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他在这些事情上,对顾曜几乎予取……
混沌中柳月阑听到顾曜打开了一个抽屉, 还来不及反应,冰凉的、坚硬的物体便抵上了他凹下去的腰。
柳月阑看不到身后的景象,却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是顾曜最常带的那把枪。
阵阵酥麻传至全身。柳月阑绷紧了身体, 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呻i吟。
柳月阑的身体几乎弹跳起来,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高声惊叫。
他的脚掌踩在顾曜的皮鞋上, 随着那物体的缓慢滑动而逐渐绷紧。枪口很快沾上了他的体温,划过的每一处都像带着火。
那枪缓慢而坚定地游走着, 所经过的地方都泛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柳月阑身体一紧——
顾曜却在这个时候按住了他。他贴在柳月阑背上,在爱人耳边低声说:“叫老公,不然不许()。”
柳月阑胡乱地摇着头,长发沾着汗水黏在脸上。
他在这些事情上, 对顾曜几乎予取予求。
他喘了口气,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发软地坐到顾曜身上。
“老公,老公——”他搂着顾曜的脖子, 柔软的唇印在他的嘴角、鼻子。眉眼和耳朵,“让我、让我……”
顾曜很坦然地接受这些吻,平静地说:“每次就是这两句, 有没有别的?”
柳月阑的小.腹都在发抖。他贴着顾曜,贴得很紧,睫毛都挂上了泪珠。
“阿曜,阿曜!求你,求求你——”他抓着顾曜的肩膀, 指甲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白印, “我爱你,我爱你,我最爱你了——唔!”
他蜷起身体, 脚背绷起,连呼吸都快静止了。
几秒钟后,柳月阑放松身体。他的指腹无意识地动了动,刮着顾曜的侧脸,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
顾曜啧了一声,又有些阴阳怪气:“每次就会说这些哄我,其实心里根本没有我。”
柳月阑缓了一会儿,软着身体凑过去咬他的下巴,小声抱怨道:“你好没良心,我心里没你,还能让你把我弄成这样?”
顾曜垂着眼睛看他,眼角笑意柔和:“再叫句好听的。”
柳月阑推他的脸:“滚蛋。”
又被顾曜叼住了指尖。
温存了没一会儿,这办公室里的情.欲都还没散掉,顾曜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按掉了。
但那人很锲而不舍,几分钟之后又打来了。
“操。”顾曜连风度都不要了,他把柳月阑的衣服拢好,伸手接起电话,语气很不好,“干什么?”
这人就是那个借了他们壳子的国企董事长,接起电话一听顾曜这语气,“哎哟”了一声,说:“先生,您忙着呢?那我长话短说,长话短说。”
说是“长话短说”,其实还是说了很久。
柳月阑安静听了一会儿,用自己的发梢戳了戳皱紧眉毛一脸不耐烦的人,偷笑了一下。
他手脚绵软地站起来,把刚穿好的裤子又脱了——不只裤子,上衣也脱了。
他的膝盖跪在顾曜的老板椅上,屁股坐在他的膝盖上,在那人没接电话的那一侧耳边低声说:“阿曜,喜欢我跪在这,还在躺在桌子上?”
顾曜看了他一眼,喉结一滚——
他把手机开了扬声器丢到桌子上,一只手按在柳月阑的后背,啃了上去。
“先生啊,真不是我这人事儿多,实在是您这要求太不合理了呀!”电话里,中年男人喋喋不休,“您只占8%的股份,要两个董事会名额,您也太——”
柳月阑弓起身子,抱着顾曜的脑袋。他的后背顶着坚硬的办公桌,脸颊被舔舐勾弄着。
顾曜忙得没空说话,电话那边的人便误以为这沉默是一种“你再想想怎么跟我说话”的意味,犹豫着又说:“先生……”
顾曜烦了。他从柳月阑胸口抬起头来,又抹了一把嘴角,扬声说:“只给一个董事会的席位也可以,那我要财务总监,财务总监留给我们!”
那中年男人敢怒不敢言:“先生,您也太贪了……”
顾曜懒得再说,又去咬柳月阑的嘴唇。
粘腻水声混着柳月阑压抑的淫i叫。
几分钟后,顾曜终于空下来。
他抱着柳月阑坐在腿上,手里还环着一截窄腰。
他抽出一张纸摸了摸手,捞过手机说:“我是商人,商人能不贪吗?就这样,要么两个董事会席位,要么一个外加财务总监,没商量。你打报告上报吧。”
挂断电话后,柳月阑还靠在他身上平复呼吸。
顾曜抱着他来到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轻声哄道:“阑阑,阑阑,来——”
柳月阑知道他想干什么,闭着眼睛掐他的腰。
但到底也是没拒绝。
他闭着眼睛,长睫毛猛地一抖——
星星点点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凉凉地缀在他的眼窝、脸颊和下巴。
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擦,又被按住了手。
顾曜的呼吸声很重,食指在他脸上抹了抹。
几分钟之后,他抽出一张纸,缓慢地给柳月阑擦着脸。
胡闹到快八点,才磨磨蹭蹭重新穿好衣服。
顾曜找了一身休闲装给柳月阑,柳月阑穿上之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说:“我真想象不到你穿这种衣服是什么样子。”
顾曜说:“又在骂我衣冠禽兽。”
柳月阑指指自己的脸:“你难道不是?”
顾曜笑着说:“你自己脱了衣服坐我腿上,还说我禽兽?”
柳月阑推他脸。
坐电梯下楼时,柳月阑看着玻璃外面疾速掠过的景色。
他刚刚还在顾曜的办公室洗了澡,现在全身都懒洋洋的。他像没骨头一样靠着顾曜,侧脸在他肩膀上蹭着。
只是,这点好心情没持续太久——柳月阑手机响了,有新消息。
他打开一看,叹了口气。
是美院的群。系里的老师圈了所有人,说,今年期末考试的安排已经出来了,请各位老师及时核对,避免误事。
那股烦躁的、憋闷的心情又来了。
柳月阑抠了抠手指,站直身体,开口提起了自己在学校的工作:“我想辞职,学校那份工作。”
顾曜低头看他,轻声问:“怎么了?做得不开心?”
柳月阑不想细说:“嗯。不想干了。”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
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性i爱极大程度地安抚了顾曜,他也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情与柳月阑有什么争执——这份工作,原本就是为了让爱人轻松,何苦再因为这样与他反复争吵呢?这实在是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于是,顾曜说:“行吧,不想干就算了。马上就是期末了,至少带完这个学期再说吧。”
柳月阑低声应了一句。
顾曜搂紧他,低头吻着他的发顶,说:“这么不开心?学校里有人为难你吗?”
柳月阑冷淡道:“谁敢为难我?敢为难我的人,不是都被你调走了吗?”
顾曜一哽:“……你不是不开心吗。”
柳月阑说:“现在我就开心了吗?”
顾曜一听就知道了,今天在学校里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心想问,又没法开口——柳月阑刚才就差明说了,学校里的事不希望他再插手。
顾曜心里在意得紧,却也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惹他不快,便抱紧他,低声说:“好,好,早该走,我去安排,好吗。”
柳月阑抿着嘴,沉默了许久后,低低说了声“嗯”。
回家的路上,阿Fin时不时从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两人。
沉默得有点难捱了。
他琢磨着,想了个话头:“今天看新闻,说月阑少爷做的那个手游今年到十周年了,周年庆要上10款新皮肤啊。”
柳月阑“啊”了一声,凉凉地说:“我游能走到第十年,本人实在罪不可恕啊。”
顾曜笑了一声:“这不每天熬夜赶稿吗。”
玩笑过后,柳月阑的脸色有所缓和。他抱怨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又说:“有一点我是真的佩服阿曜。”
他转过脸来看着那人:“为什么你能做到不赶deadline啊?”
顾曜哈哈大笑:“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deadline都很紧急。”
回到36号之后,阿Fin没跟着上楼。
柳月阑问他:“上来吃点宵夜吧。”
阿Fin摆手说“不了”:“有点要紧事。”
他想起车上的玩笑:“deadline。”
柳月阑也不多留:“好,那你去忙吧,枫哥。”
临走时,阿Fin看了一眼顾曜——
顾曜笑意很淡,一副正在等他主动开口的表情。
阿Fin走到他面前,避开柳月阑,硬着头皮低声说:“先生。”
“打算怎么处理?”顾曜倚着沙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阿Fin一惊。他低着头,眉眼间的表情不甚明显:“不会让他再出现,先生,您放心。”
早些年,送到顾曜身边的人很多。一开始是女人,后来柳月阑的存在逐渐为人所知,送过来的就变成了男人。
这些男男女女,基本都是阿Fin去处理的。
这点小事,顾曜连问都懒得过问。
这次居然主动开口询问,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顾曜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意。他不说话,就这么继续盯着阿Fin。
阿Fin顶着这道问询的视线,艰难开口道:“……先生,他也不一定是自己愿意的,我觉得,没必要……”
顾曜轻轻笑了一声:“阿Fin哥,这么心软啊。”
阿Fin心里一紧。
好在顾曜也没有继续逼他,言简意赅地给了他处理办法:“给他换张脸,别的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不管。”
阿Fin也说不上来这处理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只能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柳月阑换好了衣服,从卧室走出来,扬声问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顾曜笑着转身,说:“嘲讽我们阿Fin哥呢——下午去玩了一会儿,阿Fin哥这个射箭的手艺全还给师傅了。”
阿Fin摆了摆手,笑道:“我本来也不精于射箭,比不了先生。”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了。
顾曜今天下午很生气,柳月阑看得出来。这人生气时经常会去“玩”——他在西边有个射击场,柳月阑去过一次——这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
动情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柳月阑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他觉得……下午顾曜用那把枪弄他的时候,那枪口好像隐隐还有温度。
那把枪是顾曜随身带着的,可不是他用来“玩”的。
柳月阑陡然觉得全身的血都变冷了。
晚间,他趁着顾曜洗澡的时候,去床头翻出那把枪。
还特意看了一眼编号,确定就是下午那一把。
他小心拆开弹匣——
里面少了两发子弹。
他喉间发干,不自觉地看向正在浴室洗澡的人。
*
六小时前,下午三点。
“第六箭,内三、三环。”不远处,观察员小心翼翼地报靶。
阿Fin绷了绷嘴角,又深呼吸放松身体,之后反手从腰侧的箭壶中抽出第七枝碳素箭,举弓瞄准。
这一箭,干脆脱靶了。
“操。”阿Fin把手里的弓箭丢给旁边的陪练,连弓弦都懒得取,“不玩了。”
靶场的老板连忙跑到他身边,接过弓箭小心擦拭,点头哈腰地说;“今天风大,今天风大,影响阿Fin哥发挥了。”
阿Fin接过他递来的毛巾简单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向后走到遮阳伞下坐着。
顾曜正坐在这喝着茶,见他过来后伸手给他倒了一杯,顺便笑着和周围的陪练调侃:“看看你们的好阿Fin哥,现在脾气多大,都敢跟我发火了。”
阿Fin说:“我射箭本来就很差,比不了您。”
顾曜放下手里的茶碗,向旁边一伸手。
立刻有人递来了他常用的那一套弓箭。
“早就跟你说过,一直让你练习,你老当耳旁风。”顾曜慢悠悠地说,“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傅知道,三天不练,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站起来脱下外套,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后接过自己的弓。
他走到起射线上,抬手遮了一下头顶的阳光,目光投向七十米外那个小小的靶心。
搭箭,扣弦,举弓,开弓。
瞄准后,顾曜却觉得不满意。
他放下手里的弓左右看了看,笑着说:“少个靶子。”
说着,他转了个方向,转去没有靶子的一方。
在那里,方阳明正全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顾曜莞尔一笑:“这个靶子太大了,换个小一点的吧。”
话刚一出口,阿Fin已经起身向方阳明走去。
他在那人头上放了一个苹果。
顾曜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就这样。”——
作者有话说:脸颊都不是脸颊,只亲脸有什么意思[小丑]你们脑补吧我真没辙了[小丑]
不是,真枪也不让写啊[小丑]我真没辙了
第32章 32 “你是在保护阿晞,还是保护你自……
方阳明涕泗横流, 眼鼻哭得红肿,半点看不出原先那张俊脸的模样。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住阿Fin的大腿,极用力地喊道:“阿Fin哥!阿Fin哥!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了!我罪该万死!”
鼻涕眼泪和汗水混杂着,弄了阿Fin一裤子。他嫌恶地用脚踢开方阳明, 说:“先生要收拾你,你求我有什么用?”
他低头拍拍方阳明的脸, 冷酷道:“你说你跟谁合作不好,非要跟顾源合作。再看看你送的那人。先生一共就那么几个逆鳞,你一口气全碰了。你不死谁死啊。”
除了这两件事,他心里还有一股火。他用鞋底踩着方阳明的手背, 压低声音说:“你在外面养的那几个人,赶紧处理了。别等我帮你处理。”
“阿Fin,让开。”顾曜高声说道。
阿Fin不再说话,一脚踢开方阳明, 道:“跪好。”
方阳明抖若康筛。他想躲,又无法预测躲避开的后果。想闭眼等待审判,又不能真的坦然接受。
他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 脑袋痛得快要炸开,眼前一片血色,什么都看不清。
恍惚间他只听到耳边咻的一声——
箭羽带着凌厉风声,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方阳明一个哆嗦,身下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九环!先生!”靶场老板小跑着跑过来看靶子, 完全不管脚下如烂泥一样瘫软的人, 只顾着冲远处的顾曜说,“先生,热身的第一箭就能有这样的成绩, 您可真是——”
“行了,闭嘴,哪儿那么多马屁。”顾曜笑着骂他。
卸下弓箭后,顾曜反手从腰后取出一把左轮手枪,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上了膛。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停在方阳明面前大约50米的距离。他右手执枪,对准了方阳明头顶小小的苹果。
“我的好姐夫,你紧张什么啊?”顾曜轻声问他,“裤子怎么湿了?”
方阳明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靠身旁几个人的搀扶才能勉强维持跪立的姿势而不倒在地上。他口中喃喃念着“饶了我”“求求你”和其他含糊不清的话语。
顾曜的食指轻轻一扣——
砰!
方阳明连五感都快要麻木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曜已经射出了第二枪。
歪歪顶在他头上的苹果轰然崩裂,香甜的汁水四溢,沿着方阳明湿透的额头缓缓滑落。
再往下,另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他双腿之间的地面,弹头钻进地里,钻出一个深深的小坑。
这两发子弹击毁了方阳明最后一点强撑着的心力,他的鼻子闻到了苹果的甜味后,巨大的恐惧和死里逃生的庆幸同时将他湮没。
他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顾曜啧了一声,对身后随便一个人挥了挥手:“给我找桶冰水。我话还没说完呢。”
冰凉的水混着大块大块的冰兜头浇下,方阳明却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顾曜踢踢他,见他真的没有反应,便遗憾地说:“没意思。”
他蹲下身子,在方阳明耳边低声说:“不知道你是真晕还是装晕,滚回去告诉顾源,他找谁合作不好,非要找你这个窝囊废。”
他想拍拍方阳明的脸,又觉得那上面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实在无处下手,索性罢了,继续说道:“你呢,也是个拎不清的。顾源是什么人?你以为他能当你的靠山?真不知道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先留你一条命,让你看看顾源是怎么死的,让你知道知道你有多愚蠢。”
*
洗完澡出来时,顾曜发现柳月阑还没睡,就靠在床头等他。
顾曜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不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还没说话先亲了亲他的脸:“还不睡?”
柳月阑平静地问他:“你下午去干什么了?”
顾曜说:“西边的射击场,跟你说了啊。”
他抱着柳月阑,让那人靠着自己的肩膀,挑着能给他听的真话说:“太生气了。射了一箭,打了两枪。”
柳月阑从他怀里退出来,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真的?”
他想了一会儿,又问:“方阳明还活着吗?”
顾曜失笑:“活着!”
顾曜知道自己一些手段很容易让柳月阑恐慌,争吵过很多次之后他学会了说话说一半,算是勉强照顾一下柳月阑的情绪。
他用手指梳着爱人的半长的头发,说:“虽然方阳明愚蠢自大还总是挑战我的底线,但他毕竟是阿昭的丈夫——你还不知道,阿昭怀孕了。”
柳月阑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连柳月阑,都不看好顾昭的婚姻。
方阳明是个只有一张好皮相的草包,偏偏还敢打顾家的主意。本以为这是顾昭一时兴起,没想到……
顾曜说:“刚六周,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
下午他给顾昭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跟顾昭大吵一架,也因此得知了这件事,并且强硬地要求顾昭生产之后就离婚。
这些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被顾曜咽了回去。
柳月阑不想评价什么,但这件事实在是……他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阿昭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曜亲亲他的额头:“你管她呢,一天天瞎操心。”
柳月阑不再说话。他抱紧顾曜,几乎整个人嵌在他的怀里,好像只有这里才是最后一处避风港。
木质香水还剩最后一点清新的尾调,柳月阑用力嗅着,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天夜里,他居然梦见了顾昭。
顾昭和他们读同一间学校,只是大了两届。柳月阑转校过来的时候,顾昭已经很少来学校了,她那时已经定居在美国,在准备那边的升学考试了。
他第一次真正见到顾昭时,已经和顾曜谈了很久的恋爱。
那时的顾昭还很青春阳光,举手投足都是一副娇养出来的大小姐模样。但她脾气很好,对谁都是笑意盈盈的。
那天顾昭梳着高马尾,小蝴蝶一样跟在顾曜身边,一直笑眯眯地跟他说话。
到后来顾曜都烦了:“你话好多,消停会儿。”
他一扭头,刚好看到身后的柳月阑,便拍了拍顾昭的肩膀,给她指着自己的小恋人。
顾昭回头看他,还没说话,先露出了耀眼的笑。
睡醒后,柳月阑恍惚了很久。
这些年顾昭每次回国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默,柳月阑几乎都忘了,明明以前她也是很活泼的女孩。
再闭上眼睛,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柳月阑头晕脑胀地从床上爬起来。
顾曜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出发去公司了。
“昨晚没睡好?”顾曜过来抱他,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左右看看,“感觉你没什么精神。”
柳月阑说:“一直做梦,没事。”
他摸摸顾曜的胸口,又去摸他的后腰和大腿。
顾曜知道他在找什么,故意开玩笑说:“让不让我上班了?”
柳月阑瞪他。
最后,顾曜带着他的手摸到自己的腰:“这有一把枪。”
又给他看自己的袖口:“这有两把小刀,没了。”
他还把那把枪取下来给柳月阑看弹匣:“四发,跟昨天一样,我都不敢换,就怕你乱想。”
“……”柳月阑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你和阿Fin天天装扮得像武器库,我怎么可能不乱想。”
顾曜揉揉他的头发,搂着他的背,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柳月阑心里不上不下地吊着一口气,憋闷得很。
临走前,顾曜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又折回来,没头没脑地说:“阿晞不是回来了吗,我打算慢慢让他开始接触公司的事了。”
顾晞跟顾曜不一样,顾晞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些,在这方面几乎算是白纸一张。
柳月阑不知道话题怎么变到了这里,茫然地“啊”了一声。
顾曜整了整领带,说:“有点后悔没早让他接触这些,不过现在开始也不晚。不能让他跟阿昭一样,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得给他找点事干。”
他看着柳月阑,脸上难得没挂着笑:“我打算慢慢把公司的事情交接给阿晞,如果他能上手,我就慢慢退下来。我也有点累了,退下来,我们也能过点简单的日子。”
身处高位久了,即便是对自己的姐姐和弟弟,顾曜也总像是家长一样。说着说着他有些惆怅:“阿昭结婚之后,我总在想,是我以前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把他们保护得有点……不知道人心险恶了。”
柳月阑心里堵得难受,听到这话更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轻声问道:“你是在保护阿晞,还是保护你自己?你不是……也一直在防着他吗。”
顾曜原本在梳他的头发,听到这话后动作停了一瞬。柳月阑抬头看去,顾曜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他只是说:“保护我,就是保护他。”
顾曜离开后,柳月阑在沙发上呆坐许久。
他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心中尽是疲惫。
另一边,阿Fin问道:“先生……还去美国吗?”
顾曜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暂时不去了。昨天的事还是吓到他了,今天一早搜我身呢,连我带几把枪都要摸得一清二楚。”
阿Fin说:“月阑少爷担心您。”
顾曜笑了笑:“之后几天肯定眼睛都黏我身上,恨不得把我揣身上带着上班去,我哪儿走得了。也罢,顾源应该会老实一阵子了,他要是不再搞事,我也懒得理他,随他去吧。”
顾曜又想起之前某次类似的事,笑意更明显:“上次盯了我大半个月,不知道这次多久。”
嘴里说的话像是抱怨,脸上可都是甜蜜。
阿Fin从后视镜看了后面一眼,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阿Fin:这狗东西跟我秀恩爱呢
第33章 33 你在乎我才操心,我知道,阑阑。……
之后几天, 柳月阑确实如顾曜设想的那样每天盯他盯得很紧,过了大概一周才慢慢松懈下来。
到后来柳月阑自己都觉得无语:【……我有时真觉得我就是个操心的命。】
他一说这话,顾曜知道, 这就代表这件事在柳月阑那里短暂地翻篇了——这是柳月阑惯用的一种……退让的方式。
虽然顾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翻篇的——顾曜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甚至挺喜欢柳月阑这种黏人的状态。
现在柳月阑愿意翻篇, 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他给顾曜发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曜正在开会。
主讲人说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飘进他脑子里, 听得他昏昏欲睡:“讲重点。”
他摆弄着手机,给柳月阑回复:【你在乎我才操心,我知道,阑阑。】
柳月阑回了一个小猫推脸的表情。
这位主讲人言简意赅了几句后又开始说一些长篇大论的无用废话, 顾曜完全没有耐心,又一次打断:“你懂不懂什么叫讲重点,不懂就换人来讲。”
他带着一肚子火想跟柳月阑抱怨,一按开手机, 那人的消息又弹出来了。
顾曜瞥了一眼,又立刻把手机锁上。
身侧,秘书正过来给他添茶。
秘书离开后, 他才重新按亮手机——
柳月阑给他发了两张照片,都是自拍。
发出之后,柳月阑还问:【好看吗?】
顾曜没敢直接点开大图,又锁了手机。他右手拿着手机,一下一下地在桌上磕着手机边框。
他换了个姿势坐, 翘着二郎腿, 像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手机被他放在腿上,又一次按亮了屏幕。
柳月阑经常会买些小配饰研究着玩,找找游戏人物配饰的灵感。遇上漂亮的、合眼缘的还会自己试着戴戴, 顺便给顾曜“欣赏”一下。
这次给顾曜“欣赏”的是……胸链和腰链。
顾曜按亮手机,在腿上放大那两张照片细细看着。
玫瑰金色的链子细细一条挂在脖子上,在锁骨下分出两条分链,柔顺地包裹住微微隆起的地方,乖巧地自然垂下。
细细的链子上缀着金色的小珠子和乳白色的贝壳。
而在那两边……
顾曜屏住呼吸。
痛过那次之后,柳月阑不敢再去穿钉子。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买了一对夹子!
水滴形的粉色宝石镶了一圈小钻,两边的夹子被一条金色的链子连在一起。
红红的果实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可怜兮兮地往下坠着。
顾曜抿住了嘴,又换了个坐姿,老实了一会儿后,又点开下一张图放大。
泛着银色冷光的珍珠串成了层层叠叠的腰链,一连三层叠在腰间。两边垂下的珠子更大,最下面的一颗珍珠已经垂到了腿根。
柳月阑很瘦,腰更是窄窄一截,那腰链太宽,挂在腰上一直往下滑。第三层链子上偏又有一颗稍大的珍珠,拍照的这会儿工夫,已经垂到了双腿中间,堪堪盖住光滑柔软的地方。
顾曜端起杯子上的水呷了一口,手指不耐烦地敲着转椅。
几分钟后,他重新进入聊天框,手指按了几下,问柳月阑:【疼不疼?给你揉揉。】
柳月阑飞快回复:【疼,还是舔舔吧^ ^】
顾曜啪地一下扔掉手机。
*
柳月阑放下手机,小心摘下了身上的东西。
疼,真的疼。
柳月阑痛得直吸冷气。
他把那几样东西丢到床头,没穿衣服,裹着被子继续跟顾曜聊天:【这个是不是顾先生视角?】
顾曜明明在开会,还能分心来调戏他:【不是,顾先生视角应该是背、腰和屁i股。】
柳月阑眯着眼睛:【等着。】
几分钟之后,顾曜又收到了第三张自拍。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点开图片的时候顾曜还是差点没拿住手机。
柳月阑没穿衣服,身上还留着刚才那几个小配饰摩擦出的红痕。他撑着下巴趴在沙发上,露出完整的背影。
手机举着放在脸旁,对着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镜拍了一张全身照。
他勾着一条腿,隐秘的地方模糊在阴影中。
再往下,双腿之间还夹着刚刚那条珍珠腰链。
顾曜放大看看,柳月阑的表情很模糊,却也隐约可见一点红红的舌尖。
……顾曜几乎咬牙切齿地按下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柳月阑没回他。
那一晚,当然还是……这样那样地折腾了很久。
柳月阑自然要为下午的挑衅付出代价。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在顾曜耳边断断续续求饶:“错了错了,顾先生,放过我吧……”
他的手臂搭在顾曜肩膀上,小腿被那人反复揉捏,又酸又软。
顾曜侧头亲着他的脸颊,说:“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敢再挑衅我。我看我是太不努力了,最近没喂饱你是不是?”
柳月阑一边笑一边躲:“不是不是,顾先生您太努力了。”
最后一次的时候,都带了点别的东西。
爱了这么多年,寻常的()早就不会让柳月阑害羞,可这一晚还是羞得全身都红了。
洗澡的时候他挂在顾曜身上,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就像是顾曜会时不时故意吃醋找存在感一样,柳月阑也很会用这种撒娇来拿捏顾曜。
顾曜一边给他冲头发一边笑,笑声从胸膛闷闷地传出:“你这人。”
柳月阑环着他的腰,侧脸压在他的肩膀上,很眷恋地贴着他。
顾曜关了水,给他擦着头发,低声问:“不生气了?”
柳月阑手指一抖,仍然闭着眼睛,轻声道:“也不是生气,就是……”
顾曜咬着他的嘴唇,若有似无地叹着气:“我看你就是矫情。”
柳月阑也没否认:“算是吧。”
他稍微侧开脸,没让顾曜加深这个吻。
浴室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柳月阑的眼角垂下了可怜的小弧度:“阿曜,不要总是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会担心你。”
这句“担心”又在极大程度上戳中了顾曜。
他想,别的那些事都先放一放吧,能让柳月阑主动说出这种话实属不易,看来前阵子是真的吓得不轻。
他搂紧柳月阑,应了一声。
柳月阑也看他。他贴着顾曜的肩膀,很眷恋地蹭着。
他叫他:“阿曜。”
“嗯?”顾曜低头吻他,“怎么了?”
温热的水流冲掉了顾曜平日的强势,他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被明黄的灯光映出了几分真心的温柔。
柳月阑拨开他的头发,又没说话了。他只摇了摇头,又伸手抱他。
顾曜很受用地接下了这个撒娇,把他抱在怀里,紧紧搂着。
一转眼,快过年了。
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顾曜给每间公司的员工都放了假,晚上还请集团的员工吃了饭。
顾曜不喝酒,但阿Fin没逃过。没人开车,于是柳月阑便顶上了。
刚一上车,柳月阑就拉长声音抱怨着:“唉,年前最后一天,顾先生的司机都放假了,柳月阑却放不了假,真惨啊。”
柳月阑开车,副驾肯定是顾曜坐的,于是阿Fin也难得享受了一把后座的老板待遇。
他听到柳月阑这话,笑了:“我就说我叫代驾,先生不让。”
顾曜摇摇头,对柳月阑说:“哎,看看这位阿Fin哥,都快爬到我头上了。”
柳月阑附和道:“都跟你说该给枫哥减薪水了。”
阿Fin连连求饶:“我错了,月阑少爷。”
最后一个工作日,马路上堵得很。柳月阑的车子移动得很慢,开得快要睡着了。
开过某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又堵了,他调出地图看看,说:“都堵黑了。”
阿Fin说:“最后一天,肯定堵,那么多人要回家。”
抱怨也没用。柳月阑关了空调,放下了一点车窗,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顾曜随口问道:“阿Fin,春节怎么安排?”
阿Fin开玩笑道:“先生,春节加班,三倍工资。”
顾曜也笑:“真是管不了你了。”
柳月阑听着他们聊天,心里也是一片柔软。
因为顾鼎钧的事情,顾家今年是不过年的——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为顾鼎钧的去世而伤心或悲恸,但该有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到位。
于是,顾曜难得在春节空出了时间。
前几天顾曜问他,春节想不想去哪里玩,柳月阑想了想,觉得全世界都会被中国人占据,还是算了。
那时他靠着顾曜,两个人一块儿坐在阳台上摆弄那些花。他说:“顾先生,您就在家放下工作认真做家务,我就在旁边使唤你,咱俩就这么过这个春节最好了。”
顾曜咬他的嘴:“你就会使唤我。”
堵车仍没有缓解。柳月阑的车子龟速前进,几百米的路开了十分钟。
他一边跟那两人说着话,一边左右看看,试图寻找一条不那么堵的路。
忽然,他看到马路对面的烧烤摊有一个人,正蹲在地上抽烟。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自觉地用了力。
他定定看着那人,看得很出神,连身后的车子按了喇叭都没有理会。
顾曜碰碰他,说:“走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阑阑,你怎么了?”
柳月阑面若寒霜,死死盯着那里。
他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后面的司机等急了,抻着脖子探出车窗外骂了一句:“神经病啊你!大晚上的车停路中间——”
顾曜随后下车,朝后方看了一眼。
常年身居高位,顾曜不带笑意的时候,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凌厉得很。这一眼扫过去,后方的司机顿时噤了声。
他看着柳月阑大步朝马路对面走去,中间几次险些被慢行的车辆刮到。
他跟在那人身后,焦急地叫他:“阑阑!你去哪儿?!”
柳月阑却置若罔闻。
……他在那一片茫茫夜色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走得那么快,顾曜一时之间竟然跟不上他。
短短几秒钟时间,柳月阑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的烧烤摊。他居高临下地往那儿一站,挡住了蹲在地上抽烟的男人的视线。
那人起初并没有发现,柳月阑在他面前站了很久,把那人头顶的灯光遮得严严实实。
发觉到柳月阑的存在后,那人扔了手里的烟,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操,你他娘的谁啊——”
话还没说完,柳月阑弯腰拾起地上的一个啤酒瓶子,半秒都没犹豫,哐地一声砸在那人头上!
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液混杂着刺目的鲜血,从那人头上缓缓流下,在脸上聚集成一片脏污。
那人惊叫起来:“你、你、你他妈的——”
不等他骂出更多,柳月阑按着他的脖子掼到地上,自己弯下身子踩在他的后腰,另一只手掰开他的下巴。
“还记得你缺的这颗牙吗?”柳月阑压低声音问他,“这是我打掉的,还记得吗?”
他在那人耳边说了一个地址——是他和柳星砚的那间老破小的地址。
他松开那人的下巴,鞋底碾着他的腰,说话的语气是和动作完全相反的轻柔:“想起来了吗?我是柳月阑。”——
作者有话说:好,熟悉的脸颊又出现了,喝喝[小丑]
第34章 34 顾曜,不想住就滚出去——……
他每说一句话, 那人口中的痛呼声便弱一分,到最后,几乎只剩微弱的呼吸声。
他哆哆嗦嗦地说:“你是、你是瞎子的、的……”
柳月阑更用力地撵着他的后腰:“嗯?”
那人高声求饶:“我搬走了!我早就搬走了!”
柳月阑看似满意地“嗯”了一声, 脚上的力气丝毫没有减弱半分:“我说过吧,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他抓着那人短短的头发抬起脸来, 自己也低下头让他好好看清楚:“记着我这张脸,下次见到我躲着走。”
他把那人重新扔到地上, 重重呼吸几次后,转身准备离开。
这地方算是繁华地段,闹了这么一出,已经围了不少人。
柳月阑一扭头, 阿Fin以一种十分复杂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他:“……我来处理之后的事吧,月阑少爷。”
柳月阑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再看向另一边——
顾曜在他身后,整个人像站军姿一样立正站好, 脸上的表情细看甚至带着一点惊恐。
那人眨眨眼,没说话,做了个上车的手势, 带着他离开了。
脚上步子迈得飞快,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到柳月阑。走到车子前,还主动给他拉开了副驾车门:“……我来开车。”
柳月阑走进车里,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只有不停起伏的胸口暴露着他内心的愤怒。
顾曜启动了车子, 又过来给他系安全带。他没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低声说:“先走吧,不等阿Fin,他很会处理这些。”
系好安全带后他没有立刻开车, 思考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阑阑,有什么要处理的……不如让我来。”
柳月阑一直没说话,只扭头看着窗外。
顾曜也不再追问,揉了揉他的手背,专心开车了。
回到家里,柳月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那个人……我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次撞见那个人对着我哥……那个。”
他艰难地说着那时候的记忆:“柳星砚不是看不见吗,有一次下楼,可能是倒垃圾或者是干什么吧,被那人看见了。然后……我当时在楼上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上楼,就下楼去看,正好看见。”
顾曜一向是不喜欢听到这些的,但他看得出来柳月阑有多生气多愤怒。他走过去从背后拥住他,矮下身子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说:“柳月阑,心软的神。小时候保护哥哥,长大了想保护谢临风。”
他又去揉爱人的手背:“什么时候才知道保护保护自己?这种事,让我来就是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消失,你知道的。”
柳月阑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很罕见地没有反驳什么,良久后,他“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阿Fin打电话过来,没说太多,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处理好了”。至于是处理好了现场,还是处理掉了那个人,柳月阑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他给柳星砚打了一个电话。
明天就是除夕了,柳星砚自然而然地以为这通电话是在询问过年的安排,挺开心地问:“月阑,明天一起吃饭呀。”
晚上的闹剧让柳月阑短暂地忘记了这件事,此时听柳星砚提起,他一时之间竟有点发懵。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看顾曜——
本来是说好了,除夕和顾曜一起的。
柳月阑眨眨眼睛,心虚地重新转过去背对顾曜,低声说:“明天……明天算了吧,我后天回去,后天一起吃饭。”
柳星砚“啊”了一声,遗憾的意味很明显。
柳月阑搓了搓手指,又回头看了一眼顾曜。
那人正坐在床头,也正看着他。
柳月阑很为难。
他哥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很好相处,其实孤僻得很,这么多年也没个能说话的朋友。他们家里又没有别人,他不回去,这个除夕就真的只有他哥自己一个人过。
他抿了抿嘴,慢步走到顾曜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主动示好,递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他对柳星砚说:“那我明天中午回去吧,晚上我要……晚上我要回来。”
柳星砚顿时又高兴起来:“好呀好呀!”
说完,他开心地在电话那边报起了明天的菜单。
柳月阑无心听这个,草草打断道:“好了好了,不说了。”
他想起今天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问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柳星砚没想到他又提起这件事,疑惑地“啊”了一声:“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柳月阑胡乱想了个理由搪塞:“那地方我车都开不过去,每次还得坐地铁,麻烦。”
柳星砚没说话。
“……”柳月阑火从心起,“不搬算了,随便你。”
柳星砚急急地“哎”了一声:“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柳月阑不想再说:“随你吧,挂了。”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顾曜——
顾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年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让柳月阑疲惫不堪。他靠在床头,手里还抓着顾曜的手腕,低声说:“我明天中午吃完饭就回来,大概两个小时。”
顾曜却没理会这话,转而问道:“你为他做的这些事,他知道吗?”
柳月阑头痛不已:“……就事论事,不要发散好不好。”
“好,就事论事。”顾曜啪地合上手里的书,扬声问道,“就事论事,那他知不知道今天晚上,你用画画的手揍欺负过他的人?”
柳月阑不欲争吵,低声说:“他那时候看不见,能怎么办?我不管他,谁管他?”
“对,对!”顾曜冷笑一声,“他看不见,他弱,他需要你的照顾。你呢?他有没有想过他得到的那些照顾是你牺牲了什么才换来的?!”
顾曜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他知道你为了他放弃去念油画吗?知道你差点连高考都不去了吗?知道你看见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之后有多伤心欲绝吗?知道你为了感谢我,差点跪下来给我舔吗——”
啪——
顾曜的话戛然而止。
柳月阑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过来,用力到让他的脸偏到一侧。
顾曜舔了舔嘴角,转过头来平静地继续说道:“他知道你在学校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知道你差一点被人欺负得在学校待不下去吗?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都没有对你说过一句感谢。”
“闭嘴,顾曜。”柳月阑眼眶泛红,“闭嘴。”
“我闭嘴,这些事就不存在了吗?”顾曜翻身下床,压抑许久的怒气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凭什么活得这么无忧无虑?啊?哦,对,还有搬家,搬家——”
顾曜径直走到衣帽间,在某层抽屉的底部翻出来一个东西丢在地上,扬声质问:“你都不想跟我有一个家,但是你愿意给他买房!柳月阑,你太偏心了,你心里只有你哥哥,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算。”
柳月阑原本气得全身发抖,看到顾曜丢出来的房本时忽然平静了。
他走过去捡起房本,微微仰头,轻声说:“你说这个是给他买的,我不否认,但我没想跟他一起住。我跟他相处不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也没藏着,把房本大大方方展开给顾曜看,继续说道:“36号就是给你准备的,不然,你之前买了那么多住处,我干嘛不去住,干嘛要自己买房?我能赚钱,柳星砚能赚几个钱?他天天守着那个破房子,那里环境怎么样、治安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人住在那儿,我可能放心吗?”
说完这些,柳月阑把那个一居室的房本收起来,背对着顾曜说:“我第一次去你那儿,你说那些地方都不是你家,只是一个临时的住处,你说,以后要有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所以……所以,后来我买了这。36号,这是我的家。”
他收好东西,重新转过身来看着顾曜,除了眼眶仍然泛红之外,已经看不出其他的复杂情绪。柳月阑深深吸了一口气,疲惫道:“你如果觉得这样也不行,那你就滚出去。”
柳月阑用力闭了闭眼睛:“没人求你住在这儿,顾曜,不想住就滚出去——”
话还没说完,顾曜坐回床上,双手抱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肚子上,闷声跟他道歉。
“……阑阑,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曜的手心按在他的腰上,那股热度穿过一层一层厚厚的衣服落在他的心里,“……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伤心,阑阑。”
柳月阑鼻子一酸,心口刺刺的痛。
他忽然想起来了,当时他一时兴起去穿那几根钉子,就是因为跟顾曜在这件事情上大吵一架。
在买36号之前,柳月阑确实买过另一套一居室。当时其实想得很简单,他就是觉得柳星砚住的那个地方太不安全了,房子又破,想给他改善一下环境。至于他自己,他真没想那么多——顾曜遍地都是房产,一周能换好几个地方睡觉。
直到后来,顾曜因此大发雷霆。
顾曜那时说,你心里根本没有想过跟我有以后。说,你就像一片抓不住的云,随时可能飘走。
也是那一次,顾曜说,我也会痛,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吵得元气大伤。
柳月阑眨了眨眼睛,咽下下一秒就要涌上来的泪意,轻轻推开顾曜,说:“阿曜,你先冷静一下吧。”
顾曜攥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却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阑阑,阑阑,”他吻着柳月阑的手背,又把他的手心放到自己脸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跟你吵架。生气你就打我,你别自己闷着。”
柳月阑抽出手,不顾顾曜的挽留,执意推开他:“阿曜,我们还是——”
他想说,我们今天都各自冷静一下吧,话才说出半句,他忽然觉得蹭着自己脸颊的手掌带着一点凹凸不平的痕迹。
他垂眼一看——
是顾曜手腕上那道一直没消的疤——
作者有话说:开头这个人,指路第6章。当时那章锁了一上午,已经改得面目全非了[小丑]
好想把顾曜的嘴缝上啊
另外啊,这哪是疤啊,这是顾曜的免死金牌啊()
第35章 35-一更 “我太害怕你在乎别人比在……
心口钝钝的刺痛逐渐蔓延到了全身, 柳月阑眨了眨眼睛,眼角落下一颗眼泪。
顾曜明显也并没有想用这道疤博取同情的意思。他不着痕迹地连忙拉好袖口,一抬头看到柳月阑的眼泪, 更是觉得懊悔无比。
他抱着柳月阑,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嘴唇不住吻着他的侧脸,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这个意思……阑阑,我就是太害怕了。”
他几乎快把柳月阑整个人揉进怀里,低低地说:“我太害怕你在乎别人比在乎我还要多了。”
柳月阑疲惫至极,事到如今也再没有跟他争吵的力气。他闭着眼睛, 轻声说:“柳星砚是我的哥哥,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你是我最爱的人,阿曜。”
他避开顾曜的手腕,两只手没什么力气地环住他的肩膀:“……少了你们任何一个, 我都活不下去。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顾曜吻着他的眼睛,吮去那几颗咸湿的泪水。他也避开自己的手腕, 不让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痕碰到柳月阑,只不住地和他道歉:“我知道,我知道……阑阑,我爱你,我也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 柳月阑终于冷静下来。他推开顾曜, 轻声说:“我们今天都先冷静一下吧,阿曜。我去趟工作室,你——”
顾曜拉住他:“我走, 我走,你不想见我,那我走。”
他碰碰柳月阑的额头,又抱着他亲了一下,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回来。”
柳月阑无心再去争论这些,只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睡了。
困意来得很突然,可他睡得却很差。
大概一点钟的时候他就醒了,他睁着眼睛,脑袋混沌一片,却怎么都无法再酝酿出困意。
顾曜把他的睡衣放在被子里,偌大的床上少了一个人的温度,却又因为那一套温暖的睡衣而有了别的暖意。
柳月阑左右睡不着,干脆掀开被子坐起来。
几分钟后,他下床喝水。
这一下床,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客厅里点了几个安神的香薰,柔和的香气清浅地钻进鼻子里,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又去厨房看看,果然,厨房的小砂锅里煨了一小锅汤。
柳月阑的怒气消了一大半。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四下看看——
顾曜还真的没在家,真的躲出去了。
柳月阑都笑了。
早这么听话多好。
他起身回卧室拿手机给他打电话,路过客厅的工艺架时,又看见了那几株雪柳叶。
顾曜买了个挺衬它的小花瓶,当真精心养着。
柳月阑收回视线,想,回头找时间去问问医生,怎么才能无痛祛疤。
他想,顾曜那种……生活模式,平时明明也没少受伤,怎么就那么个小伤口反而留了那么明显的疤。
电话拨出去之后,柳月阑隐约听到那声音是从房子大门处传来的。
他带着满心疑惑拉开大门——
顾曜坐在门口,听到门响后抬头看他。
嘴角往下一瞥,捏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柳月阑:“……”
他按掉电话,轻声说:“那么多地方能去,干嘛躲在这儿?”
顾曜说:“我担心你啊,我得在这儿守着,你一有点事就要死要活的,我可不放心。”
柳月阑没去管那个“要死要活”的调侃,说:“这屋里发生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曜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不知道,阑阑。”
说罢,他伸出双手,做了个要抱抱才能起来的动作,说:“亏了咱这地方是电梯入户,要不然让别人看见我大晚上被我老婆赶出门在外面坐着,这可太有损形象了。”
柳月阑心里再不得劲,看到顾曜这样子也消了。他伸手递过去,反被顾曜拽进怀里。
“我不知道,阑阑,”顾曜开口,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没听,我很久不听你在干什么了。我知道你不喜欢。”
柳月阑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折腾了大半宿,两人终于好好回家时,都快到顾曜平时起床的时间了。
顾曜开了个自己的玩笑:“唉,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我真怕我猝死。”
柳月阑也顺势缓和着气氛:“谁让你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顾曜倒是严肃起来了:“你说得对,阑阑。我最近一直在反思,我管公司的方式可能不太对。我从前一直觉得,公司要做什么事,我作为管理者、我作为决策者,我应该身先士卒,我应该自己先弄懂。但现在我发现……”
他很少和柳月阑说公司里的事。一来柳月阑并不精于这些,二来……从前他也没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
“直到,最近我不是把阿晞叫回来了吗,我发现……”顾曜头痛地说,“这公司没我真转不下去了。”
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无奈地说:“我不在,这集团从上到下一百多个分、子公司,都转不动了。我这才觉得,我之前好像是做错了。”
柳月阑攥着他的手腕,轻声安抚道:“还来得及改,时间多的是,阿晞那么年轻。”
顾曜摇了摇头:“我着急。”
顾曜还想让柳月阑再睡一会儿,便没有多说,推着人回了卧室。
这一觉,总算是睡安稳了。
中午,柳月阑出发去柳星砚那儿了。
昨晚吵了那么一架,顾曜不敢、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说:“晚上必须回来吃,别让我去抓你。”
柳月阑挥了挥手,没说话,走了。
柳星砚自然不知道昨晚弟弟如何过的。他开心得很,小麻雀一样在柳月阑耳边叽叽喳喳。
后来发现柳月阑脸色实在很不好才闭了嘴。
他有点想问是怎么回事,又担心……自己一问又惹柳月阑生气。
他犹豫着,还是没有直接开口,转而去找出来几根头绳。
“你这个头发,真是,”柳星砚笑着数落他,“急死我这个强迫症了。”
又过了几个月,柳月阑的头发又长了不少。但他扎得很随意,耳侧的发丝都鼓了一个小包出来。
柳星砚用小梳子给他梳着头发,使坏地扎了一对马尾辫。
柳月阑没有镜子,看不到他哥在他身后忙活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多出来的双马尾。
“想死?”他凉凉地说。
柳星砚笑眯眯地说:“大过年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过够了瘾,他赶紧拆了柳月阑的双马尾,溜进厨房忙活饭菜了。
吃饭的时候,柳星砚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又……吵架啊?”
“……”柳月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轻声说,“你又不打算跟他好好相处,还天天问。”
柳星砚被这么怼了一句,难得没有露出疑惑或愣神的表情。他倒像是对这样的回答早有准备,徐徐说道:“我又不跟他谈恋爱,能不能好好相处,都不重要,月阑,你们之间……才重要。”
柳月阑无法回答,他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又说:“柳星砚,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又没见过顾曜,为什么对他意见这么大?”
柳星砚很少露出这种冷淡的表情,他一直是温润的、平和的。他说:“之前你搬家的时候,我见到你们了,我在你们后面。那时我觉得……”
柳星砚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带着一点浅浅的笑,说:“我那时觉得很惊讶,在我印象里,我很少见到你那么……怎么说,那么活泼的样子。我当时觉得这样很好。但后来……”
柳星砚不再说了。
他说的这件事,柳月阑自然是记得的。
那时顾曜还在麻省理工,刚刚结束了一个大考,风风火火回国来帮他搬家。
柳月阑自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但也有一点和恋人同住的隐秘快乐。不过这些小心情,都比不上见到顾曜时的雀跃——他们那么久没见面了。
活泼吗?他不知道,但现在想起来,他依然记得自己见到顾曜时的快乐。
许久之后,柳星砚又轻声开了口:“如果,月阑,如果你……一直像那时一样,我为什么要对他不满呢?”
柳月阑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竟觉得难以下咽。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米饭,直到柳星砚在他的碗里放了一个丸子才勉强回过神来。
他说:“顾曜……他是有很多缺点,但是……”
柳星砚轻声打断他:“我不关心他有什么缺点,我也不关心他有什么优点,我只希望你快乐,月阑。”
柳月阑快速咬了几口,吞掉那颗丸子,说:“他这人是有点那个,你也知道,他那种公子哥儿,从小被人捧着,是脾气很差。但是,我们其实……还好,都这么多年了。”
柳星砚有点担忧地看他,但大约还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他抿了抿嘴,笑出一个小酒窝,换了另一个话题:“你最近工作应该不忙了吧?我看你们那个游戏,皮肤都已经上线了。”
柳月阑糟心地说:“嗯,都上了。前些日子赶稿子赶得我真不想活了。”
柳星砚笑着打他:“大过年的嘴里没个好话!打你!”
吃完这顿饭后,柳月阑帮着刷了碗,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本来还想多待一会儿,但……
他跟顾曜一样,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也已经不敢、也不想再和爱人有什么别的争吵了。
临走时,柳星砚欲言又止:“月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柳月阑一边换鞋一边等他说完:“什么?”
柳星砚却始终没有说完,最后也只是摆摆手,说:“没什么。”
“神经兮兮的,什么啊?”
柳星砚一看就是糊弄他:“我有个东西找不着了,本来想问问你,但我估计你也不会记得啦。”
他不说,柳月阑也没再追问:“走了。”
回到家时,顾曜已经吃过午饭,睡下了。
餐桌上摆着一盘小水果,颜色配得很漂亮,甚至还精心摆了盘。
柳月阑看了好笑,往嘴里塞了几颗葡萄后,去主卧看了一眼。
看来是真的累了,铁人顾先生都睡上午觉了。
柳月阑轻手轻脚关了门,去另一间卧室架了设备,开了直播。
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这个直播鸽了太久,直播间开始的时候一堆人进来扣问号。
柳月阑解释了几句:“不开直播的原因?问问我游为什么压榨我们美术组,要在十周年连上十个皮肤。”
弹幕嘻嘻哈哈地刷了几条,没过多久,又有人关心起柳月阑的私生活。
这回话问得很直接:【柳太太,咱顾先生呢?】
这条弹幕一飘出来,直播间安静了几秒钟。
柳月阑抬头看了看主卧的方向,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己都没发现的笑容:“在睡觉。”
这句话一说出口,直播间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柳月阑好笑道:“哎我说你们这些人,问的是你们,说了你们又不爱听。这都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说:双更,把这段剧情讲完
第36章 36-二更 自己竟然也在让柳月阑流泪……
这些天, 网上没少扒柳月阑和顾曜这点事。柳月阑很少在网上发自己的私生活,但平时直播也好,参加手游的各个活动也好, 难免总有露脸的时候。这些天里,网上那些好事又无聊的人把他这几次露脸场合的吃穿用度扒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得出结论:感觉真不像豪门大佬包养金丝雀, 像真的呢!
柳月阑回了那么一句,就专心画画了。
豆画师的橱窗他都下了, 这些天都没有新稿件,今天直播就随便画画。
他这人也是有点欠欠的,说了不画小黄图又觉得手痒,画着画着屏幕上俩小人就亲上嘴了。
柳月阑犹豫了一会儿, 赶紧把俩小人衣服画上了,再晚一秒都怕直播间被封了。
又随便补了几笔,让人脸红心跳的氛围就出来了。
弹幕有人嗷了几声,感叹柳月阑这个塑造氛围的手法真的太强了。
几分钟之后, 弹幕又天降了特效。
这回不是顾曜,是他直播间的另一个老熟人——说是老熟人,其实柳月阑并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他跟顾曜一样, 也是个字母和数字的随机组合,但似乎是哪个手游工作室的同行,总跑他的直播间来挖人。
今天一开口也是老一套:【太太,真的不考虑跳槽吗?我们工作室氛围更好呢!不会做在周年庆连上10个新皮肤这种事哦!】
也不是不想跳,主要是……柳月阑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单干, 他养着一个工作室呢。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 跳槽也就跳了,不签手游做自由画师更好。但……工作室的其他人未必愿意。
柳月阑看了一眼弹幕,没说话。
那人说坚持也坚持, 说不坚持,也容易放弃,发了这么一句话就算了。
大概播了一个小时,柳月阑关了直播间。他把今天画的线稿挂上橱窗,又去主卧看顾曜。
醒了,但没完全醒——被电话吵醒的。
顾曜躺在床上还不想动,手里电话响个没完。
柳月阑低头一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叫温霁川。
柳月阑感觉顾曜下一秒就要发火了。他好笑地看着那人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句。
“嗳,顾先生,好久不见啊。”
温霁川那边乱糟糟的,背景音里夹杂着什么“我们来扣一下这条”“问过老板了真的加不了了哦亲亲”之类的东西,几秒钟后才恢复安静。
顾曜打了个哈欠:“请安就不必了,没事挂了。”
说着真的要挂电话。
温霁川赶紧叫住:“顾先生,顾先生!城北128亩让我插一脚吧!”
顾曜又把电话接回来:“嗯?”
温霁川说明来意:“顾先生,城北128亩,您动工了吗?”
“没有,还在磨设计。”
温霁川徐徐说道:“那正好,顾先生,我想参与。您七我三,您六我四,都行。您占大头。”
顾曜管理公司有一条最核心的理念,就是保证现金流。这人对现金流的充足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整个照海市都知道,顾家是个巨大的现金奶牛,账上光是现金都常年趴着好几个亿。
但即便如此,让顾曜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金来开发这块地,也是有点吃力的。
温霁川继续说:“128亩,面积这么大,又有商业自持,资金回收压力太大了,顾先生,我帮您分担一点压力呗。”
顾曜眯了眯眼睛:“温霁川,你别跟我来这套,想要什么?直说。”
温霁川笑道:“顾先生,您在邻省那个产业园,我想要栋楼。您也知道,我养了一个艺术家团队,烧钱呐。我想找个便宜点的办公楼,但是环境也不能差。”
提起这个团队,温霁川苦不堪言:“艺术家,您也知道,敏感得很,得好生伺候着。”
顾曜说:“看上哪栋楼了?”
温霁川说了个地点:“我想要这栋楼。”
顾曜笑了一声:“你倒会选,一选就是楼王。要几层?”
温霁川没说话。
顾曜愣了一下,再开口就阴阳上了:“温霁川,我老实告诉你,我很少见到有人比我还贪。”
温霁川这才笑了:“先生,您那地好几十个亿的投资,我要一栋楼而已。这怎么能叫贪。”
顾曜说:“9楼和10楼,就这两层,爱要要不要滚。”
温霁川跟他讨价还价半天,还是没说动。
最后,顾曜甩了两个微信名片给他,说:“自己去谈。”
挂断电话后,顾曜从床上坐起来,朝坐在一旁的柳月阑伸出双手:“要安慰。”
柳月阑:“滚。”
顾曜把他捞进怀里,装得自己好像很可怜的样子:“你看,你老公每天都这么被人欺负压榨。”
柳月阑:“我要不是亲耳听到,我都不知道两层楼换十几个亿的投资,竟是你被欺负压榨了。”
顾曜闷声笑了一会儿,之后又正色道:“哪有十几个亿,温霁川这人滑头得很,估计也就几个亿,别的都是上杠杆套出来的。”
说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后,顾曜起床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晚上想吃什么?丰盛点还是简单点?”
柳月阑打小就无父无母,对这类传统节日没什么执念,再说就他们两个人,他也不想让顾曜太辛苦,于是说:“随便吃点。”
顾曜穿好衣服后又过来捏他下巴,说:“难得春节在家,想给你做点好的。”
柳月阑顺势抱着他的腰,侧脸蹭蹭他的腹肌,浅浅笑了笑,说:“吃什么都行,有你在,都行。”
顾曜本来准备去洗菜了,听到这话又停下动作。他挨着柳月阑在床边坐下,伸手将他拢入怀里。他好像有些纠结,下定决心一样说:“阑阑,我们聊聊。”
柳月阑搂着他的腰,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嗯”了一句:“我也想跟你聊聊。”
脾气发过了,气也消了,但横在两人中间的隔阂并没有消除。
谁都想聊聊,谁都想解决问题,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又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人各自沉默了几分钟后,柳月阑率先开了口:“阿曜,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我不是什么心里很坚强的人。”
他倚着顾曜的肩膀,喃喃地说:“你和柳星砚,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人。少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活不下去。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命。”
他换个姿势环住顾曜的肩膀,嘴唇凑过去,软软地贴着他的嘴角,轻声说:“我爱你,阿曜,我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别人了……你永远不用怀疑这件事。”
顾曜闭了闭眼睛,微微侧过头去热切地吻住他。
不算太深入的吻,结束时柳月阑的嘴唇也还是泛起了红肿。顾曜用手抚着他的唇角,低声说:“那么久以前的事,我也不想说,但我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如鲠在喉。阑阑,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多伤心。”
柳月阑垂眸咬着他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说:“……我那时候过得太混乱了,我不是、不是真的有那个意思。”
顾曜轻轻推开他,很认真地低头看着他的神情。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把人抱进怀里。
“……我这么爱你,我一点委屈都舍不得让你受,我希望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没有顾虑的。他凭什么呢?凭什么能让你做到这种程度?”
顾曜胸口起伏几下,片刻后才又说:“我帮你是因为我爱你,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也从来不需要你的感谢,你想拿这种事感谢我,我很生气。你觉得对我来说你算什么?随意玩弄的小玩意吗?”
“你是我的……”柳月阑的指尖抓着顾曜胸口的衣服,柔软的家居服被他抓得一团褶皱,“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我们是……我们是一家人。”
他把耳朵贴在顾曜胸口,侧耳听着那人胸腔里传来的沉稳的心跳声,几不可闻地补充道:“你和我,我们两个是一家人。”
他感觉到横在腰间和背上的那双手臂用了更重的力气。顾曜把他抱得很紧,几乎快把他的骨头都揉碎了。
过了很久,顾曜哑着嗓子说:“对,只有你和我,只有我们才是一家人。”
他低头吻着柳月阑的眼睛,竟然也尝到一点咸咸的泪水。
柳月阑从来不是眼泪很多的人,在顾曜的印象中,爱人唯一的一次痛哭仍然是因为自己怎么都看不顺眼的柳星砚。
但大约是刚刚那一通内心剖白实在让顾曜心痛不已,此时再看到爱人的泪水,他只觉得……
自己竟然也在让柳月阑流泪。
可明明……他这么爱他。
顾曜吻去他的眼泪,又去叫他的名字:“阑阑,我也爱你,我也最爱你。”
第37章 37 明明才吵过架,明明昨晚还在生气……
傍晚时, 阿Fin来了一趟。
阿Fin很有眼色地让保安带了话,得到柳月阑的同意后才进了电梯。柳月阑嫌麻烦,说:“下次来之前跟我说一声, 你自己开门就是了。”
阿Fin笑着说:“那不行,公事是公事, 私事是私事。”
顾曜正在厨房切菜,听见这话后扬声说了一句:“阑阑, 你说这人,说公事要跟我要三倍工资,说私事要在大除夕的过来蹭饭。”
柳月阑闻言立刻紧张起来:“枫哥,这是你自己来的, 没有三倍啊!”
阿Fin逗他:“月阑少爷,您当老板这几年,越来越黑心了。”
顾曜又来倒油:“你看看阿Fin,现在脾气多大, 都敢说你了。”
阿Fin笑着摆摆手。
阿Fin也不会做饭,据说以前顾曜在英国时,没少因为这事跟他打架。
柳月阑很难想象这个场景:“……我不太能想象你们俩打架。”
他也没好意思说——估计顾曜打不过阿Fin。
顾曜在厨房哼哼:“打不过, 我确实打不过——我要不是姓顾,早被阿Fin打死了。”
顾曜这人特别记仇。他8岁时,阿Fin第一次被领到顾家、领到他面前,他以为这是顾鼎钧派来监视他的,当着顾鼎钧的面笑得很和善, 顾鼎钧一走, 他就从后面踢了阿Fin一脚。
阿Fin那时候也不怎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半秒都没犹豫就回手了。
后面的事,顾曜就不肯说了, 嫌丢脸。
阿Fin很谦虚地说:“先生让我。”
柳月阑听了直笑。
笑过之后他看看顾曜,又想起一件事:“你不会再把阿晞送走了吧?”
还没等顾曜回答,他自己先紧张起来,说话的声音都自觉扬高了:“你不能再让阿晞练他那个膀子了!”
提起顾晞,顾曜也是头痛得很。
“不走了,他得准备接我的班了。”顾曜切好菜,洗干净手挨着柳月阑坐到沙发上,说,“这熊孩子,该收心了。”
说到这,顾曜忽然想起,顾晞今天早上还去了一趟公司。他问阿Fin:“阿晞去公司干什么?”
阿Fin说:“自己琢磨装修呢。”
顾曜原本想让顾晞在他办公室凑合一段时间,等差不多上手了之后再给他换办公室——但是这孩子看他哥那个办公室很不顺眼,总说待久了感觉要阳痿,他想重新装一装。
后来,顾曜自己也改口了,连夜给顾晞弄了个新办公室,离他有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原因是……
“我怕顾晞带人在我办公室乱搞。”顾曜头痛地说。
顾鼎钧实在是给这三个孩子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姐疑似无欲无求变成无性恋了;哥常年在性冷淡和性变态中反复横跳状若精分;弟……完美继承了顾鼎钧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优良”传统,一天天浪得没边了,回国不到半年,已经不知道撩得多少个小明星为他大打出手了。
顾曜此人如今已经很会苦中作乐了:“还好不像顾鼎钧一样有暴露癖,不然我真的打死他。”
柳月阑在心里感慨,顾晞和顾曜,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他无意评判顾晞私下的作风,但……
他和顾曜谈恋爱的时候,顾晞才十一岁,这么多年来,说句他看着顾晞长大也毫不夸张。
柳月阑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思来想去,也只能说,大概人性就是很难预测的。
吃过晚饭后,阿Fin主动承担了洗碗的责任,很有眼力见儿地让那两人在客厅安静聊天。
他还带了礼物——那瓶快把顾曜腌入味的香水,他又买了一瓶送给顾曜,另外还给柳月阑买了一件羊绒大衣,外加几盒膏药。
柳月阑常年伏案,年纪轻轻已经有了腰肌劳损的趋势。这个膏药是外省某位极有名的骨科医生的药,很难开。
去年顾曜偶然听说这药效果很好,便托人从外省买了几盒,柳月阑用过感觉不错,家里就时常备下了。
顾曜拿起这几盒膏药看了看,也没说话,起身放到小药箱里了。
除此之外,阿Fin还带了一束鲜花。
他很快清理好了厨房,没再多待,告辞离开了。
他离开后,柳月阑忽然问起:“之前都没关注过,枫哥以前都是跟谁一起过年的?”
顾曜说:“大部分时间是在应酬。有时间会回法国看他妈妈。哎,对了——”
提起阿Fin,顾曜也有话要说。
“阿晞不习惯身边有人跟着,之后,大概会慢慢让阿Fin淡出顾家。”顾曜说,“卫家跟我们绑定了几十年了,也差不多该解绑了。”
实际上,顾曜早就有了让阿Fin离开的念头,只是一直没给他找好退路:“阿Fin……唉,这些年替我办的事太多了,他离开顾家之后,在国内是待不下去的,太多人想弄死他了。还是得给他找个安全又低调的小地方待着。”
他知道柳月阑不爱听这些,简单提了几句后就不再说了。
柳月阑确实不爱听这些,他摇了摇头,找了个花瓶把这束花装起来,又去看了看先前柳星砚送的那几枝雪柳叶。
他犹豫了一下,没直接把这束花放到阳台,省得顾曜又阴阳怪气吃干醋。
路过阳台的时候,柳月阑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转过身,很专注地看着阳台的花花草草。
看了一会儿又不知道想起什么,一路小跑着去了书房好一通翻找。
顾曜本来问了一句“折腾什么呢”,一看他去了书房,又不说话了。
柳月阑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在找……顾曜过18岁生日时,自己送给顾曜的那幅画。
画里,男人双手撑着地面,面前的小阳台上种着颜色丰富又不先冗杂的一排花草,在他身边,另一个男人歪着头靠着他的肩膀。
他们并没有在这幅画面中占据太多的面积,画得却十分用心。没有表情,没有神态,光看背影也能看出是极为幸福的一对。
但柳月阑却并不是在关注这个。
他手里拿着那张画,又回过头去看阳台。
画纸被顾曜处理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打印出来的颜色没有半点褪色,就连背面写着的那几行字的颜色都鲜艳如初。
顾曜倚着书房门,轻声开了口:“终于想起来了。”
柳月阑的视线缓慢地从阳台挪开,一寸一寸落到了顾曜身上。
他抿了抿嘴,朝顾曜张开了手。
顾曜笑了一声:“自己过来。”
柳月阑说:“不抱算了,以后也不抱了。”
顾曜笑着摇头:“少爷啊,我真惹不起你。”
他说着,走过来一把拥住柳月阑。
裹在怀里还嫌不够,又托着他的屁股坐到自己的手臂上。
那张画轻飘飘地落回书桌上。
书房明亮的灯光下,画纸上的颜色有些轻微的失真,但依然能看出画中搭配着的颜色。
画面里,阳台上那满墙的花竟与阳台上顾曜栽好的花卉颜色一致。
当时只是为了画面和谐而排列的颜色,在几年后的现在,顾曜竟然让它们变成了现实。
起风了。
书房打开着的窗子吹进了阵阵冷风。小风吹着桌上的画纸,静悄悄地翻了面。
画纸的背面,娟秀的一行黑色小字在光下散着淡淡的光芒。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我所遇见的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柳月阑还记得这句话的来源。
当时他还在上课,顾曜忽然给他发消息,拍下了语文课本上张爱玲的这首诗。
柳月阑回复:【什么鬼东西。】
顾曜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柳月阑抿着嘴,拿起自己的水杯灌了一口水,连白开水都能品出甜味。
他说:【别犯文艺病。】
顾曜回了个句号。
后来,顾曜生日的时候,他就把这首诗写在了那幅画的后面。
“我都忘了。”半晌后,柳月阑出声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顾曜从鼻子里出了个声儿,没说话。
柳月阑抱紧他,心里甜得快要冒泡。
明明才吵过架,明明昨晚还在生气冷战,今天他又觉得……他真的好爱顾曜。
第38章 38 那好像是柳月阑第一次意识到,他……
一晃, 春节假期已经过去近一半了。
这天早上,顾曜很罕见地没有早起。他赖在床上抱着被子,宁肯枕着柳月阑的大腿也不肯起床。
柳月阑用另一只脚踢他肩膀:“顾先生, 说好每天只睡两小时呢?”
顾曜说:“那会猝死,我得调整我的作息。我可不能死, 我死了你就成寡妇了。”
“去你的。”一向口无遮拦的柳月阑居然也有了忌讳,“大过年的胡说八道什么。”
顾曜笑了一声, 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说:“好好好,呸呸呸。”
说完,他一拱一拱地挪到柳月阑身边, 懒洋洋地说:“以后我把公司上班时间定成10点算了,每天早上还能在家里跟你腻歪一会儿。”
柳月阑说:“……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顾曜:“成熟稳重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在我老婆面前不需要成熟稳重。”
腻歪了一会儿,顾曜想起个事情:“谢临风那个票, 我给他弄到了,两张位置最好的,一直忘了跟你说。”
柳月阑调侃他:“顾先生啊, 这都半年前的事了,您才想起来啊。”
顾曜理直气壮:“不是你的事我不上心。”
这么多年了,柳月阑还是很吃这一套。他推推顾曜的脸,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在那人胸口找了个熟悉的位置靠了过去。
他拿过自己的手机给谢临风发消息:【你的票弄到了哦。】
谢临风问:【几张?位置?】
柳月阑逗他:【好位置, 一张。】
谢临风:【拉黑了。拜拜。】
柳月阑哭笑不得, 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他还没开口,谢临风就嚷嚷上了:“小月阑,你真的好无聊!买到票的当天我就收到邮件了!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才想起来告诉我!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这句尾的三个感叹号哐哐哐砸在柳月阑头上, 都给他砸笑了。
他戳戳顾曜的腰,说:“阿曜才想起来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谢临风一听见顾曜的名字就老实了:“唉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顾曜幽幽地叹了口气,拉长声音说:“好,你们聊天,我走,我走。”
柳月阑笑着过去亲了亲他,又抠了抠他的手心。
顾曜还不满意。他用手掌贴着柳月阑的侧脸,拇指挤进他的唇缝。
柳月阑还在打电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扫过去,带着恼意,带着羞怯,还带着一点嗔怒,看得顾曜很想就地干点什么,被柳月阑连踢带推地弄走了。
最后还是用拇指在他嘴里扫荡了一圈才肯收手。柳月阑眼尾泛红,睫毛上沾着水汽,在顾曜的指腹上咬了个浅浅的牙印。
顾曜心满意足了,扬声说了一句“走了你们聊吧”,翻身下了床。
电话那边的谢临风听到这话,终于敢大声说话了:“哎小月阑,我跟你说,我们家那两个老头子找我找得快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月阑清了清嗓子,确定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后才回答他的话:“这俩老不死的还没放弃呢。”
他对顾鼎钧都没说过这种话,称呼起谢家那两个老头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知道谢临风的遭遇之后,也真的是很难客气。
“老狗登就惦记着我的钱,做梦去吧他!”谢临风骂骂咧咧地说,“这会儿想起我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谢临风这人也很神奇。读书时成绩不算出色,毕了业也一直没正经做过什么工作,但投资头脑极强。大学那会儿炒比特币,大学毕业了炒房,现在专注炒股,这些年累积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
谢家……一直很难评。
谢临风出生在这样富贵的家庭,可真需要用钱的时候,他连十万块都拿不出来——当时柳星砚生病,柳月阑……正在跟顾曜冷战,为了给柳月阑救急,谢临风连夜卖了一辆摩托车,勉勉强强凑了十万块借给他。
“要不怎么说,命运有时就是这么有意思。”
柳月阑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有点饿了。他下床洗漱,又去厨房偷吃了点东西,到沙发上跟谢临风讲电话:“你看,你们家那两个老东西就喜欢你哥和你弟,结果呢,谁都没你会赚钱。”
谢临风嘿嘿一笑:“押错宝了吧!那俩老狗登就没看对过。”
他又不知道想起什么,也附和起柳月阑刚才的话:“我现在也觉得,当时觉得过不去的坎,以后回头看看,反而成了无心插柳。”
他还拿柳月阑举例子:“你就说你,小月阑,你当时要是真去学油画,会比现在更好吗?”
柳月阑没想到这话题怎么扯到了自己身上,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厨房——
顾曜正在厨房专心煲汤,这会儿还接了个电话。
他连忙压低声音:“什么啊,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又轻手轻脚跑回卧室虚掩着门,坐到小沙发上,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
谢临风说的这个事,也是柳星砚生病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之一。
那时他并不知道柳星砚生了病,只觉得奇怪为什么哥哥老是发烧。某次模拟考前,柳星砚都烧到40度了。
柳星砚这人特别能忍,要不是柳月阑自己发现,他估计还能再忍。
那次也是毫不意外地大吵一架,柳星砚坚持不需要照顾,柳月阑快要气炸了。
最后他还是请了半天假,在家照顾哥哥。
请假的那半天,是他们高中最后的一次模拟考试。
当时有个机会,美院油画系有个提前录取的批次,要参考这几次模拟考试的平均成绩。柳月阑缺考一科,自然也就错过了这个机会。
当时是有点遗憾的,但要说因为这件事情多么伤心欲绝……其实也没有。
“遗憾是遗憾,但……”柳月阑瘫在沙发上,轻声说,“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就算当时录取了,我真的会去吗?我记得应该跟你说过吧,临风。”
谢临风连连“哎”道:“说过,说过。录取了也不会去,只是遗憾错过了这么一个机会。柳月阑,你就是拧巴。”
“唉。”柳月阑没法反驳这个“拧巴”的形容,只说,“纯艺学费那么贵,毕业了也未必赚得到钱,我才不去。我没那么高尚的情操,我画画是出于爱好,但我也得赚钱。”
也不知是默契还是偶然,总之,两人都避开了顾曜的话题。
当时为了这事,也是和顾曜狠狠吵过一架的。
顾曜……顾曜有时也不能理解柳月阑的“拧巴”。他对很不以为意:“学费贵?没关系啊,我帮你出就是了。”
柳月阑自然是拒绝的。
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自尊什么平等什么地位。他拒绝纯粹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捆在顾曜身上。
是,他和顾曜彼此相爱,并且顾曜很有钱,油画专业的那点学费对顾曜来说无非是洒洒水的小钱。
但,万一他们分开了呢?他怎么还?
这和一个手机、一件衣服、一个别的什么礼物都不同,这是他的一辈子,这是他最能改变未来的一次选择。
柳月阑不想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赌他跟顾曜的未来。
冷战了几天之后,顾曜大概想明白了,又或许他仍然不明白,只是不想再继续冷战了。总之,顾曜低头了。
……低头的方向却错了。
那时顾曜说:“算了,不读油画就不读,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想当艺术家的觉悟,那就算了。”
他抱着柳月阑,又给他指了一条自认为更好的路:“反正你想去美院哪个专业都行,不考试也行,我帮你想办法啊。再不行——”
他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我给你造个大学咯,等你毕业之后,保证让它成为超越美院的艺术院校。”
柳月阑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反应了。那一次的对话,自然又是以一个耳光作为结束的。
那好像是柳月阑第一次意识到,他和顾曜,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17岁的顾曜可比现在的顾曜气性大多了。那一次争吵之后,顾少爷直接去美国待了五天。
谁都没想到,就这短短五天,柳月阑这里就发生了巨变。
*
“说那些干嘛?”柳月阑撩了一把头发,说,“现在这样挺好的——我有没有艺术方面的天赋我自己清楚得很,我要是去读油画,现在就泯于众人了。”
谢临风说:“泯不泯于众人我不知道,但现在这条路确实适合你啊。该说不说,阿曜给你选的,确实……是挺好的。”
柳月阑后来读的游戏设计艺术专业,还是顾曜给选的。
“这个能赚钱,适合你这个抠门精。”顾曜当时说。
“你看,你现在又有钱又有名,还养着一个工作室。”谢临风笑嘻嘻地说,“柳太太啊,你可太风光了。”
柳月阑:“滚蛋,一天天屁话那么多。”
后来两人又聊了些别的。
谢临风又在抱怨柳月阑放他鸽子:“我告诉你柳月阑,你今年要是再不来瑞典,咱俩就绝交。”
柳月阑:“来来来,来来来。”
“你很敷衍。你在敷衍我。”
“没有敷衍,”柳月阑笑了,“看完F1我就跟你去瑞典,行了吧!”
谢临风又抱怨了好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顾曜在客厅扬声说:“有没有人出来吃早饭啊?”
柳月阑打开卧室门,从缝隙里探出一张小脸,笑弯了眼睛:“有,这里这里。”
顾曜笑着过来捏他脸。
时过境迁,如今再提起当年那些事情,柳月阑发现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
他甚至能够理解一点点顾曜当时的想法和做法,虽然他仍谈不上多么赞同。
前两天的争吵好像也只是扔进水池的小石子,激起一圈波澜后就消失不见了。
而留下的,仍然只有这么多年相爱的痕迹。
然而,这样平静无波的一天,却在夜晚被打碎了。
凌晨两点的时候,36号的大门忽然被人用力锤响,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在门外焦急呼唤着顾曜。
“先生!先生!出事了先生!!”
柳月阑茫然地从睡梦中醒来,身边的人已经披上衣服,正要下床去开门。
顾曜见柳月阑醒了,将他重新按回床上,又俯身在他额前印下一个安抚的吻,低声说:“别怕,我去看看。”
打开门后,门外赫然站着顾曜的秘书。
这位秘书姓林,平日里处理顾曜工作上的琐碎事宜,下班时间很少出现,柳月阑见过他几次,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并无太多别的印象。
平日里能将琐碎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林秘书此刻却焦急万分。冬日的夜晚,他的脸上竟然挂上了丝丝汗水。
“先生,大小姐出事了!”林秘书急急地说,“阿Fin哥已经先赶去医院了,他说来不及接您,让我来接您!”
顾曜皱起眉毛,似是难以相信,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惊讶和难以置信:“……谁出事了?”
林秘书焦急道:“顾昭大小姐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如果没有预计错误的话,这可能是最后一点点甜甜的戏份了
他们两个都很爱对方,但是,前面有说过,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矛盾很多,问题也很多,是一个分也分不开、合又合不来的状态。很多次争吵看似解决了问题,其实根本没有,积累下来的矛盾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第39章 39 谁也没提方阳明,好像一夜过去,……
顾昭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 宝宝的情况趋于稳定后,她便和顾曜商量,打算回美国养胎了。
顾曜原本不愿意。他自己养的那只医疗团队并不比美国差, 况且顾昭在他身边,他时刻看着, 也安心。
但顾昭执意要回:“我看方阳明就来气,赶紧回美国让他回自己家住, 省得在我面前碍眼。”
实际上,顾昭很早以前就和方阳明分居了——这么说或许不准确,她和方阳明就没有住在一起过,就连刚结婚的时候都是各住各的。
顾昭说:“方阳明留在这, 除了给你惹麻烦还能干什么?不够让人笑话的。让他回美国,天高皇帝远的,他再怎么蹦跶也影响不到你。”
她给出的这个理由实在让顾曜没有反驳和继续坚持的余地。最后,顾曜无奈地说:“阿昭, 我以前就是太纵容你了。”
他给顾昭下了最后通牒:“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生完这个孩子,你必须离婚。”
顾昭很无所谓地说:“离就离, 反正孩子也有了,他也没什么用了。留着也行,离了也行。”
顾曜:“没有‘也行’,是‘必须’。”
原本,顾昭打算过完这个春节就走。没想到节还没过完, 这边就出了事。
方阳明在外面养的某个小情人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事, 闹上门来了。
方阳明这人,仗着自己有张还不错的脸,整日在外乱来。而且他既不懂得洁身自好, 也完全没有做金主的“自我修养”,对小情人只有一张嘴叭叭表达爱意,不给钱也不谈未来,就这么生生耗着人家,只嘴上画着大饼,说“我最爱你”。
所以回美国这事,他根本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但纸里包不住火,还是被人找上门了。
方阳明在门外不顾形象地跟那位小情人大吵一架,吵得快要动手了。
楼上,顾昭就倚着窗户往下看。
她懒得和方阳明发生争吵,也根本不在乎方阳明外面到底养着几个人,可闹到这种程度也实在觉得丢脸。万幸她这日是在自己的住处,要是在顾家老宅,整个顾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两人争执了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方阳明才终于糊弄走那位小情人。
然而人前脚刚走,另一位情人的电话后脚就打进来了。
他要躲回美国这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顾昭听了心烦,说了他两句,没想到方阳明胆大包天地回了嘴。
顾昭睨了他一眼,在心里盘算起离婚后怎么让他净身出户,便没再说话。
方阳明却把这种沉默当做了另一种挑衅。
自从回国后三番两次被顾家羞辱的不堪,不被所有人放在眼里的屈辱,就连在外面养的小情人都敢跟他动手的难堪齐齐涌上心头。他看着转身上楼一言不发的顾昭,心生恶念。
他两步迈上楼梯,高声喝道:“顾昭,我告诉你,孩子生了之后是我们方家的种!得归我!”
顾昭不想理他:“你是哪根葱,你说了算吗?孩子是我们顾家的,跟你没有关系。”
方阳明目眦尽裂,一把扯过顾昭的手臂——
顾昭自然不会想到方阳明竟然敢跟她动手。她站在楼梯上,一只脚正欲向上迈去。被这样用力一拽,她重心不稳,一脚踏空——
*
听说顾昭出事了,柳月阑自然也没办法继续安心睡觉。他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和顾曜一起赶往医院。
赶到医院时,阿Fin已经到了。他带着耳机,脸色阴沉地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
见顾曜来了,他快步迎上来:“先生!”
就在这时,治疗室的门打开了,阿Fin适时闭嘴。
几位医生从门后走出,神色略显疲惫,但表情还算明朗。
他们见到顾曜,立刻快步走上前,道:“大小姐这边情况稳定了,她和宝宝都没事。但是……情况不算很好,以后怕是得一直卧床保胎了。”
说罢,他又低声感慨道:“还好已经四个多月了,正是最稳定的时候,不然……”
听到顾昭和宝宝都无大碍,顾曜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他闭了闭眼睛,揽着柳月阑在走廊找了个位置坐下。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
赶往医院的路上,他们听林秘书说了事情的经过。
……说是方阳明被人堵在门外骂了几个小时,又被顾昭摆了脸色,脸上挂不住。争执中不慎将顾昭从楼梯上推落。
顾曜冷笑一声:“‘不慎’。”
事发突然,又是在深夜,顾曜也好,阿Fin也好,谁也没有大半夜不睡觉随时监听顾昭家的想法。直到顾昭家里的保洁阿姨发现,惊叫着给阿Fin打了电话,他们才知道顾昭这里出了事。
阿Fin已经在第一时间派人去照海市所有的交通要道拦路堵人,从机场、火车站,到高速路口,几乎把整个照海市封锁起来了。
几分钟前他得到消息,方阳明已经到了机场,用假护照买了一张回美国的机票。
见顾曜赶来,阿Fin便不再在这里守着。
他带上黑色的皮质手套,弯腰捡起方才被随意丢在地上的黑色大衣,朝顾曜点了点头后,沉着脸快步离开!
一直安静陪在顾曜身边的柳月阑心中警铃大作!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几乎立刻就明白阿Fin要去干什么。
身体的本能反应盖过了一切,柳月阑蹭地从座椅上站起,大步朝阿Fin跑去!
“枫哥,枫哥!”柳月阑焦急地叫他,“卫枫!”
阿Fin正在检查身上的装备,走得不快,没几步就被柳月阑追上了。
他心里憋着火,却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礼貌地躲避着柳月阑的阻拦——这么多年的肌肉记忆,在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靠近阿Fin身边,更别说上手拦他。
阿Fin很小心地拨开柳月阑的手,嘴角绷紧,硬邦邦地说:“我出去一下,月阑少爷。”
柳月阑低声道:“你想去干什么?去杀了方阳明?他到底是顾家的女婿,你这么不管不顾,怎么收场?!”
阿Fin几乎咬牙切齿道:“他马上就要出境了!”
“让他走。”二人身后,顾曜淡淡地出了声。
阿Fin高声道:“先生,你就这么放他走?!”
顾曜闭着眼睛,神色淡漠,说出的话却很残忍:“他在国内,我反而不好动手。他在美国,我更好收拾他。让他走,之后的事我来安排,阿Fin,你不要管了。”
说罢,他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阿Fin,朝他扬了扬下巴,冷声说:“枪收起来,别走火了。”
柳月阑迟疑着看向阿Fin——
……他这才注意到,阿Fin惯用的那把枪没有像往常一样别在腰后,而是被他收进了袖口,黑洞洞的枪口从皮质手套底端露出头,安静地躺在他的小臂内侧。
柳月阑不受控制地倒退了两步。他抿了抿唇,惨淡地笑了笑。
也是,这种事,顾曜会安排得天衣无缝,哪里需要自己替他们操心?
他沉默着坐回顾曜身边,万般滋味憋在心里。
几分钟后,顾曜说:“阑阑,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在这儿看着阿昭。”
柳月阑缓慢地摇了摇头:“我陪你吧,回去也睡不着,我跟你一起守着阿昭。”
顾曜攥着他的手背,没再说话。
不远处,阿Fin低低地开口:“先生,月阑少爷,我留下来吧。”
顾曜说:“你先去联系阿晞,大晚上别折腾了,告诉他阿昭这边没事,我在这儿呢,别让他瞎折腾。然后再去联系一下眼科,来都来了,明早给阑阑安排检查。”
柳月阑一愣:“不忙,我过些日子自己来也行。”
顾曜摇摇头:“来都来了,顺手的事。”
顾曜每年都会给柳月阑安排一次眼睛的检查——他哥那个病是遗传,他们的父亲发病了,他哥也发病了,顾曜很难不担心这基因有没有遗传到柳月阑身上。
很多年前他就给柳月阑安排过基因检查,没发现致病基因,但保险起见,每年的检查还是按时安排上了。
柳月阑无心再纠结这个问题,轻轻点了点头。
*
顾昭的情况还算平稳,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的时候醒了。
医生和她聊过,告诉过她目前的情况。能够进病房探望的时候,顾昭的神色已经很平静了。
柳月阑跟在顾曜身后,轻手轻脚进去看她。
顾曜没说别的,只说让她好好休息,卧床静养。
顾昭现在的身体情况还不足以支撑她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美国安胎,顾曜便说,他这支医疗团队本来也很厉害,照顾她完全没有问题。
顾昭浅笑着说“好”。
谁也没提方阳明,好像一夜过去,大家已经遗忘了这个人,和他曾经做过的事。
顾曜在病房里左右看看,说:“回头把这些设备给你挪家里去吧,医院环境再好也比不上家里。你现在那个住处设计得不好,复式怎么都没有平层方便,我再给你找一个吧。”
顾昭说“行”。
又过了一会儿,医生来叫柳月阑去检查眼睛了。
等他做完检查回来,刚好看到顾曜从病房里出来。
没等他问,顾曜主动说:“睡了,咱们也回吧。”
他捏捏柳月阑的脸,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轻声说:“累了吧?”
柳月阑勉强着笑笑:“还好。”
之后的几天时间,顾曜一直很疲惫。
他不说,但柳月阑能够感觉到。
顾昭的事就像是蝴蝶效应里的那一只蝴蝶,柳月阑惴惴不安地等待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那一场龙卷风。
几日之后,顾昭忽然给他打电话,请他过去。
柳月阑说:“好,那等阿曜下班之后,我跟他一起过去。”
顾昭却说:“虽然他知道,但你还是不要带他一起来,月阑,我只想见你。”
柳月阑带着满心疑惑挂了电话,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拒绝顾昭。他揣上车钥匙,从工作室驱车前往顾昭的住处。
顾曜安排事情一向妥当,短短几日,他已经给顾昭安排好了一个全新的住处。很宽敞的三居室,没有多余的房间。
顾昭脸色好了一些,见柳月阑来了,便招呼他坐下。
柳月阑笑着说:“看你脸色好多了。”
顾昭也笑:“我好像胖了。”
“生宝宝这么辛苦,你得允许自己有一点不那么精致的时间。”
顾昭靠在床头,拢了拢耳边的头发。
简单寒暄过几句之后,顾昭拿出手机,找了一个新闻给柳月阑看。
说是南半球某个一向不太安稳的国家发生了内乱,政府军和民间军事力量忽然开战了。枪战中死了一个华人。
柳月阑看着这篇新闻,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看着顾昭,轻声说:“是方阳明?”
顾昭点了点头。
方阳明不是什么好人,对怀孕的妻子动手,对爱情、对婚姻也完全没有忠诚,除了一张脸尚且算是英俊之外,别的方面没有任何一点优点。
他该吃点苦头,他该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只是……
顾昭出声,打断他的思考。
她说:“月阑,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对阿曜有什么……想法。让方阳明死,是我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我直说了顾家没有一个正常人[捂脸笑哭]包括卫枫[捂脸笑哭]
第40章 40 顾家,是一座会吞噬活人的坟墓……
让方阳明死, 是顾昭的意思。
柳月阑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他的后脑枕在沙发靠背上,用力闭了闭眼睛,过了几分钟后, 才重新看向顾昭。
他摇摇头,无奈道:“阿昭, 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顾昭却笑了:“为了方阳明那张脸啊。老实说,除了你和阿曜之外, 他真的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
说罢她又停顿了一下,笑着摇头改口道:“好吧,再除了阿Fin和我爸。”
顾昭徐徐说道:“方阳明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有本事还是无能的草包, 他爱我还是不爱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一副很好的皮相,脸长得好看, 比例也很好——对了,你好像还不知道,他在美国时也没什么正经工作, 他是个平面模特。我需要这个基因,月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隔着被子,手掌轻轻盖在自己的腹部。提起她的宝宝,她的表情变得柔和。
“我的宝宝, 她要有最好的东西。”
柳月阑轻声叹气, 道:“阿昭,你们顾家的基因还不够好吗?你那么漂亮。”
顾昭说:“还是会担心啊。我找了很久,最后决定是方阳明。他那个时候, 还有正在交往、打算结婚的女朋友。”
顾昭又拢着耳边的碎发,自嘲地笑了:“让一个男人变心,再简单不过了。给他钱,给他权利,他就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柳月阑虽然跟方阳明没什么接触,但和他相关的那仅有的几件事也足够让他看出,方阳明的确是这样的人。但此刻听着顾昭的话,他心里萌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他看着顾昭,试图从那张脸上寻找到一点初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可他看来看去,只觉得自己只能看到另一个顾曜。
顾昭不想再谈论方阳明的事情了。她换了个话题,说:“前两天在医院的时候,我看了宝宝的性别,是个女孩子。本来说不想看的,想等着开盲盒的,医生说,来都来了,真的不想知道吗。”
顾昭抿嘴一笑:“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柳月阑提起精神笑笑,说:“那你更不用担心了,一定和你一样美丽大方。”
“借你吉言。”提起宝宝,顾昭心情好了很多,“我给她起了小名,叫火龙果,就叫果果。前两天,阿曜也给她起了名,说,叫清如,顾清如。”
“问渠那得清如许?”柳月阑感慨道,“好听。”
但接下来顾昭的话,却让柳月阑感觉有些惊悚了。
她说:“月阑,等果果出生之后,如果我身体不行,可以请你帮我照顾她吗?”
柳月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震惊地从沙发上站起:“谁?我?!”
说完,他又想起顾昭怀着宝宝,不能这么大声跟她说话,便又重新坐下,压低声音说:“阿昭,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身体不行,什么叫……我照顾??”
柳月阑难以理解顾昭的想法。
顾昭的母亲虽然远在寰都,可从前在照海市留下的人脉和资源足够他们吃一辈子。顾曜更是整日在照海市横行霸道。
他们有钱有势,照顾一个宝宝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就算顾昭不想让果果掺和顾家这些事,也完全可以像当时养顾晞一样,让她去澳洲、去美国、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行。
何必、何必来拜托自己呢?
顾昭当然知道他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果果……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她出生在顾家,她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阿曜会给她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她的未来,从出生的那天起,就能看到头了。”
柳月阑睁大双眼,忽然明白了。
“可我不想让她过这样的生活。”顾昭轻声继续说道,“我不需要她多么聪颖能干,不需要她多么乖巧听话,我只希望有人爱她,毫无保留地爱她。我只希望她能快乐。可是你知道吗,月阑,这样的事情,在顾家,是最大的奢侈。”
她看着柳月阑,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顾家,是一座会吞噬活人的坟墓,我不希望果果也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
柳月阑艰难地说:“……大家、大家都会爱她的。”
顾昭没有回答他的话,又抛下了另一个炸弹:“我妹妹,三岁了,前两天过的生日。”
柳月阑下意识地以为这又是顾鼎钧的私生女。
可他很快又想到,顾鼎钧被顾曜软禁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再有孩子?!
可若不是顾鼎钧,那便只能是……
柳月阑不敢相信,喃喃道:“老师……?”
顾昭说:“我还有另一个弟弟,九岁了。”
柳月阑手脚绵软地坐在沙发上:“阿曜……知道吗?”
顾昭莞尔一笑:“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柳月阑无话可说。
两人都沉默了几分钟,偌大的卧室里,只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
在这几分钟里,和宋以有关的一系列事情走马灯一样闪过柳月阑的脑海。
他想起上次家宴的时候,宋以不知道顾曜不吃香菜。
他又想起自己和宋以唯一的那一次长谈——宋以身居要职,她名义上的丈夫,她的儿子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她并不忌讳自己和顾曜的关系。
柳月阑那时只以为这是因为宋以的“体面”,可现在想来,这究竟是宋以的“体面”,还是……她根本无所谓这些。
柳月阑不愿多想。他一向敬重宋以、敬畏宋以,他不愿用这样的想法去猜测她,去猜测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顾昭再次开口:“月阑,你知道那种……不被所有人期待的滋味吗?你知道那种,以为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但其实根本无人在意的滋味吗?”
柳月阑手指颤抖,低低打断她:“……别说了,阿昭。”
顾昭也没有坚持,浅浅笑道:“嗯,不说了。”
柳月阑也再待不下去,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告辞了。
临走时,顾昭又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月阑,有些事……也请你理解阿曜。”
柳月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还是问道:“什么事,哪些事?”
“并不是因为阿曜是我弟弟,所以我才替他说好话。月阑,他在那个位置上,他有他的苦衷,他有他的身不由己。”顾昭轻声说,“权利,会让人迷失自己。”
走出顾昭住处的时候,柳月阑抬头看了看天空。
春日的太阳,竟然也这么刺眼。
回到36号的时候,顾曜已经回来了。
“去看阿昭了?”
柳月阑点点头:“嗯。”
顾曜说:“我让她别去烦你,她不听。”
顾曜看来是早就知道顾昭的想法,浅浅皱着眉头,说:“我感觉阿昭怀孕之后就有点抑郁,她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这么一说,柳月阑也觉得顾昭的情绪不太对劲:“多关心关心她吧。”
“给她安排医生了,你放心吧。”
顾曜还在摆弄那几枝雪柳叶。他给花瓶换了水,又小心修剪了一点枝叶。
柳月阑也不想继续刚刚的话题,他浅浅地笑笑,走到顾曜身后,从背后抱住他的腰:“顾先生好厉害啊,照顾得这么好。”
顾曜颇有些古怪地回头看他,几秒钟后应了一声:“嗯,还不多夸夸我。”
柳月阑没有多想,只以为顾曜又在对着哥哥送给他的东西阴阳怪气。
他推着顾曜坐到沙发上,自己往那人腿上一坐,凑过去亲他的嘴。
顾曜箍着他的腰,舌头一卷,将他的舌头吃进嘴里。
带着安抚意味的亲吻慢慢地变了味道。
柳月阑被按着背,几乎整个人窝在顾曜怀里。顾曜的舌探得很深,好几次刺激得他快要呛咳。
他的手从顾曜的背悄悄挪到了后脑,边费力地接受着这个深吻,边揉着爱人脑后粗硬的发。
在这个吻的间隙,柳月阑轻声叫着顾曜的名字:“阿曜,阿曜……”
“嗯?”顾曜眼里带着笑意,双手略一用力,将他放倒在沙发上。
接着便不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双手沿着针织衫的下摆灵巧钻入。
柳月阑配合地抬起腰,让顾曜脱掉自己的裤子丢在沙发靠背上。他用双腿圈住顾曜的腰,又攀着他的肩膀,喘息声全都落在那人耳边。
顾曜半坐起身,脱了自己的衬衫,又低头去脱柳月阑的针织衫。
柳月阑咬着他的肩膀,嘴上还在不知死活地挑衅:“好冷哦。”
顾曜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扯下了那人身上最后一块布料,几下动作就留下了一串指印。
顾曜咬着他,含糊不清地说:“我舔舔就不冷了。”
柳月阑弓起身子,双手紧紧抱住顾曜的脑袋,再开口只剩低低的吟哦。
洗过澡躺到床上时,柳月阑还在乱撩拨。
他用脚掌蹭着顾曜的小腿缓慢地摩挲着,侧脸靠着顾曜的肩膀,距离近到眨眨眼睛,睫毛都会扑在上面。
顾曜伸手抓住他的脚:“还骚?还没浪够?”
柳月阑用手指在他肩膀画着圈圈,没说话。
顾曜捏着他柔软的臀肉,调笑道:“刚才谁又哭又叫?爽得都——”
柳月阑赶紧捂住他的嘴:“闭嘴!”
又被顾曜抓着,啃了一口手腕。
做完最后那次的时候,柳月阑腿都在发抖,洗着澡就睡着了,被顾曜从卧室抱出来放回床上都没醒。
顾曜搂着他,困意渐渐来袭,却舍不得睡。
柳月阑就像是他的安定剂,他最后的净土。只要看见他,烦躁的内心就会渐渐安静下来。
顾曜就着昏暗的夜灯,一寸一寸地打量着柳月阑。
看着看着,只觉得心下一片柔软。
准备睡时,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看看,没留神却按错了,点开了一个最近都没怎么用过的app。
是……连接定位芯片和窃听装备的App。
App启动后,手机屏幕上立刻闪现了密密麻麻的设备编号,顾曜本想直接退出,却不知怎么迟迟没有动作。
这个东西……柳月阑身上自然也有。
但顾曜并不怎么“监控”柳月阑的行踪。一来没有必要,他和柳月阑这么多年都黏在一起,柳月阑每天在做什么、见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二来……柳月阑对这个反感得很,以前吵过几次,顾曜也不愿意再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再惹柳月阑不痛快。
这个东西用得最多的日子,是柳月阑刚美院入职的那段时间。
那时柳月阑总是闷闷不乐,问他也不说。顾曜听过几次才知道,是系里有个老师为难他。后来顾曜把那个老师弄走了,还惹得柳月阑大发雷霆。
自此之后,他几乎就没再动过柳月阑的那个设备。
原本,这些东西他是准备拆掉的,但前阵子顾源不安分,他担心波及到柳月阑,就先留下了。
后来顾昭这里又出了事,他忙得忘了这件事,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顾曜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手机屏幕,心想,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就这几天,把这些都拆了吧。
他点进代表柳月阑的那个编号——
顾曜的瞳孔微微放大。
几秒钟后,他阴沉着脸,锁上了手机。
代表柳月阑的编号名下的设备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定位芯片和窃听装置——
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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