉哟!你还不能碰凉水,我来!还是我来!”
“我还没那么娇贵,”慕容稷强行夺下,朝芳娘露出笑容,“这两天待在这里麻烦你们,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出来的急,也没带盘缠,芳娘若不让我帮忙,那我们就只能现在去树林里送死了。”
“哎哟!快莫说些犯煞的话!”
芳娘又怕累着女子,又怕女子说的是真的,一时间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噗嗤……”慕容稷看她那样,绷不住笑了,“逗你的啦!我一个人憋闷,也想找人说说话。不如芳娘再给我说说这里的事情吧,就像昨晚那个温泉,地方舒适惬意,还有专门木屋隔档,当真是一处极佳之所。”
提到温泉,芳娘可来了兴趣。一边和面,一边给女人讲着从小听到的故事。
总的来说,也是一位意外进入的客人无法离开,只得在这安宁村内暂时安置,还专门带人开了一处温泉。
芳娘说的正起劲,忽然,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喧闹声。
她抬头一看,只见那位铁塔似的燕兄弟穿着一身刺眼的红袍,头上带着新娘子的盖头,却从中间套了洞,只露出男人窘迫尴尬的双眼,正踩着一双不合脚的高底绣花鞋,歪歪扭扭的走过来。而最前面和其他小毛孩一起敲锣打鼓的,赫然是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山娃。
只见山娃‘哐啷’一敲,扯开嗓子,气势汹汹地喊。
“燕家有女,见君心喜,思之如狂,特来相见!”
说罢,他朝后面的大块头使了个眼色。
燕景权轻咳两声,不敢看殿下的眼睛。
“我……我…我……”
“你能不能行啊!说好了要按我说的做咯!”山娃恨铁不成钢的瞪向男人。
燕景权深吸一口气,在女人怪异的目光下,闭眼大喝。
“我乃燕家之女!钦慕英雄已久!倘若英雄心悦!快来掀了盖头!”
看着男人被一个小孩儿弄成如此模样,慕容稷故意压下上扬的唇角,冷声询问。
“要是我不掀呢?”
想到下面的场面,芳娘捂着额头,不敢再看。
果然,旁边几个小孩嘿嘿一笑,在山娃兴奋的示意下,竟吹起了既怪异又喜庆的调子。
紧接着,后面那堵墙一般高壮、穿着大红袍子的身影,被山娃挥舞着手臂一提示,竟缓缓抬起了手臂,捏住手指,做出女子舞蹈的姿态,扭曲僵硬的转动起来。
‘哗啦!’
辣蓼草掉落一地,徐兴目瞪口呆的看着心中威武神圣的燕家将军在……跳艳舞!
“山——娃——!老子今天不把你娃的狗腿打断!老子管你叫老子!!”徐兴额角青筋爆裂,猛喝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山娃连忙扔掉锣,拔腿就跑。
“风紧——扯呼——!”
那些和他一起来的小毛孩儿们连忙各自奔离,只留下身着大红衣袍的燕景权僵硬留在原地,眼睛都发了直。
见状,慕容稷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眼前威武正容的高大男人比自家男人‘道歉’反差更大,芳娘拍着腿也笑出了眼泪。
“幺妹儿!你这个男人好得很呐!”
慕容稷笑的说不出话。
几步外,看到女人如此开心,燕景权心中也放松下来,跟着露出了笑容。
没过多久,山娃就被他爹逮了回来。
徐兴指着山娃鼻尖,气得脸红脖子粗:“小兔崽子!要是能把你扔出去老子肯定把你扔出去!不然迟早要给老子气死!”
“出去就出去,等燕大哥教了我功夫,我自个就能出去!”
“反了你了还!”
“大兴哥别动气,”慕容稷伸手拦住,摸了摸山娃饱满的后脑勺,“这孩子我看就挺好的,有勇有谋,还厚脸皮。”
“夫人可别夸他!这小子!闹起来能把天掀翻了!还不过来!”
山娃从小就知道见风使舵,此时见有人护着他,他更往女子旁边躲了躲。
“姐姐人长得像仙女儿!心肠还恁好!哪像我爹,打起人来嘿实!凶得很哇!”
“看老子今天不锤扁你!”
燕景权也拦住了:“大兴哥别气了,这事是我应下的。”
徐兴气的就是这个,他心中最为威武神圣的镇北军啊!燕家可是世代将军!就这么被这个混小子给玷污了!
却不曾想,这混小子还有更混的话。
山娃撇了撇嘴,以几人都能听清的音调嘟囔道。
“哼!昨晚他欺负漂亮姐姐,害人家哭嘞辣么惨,出哈丑啷个了嘛……”
屋里瞬间一阵死寂。
听到小孩儿毫无顾忌的话,几人脸色都有不自在。
在徐兴再次喊打声中,慕容稷红着脸回到房间,将紧跟的男人直接关在门外。
燕景权:“……”
罢了,今晚确实很难——
作者有话说:抱歉,删的太多[化了]
第184章 我很喜欢 他们出去了!——……
第二日,
虽然殿下的气已经消了,也会和燕景权正常说话,但每次只要他靠近, 殿下就会瞬间离得远远的。
再加上旁边山娃一个劲的拦他教武功, 无奈,燕景权只得教些基本的招式。却不曾想, 山娃底子还不错,学东西亦很快。燕景权也认真起来。
“下盘不稳!”
“偷袭太明显!”
“速度太慢!”
“蛮力硬上,太愚蠢!”
……
一旁的徐兴羡慕嫉妒恨,砍柴砍得妒火冲天,几块柴渣子乱飞,蹦到了井沿边。
“龟儿子讨打的!柴火惹你祖宗了?!”
厨房里的芳娘听到动静,探身叉腰就是一串火辣辣的川骂, 锅铲子敲得铜盆嗡嗡响。
徐兴顿时蔫了, 缩着脖子赔笑, 干活的劲儿猛增。
芳娘转头对着慕容稷, 脸瞬间笑成一朵花:“幺妹儿,手酸了就歇歇!厨房里有我呢, 莫操心!”
“没事儿。”慕容稷回她一笑, 顺手就把芳娘刚调好的那盆辣蓼草糊糊, 全倒进自己和的面里, 又潇洒地抓了把芝麻撒进去,信心满满地搅了搅,“这下就好了, 闻着还不错呢。”
“……”芳娘看着那团颜色绿得发乌、稠得发亮的面糊糊,嘴角抽了抽,身子往后缩了一大步, 离灶台远远的。
不多会儿,两盘子烤好的香锅盔端上了桌,不同形状不同颜色,气味更是不同。
徐兴扫了一眼那盘奇怪的锅盔,立马抓起最熟悉的香锅盔咬了一大口,边嚼边往院外溜:“哎呀!完了完了!王老哥该等急了,上山采药去喽!”
芳娘头都没回,又钻回厨房:“先吃你们的!菜还有两道就得!”
山娃瞪着桌上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再瞅瞅漂亮姐姐那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小爪子犹豫了半天,就是伸不出去。
慕容稷让两人坐下,指着她第一次成功的香锅盔,得意道:“我这是改良之后的香锅盔,看见了吗?这是兔子,这是狗,这是老虎,这个就厉害了,是山娃!看看像不像你!”
山娃手指僵硬地捏着那个长了朝天辫的小窝瓜人,平日里嘴巴利索的小人精,这会儿舌头直打结:“…像…像得吧……”
“快尝尝!里面的馅儿可是我特意调制的!酸辣咸香,回味无穷!”
眼看亲娘躲进厨房死活不冒头,山娃欲哭无泪,只得看向旁边沉默了很久的大块头。
“师父!你也吃咯!”
燕景权抬眸,对上女子期待双目,拿起那个像鸭子的老虎,大口咬下。
慕容稷认真看着他:“怎么样?味道可还行?”
川味多辣,虽然现在还没有辣椒,但这辣蓼草也算好东西,就是劲道不足,她专门多放了些,就是和醋味来中和下。
燕景权垂眸,喉结重重一滚,硬是把那块硬邦邦、味道难以形容的东西囫囵吞了下去。脸上一丁点异样都看不到,只低低应了一声。
“嗯,好吃。”
山娃半信半疑,关键漂亮姐姐的期待不能随便辜负,他试探塞入嘴里,咬下一块。
下一瞬,眼泪夺眶而出。
慕容稷皱眉:“这么难吃?”
燕景权:“没有,他是高兴的哭了,小孩子还在长身体,爱吃就多吃一点。”
说话间,按着山娃的脑袋将剩下的锅盔塞了进去,然后又将剩下的兔子塞给他。
山娃流着泪,拼命点头,呜咽道:“……真是太……太好吃了……”
慕容稷面色狐疑,刚要拿过最后一个,却被男人一把夺过,三两下就吞了下去。
慕容稷:“……”
燕景权:“确实很好吃,你要饿的话,就先吃芳娘的吧。”
“对对!幺妹儿快来!菜好咯!”
厨房话音还没落,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窜到了院角的井边,抄起水瓢就往喉咙里猛灌,喉结剧烈滚动的声响隔着几步远都听得清。
慕容稷刚想开口,芳娘端着菜走了出来,笑骂道:“莫管他们!男人嘛,心火旺得很!喝点凉水泻泄火气正好!省得一天到晚烦人!”
想到今日男人火热的目光,慕容稷没说话,垂头继续吃饭——
又过了两日,夜幕深沉。
慕容稷这几日都和芳娘一同在后山的温泉池子泡澡祛乏,可今晚芳娘忙着张罗他们明早出村的行囊,只剩她一个人来了。
水汽蒸腾,雾气弥漫。慕容稷靠坐在池子边的温石上,手臂搭着身后的池壁石沿,颈后微仰,闭上眼。
慕容稷倏地沉下:“谁?!”
“殿下,是我。”
池边浓雾涌动,一个高大的身影轮廓显露出来。
听到男人的声音,慕容稷更加警惕:“你来这儿做什么?回去!”
“我来找殿下谈谈。”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准再过来了!”
燕景权停住脚步,目光穿透雾气,锁在水里那片模糊的白皙光晕上。
“殿下忘了,已经有三日,殿下都未让我进过门。”
慕容稷:“……”
燕景权沉叹一声:“那晚确实是我太过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伤了殿下。可殿下也说了不再生气,可为何就是不让我再靠近?殿下总要给我一个回应。”
慕容稷避开男人灼热双目,不想回答。
“殿下……”
男人语气哀求,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双眼里的透出的无措。
慕容稷重重闭了闭眼,气怒低喝:“是我!是我的问题!”
燕景权目光不解。
只见水中波澜,女子似乎又往旁边退了退,声音更是压抑暴躁。
“我受不了……你……你让我很疼……而且……我的精力没那么旺盛!”
想到那晚情形,燕景权忽然沉默下来。
良久,他看向女子,试探询问。
“是不是只要我能控制住自己,殿下就会允许我接近?”
慕容稷冷哼:“你能吗?”
被本能欲望驱动的猛兽,永远不知餍足,毫不顾忌他人意愿。慕容稷第二日能下床,都多亏了身体稍微恢复了些,若常如此,她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绿荷说得对,她不想要的话,让他继续镇守北漠就是。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男人会说出这番话来。
慕容稷惊的从水中浮出来些。
“你认真的?”
燕景权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却仍落在水中波澜的女子身上,眸底柔和。
“只要能靠近殿下,让我做什么都行。除非殿下同意,我绝不会再像那日一般莽撞。只求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
慕容稷知道不该心软,可想到这些年的情谊,以及日后的谋划,她还是抬了抬手。
“……下来。”
燕景权眼眸一亮:“殿下答应了!”
慕容稷:“只要今晚你能让孤满意,孤会考虑。”
燕景权露出笑容,刚想去木屋,便听到水中传来女子悠扬的轻声。
“不必那么麻烦,直接脱吧。”
燕景权身体一僵,有些不自在:“……殿下……”
“看都看过了,有什么可害羞的。若是不愿,便……”
“我脱!”
燕景权紧紧望着那片被雾气包裹的朦胧身影,深吸一口气,缓缓解开衣衫,露出宽阔肩背,壁垒分明的胸腹,还有那一身狰狞交错的旧伤疤。
将要下水时,却再次被阻止:“下面也脱了。”
燕景权脸色黑红:“……殿下,我……”
“你刚才说过,都听我的。”
燕景权艰难咽了咽喉咙,解开腰带,霎时,夜风一吹,整个人都凉飕飕的,没有一丝遮挡。
他哑着声音:“那我现在……可以下水了吗?”
慕容稷淡淡瞥过,眉目微敛,身子不觉紧贴石壁。
“……嗯。”
得到首肯,男人缓步沉入,温泉不深,只漫到他精窄的腰腹之下。水流温柔包裹,热气氤氲上升。狰狞的疤痕在月色与蒸腾的水汽交错下,蜿蜒起伏,惊心动魄。
落在男人心口那道刀疤,慕容稷忽然道:“你……可曾后悔回北漠,上战场?”
“不后悔,”燕景权握住女子温热手指,吻了吻,目光深沉,“但我害怕。”
“害怕真的死在那里,再也没办法回去,没办法看到阿翁大哥他们,更害怕见不到……殿下。”
慕容稷看着他:“可你清楚,战争不会停止,我们……”
“我明白,”燕景权目光缱绻,俯身轻吻女子额头、面颊,落在那微张的唇瓣,沉哑紧贴,“这便够了……”
慕容稷心中微动,抬手拥住男人。
水波柔荡,娇声轻吟。
慕容稷攀着,缓缓沉入温泉,稍缓些许,她按着欲起身的男人。
“……别动!”
燕景权只得克制着,一手撑着女子,一手死死地抓着石壁,额上青筋毕露,喘息声沉重。
“……殿下……我……”
慕容稷也很难受,却故意慢着,紧盯那双充斥烈火的眼眸。
“你若是控制不住,孤不会再要你。”
燕景权重重闭了闭眼,咬牙切齿:“……我能……唔嗯……殿下……”
慕容稷缓着,轻柔吻过狰狞伤疤。
“别动……”
没过多久,男人大手倏地收紧,呼吸急促,身体僵硬的不像话,目光却狠狠的落在她身上。
慕容稷露出笑容,吻了吻对方紧抿唇瓣。
“乖,我很喜欢……”
……
寒夜漫长,热情难消——
翌日,晌午。
万里无云。
注意到女子的目光,芳娘递上收拾好干粮和衣服的包袱,笑道。
“别看山娃油嘴滑舌的,重情的很呢,他爹不让跟着,这会儿估计躲到哪个角落偷偷抹眼泪呢!”
燕景权一把接过,朝芳娘点点头,直接走向密林,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徐兴。
“燕兄弟!等等我!这林子邪门儿,不能瞎闯,我带路!”
芳娘望着沉默停在密林外的男人,奇怪道:“你男人这是怎么了?昨晚不还好好的吗,你……你们吵架了?”
慕容稷扫过男人黑红的脖颈,不觉浮出昨夜温泉混乱又滚烫的情形,男人沉哑的哀求声仿佛近在耳边。她摇摇头,将旖旎情思清散,缓缓笑道。
“没事儿,他就是害羞。”
小夫妻俩的事情芳娘也不好再追问,只交代着进密林后的事情。
“这密林邪的很呢!你们一定得小心!见到蓝鬼就跑!一定要紧跟大兴,要是遇到危险就回来!千万别硬撑,命最重要啊!”
慕容稷郑重点头:“放心,我们就是去试试,实在不行,还会回来的。”
芳娘忧心如焚,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日头。不能再拖了,等天色晚下来,林子里的玩意儿才叫真的凶险。她又仔细对着徐兴叮嘱了几句,这才挥着手,目送着三人一步步走进了那片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密林——
这几日徐兴探了好几次,总算找到了一条比较好走的路,只是能走的地方太少。
徐兴打头,慕容稷跟着,燕景权垫后。
几人刚一进入密林,温暖的日光便转瞬消失,昏暗中,只有脚下的幽幽绿光,和四周转瞬即逝的幽蓝,湿冷的寒意自脚底而起,将几人紧密包裹。
徐兴压着声音,从怀里掏出两块浸满浓烈药汁的湿布巾递给二人。
“带上,能挡林子里的瘴毒气。”
慕容稷回头,正想给燕景权带上,却见男人手掌抬起,眼眸四处飘散,就是不看她。
她眉头一挑,忽的踉跄一下,即将仰倒时,整个人瞬间被男人大手攥入怀中,紧贴着他猛烈跳动的心脏。
前面的徐兴吓得一激灵,差点以为他们这么倒霉,蓝鬼这么快就出现了。结果一回头,却看到夫妻俩含情脉脉的对视着,一时觉得心里头难受万分,很想回家奔入自家娘子的怀抱。
他轻咳两声,回过身:“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走。”
燕景权克制着将怀中温软的身体松开,整个人红的快要着起来,他重重挪开视线,望向前方。
“……章华,别闹我了……”
昨晚将男人逼的那样狼狈,慕容稷心中甚是舒坦。若非此时地方不对,她定要继续逗弄下去。
看男人额上都渗出了热汗,她轻笑着回过身。
“大兴哥,我们走的这绿绿的东西是什么?感觉又硬又软的。”
徐兴:“这些是尸苔,都是以前死在这密林里的骨头渣子,不知道多少年了,混着林子里的那些烂根怪藤,慢慢就长出了这些东西。它自个儿有股子死气,咱们贴着它走,那些蓝鬼就当咱们也是死透了的,不爱过来纠缠。”
慕容稷:“既如此,为何不将这尸苔抹在身上,以避过蓝鬼?”
“夫人的提议我们也试过,可尸苔只有与地下的那些东西混合才能发挥作用,一旦距离太远,便会成灰。而且这东西也有毒,太过接近也会失去意识。”
燕景权望着林中间隔不远的几处幽绿尸苔团,声音沉了很多。
“这些……都是安远村的村民?”
徐兴沉重点头:“嗯。虽然安宁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能过。可这鬼地方跟外头断了多少年了,村里人只能自己配自己,左邻右舍都沾亲带故,后来生的娃,十个里头六七个都活不长,活下来的好多也长歪了……刚落地,模样太怪的……就被……扔进这林子了…”
说到这儿,徐兴又叹了口气。
“芳娘是他们家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虽然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但她只要一生大气,一着急上火,手脚就不听使唤,哆嗦得不行。有了山娃后好多了,但我还是很担心,所以便每次先她一步发怒,把我的火气倒出去盖住她那份,她……她反而就顺溜溜的了……”
想到这两日的情形,慕容稷和燕景权心有所感,微微点头。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尸苔逐渐稀少,前方隐隐可见光亮。
徐兴:“我从另外的地方探过路,那里虽不好走,但看的远,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大块尸苔,但必须要经过这片花海。花海便是异香源头,我们还备有几块湿布,只要小心些,不闹出动静将树上的蓝鬼吸引过来,我们就能顺利过去。”
徐兴说的简单,但操作起来却很麻烦。他们不知道这片花海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尸苔具体在哪个方向,只能分开行事。找到尸苔后,如何通知另外两人又是一件麻烦的事。
徐兴提前备了绳子,但显然不够他们用。
慕容稷看着他:“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们自己来走。”
“这怎么行!万一你们出事,我良心何安?!”
燕景权也看着徐兴,却紧紧握住了女子的手。
这么些年来,安远村这片密林都是只进不出。这里虽山清水秀,村民热情,可他们却不能留在这里。
能不能出去,是他们的命。
却不能将这个已经做出了最大努力的好人牵扯进来。
燕景权:“回去吧,你还有芳娘和山娃。”
徐兴看着他们,眸中溢出湿色:“我说了要将你们顺利送出去的……”
“大兴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已经救过我们一命,没必要再陪着我们冒险。芳娘和山娃都在等你。”
对上女子温和眼眸,徐兴想起芳娘那双担忧的眼睛,瞬间捂住了脸,闷声呜咽起来。
慕容稷和燕景权无奈,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叫声,脸色顿时一变。
徐兴也瞬间抬头望去,面容惨白。
“是山娃……他怎么……”
“先去救人!”
慕容稷和燕景权瞬间动了起来,二人提气穿越花海,与四周被震动的蓝鬼一起,往那声音方向急速掠去。
徐兴虽比不上二人内息,但因熟悉密林地形,很快也跟了上来。
“留神那些开了口子的花心!里面有蓝鬼的虫卵!”
慕容稷和燕景权连忙避开。
很快,几人便到了地方,也看到了尸苔,却没有见到山娃的踪影,只有地上几点血迹和拖拽的痕迹。
“怎么办?他是不是什么东西拖走了?!”
徐兴目眦欲裂,浑身都在哆嗦:“是……是血猴……吃人血猴……”
慕容稷:“那又是什么东西?”
“密林中最可怕的东西……”徐兴身体发颤,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地上的血迹,“蓝鬼只是诱人去死,但如果被人打断,或者中途清醒过来,就能活着。可这血猴不一样,它神出鬼没,喜欢狩猎,只要被它盯上,就会先被它玩得折磨死,然后再拖回老巢,当做食物……从无幸免……”
听到最后那句话,慕容稷和燕景权都凝重起来。
望着男人颓然死寂的神色,慕容稷眼眸微闪:“方才山娃那道喊声中气十足,不像是恐惧,倒像是壮胆示威。我们过来也很快,以山娃的能力,他还死不了,我们有机会。”
燕景权也点点头:“山娃底子不错,又聪明,之前我教他的招式也足够他自保,只要我们尽快找到他,就不会有事。这里你最熟,要找到他们,还是要靠你。”
“对!对!你们说得对!!”徐兴倏地站起身来,目光狠厉,“山娃那混小子皮得很!他怎么能这么轻易死了!我一定要找到他!”
徐兴又认真看了看,带着几人从侧面往那拖拽方向而去。
没跑多远,一截沾着黑红血渍的半截木刀出现在泥泞的小路边。
正是那天燕景权亲手削给山娃练功用的,那小子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刀柄上还有一个朝天辫的歪鼻子笑脸。
三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谁也没出声,因为前方不远处的密林深处,清晰地传来一阵尖锐嘶叫声,像夜枭嚎哭,听得人汗毛倒竖。
扒开浓密的藤蔓树枝望去,
前方一片小小的林间空地上,一个通体血红的猴子立在那里,两条粗壮长臂捶打着地面,留下一个个浅坑,猩红发亮的眼珠子狂躁地四下扫射,血淋淋的嘴巴大张,獠牙交错。
尤其让三人心胆俱裂的是,它一只骨节粗大的锋利爪子正死死攥着一片撕烂的花布,正是山娃今早上穿的衣服!
三人心中怒火顿起,目光一对,便齐齐冲了出去。
很快,那血猴便死在了几人手中,就在他们四处寻找山娃的尸体时,只听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几人转身,便看到衣衫褴褛的山娃满脸血。几人一惊,还未说话,便见山娃抬起手指,重重的朝人‘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另外的方向。
几人顺着看去,只见密林间数只血猴上下跳跃着迅速接近,四周汹涌聚集着无数蓝鬼。
慕容稷几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带着山娃往密林深处跑。
身后的血猴紧追不舍,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很快,密林中的蓝鬼便被全部唤醒,朝几人奔腾而来。
徐兴面色灰败:“完了……全完了……”
山娃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见慕容稷和燕景权丝毫不见惧意,他也挺直了身子,腿肚子却止不住的颤抖。
“有……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怕!!”
却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疑惑声。
“为什么那些血猴没影响?”
徐兴:“……可能因为他们是密林里的东西吧……”
燕景权没有说话,同慕容稷一起盯着那些逐渐逼近的血猴。
“不对……这里存活的只有血猴,为什么……只有血猴……来去自如……”
忽然,慕容稷看向山娃身上被擦伤的血迹,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躲血猴时,也遇到过蓝鬼吧。”
山娃怔怔的点了点头:“那些蓝鬼可能觉得我快要死了……就没……”
“不对!是血!”
慕容稷看着他们,径直用地上的树枝割开手心,任由鲜血汹涌而出。
燕景权眉头一紧,紧跟着割开手掌,将鲜血率先涂抹在女子身上,然后才涂抹在自己身上。
看到二人动作,徐兴似有所悟,紧跟着割开自己,涂抹肌肤和衣服。
很快,那些蓝鬼涌进,可却没有停留,绕过他们直冲前方,然后,又绕过那些血猴,继续往前。
几人松了口气,却只得再次打起精神来。
避开诱人死亡的蓝鬼,可这些暴力的血猴,他们却必须自己解决。
燕景权率先而上,徐兴紧跟着。
慕容稷护着山娃,清理着遗漏过来的血猴。
却忽然,响起山娃的惊呼声:“这是什么?!”
慕容稷垂头,顺着山娃的目光,将怀里发光的半月玉坠拿了出来。
玉坠接触手心鲜血,霎时被浸染成血红色,转瞬变得灼烫起来,慕容稷只好松开。
可那玉坠却并未掉落地面,而是在半空旋转,仿佛成了一个血红色的球形,很快,爆裂开来,散出数条丝线状的雾色,缭绕升空,转瞬散开。
几乎同时,头顶那遮天蔽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撕裂。
一缕,两缕,无数缕,久违的、灿烂的、带着无尽暖意的金色阳光,强行穿透了层层叠叠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腐烂枝叶,直直倾洒而下。眨眼间,整个密林焕然一新,地上的腐叶杂草、狰狞猴尸……所有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另一边,那些血猴被这突如其来的炽烈光线一照,惊惧地发出凄厉刺耳的惨嚎,迅速消失在林荫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
燕景权第一时间冲到慕容稷身边,紧紧握着女子沾着血迹的双手,目光焦灼。
徐兴回来时还懵懵的:“这怎么回事?刚才那股血雾是什么东西?”
山娃举手:“是阿姐!是阿姐的宝物!那宝贝飞上去一亮!这天就开咯!阿姐就是神仙下凡!!!”
晏清离去前,慕容稷亲手接过这个半月玉坠。在崔府时,玉坠被崔恒搜离,后来在她孕后期,卢宁珂又将它还给了自己。
可今日,
这玉坠就这样在她的手里没了,没的干干净净。
慕容稷艰难扯开唇角,朝几人笑了笑,眸中溢出湿色。
“……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徐兴本想欢呼,可在看到燕夫人强作欢笑的样子时,默默地将兴奋的山娃紧紧按住。
燕景权知道那玉坠对殿下的重要,他想说些什么,可却没有任何资格——
密林阵法一朝解除,安远村的村民都很高兴。知道几人无事,芳娘高兴的差点犯病,幸好有徐兴看着,才没出事。
为感谢慕容稷和燕景权,村民们特意给二人准备了舒适的马车和一些路上用的东西,一路送出了密林,才依依不舍的挥手。
见识到那一幕,山娃死活要跟着慕容稷二人离开,徐兴和芳娘拗不过,再加上慕容稷也很喜欢路上有山娃陪着,便与二人一同前往黄州。
徐兴拥着芳娘,送了好远,才停下脚步。
“……这小兔崽子!他要是敢混不出个样子就回来,老子打断他的腿!”
芳娘抬起哭得又红又肿的脸,拍了拍男人胸口:“你晓得啥子!山娃比你争气多了!脑壳比你灵光!”
“是啊,他比我厉害……多了。”
知道哪个才是金大腿——
与此同时,
远在云海之上的神岛上。
月氏祠堂,庄严肃穆。
雪白玉石铺地,穹顶高悬,数不清的先祖灵牌层层叠叠地供奉在正中的高台上,庄严肃穆。
一个须发如雪、身着纯白祭祀长袍的老者双目紧闭,枯瘦的手指虔诚捧着一枚与慕容稷手中完全相同形状的半月白玉玉坠,恭恭敬敬地跪伏在蒲团上,向着那层层叠叠的灵牌深深叩拜。
“他还未同意?”
侍立在侧后方的蓝袍仆从立刻躬身,头垂得更低:“回月长老,晏公子说家中已有妻室,不可与小姐成婚。”
月长老缓缓抬起俯拜的头,姿态依旧神圣端方,面无表情地对着灵牌再次叩拜下去。
“他既用了我神岛圣水和天山灵玉,便是我神岛之人,外界婚事自然不作数。告诉他,除非与翎儿成婚,否则,他走不出这座神岛。”
仆从应声,刚要离开,却听见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来人焦急的声音。
“不好了月长老!小姐被那个男人拐带出了神岛!他们出去了!——”
‘哗啦!——’
玉坠碎裂,灵气泄出。
月长老毫不在意,目光死死地盯视着来人。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男主回归,大结局来啦[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