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我们办一场盛大的婚宴……
闻惊遥看她转身离开, 朝着远处等候的人奔去,奔向她的家人,她的朋友。
慕夕阙迎着凛冽的风, 觉得这股风像是从雪原吹来的,冲得她双目刺痛, 她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了朝蕴、慕从晚, 蔺九尘和姜榆,以及师盈虚等人。
她冲向他们,众人中绝大多数不知道闻惊遥为何站在远处不过来, 也不知道为何又有了天雷。
“慕二小姐,圣尊怎么不过来,那雷——”
“那雷是劈他的。”慕夕阙打断开口的修士。
修士愣神, 讷讷看向远处修长的人影。
朝蕴忍着泪, 转身道:“撤离, 走!”
慕夕阙跟着人群离开, 快速进境的经脉此刻在刺痛, 磅礴的灵力冲撞她的身体,她忍着痛越走越远,她听着天际的闷雷越发地响。
当快走到琼筵山的时候, 慕夕阙忽然停了下来。
跟在她身侧的蔺九尘也停下,侧目看她:“小夕。”
走在人群最前头的朝蕴不动了, 她背对着慕夕阙, 今日穿着家主服早已被血染透,狼狈得完全不像个家主, 朝蕴没有回头。
众人也都停下,不明所以看着她们。
慕夕阙忽然快跑几步,冲上前从身后搂住朝蕴, 她的侧脸贴着母亲的脊背,这般近的距离,她能清楚感知到朝蕴的颤抖,沉稳的朝家主克制不住地在抖。
慕夕阙一句话没说,她只抱了三息功夫,随后她松开朝蕴,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回。
“二小姐!”
弟子们惊惶喊她,可慕夕阙头也不回,而朝蕴也始终未曾发话让人阻拦。
慕从晚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在抖,蔺九尘和姜榆不敢去看。
师盈虚焦急道:“怎么不拦啊!你们干什么呢!”
见没有朝蕴的首肯无人敢动,师盈虚一咬牙,提着裙子追去,朝慕夕阙离开的方向跑去。
“大小姐!”师家的弟子赶忙上前阻拦。
“放开!放开我!”师盈虚推搡着他们,可修为不高的她面对众多弟子也无力反抗,她只能求助看向徐无咎,“你拦他们啊,夕阙去了,夕阙去天雷那里了!”
可徐无咎也只是沉默,垂首不看她。
慕夕阙的身影已快消失,师盈虚惊恐喊道:“夕阙,你回来,你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有人冲出,师盈虚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清了那一抹赤金衣摆,是慕家的家主服。
朝蕴冲出去,一身破烂的华裳在风中乱舞,她用了所有灵力奔向慕夕阙。
“小夕——小夕!”
可只是元婴境的她,又怎么追得上已入渡劫的女儿。
朝蕴声嘶竭力:“小夕——”
她摔倒在地,磕得满手是血,却连停也不敢停,奔向慕夕阙离开的方向,可眼前已经找不到慕夕阙的影子。
那团花丛已被狂风吹到倒塌,闻惊遥安静站在天雷下,仰头望着已聚成形状的天雷,以及天雷之后,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前世崩裂所有地脉,让十二辰涅槃回溯,杀业颇重,当他迈入渡劫的刹那,天神便锁定了他的位置。
闻惊遥并不觉得恐惧,他望向那双眼睛,目光甚至称得上温和,喜欢的姑娘已经不在这里了,瞧不见他被劈成齑粉的模样,他在她的心里总还是这幅囫囵模样,是她喜欢的皮相。
人之将死,闻惊遥反而并未有什么感慨,只觉得愧疚于母亲,以及略有些遗憾,没能多陪慕夕阙走走这片大陆。
他叹了声气,闭上眼,等着天雷落下,在静心等候的这段时间,他听到沉闷雷鸣,风吹而过的呼啸声,以及——
以及一声清脆的呼唤。
“闻惊遥!”
有那么一瞬间,闻惊遥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转身看去,高坡之上冒出来个熟悉的人,红衣猎猎,马尾高束,眉目仍旧如过去般明艳,无论何时何事,慕二小姐眼底的坚韧从未褪去过半分。
她纵身跃下山坡,闻惊遥下意识瞬移上前接住她,慕夕阙跌进他的怀里。
比她的气息更先感知到的,是他自己如雷似鼓的心跳。
“夕阙?”闻惊遥眉心紧蹙,反应过来,旋即推她,“走,天雷要落了!”
慕夕阙却站得极稳,她咧嘴一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没办法不回头,若我这次走了怕是要后悔一辈子了,闻惊遥,我还有一枚金龙的龙鳞,我们赌一次。”
慕夕阙握住他的手,死死攥住:“赌一次,天谴十三道雷,赌我们能活。”
闻惊遥分毫不想跟她赌,他推着她:“快走,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
这是慕夕阙第一次听到闻惊遥用这种略有些生气的语气说话,她却不管不顾,已经抬手寄出金龙的龙鳞。
硕大龙鳞足够遮天,两人站在龙鳞之下,金光落在她的侧脸,削弱了些锐利,增添了几分温和。
闻惊遥侧目看着她,忽然便笑了起来。
他俯身抱紧她,埋进她的脖颈间,低声道:“我一直觉得,你也是天神赐予我的福泽,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福泽。”
第一道天雷落下,砸在金龙坚硬的龙鳞上,可抵御渡劫修士杀招的龙鳞顷刻间爬上裂纹。
第二道天雷落下,龙鳞爬上了十几道裂纹。
第三道天雷落下,龙鳞碎了一半。
强行进境,慕夕阙浑身的经脉刺痛,闻惊遥也同样如此,两人调动灵力撑住鳞片,可也只能撑到第六道。
这一次,龙鳞破碎。
慕夕阙呕出一口血,闻惊遥旋身挡在她身前,将她搂进怀里,趁她不备封了她的穴位。
“夕阙,我好舍不得你,但这样就已经够了。”
慕夕阙仰头威胁:“闻惊遥,你敢!”
少年抬手推掌,一掌击打在她的肩头,将她掷出百丈远,视线迅速远离的刹那,慕夕阙看到又一道天雷劈落,这一次,没有龙鳞的抵挡,它精准砸向闻惊遥。
慕夕阙瞳眸微颤,怒声骂道:“混账!你混蛋!”
少年的青衫在狂风中飘舞,一个高挑的少年在人修当众是醒目的,可在粗如天柱的天雷中,他渺小到无法比及。
紫色天雷蜿蜒冲去,那双隐匿在云层之后的双目中奔涌着山川河流,睥睨这个满身业障的人迎接降落的天雷。
雷光撞击,轰然炸开,卷起满地泥土尘沙,遮住了慕夕阙的眼睛,她只觉得眼前刺亮,在那股强大的光中,她好像看到了闻惊遥飘扬的青衫。
“闻惊遥!”
“闻少主!”
慕夕阙竭力的呼喊和匆匆奔来的修士们惊恐的尖叫混在一起。
尘埃散去,慕夕阙跌在地上,被赶来的师盈虚扶起,她并未落泪,只是怔然望着远处的山坡底。
“……是玄武的背甲?”
一枚硕大的龟壳竖立在闻惊遥身前,他回身看着高耸坚硬的背甲,这枚背甲穿过万里从遥远海边而来,是玄武用仅剩的灵力掷来的盔甲。
而与此同时,莹莹点点的光亮从四面八方飞来,赤色,金色,青色,绛紫,云蓝……不同的光,来自不同的玉灵。
这些虚弱的玉灵如今重伤,可却从这片大陆的每一个地方,向淞溪地界送去了自己仅剩不多的福泽。
一个人的业障压过福泽便会遭到天谴,闻惊遥上辈子的杀业留下的业障,上百只玉灵用自己的福泽去填。
投以木瓜,报以琼琚。
慕夕阙和闻惊遥为这片大陆换来了再来一次的机会,助这些玉灵抵御了灭世大灾,那么无论是不是自己庇佑的子民,玉灵们都会竭力赠予自己的福泽,助他度过天谴。
悬在虚空中的天雷还剩六道,可此刻只听见闷重的雷声,随着点点荧光涌进闻惊遥体内,雷声越来越小。
在天神的眼里,这个周身业障的人正在褪去黑暗,变得光亮起来,从八方汇来的亮光驱逐了他身上的冥秽,盖住了满身的业障。
这太奇怪了,一个人的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的福泽,来自不同的山灵。
天神赐予世间的福泽,共同庇佑了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罪孽深重,还是功德无量?
神的眼睛仍在看,在犹豫要不要劈下剩下的雷,可下一瞬,耳畔传来了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
“其心之良善,扶危济困,功过相抵,愿神宥其罪业。”
造世的神手中诞生了无数小世界,这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多的福泽之灵为一人求情,亲手赐予人间的福泽,由一团团散成了点点星光,星光聚成了烽火苍生。
云层后的那双眼睛似乎闭了闭,随后,渐渐隐匿。
笼罩了一整夜的浓云消散,一缕日光从云后扫进来,直射在广袤大地上,源源不断的清风吹过,掠过十三州和海外仙岛,令枝叶簌簌,海水凛凛。
这是天神降下的清风,风中裹挟的,是再次赐予人间的福泽,这一次,均匀地赐予了每一个被风拂过的生灵。
闻惊遥走上来,他踩着山坡向上,慕夕阙站在坡顶,看他逐渐改走为跑,越跑越快,天光照亮一切,烈日高悬,少年冲过来,将慕夕阙抱进怀里。
他低头,鼻梁抵着她的颈窝。
“夕阙,夕阙……”
众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听到一声惊呼,慌乱看去,蔺九尘撑着闻惊遥,师盈虚扶着慕夕阙,两人早已昏厥过去,面色苍白。
朝蕴惊惶道:“是经脉!快速进境,经脉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灵力!”
刚平息下来的局面又乱了起来,朝蕴慌得心神不稳,刚要喊医修过来,慕从晚走上前来:“阿娘,我来吧。”
朝蕴怔愣:“你怎么能治?”
慕从晚道:“我可以帮他们引出多余的灵力。”
她顿了顿,说道:“我对灵力的感知比小夕和闻少主都要强,我可以感知每一缕躁乱的灵力,将它们引出来。”
这话若是旁人说,未免过于自大。
可这是慕大小姐,出生便能引气的人,天资旷世难见,刚接上灵根不过几月,便已经要入元婴境了,实乃奇才中的奇才。
慕从晚弯起唇,笑道:“阿娘,您放心,您不用再担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苦难都会过去,清明的时代已经来了-
“金龙!”
姜榆捧着一颗被砸出来的果子,捂住自己被砸得生疼的脸,冲着山谷底怒吼。
金龙今日又出来飞了一圈,尽兴后便又回了自己的老巢。
它往往缩在里面睡觉,自打前些时日匡恶果树结果,果子都被金龙卷进了谷里自己霸占,慕家弟子想吃一口匡恶果,得好声好气喊一声,这条龙还得看心情决定给不给。
金龙摆了摆尾,扇出利风,险些将姜榆吹走几里地。
小姑娘站稳身子,恶狠狠咬了一口匡恶果,刚想扭头离开,几颗果子从身后砸来,不轻不重砸在她的后脑勺。
姜榆捂着脑袋回头,见地上掉了不少匡恶果,她的眉梢一挑,捡起果子嘀嘀咕咕说:“今日怎么这么大方。”
她抱着果子下山,洗干净后给朝蕴和蔺九尘各送了几颗,又去找了慕夕阙。
一推开门,没瞧见慕二小姐的人影,姜榆自言自语嘀咕:“又去哪里了?”
找了一圈不见人,姜榆将果子搁在桌上,转身关门,以为慕夕阙又是去历练台修炼了。
她这位师姐是个十足的卷王,自打重伤醒来后境界大跌,跌到了化神初境,连强行进境前的境界都不如后,备受打击,俨然接受不了,刚能下床跑便去练剑,一日能被慕家弟子们撵回来几次。
姜榆磨拳擦肘准备去历练台逮人。
察觉她走远,树上的慕夕阙“啧”了一声,她斜靠着树杈,抬手用灵力卷来果子咬了一口,入口还是熟悉的辛辣和苦涩,对淞溪慕家的弟子来说,都已吃成习惯了。
不见姜榆无他,只因这丫头肩负监督慕二小姐喝药的职责,一日三顿顿顿不落,那温养经脉的汤药还贼苦,苦得慕二小姐尝一口便觉得此生无望了,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一般。
这药她要喝上一年,以至于慕夕阙现在看见姜榆,便觉得舌尖冒出苦涩滋味,让她避之不及,恨不得跑得远远的,但朝蕴又下令她不能出山。
慕夕阙嘎嘣嘎嘣咬着果子。
秽毒和祟种死在了天谴之下,不知这世界未来还会不会有别的磨难,但最起码几千年内天下太平,不必镇压秽毒,玉灵也不用将自己禁锢在山内,可以四处乱飞,走走看看。
没有天灾,没有秽毒和祟种,玉灵出城都无人管,不过它们大多也就是出去走上几日,玩够了就又回来。
慕夕阙如今倒反而被禁足了,自打三月前醒来后,她便没出过琼筵山,朝蕴生怕她如今重伤未愈,出点什么事。
闻惊遥至今未醒,他受过的伤太多,根骨损了些。
慕夕阙昨日传过去的信,庄漪禾回复的。
没闻少主整日黏着她,慕夕阙还略有些不适应,她躺在树上吃了几颗果子,见霞光已经铺了漫天,约莫一会儿姜榆便来催她喝药了。
慕夕阙收拾了一下,翻身便要下树。
目光触及树下,瞧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后,她撑在树干上的手无意识攥紧,喉口滚了滚,长睫扑闪,竟觉得恍如隔世。
闻惊遥瘦了很多,高挑的少年眉目仍旧清俊,脸色略显苍白,他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坐在树杈上的慕夕阙。
“夕阙。”
慕夕阙忽然没由来地笑了下,歪歪脑袋看着闻惊遥:“好久不见,闻大少爷。”
闻惊遥也笑,眸光柔和:“好久不见,慕二小姐。”
慕夕阙纵身跃下,脚下轻快,忽然觉得此刻装在这具躯壳里的并非一百多岁的慕夕阙,前世的事情好似只是一场幻梦,过去的终将过去。
她走向闻惊遥,越走越快,像一只灵蝶般扑进他的怀里。
慕夕阙在他怀里仰起头:“想不想我?你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是不是有我?”
闻惊遥身上还有苦涩的药味,他抱紧她,青衫和红衣交织在一起,闻少主揽住她的腰身,将人提起,抱着她转了一圈。
慕夕阙笑得格外轻快,拍了拍他的肩膀:“够了够了,你都没说呢!”
闻惊遥罕见地有些少年稚气,他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额头、柳眉、凤目以及小巧的鼻头和红唇上落下一个个细密的吻。
最后,两人额头相抵,少年眼尾弯弯。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爹娘,有青鸾,有东浔,有我的夕阙,有我喜欢的这天下。”
闻惊遥偏头亲吻慕夕阙的唇,轻轻一啄,他笑着说:“梦醒了,我就来找你了。”
慕夕阙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她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眸光狡黠:“你来得正好,我们下山去玩,等我娘问了,我就说是你把我带下去的。”
她歪歪脑袋,理直气壮说:“反正小时候咱俩捣乱打架,我娘不揍你,老揍我,你爹娘也不揍我,老揍你。”
闻惊遥颔首道:“好。”
两人牵手下山,抄了小路,红衣和青衫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山顶之上,慕从晚问道:“阿娘,不是不让小夕出山吗?”
朝蕴笑吟吟道:“去吧,去看看这世间。”
她侧眸看向慕从晚,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道:“阿娘希望,你也去看看这世间,山海清明,万世太平,这是你们年轻人应该去闯的天下。”
慕夕阙和闻惊遥牵着手,两人从林中走出,迎着耀眼霞光,走向繁荣兴旺* 的淞溪主城,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到了城中,慕夕阙指着远处的成衣铺。
“还记得你曾经送我的鲛绡吗,刚穿便破了,给我买身新衣裳。”
闻惊遥笑着应道:“好,买很多很多件。”
琼筵山仍旧枝繁叶茂,灵鸟绕山盘旋,再往远处,群山连绵,云雾缭绕,时常能见到玉灵出山,或腾飞虚空,或驰骋陆地,或畅游海域。
这一次没有天灾,这片大陆岁丰年稔,家殷人足。
“闻惊遥,等到夏季花开,枝叶翠绿的时候,我们就办婚宴吧,我们办一场盛大的婚宴。”
“好,夕阙。”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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