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 实际上钟晏很忙。
自从钟晏大学毕业之后其实就接管了家里公司,祖父的权力还没有完全下放,不过是让他在公司里历练, 谁知道钟晏接手之后, 没两年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公司的话语权。
他能力强,体现在各方面能力都很强, 自律又上进,当初他父亲没能做到的事,钟晏会一一都做到。
也会让家族里的人都闭嘴。
他早起开个线上会议, 然后就是处理工作文件, 另外还有些关于应酬上的事, 有些是需要他亲自过目的。
能够线上处理他尽量都线上处理,非必要的话, 今天他不打算出门。
尽管已经吃过早餐了, 他还是陪尽欢吃了个早午饭,今天阿姨炖的是羊肚菌鸡汤, 另外还单独给尽欢做了个雪梨杏仁银耳羹, 闻着很香,吃着也很香, 但不是很甜。
不甜就是对一道甜品最高的评价了。
第一次见面时,尽欢送他蛋糕,他就说了他不爱吃甜食, 所以家中餐桌上从来不会出现这类餐食,尽欢住进来后才逐渐有了。
对尽欢来说,压力大的时候吃甜食能很好的解压。
她真是饿了,不仅一碗银耳羹都吃完,还喝了一整碗的汤, 吃了一个滑蛋土司。
没办法,昨天晚上精力消耗太多。
饭后钟晏照例在书房处理工作。
尽欢洗了个香香澡,看到阿姨在换床单,她后知后觉大概是她弄脏的,有种羞愧到想把床单抢过来自己洗的冲动。
她第一次,因为准备得太充分,导致水实在过多。
到这个地步了,她只能转过头去不看,当做自己不知道。
这样尴尬的就不是她了。
尽欢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来这里找书。
她脚步很轻,走到书架前,记着上次钟晏在这里拿了书,他的习惯是拿了的东西一定要放回原位,尽欢很细心地注意到这一点,所以每次看了书都会老老实实摆回原位。
现在好像不见了。
尽欢还在回想,身后钟晏的声音传来:“在我这里。”
尽欢应声回头。
钟晏头都没抬,手指敲了敲桌边——尽欢要找的书在桌子上。
尽欢转身走过来,她拿起书,忍不住问:“您是不是在我脑子里装监控器了。”
她想什么他好像都知道。
“监控什么?”钟晏抬头看她一眼,浅笑道,“看你一顿吃了多少碗饭吗?”
他开玩笑的语气让尽欢跟着笑了下,钟先生连说玩笑话都和其他人不一样,弄得脸红了又红的,拿着书小声嘀咕:“要看也是看我到底有多喜欢您啊……”
钟晏当然听到了,他眼神压了压,接话道:“会努力看一看。”
她好像致力于把表白变成家常便饭,显得她真的很可爱,钟晏当然会珍重每一份喜欢,不过在他无法回馈同等爱意的时候,他只能尽量从其他的方面来弥补。
“今天有什么安排?”钟晏问她。
尽欢是个P人,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方面,从来不会给自己做好计划,都是想做什么就做点什么,人嘛,反正活得随心所欲一点。
钟晏应该是安排很严谨的人,毕竟他有那种传说中分分钟有多少钱的生意,尽欢想了想,谨慎回答:“可能会看点书。”
要是问她计划看什么书给自己立了什么知识小目标那她就回答不出来了,没这么具体啊,毕竟放假了可以稍微让自己稍微轻松一点了。
一提到这方面尽欢就变得毕恭毕敬,明明是他的妻子,却还是对他一口一个“您”的尊称,钟晏没有急着去纠正她,毕竟她看起来很喜欢这样喊他。
他指了指书桌旁边的位置:“过来,坐下看。”
尽欢乖乖拿了书坐下。
这本书之前尽欢看了小半了,今天有时间正好把剩下看完,书页上有钟晏做的笔记,从字迹辨别应该有很长时间,估计十年是有的。
钟晏的字迹没有太大变化,不过现在的字显得更沉稳有力,时间在他身上的痕迹沉淀得分外明显,那种成熟感显现得淋漓尽致,连他的字都是。
尽欢再次在心里感叹,他这样成熟强大的男人,那方面能力也很强,体验感好到她大脑都失焦。
尽欢的胡思乱想和钟晏的冷静形成了鲜明对比,好像昨天晚上抱着人边哄边进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想什么呢?”钟晏抬眼看过来,搭在键盘上的手指点了点,淡声道,“想把这页知识点吃透?”
翻开这一页五分钟了,还是这一页,她学习这件事钟晏没那么想鞭策她,不过一边拿着书一边盯他看这个坏习惯该纠正一下。
尽欢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抿唇,小声否认:“没……”
她可说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钟晏:“看书的时候就认真看,三心二意不好。”
尽欢乖乖答应:“知道了。”
她手捏在书页上,扫过两行字,这本书倒不是很枯燥,一本经典老书,是关于生物技术和商业模式的结合,很多尽欢第一次接触到的知识点,都让她感到新奇。
这种书她还挺喜欢看的,就像她小时候也喜欢看很多稀奇古怪的课外书,人家看红楼水浒,她就看些什么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还是文言版,看得津津有味。
尽欢乖乖坐在钟晏身边,小身板挺得板正,她想起来问:“您会抽查吗?”
钟晏:“我抽查你会学得更好?”
尽欢认真地点点头:“会啊。”
钟晏淡淡应了声:“那查吧。”
钟晏工作起来很认真,他沉着脸色,视线在一动不动盯着屏幕,偶尔见他皱皱眉,不多时又舒展开,手边放了一杯温开水,他这会儿已经喝了大半。
书房就陷入了这样安静的氛围里。
尽欢坐在他旁边,有点动力就会很认真,她完全看进去了,觉得有点渴,于是手下意识伸过去拿起水杯,递到嘴边时她反应过来,嘴唇已经碰到杯子边缘,才歉疚地看向钟晏。
察觉到她的目光,钟晏从屏幕里抬起头。
“可以喝吗?”尽欢礼貌问。
钟晏应该是有洁癖,但尽欢不确定他的洁癖到哪一个程度,毕竟共用杯子这件事已经算得上很亲密了。
有些洁癖的人会很在意这个。
钟晏温声回:“没关系。”
得了许可,尽欢捧起杯子往嘴里送水,剩下半杯她“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了。
可能是她的错觉,竟然觉得钟晏喝的水要更甘甜,更解渴,最后一点留在口腔还余了一抹清香,尽欢捧着空杯子,稍稍抬起下巴看她面前的钟晏。
她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说:“钟先生,您人真的很好。”
突然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倒是猝不及防。
钟晏视线和她对上,看她眼睛里掬了一抹温柔的水,他忍不住笑了下:“嗯……好在哪里?”
就……哪里都很好啊……
不知道他这样好的人,是不是生来就这么好,尽欢这几天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很幸运,遇见钟晏本身就很幸运。
钟晏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像在等她说一个答案,尽欢指了指手里的杯子,煞有其事回:“您都不嫌弃我和您用一个杯子。”
好小孩子气的回答。
钟晏目光从杯子往上看,落在她微微抿着的嘴唇上,眉眼舒展开,笑着反问:“我应该嫌弃吗?”
尽欢弯着眼睛连连摇头。
当然不应该嫌弃。
毕竟是亲过还做过的关系。
尽欢想。
看了这么久电子屏幕,眼睛是该休息一下,钟晏往椅背上靠,揉了揉微微酸胀的太阳穴,朝尽欢伸手。
尽欢不明所以。
钟晏声音也被疲劳浸得有些懒散,他手掌摊开在她面前:“书给我。”
不是说让他抽查,看了这么久总该看出点东西来,钟晏拿过书,翻了两页,看到在原本他做笔记的地方,她在模仿他的字迹。
女孩子的字很秀气,想模仿得苍劲有力一点,结果反而看起来更觉可爱。
钟晏不自觉盯着这几个字看,长久工作的疲劳似乎有所被驱赶,他手指抚过上面,似笑非笑道:“看这么多了啊……”
这语气和昨天笑话她那句“那可真厉害啊”一般无二,意识又陷入到那场景里,尽欢脸红得飞快。
她偷偷深呼吸,试图用知识的海洋来洗刷黄色的罪恶。
比起单纯的问题回答,钟晏更喜欢引导她说出她的看法,这大概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寓教于乐,他不是老师也学会这样教人,钟先生这样的人,做什么行业都会成功的。
孩子喜欢听夸,钟晏记住了,听她说完大段的话,他才缓缓点头,眼里含着赞赏,沉声夸道:“挺好的。”
尽欢腰又不自觉挺直,她眼睛弯起来笑得开心,听到夸赞的话就像后背长出了翅膀,扑扇扑扇地,人一下子变得格外开朗明媚。
她在笑,钟晏就靠在椅背上,淡淡垂着眼看她笑。
他看着她,从眉眼到肩膀,就这么慢慢地舒展开来。
好容易开心起来……怎么会有人因为一句夸奖就这么开心.
钟晏下午还是不得不出门一趟。
本来想一整天用来陪她的,但他实在没办法,年底了,需要他忙的地方太多,这一点钟晏要和尽欢说抱歉。
原来他今天不是没有工作,是特地留在家里陪她……尽欢微微张嘴,惊讶地想钟先生怎么会连她事后的心情都妥帖照顾到了,想着要陪她这一整天。
此时的心情不好说,很多情绪。
尽欢吃了饭就去午睡,一头栽进床上,用充满他气味的被子捂住脑袋,脑子里满是他手掌托着她坐他腿上慢慢进去的场景,这么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下午四点多,外面刮大风,天色有点沉,尽欢爬起来,去楼下走了一圈。
钟晏还没有回来。
尽欢趿拉着拖鞋,到楼下冰箱找吃的。
她前段时间住宿舍习惯了,不是吃食堂就是吃外卖,现在一下住到这里来,后知后觉地想起,家里是有厨房的,也有冰箱,她等明天或者后天想去买点吃的放冰箱里。
冰箱里放的都是食材,连饮料都没有,只看到一大瓶牛奶,尽欢刚生病过,也不敢喝冷的,只能去倒了杯温水喝。
她想起来给姑姑打电话,向她学习一下怎么做饼干。
姑姑这段时间研究这个快研究成甜品专家,她做的好的就让尽欢吃,失败品全让姑父收尾,上次她做的一款提子奶酥很好吃,尽欢也想试试,正好让钟先生也尝尝。
家里厨房面粉黄油鸡蛋这些简单的都有,尽欢按照姑姑说的,老老实实写下了一道配方图和流程表,就开始制作她的小饼干。
尽欢很少下厨,更别提弄烘焙,好在这个并不难,她用手指耐心地一个个按下去,形状像漂亮的红细胞,只不过是黄色的。
烤箱很快烤出来一盘,色泽金黄,卖相酥脆,尽欢拍了两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这几天尽欢对钟晏的了解也在一点点增多,她知道他虽然不吃甜食,但不是完全不吃,只不过他会很控制量,在吃的这方面钟晏也有追求,就是食材一定新鲜一定要好,比起那些加很多调料的「美味食品」,他更倾向于享受食材本身的味道。
真是好健康一个人。
她以后看来也要跟他一样健康了。
这份饼干尽欢特地减少了糖的用量,她自己也尝过了,吃起来没那么甜,据她猜测,应该在钟晏的可接受范围内。
尽欢把饼干放进盒子里,马上又自己把厨房收拾干净,然后就拿着饼干,边吃边在房子里打转。
转悠了几天对这里已经比较熟了,还数了阳台上放了几盆花,毕竟是自己家,自己家要熟到数出盆栽上长了几片叶子。
门外传来车声的时候尽欢立马竖起耳朵来听,她小跑着去楼梯那边,果然看到钟晏从地下室上来。
他套着一件黑色大衣,整个人身上都裹了一层外面寒风凛冽的味道,看到穿着睡衣套着拖鞋的女孩子早早在楼梯口等,钟晏扫了扫衣角几滴寒露,上前两步,才停下来问她:“在等我?”
尽欢点点头,她高兴地说:“我做了些饼干,给您留了。”
原来是记挂着给他吃的,钟晏笑了下:“谢谢。”
她吸鼻子闻了闻,他身上还有外面风的味道。
房间里和暖气共存久了,反而有点想感受点冷风的凉意。
于是尽欢朝他靠近,脚尖快碰到他脚尖时停下,她依旧这样踮着脚,很轻地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
尽欢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先生,我发现我身上有您的味道欸。”
还以为要说什么,原来是小狗鼻子闻到味道了。
怪不得她觉得自己今天身上味道不太一样,只隐隐有过想法却没有深入去想,毕竟是好闻的味道,她反正喜欢——刚刚闻到钟晏身上的味道,发现她身上这点不一样来自于他。
很神奇的发现。
钟晏垂眼看着她,温声道:“尽欢,我身上也染了你的味道。”
女孩子独有的香气,皮肤里浸出来的,不来自任何一种外物。
他早上起床就发现了。
她的味道,留在他身上,很贴皮肤,很深的地方。
尽欢轻轻“啊”了一声,她后知后觉抬头,撞进钟晏眼里的温和还有无奈,她掂着的一双脚又落下来,个子一下矮了一截,呆呆眨眼:“是哦。”
她像一只恍然大悟的小猫。
“尽欢……你真是……”钟晏看着她,很轻地叹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妥协。
“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很谢谢大家订阅哦,对我来说能够入v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很珍惜,所以真的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比心[比心]
第17章 第 17 章 ……太贪了不好。……
他们之间已经交换彼此的味道了。
算非常亲密的关系了吧。
尽欢再次很深地吸口气, 她只穿着睡衣,那点味道就这么明晃晃地萦绕在她鼻尖,被她吸进整个鼻腔——她被钟晏的笑弄得脸红。
刚刚那会儿, 她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尽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拿自己今天做的饼干给他尝。
钟晏刚回来,大衣都还没脱, 按他一贯的习惯是要先换身衣服,但尽欢拉他过去,他就跟着站到了岛台边, 看她从盒子里拿出饼干给他。
都快被她自己吃得只剩一点点了。
尽欢是在这里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零食, 唯一一次不太一样的食物还是昨天从学校回来时买的那杯奶茶, 她一路吸溜吸溜,到家喝个精光。
喝得很开心。
这次的饼干她自己也很喜欢, 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分享给喜欢的人。
“不是很甜, 您尝尝。”尽欢递给他。
钟晏从她手里接过,很小巧的饼干, 直接一口一个。
钟晏放进嘴里。
很平淡的味道, 不过看她吃得很开心,钟晏礼貌回答:“还好。”
尽欢知道钟晏反应大概率不会很好, 但她又不是专业烘焙师,做到“还好”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这一点尽欢看得明白, 她完全能自我安慰。
“下午都做什么了?”钟晏倒了杯水喝,他看到厨房里多了几样漂亮的餐具,他于是随口问她。
“您走后我睡了一觉,本来想继续看书的,但觉得眼睛有点痛。”
他一问, 尽欢就说得很仔细,就差仔细到自己每个小时都在做什么,没有继续看书这一点她比较心虚,于是很快就一句话带过了。
钟晏当然并没有在意这个。
尽欢继续说。
“正好我前两天在网上买的一些快递到了,去拿了快递,有餐具还有一些小东西什么的,然后我就烤了点这个饼干。”尽欢说着自己又吃了一个,她是真的吃得很开心,对自己第一次烘焙的成果颇为满意。
看她吃得挺香,钟晏于是也又拿了一个。
咬下去很酥脆,确实照顾他的口味,没有很甜。
“还有——”尽欢已经上前两步到他面前,她眼睛亮晶晶看着这时候的钟晏,他脖颈那块露在外面被吹得发白,喉结上都像有风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她咽了咽口水,红着脸轻声开口。
“在等您回来接吻。”
她脚在拖鞋里往前靠了靠,今天下午起床之后就在想这件事,不说夫妻生活,接吻起码是每天都要有吧,人家夫妻间都有早安吻晚安吻还有送别吻迎接吻……他们也要有。
想到和他亲近就觉得心情很好,下午在房子里转来转去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甚至会考虑家里哪个地方更适合接吻,哪些地方适合做点其他的事,然后现在看着他,就忍不住说出来了。
钟晏倒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意外又不意外,关于她喜欢的,她总是很勇敢,这样看来……她很喜欢和他接吻。
想要就说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于是钟晏的眼里又带了一点赞赏,尽欢说等他接吻这样的话他竟然第一反应是觉得她说得好,心下自嘲自己是把自己放在了哪个位置上去看她。
钟晏没答应也没拒绝,他问:“现在吗?”
尽欢又往前靠了靠。
她已经挨他很近,差一点点就到他怀里的那种近,她仰起头看他,目光从他喉结慢慢往上,到他的下巴,嘴唇,鼻子,就这么直白地盯过一圈后,她轻轻说:“我喜欢那样,就是……您把我抱在腿上……那样。”
尽欢也不好意思直说,那种体验她也是第一次,被他托着抱进怀里,整个人坐在他腿上,她可以完全放心地把自己的重量交给他,被他双手抱住,躲在他怀里和他接吻,整个人被他宽阔的胸膛覆盖,那是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她想和他亲近的心思完全写在脸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所有意思都传递地那么直白,独属于她的那种,有关好孩子的引诱,钟晏眼底就这样莫名的暗了又暗。
关于那种觉得她实在可爱的心情还在继续加深。
他很沉地应了声,声音压在喉咙里,尽欢还以为他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于是下意识要再靠近去听,才往前,他的唇就覆了上来,一只手把她揽入怀里,一只手掐住了她下巴,突然有点凶地加深这个吻。
手指捏在她下巴处,让她被迫抬起一点点头,轻轻吻了几下她的唇瓣,然后手指稍稍用力让她被迫张口,在她气短时强势摄取掉她的呼吸,完全掌控住她的气息,让她只能跟着他的呼吸,靠着他唇上渡过来的一点氧气存活。
尽欢脸迅速地变红,完全是生理性地被憋红,手攥成拳头放在他腰间,这样了她也不躲,只是很低地呜咽了两声,女孩子低低压着的声音格外好听,像小猫被揉了脑袋在嗷呜低叫。
甚至连嘴唇都被他亲到有一点点肿,他停下来了,她突然得以呼吸,还依旧眼神迷离地,空虚地看着他,像还觉得不够。
钟晏看她唇红得很厉害,他视线淡淡盯着,低声问:“这样也喜欢?”
“喜欢。”尽欢窝在他的大衣里,能够完全被他的衣服包裹住,外面是凉的里面却很暖,完全是属于他的体温。
她接连喘了好几下才能开口说话,这样真的显得很弱,说完又努力地点点头,来告诉他是真的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她下巴抵在他胸膛,可怜巴巴地看他,除了接吻外又贪心地想到更多,于是问他:“今晚还继续吗?”
钟晏声音里烘了点暖意,不知是不是故意问她:“继续什么?”
还能是继续什么……
尽欢说:“昨晚的也很喜欢。”
如果可以多几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她虽然以前没经历过,但迷迷糊糊间觉得钟先生那样的尺寸一次肯定不够,但他很能控制自己,哪怕它并没有被安抚,他也停下来了。
尽欢觉得,完全可以再继续的呀。
不是什么事都要无限纵容的,这件事上就不行。
钟晏温声劝她,耐心地跟她讲道理:“尽欢,太贪了不好,你身体吃不消的。”
意思就是,今天晚上不行,她的身体需要休息。
尽欢张了张嘴,试图推翻这个道理,但她“可是”了半天,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企图得到他一点松口。
她嘀咕道:“没有吃不消啊……”
她今天都活蹦乱跳了,最多最多一点点不适,那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钟晏说了的话就不会再变,原则问题不会退让,他依旧没有答应,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跟她说他得先去换个衣服。
化悲愤为食欲。
晚饭尽欢吃了一碗米饭,小半只烧鹅,这只鹅真的很美味,尽欢原本是不喜欢吃鹅肉的,尝了一口后停不下,就着一碗饭越吃越开心,直到担心自己会积食,才强忍不舍放下了筷子。
肚子吃得圆滚滚就好睡觉。
尽欢还向钟晏极力推荐了这烧鹅,完全不腻的口感,钟晏肯定也会喜欢吃的。
在她的推荐下,钟晏晚上都多吃了半碗饭。
他原本今天晚上是不打算吃主食的。
于是今天这个晚上就很安静。
少了女孩子难以抑制的黏黏糊糊的声音,房间空调温度也不必要因为体温的升高而调低,特别是那些令人脸红的水声,多到能把皮肤泡皱的水,也没有在床单上汇成一条小溪。
钟晏穿了身黑色睡衣,领口稍微有点低,衣服扣子全部扣上也露出胸前皮肤,能看到他胸膛上有个小小牙印。
钟晏似乎并没有很在乎这个牙印。
他在看文件,尽欢就躺在床的另一边刷手机,群里大家又聊起来了,说到尽欢今天做的饼干,说下学期开学让她做了带过来也给大家尝尝。
是个没放几天假的寒假,任务还重,小组里有人回家过年有人出去旅游,唯独杜青栩这个时候了还留在学校。
群里大家的聊天他也很少参与,除开他性格原因,更多是因为他没有时间聊天。
他生活被安排得很满,包括临近年关了都是。
他母亲总需要住院,他自己身体也出了点小问题,导致他吃再多也越来越瘦。
尽欢跟大家聊了两句,她正要退出去,突然收到杜青栩发来的消息。
本来以为是关于课题的,点进去发现他第一句话就是在夸她饼干做得漂亮。
杜青栩几乎从来不会和人闲聊这些,尽欢看到消息还吃惊了下,然后她回复:「是第一次做,但挺好吃的。」
杜青栩:「那你很有天赋,看着就好吃。」
尽欢一听到这样夸她的话就变得很热情,她想杜青栩这么问她可能是喜欢吃饼干,于是跟他说等开学她再做一些给他带过来,这个不耽误时间,她多做点大家都可以尝尝。
杜青栩的消息回得有点慢,对话框上面总是显示「正在输入中……」,尽欢还费解他是不是有很多要说的,结果就回复了两个字:「好啊。」
这个话题似乎到这里就很快结束,杜青栩又主动提起,说尽欢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可以随时来找他,他都会尽量帮她的。
作为同一个课题组的同学,杜青栩都这么忙了还提出来有空帮她,真的是很好的同学情谊了,换作之前尽欢肯定会一口答应,不过现在她很快就拒绝了。
尽欢:「不用啦,家里有人可以帮我。」
麻烦自己家里人肯定比麻烦外人要好,毕竟麻烦别人的话还要想着怎么还人情,想着以后是不是也要帮回来,但是麻烦钟先生就不用。
想到这一点尽欢原本有点郁闷的心情都变好了。
她聊着天就对着手机笑,钟晏注意到,他转头看过来,问她:“聊什么这么开心?”
“是我课题组的同学,他在说要帮我的忙。”钟晏问她,尽欢就很诚实地回答,对于钟先生她从来什么好瞒的,不过确实也是,她又没有小秘密。
钟晏原本不感兴趣,听她说他还回想了下,和尽欢一个课题组的同学他都知道,其中确定有一位很优秀,是钟晏也认可的优秀。
上次送尽欢到校门口的那位,钟晏能看出来,他生活上大概有些窘迫,于是连带着他即使优秀也不太自信,有些家庭出来的孩子就是那样,即使很优秀很有灵气却得不到深造,困于生活,这也令钟晏感到惋惜。
尽欢还在说她和杜青栩的聊天内容,就是简单到三两句能说完,不过尽欢也跟钟晏说,以前杜青栩从来不会跟她聊这些。
然后又提到他们刚认识那会儿的事。
她以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还跟他道歉来着那件。
尽欢跟钟晏说这些无所谓的琐事,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问:“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说好多废话。
钟晏:“本来也该睡觉了。”
以前睡觉从来没有人絮絮叨叨和他说这么多话,女孩子声音很柔,脸也温柔,说任何人都让人不反感,都愿意听她说下去。
钟晏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好的事。
反而他挺愿意听的。
“所以你们现在是好朋友?”钟晏还这样问。
“是啊。”尽欢点点头,“多亏有他呢。”
钟晏淡声道:“那看来下次确实要请他吃个饭。”
“那不用。”尽欢说,“我请就好了,不用麻烦您。”
她且还欠着人家饭呢,肯定要请。
尽欢这会儿趴在被窝里,手里手机屏幕还亮着,他看着她,说:“我想我会更高兴你愿意麻烦我。”
他比她长出这些年岁,多出来这些阅历,被麻烦本身也是他的用处之一。
尽欢乖乖答应:“知道了。”
钟晏帮她拉了拉被子,低声嘱咐她不要睡得太边上,小心晚上不注意掉下去。
她总喜欢往角落睡,这和她刚到这里没有多少安全感有关,这点钟晏不强求她,给她留足自己适应的空间。
现在尽欢听他说,冲他眨眨眼:“怎么能不掉下去?”
她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问完之后自己先紧张了一下,眼神不自然地躲闪,连呼吸都偷偷快了不少。
钟晏轻叹口气,伸手揽过她,同时侧身过来,把她抱进了自己怀里。
除了他说的原则问题都能答应。
钟晏手臂圈住,女孩子娇小的身量轻松就嵌到他双臂的怀抱里。
“下次想要抱就直接说。”
第18章 第 18 章 “坐我身边来。”……
尽欢在钟晏怀里小心蹭了蹭。
她和人熟起来就是这样, 会喜欢不自觉地亲近,就像懒猫懒得挪窝但也喜欢暖窝,钟晏怀里就是这样的暖窝。
她双手规规矩矩搭在他腰上。
以她的身量双脚正好碰到他小腿, 尽欢膝盖微微缩起来, 蜷进他怀里,脚搭了一点点在他腿上。
她埋着头只能看到毛绒绒的头顶, 连下巴都看不见,闭上眼睛,认真开始酝酿睡眠。
一旦开始睡觉就会变得很安静, 安静得让人忍不住想摸摸脑袋。
钟晏垂眼看着她, 眼尾一抹浅淡笑意。
他手掌停在她头顶, 手心已经触碰到她一些发丝,他动作顿了下, 手还是轻轻放回.
除夕前一天, 尽欢跟着钟晏一起回家参加家宴。
路上钟晏就在嘱咐她,家宴上需要注意什么, 都是一些细节上的小事, 他没说太多,怕过犹不及, 反而让尽欢紧张。
尽欢确实比较紧张。
关于钟晏结婚的意义,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尽欢谨记其中的利害关系, 用她写论文的脑子认认真真记下钟晏说的每一句话。
她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下来了。
钟晏说着,转头看坐在他身边的尽欢,她朝他侧身,托着下巴,他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 比在学校看到她时还要认真。
钟晏声音停下来。
他放缓语气,试图安慰一下现在紧张到不行的尽欢:“也不用太紧张,不管怎样都有我在。”
他不会担心尽欢因为做错事捅娄子,钟晏完全知道尽欢是个靠谱的好孩子,这件事对他来说固然重要,但也千万不要因此给她造成太多的压力。
永远记住一点,凡是他能兜底的事就都是小事。
钟晏手伸过来,在她脑后摸了摸,低声道:“开心点。”
毕竟是除夕,这个日子应该开心的。
钟晏家的祖宅尽欢只来过一次,就是结婚前来和他爷爷吃了那顿饭,那天正好下了雪,她到现在都记得钟晏站在门前静静看向她时的场景。
一个让她无比想和他结婚的场景。
尽欢点点头:“嗯。”
今天的祖宅和上次不一样,显而易见的热闹。
钟晏的家族组成很复杂,旁系的那些叔叔们都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比起他的身份,钟晏能守住现在的位置更多靠他的个人能力,如果换作其他人,迟早会被这些人啃食得渣都不剩。
在家族这些人眼里,钟晏自然不是什么善茬,他刚二十来岁时就会不动声色收回家族大半股份,之后十余年,所有股份包括家族权力一直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他看起来性格温和,待人和善,也不过是这几年年龄上来后沉淀出来的伪装。
他当年雷厉风行,手段铁腕,家族里哪个斗得过他。
这么多年,能够用来攻击他的也就无后这一个理由。
质疑他的性取向,质疑他不结婚。
现在连这个理由也没有了。
所以尽欢今天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八成有人得盯着她找她麻烦。
钟晏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家族里这样重要的场合一年也不过一次,钟晏需要应酬的有很多。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钟晏离开前特地跟尽欢说。
尽欢只管安静待着,不乱说话也不乱走,正好那边钟晏那些叔伯的太太们在下棋,尽欢也过去看了两眼。
说下棋其实也是在闲聊,老爷子这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在他老人家面前又要顾得体面,只能聚在一起下下棋。
大家都知道钟晏已经结婚,老爷子的权力也即将下放,不过都以为钟晏娶的是什么名门淑女,没想到是个看起来这么稚嫩的小姑娘。
“才二十来岁吧?”有位婶婶问她。
年龄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东西,尽欢大大方方回答:“过了年二十四。”
那确实还小。
看起来就很单纯。
单纯的女孩子最好拿捏,也不知道能不能对钟家以后的发展带来什么好处。
老爷子对钟晏的婚事,总该是有个期许才对吧。
“什么时候办婚礼?”她们上下打量的目光并不是很和善,对于钟晏结婚这件事到底存疑,以他的能力,就说找个人给点钱协议结婚,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尽欢回答:“要等年后了。”
那确实,婚礼流程也难走,没定日子什么都是未知的,钟家这一点还是要看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这边一旦真把继承权交出去,那就完全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说没多少机会不也还都会记挂着,毕竟钟家产业是个香馍馍,谁不想要。
其他就多是一些八卦的话。
不过问她和钟先生是怎么认识的,谁追谁这样的话,这些问题尽欢在来之前就想过怎么回答,钟晏告诉她的,有些东西不必细说,不过是聊个过场,她要记住的是,在这个家里,以后她是女主人。
女主人要有女主人的姿态。
这些都是钟晏给她的底气。
她回答得圆滑,叫其他人也挑不出什么漏洞来问。
一位婶婶拉住她悄悄问了两句话,尽欢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们当然是真夫妻。”
她眼睛看起来就不会说谎,不是真夫妻还是什么,这点尽欢很笃定,她和钟先生,就是真正的夫妻。
她刚刚还好声好气跟大家说话,看起来天真单纯,这会儿冷了脸,说她作为长辈不该问这样的话,不该有不礼貌的揣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应该比她这个小辈心里更有数。
有些话只有她听到也就算了,那如果传到钟晏耳朵里呢?
钟晏在钟家应该不是那么好说与的人。
她一言一句都有底气,倒把人说得不敢再问。
没想到看起来好拿捏的一个女孩子还挺有钟晏的一点威严,像是他教出来的人。
到入席吃饭时间,按理来说,这样人多的家族聚会,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没特意规定过但都是默认,于是尽欢要被几个婶婶拉走,钟晏坐在爷爷身边,他朝尽欢看过去,沉声喊她:“尽欢。”
尽欢回过头。
钟晏是特地空出身边的座位,在他这里没有什么默认的规矩,既然是他的妻子就要和他有一样的待遇。
他说:“坐我身边来。”
尽欢应了一声,几乎没有犹豫,在他身边坐下。
钟晏护住她往自己身边靠,向叔伯们介绍他的妻子。
他不笑,气场压得很深。
两人坐在一起就更显般配,钟晏是这个家里除了老爷子外最有话语权的人,即使他如今才三十多岁,但威严摆在这里,这些叔伯们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
不过也能看出一点,钟晏结婚这事……他是来真的。
他也很护着他这位小妻子。
饭后尽欢先回房间休息。
她休息的这地方是钟晏以前住的房间,距离正厅有一段距离,那边的嘈杂声完全传不过来,安静得过分。
尽欢浅浅睡了半个小时,起来之后也没见到钟晏,于是她忍不住在房间里四处看看。
房间布置典雅,和祖宅建筑是一个风格,房间里面还分两间,里面小门隔开是浴室和洗漱间,尽欢看过去,看到桌子上摆着钟晏的照片。
准确来说,是更年轻时候的钟晏的照片。
不知道这时候到没到二十岁,头发比现在长一点,收拾得非常齐整,穿着规整的白衬衫,眼底是一份压不住的冰冷的狂妄气,就这么盯着镜头,一双凌厉的眼睛足够给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以前的钟先生……是这样的呀……
尽欢想了解他的心很渴求很迫切,想知道和她差的这些年纪里的钟先生是什么样的,今天听那些人左一言右一句的说起,钟先生以前应该比现在更张狂。
尽欢很认真盯着这张照片看,她会不自觉想象那时候的钟先生。
钟先生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应该也会比现在的她更成熟稳重。
盯了不知道多久,连后面房门开了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她在盯照片,钟晏就在她后面静静看着她。
她没反应,钟晏也不打扰。
过去有那么久时间。
钟晏今天在席上喝了酒,身上熏了一点点酒味,他平常应酬也少喝酒,不过推脱不过时会喝几杯,今天是家宴,他推脱不掉,多少喝了一点。
钟晏气息很沉,许久见她就盯着不动,他无奈出声:“就这么好看?”
尽欢吓一跳。
她猛然回头,见到钟晏,他垂着眼淡淡看她,尽欢后知后觉在想刚刚自己都在看什么,瞬间不大好意思,她抿唇笑了下,干脆指着照片问他:“这是您多少岁的时候?”
钟晏想了想:“本科毕业……二十二吧。”
果然是和现在她差不多大的时候。
“就是有点好奇。”尽欢轻声解释,“您以前看起来和现在不大一样。”
她确实看起来是在想这个,钟晏淡淡“嗯”了声,不太在意道:“毕竟都十多年了。”
人都喜欢更年轻的,他现在比起以前,性格大概沉闷了很多,眼角这块浸出来的褶皱已经像细纹,不如二十几岁时好看。
“但我更喜欢您现在。”尽欢脱口而出,她已经不止一次强调,这次还试图解释。
“您现在……更好看。”
是她很喜欢的样子,和年龄带来的劣势无关,她想,年龄附加给他的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魅力,她只会一年比一年更喜欢这样的钟晏。
现在就很喜欢,以后还会更喜欢。
她眼里真诚的让人不忍再怀疑话里的真假,钟晏眉眼染着点醉意,低声笑道:“毕竟是要当你daddy的人。”
那天晚上之后,钟晏没有再拿这个跟她开玩笑。
尽欢想起她那天晚上哭唧唧搂着他脖子喊daddy,声音断断续续漏出一句又一句,完全不知道害羞,只知道很舒服,舒服到她只会这么喊了。
“给你带了点吃的。”钟晏走过来,看她红了脸,于是自然地转开话题——他把手上的袋子放下来,里面是家里厨师做的一些中式糕点。
是特地给她带的。
席上都是长辈,看着她没怎么动筷子,就夹了一块鱼肉吃了七八口,面前的碗才脏那么一点,就放下筷子说吃好了。
这场合确实不适合吃饱,她不习惯是肯定的,但不习惯还乖乖待她身边的好孩子,简直让人心软。
钟晏记着她没吃什么,特地让人去给她做糕点,刚出锅还是热的,立马给她送过来。
尽欢闻到香味了,她肚子这会儿已经完全空荡荡,这些糕点简直就是救赎,她兴奋说了句“谢谢”,拿起就往嘴里送。
稍微有点颗粒感,米香味很浓,内馅是芋泥和山药,不是很甜,但口感非常好。
尽欢一连吃了三个。
“今天和他们都说什么了?”钟晏边看着她吃,边出声问。
二叔那会儿在和他说,他的妻子多少有他的风范,倒更像她养出来的女儿……这种玩笑话钟晏并没笑,探他口风的他不愿意搭理,钟家人只需要记住,他的妻子是方尽欢。
就可以了。
尽欢想了想,说了些下棋时候聊的家常话,然后提到那位应该是二婶,向她打听他到底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
怕钟晏生气,尽欢咽下去一口,抬头来看他。
钟晏神色平常,他问:“那你怎么说?”
尽欢原话复述。
她当时语气更冷,这会儿在钟晏面前她说不出来那样语气的话,只能大概说一下。
钟晏点点头,他目光沉下,大概没想到尽欢会这么说。
她第一反应是……维护他。
家里除了祖父外几乎没人会站他这边给他说话,他手里攥的这些权力,所有人都眼红,都只想着怎么从他这里拿走,或者分一点。
尽欢看他不说话,紧张问:“先生,我说错话了?”
“没有。”钟晏声音闷着点酒气,微微嘶哑,“家里第一次有人这么帮我说话。”
啊……这样啊……
这就应该是这样,尽欢理所当然回:“我是您的妻子,当然要帮您说话。”
钟晏揉了揉太阳穴,他坐在沙发上看她,望进她眼睛里时,不知道借着酒劲想起了什么,总之他眼底的味道浸得很深,就这么盯着她看,眼神直白得一点也不担心她是不是能承受住。
钟晏被酒精侵蚀了一点大脑,他慢慢在想,原来二叔说那些话是因为这件事。
他还在看她,还在想,尽欢已经搂着他的脖子亲了过来。
像一阵风,唇上还有糕点的香味,咬住他嘴唇时钟晏下意识去按住她,低声询问:“干什么?”
钟晏无奈说:“喝了酒……还是不要。”
酒味不太好闻,怕这味道渡给她,让她不舒服。
不喝酒的孩子要格外照顾到这一点。
尽欢才碰到他嘴唇又停下,睁着已经含水的眼睛看他,轻声说:“那您刚刚一直那样看我?”
钟晏:“我看你会怎么样?”
她红着脸小声解释:“会受不了……”
她看起来很可怜,想起那些维护他的话,他纵容道:“那就一会儿。”
尽欢急急地应了声“好”,清甜的吻再次扑过来,双手继续搂着他脖子,生涩地咬他嘴唇,很轻很柔。
混着酒意,这次轮到钟晏有点头晕目眩了。
第19章 第 19 章 “跟我一起洗好了。”……
尽欢是真的喜欢和他亲近。
这样简单的亲吻, 甚至只是唇瓣的触碰,他醉得有点晕,反应不明显, 只是嘴角微微弯起来。
实际上尽欢还不太会接吻, 最亲密也就到咬一下他嘴唇,她这样抱着他脖子主动, 钟晏只垂眼看着她,眼里盛了一点点纵容的意味。
她边亲边抬眼去看他时,眼神直勾勾却完全脸红在他的纵容里。
于是动作跟着呼吸一起停下。
像一下掉进水里大憋了一口气。
人半边膝盖蹭在他腿上, 现在因为身体发软开始慢慢往下滑, 钟晏这时候才慢慢伸出手抱她, 捞回快要掉下去的人,重新揽在怀里。
“小心点, 别掉下去了。”钟晏手臂揽了揽紧。
钟晏身上带了一点酒味, 却一点也不难闻,酒气藏在他唇齿深处, 尽欢这样表显的接吻只接触到一点点, 她趴在他胸膛上仰起头看他,小口小口缓着自己的气息。
“学会接吻了吗?”钟晏低低问, 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短短几个字总像是在笑话她,尽欢羞愧地低了低头。
她小声说:“您不教我……怎么学会?”
“尽欢, 这也要我教?”钟晏声音醉得懒散,缓缓说了一句,停了会儿——
“我看起来很会吗?”
尽欢理所当然回:“那没有您不会的呀。”
钟晏低笑了下,他说:“倒不是……我也不是什么都会。”
怀里的人并不认可他的说法,在她看来, 钟先生就是什么都会,接吻这样的事……当然也会。
钟晏低头盯着她看了会儿,看她嘴唇比之前那会儿更红,唇上似乎染了点他刚刚喝过酒的味道,他抱着她的那只手往上用力,让她好完全坐在自己怀里来。
他手臂就这么轻轻一收,她唇几乎就要碰上他的唇。
“试着咬咬下面。”钟晏嘴唇微张,他提醒她开始试试,“轻点咬。”
她有颗小尖牙,怕她不会来真咬,咬得没轻没重。
尽欢盯在他唇上,在想他嘴唇其实是偏薄的,但吻起来却很软,像她刚刚吃的那块糕点。
尽欢心里在这么想着,于是停了一会儿才听他的轻轻咬过去,她轻嘬了一下,学着他之前那样,轻轻地吮。
这时候气息的交换就开始慢慢急促起来了,方便她亲,钟晏一只手一直在背后揽着她。
“现在是不是要张嘴?”他几乎是哄着她,慢慢来教,“张一点点就好了……自己试着换气。”
钟晏几乎是没有主动的,靠她自己来,她愿意亲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现在大脑微微发胀,意识并没有很清晰,于是只在想,这个时候,让她自己多试试就多试试吧。
他知道尽欢会很有分寸。
尽欢更喜欢轻咬,她咬两三下然后换一下气,舌尖偶尔碰到他嘴唇去沾染他的味道,大概是找到窍门,不再像之前那样脸会被轻易憋红,气息也渐渐平缓,看他也舒服得眼皮松散下来,尽欢也慢慢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这个吻持续了好久。
屋外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才让人渐渐反应过来天色在变暗,尽欢用下巴抵在他胸膛,明显感觉到他胸膛这块儿都比之前变得更加充血,她小声问他:“这样您舒服吗?”
钟晏眼皮懒懒抬起,他嘴唇被她的小尖牙咬得有点疼,但这点疼意完全算不上什么,他极淡地点了下头,然后就看见她弯起眼睛笑起来。
接吻接吻,就应该是两个人都开心的事,尽欢很开心听到钟晏也说舒服。
晚上就是放烟花的时候。
市里是不允许放烟花的,但这两年松缓很多,在这种节日里,特定的日子里,烟花是一种很好的氛围调剂品。
钟家今晚就安排了烟花。
钟晏头有点痛,但还是陪尽欢去看。
尽欢对烟花还是非常有兴趣,她本科时有一年和室友一起去看演唱会,结束之后场馆外放起了烟花,当时那令人震撼的场景尽欢到现在都记得。
他房间阳台就是很好的观赏点。
烟花开始之前,尽欢自己下楼了一趟。
钟晏坐在沙发上慢慢地恢复状态。
家宴这样的场合,又逢除夕,喝点酒难免,这酒是家里人从德国带回来都烈酒,后劲很强,加上刚刚又一直接吻……钟晏已经很少这么不清醒过。
尽欢下去了十多分钟,她小跑着进门,手上端了一个小碗。
“您把这个喝了吧。”
钟晏坐起来,看向她手里,那大概是一碗解酒汤,他伸手接过,缓声问:“你去煮的?”
尽欢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不完全算是她煮的,厨房里本来就有,一直放壶里温着,她在厨房看了看,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传统茶里的醒酒茶,加了茶叶,菊花,金银花这些,喝起来爽口又解酒,于是自己又加了些。
钟晏喝了几口。
水流从喉咙流进胃里,因为茶水偏多,喝起来微微有点涩,不过钟晏正好喜欢这样的口感,他喉咙上下微动,一杯水很快被他喝完。
“您感觉好点了吗?”尽欢关心地问。
她从来没有喝醉过,但也能猜到喝醉的感觉非常不好,比起说所谓的喝酒能够放松,尽欢更觉得喝醉后那种大脑发胀的感觉会更不好受。
钟晏点点头:“好点了。”
尽欢还是很担心他。
她从没见过钟先生这样懒怠过,从眼神到动作都被酒意熏得缓慢,她刚刚只顾着和他接吻,都没有很注意到这一点。
“我没事。”看出来她的担心,钟晏出声安抚她,“之所以看起来有点晕……是被你亲的。”
他声音很低很慢,更加充满磁性,一句简短的陈述句,让尽欢脸一下子变红。
是她不好,她亲得有点久了,没看具体的时间,但肯定是从天亮亲到了天黑。
“那这要怎么办?”尽欢还问他。
这么可爱的问题简直让钟晏也没办法回答,他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尽欢懊恼地抿唇,她跟他保证:“那下次我用闹钟记个时间,肯定不这么久。”
还以为她会说下次不亲了,结果说出用闹钟记时间这样的话。
很令人无奈的脑回路。
“几点了?”钟晏问她。
尽欢看了眼手表:“六点了。”
烟花该开始了。
钟晏和她一起到阳台上看烟花。
喝了酒的缘故,钟晏话也比之前更多了,看出来尽欢很想了解他以前,他说起他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在这里看烟花。
比起观赏,他更多是在这时候思考问题,思考一些金钱和权力上的事。
钟晏从前更追求这些,他习惯站在顶峰的位置,能居高临下看着所有,得到这些会让他获得一点快乐,但也不过是很短暂的快乐。
这些东西拥有的够多了,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
除此之外,他就没什么感兴趣的。
毕竟就连婚姻也是服务于他的权力。
婚姻的意义在这时候慢慢显露出来,第一次在这里看烟花身边还有其他人,她靠在他身侧,好奇地抬头看往空中,于她而言,烟花就只是烟花,它绽放的这时候,不必要再想其他。
尽欢的眼睛亮晶晶。
这个时间的风有点凉,但她觉得吹在脸上正好,接吻也让她意识迷离,被风一吹人就清醒很多了。
明天才是除夕,今天的烟花就已经这么盛大,尽欢好奇地问钟晏,那明天会不会也有这样盛大的烟花。
“明天没有安排。”钟晏说,“今天是家宴,家里人都在,所以才有,明天应该……只有我们了。”
祖父在这方面非常传统,他那个年代过来,很注重家族传承,钟家这样的家族,势力范围牵扯广泛,不仅需要一个合格的掌权人,家族方方面面的利益都需要顾及到,毕竟一个家族不是靠哪一个人撑起来的。
那她今天可要看认真了。
听他这么说,尽欢眨眨眼,然后就掂了掂脚认真去看。
这场烟花持续了快半个小时,回到房间后,钟晏的酒已经醒了大半。
他现在得去洗个澡了。
尽欢还沉浸在刚刚烟花的氛围里,她见钟晏拿睡衣准备去浴室,她喊住他:“钟先生。”
钟晏回过头,应了一声,眼神温和地看过来。
“您小心一点。”尽欢嘱咐他,“头晕的话,水不能太热,门也不要关死。”
还有就是……不能洗太久。
好像是之前她生病时候跟她说过的话,她全部记得,简直一字一句都不差,现在又来跟他说——
钟晏答应:“知道。”
尽欢还是很担心,有些醉后晕倒在淋浴间的新闻不停从她脑子里闪过,还有些什么脑出血啊,摔破头啊这些不好的例子,简直让她忧心得不行。
钟晏看她皱起来的眉头,不知道怎么会担心他担心成这样,他开口道:“这么担心……跟我一起洗好了。”
尽欢愣了下:“真的吗?”
尽欢脑子里就乱七八糟地在想,她还没有正式见过呢……那个。
只是真切的感受过,它的大小和形状,能够完全撑满甚至还多,会进得艰难,所以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东西,尽欢没真切见过,不好准确形容。
一起洗就能见到了。
钟晏无奈地叹气。
她时常馋得他都没法,什么话都当真,这样说她甚至还会期待,钟晏摇头:“当然不是真的。”
尽欢“啊”了一声,红着脸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有要在他喝醉的时候做点什么的想法,不过越解释越欲盖弥彰,刚刚有些东西她确实想到过了,她心虚地低下头——等于承认自己有那个意思。
这里连防护的物品都没有,当然不行。
“我没有要趁人之危的意思。”钟晏对这事不太热衷,反而显得她太热衷,尽欢再次解释,她试图挽回一下自己形象。
“不是不可以,是下次。”钟晏温声道,“下次再一起。”
第20章 第 20 章 情侣款。
除夕一大早尽欢就在给姑姑打视频电话。
往年除夕都是在家里和姑姑一起过, 年夜饭一般是姑父下厨,姑姑就做点甜点饮品什么的,今年他们夫妻俩正好都有时间, 于是一起去挪威旅游。
恰巧尽欢也回不来家, 他们过二人世界。
挪威才结束极夜不久,姑姑订了森林旁的一间度假屋, 这个时候白天日照在逐渐增多,但依旧不长,天气比较冷, 方书蕴还裹着羽绒服。
这是在一个小镇, 方书蕴转过镜头, 给她看外面的景色。
窗外积雪未化,天空正是蓝调时刻, 窗景就这样框出一方天地。
方书蕴问她在钟先生家过得怎么样, 关心过几句,见尽欢状态很好, 她于是没有多问。
尽欢是个不会说谎骗家里人的好孩子, 她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在脸上,方书蕴完全了解她。
对于尽欢, 她并不担心。
两人聊了会儿天,方书蕴就不自觉想起尽欢来家里和她过的第一个除夕。
当时方书蕴才和颂之结婚两年不到,颂之因为工作人不在国内, 她们姑侄俩一起过,方书蕴厨艺不好,只会做点简单的快手菜,两个人一起,好歹弄出了一桌像样的年夜饭来。
方书蕴当时还很担心尽欢的情绪, 怕她会自己偷偷躲着哭。
吃完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边守岁边聊天。
那天晚上她们说了很多话。
从方书蕴的小时候聊到尽欢的小时候。
方书蕴曾经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她本来打算和颂之谈一辈子恋爱,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无关任何法律良俗来约束,只要过得开心,有一天是一天。
后来决定结婚,也是方书蕴一个人的考量。
但她依旧不会孕育孩子。
她把尽欢当作她唯一的孩子。
是她养大的,和她亲生的孩子就没区别。
方书蕴始终这么想。
说到那个除夕夜,又到现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十多年过去,十多年的时间,眨眼一瞬间。
才挂了电话,钟晏就从外面回来。
尽欢已经结束和姑姑的聊天,在回同学和朋友们的祝福消息,她人缘不错,消息一大片,尽欢就坐在沙发上,一条一条认真回复过去。
她甚至没有发现钟晏进来。
正好回复到杜青栩这一条,他就是简单地发了一句“除夕快乐”,并祝她来年研究顺利,和其他人那些漂亮话好不一样,尽欢于是回复:「除夕快乐,你也是啊!」
钟晏没有想偷看她聊天的意思,不过是走过来,正好扫过屏幕上的字,他视力太好,被他一眼收入眼中。
她回消息回得很开心,每句话后面不是跟一个表情就是跟一个表情包。
眼前覆盖下一片阴影,尽欢迟缓地抬头,看到钟晏她愣了下,惊讶道:“您就回来了吗?”
早上她还半梦半醒时钟晏就出门了,他发消息给她说要出门一趟,大概会晚点回来。
早饭厨房已经做好,她任何时候醒来了自己下去吃。
尽欢起床看到消息的时候身边被子下早都没了热意。
看一眼时间,现在才十点,她刚吃完早饭不到一个小时。
钟晏的“晚点”是这么早的吗?
钟晏说:“比想象的顺利。”
尽欢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关心问:“您早餐吃过了吗?”
“吃过了。”
“那头呢?还晕吗?”
“早没事了。”
微信上杜青栩又回复消息过来,尽欢放到一边一时顾不上理会,她正想问钟晏今天还有没有什么安排,就见他从手提袋里拿了一个栗色木制盒放在她面前。
盒子上面是一个十字星图案,一股木制檀香混着淡淡的皮革味,尽欢看了看这盒子,好奇地看向钟晏。
“新年礼物。”钟晏回答,他今天一早出门就是为了特地给她买这个。
本来是一早就要忙,不过年前这阵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到今天已经是除夕,他赶早亲自去买的。
本来这些事都交给秘书,这次钟晏没有。
尽欢指了指盒子:“那我现在能打开看看?”
钟晏笑:“当然可以。”
尽欢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映入眼帘一块海军蓝色的天鹅绒布,掀开这块布,下面是一块白色的腕表。
她看了看这块表,又去看钟晏手腕上那块,即使没见过,她也能认出来,和他手上的是同一款式。
准确来说,是情侣款。
钟晏淡声道:“早就想送你礼物。”
原本他还在思考礼物价值,是买一些无关痛痒的精致小玩意还是其他什么,他想挑一个让尽欢喜欢又不会有任何负担的礼物,但后来这个问题他没想太久,很快做了决定。
和他同款的,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
尽欢认出来,她眨眨眼,看了看钟晏手腕,再看看盒子里这块,“情侣款”三个字就这样慢慢浮现在她的脑海。
她伸出手,看向钟晏,眼睛笑得弯起来:“您给我戴?”
钟晏见她开心,他有松一口气。
比起礼物本身的价值,不管是昂贵还是平价,尽欢显然更在乎「情侣款」这件事。
要和钟先生是情侣款,当然要是情侣款。
她就是这么想的。
钟晏看她伸出来的一只手腕,拿出手表给她戴上去,尽欢伸出手到他手边,把两只手表放在一起。
真的是情侣款欸。
她很惊喜,手掌一侧已经碰到他手掌,惊喜道:“先生,我喜欢这个!”
钟晏还没说话,她再次强调:“先生,我真的很喜欢这个。”
领证的前一天钟晏有去定制了戒指,因为距离婚礼还有一段时间,戒指这件事没那么着急——这大概是唯一能算情侣款的东西了。
但尽欢目前还没有。
现在她有了。
她的反应几乎算得上兴奋,这是钟晏都没有想到的,他低声道:“喜欢就好。”
于是尽欢就戴着这个手表开开心心吃了个年夜饭。
考虑到把它拍照发朋友圈的话会有严重炫富的嫌疑,尽欢就在她的除夕照片里删除掉了这一张,即使她是真的很想很想炫耀!
年夜饭后,就要开始守岁。
和钟晏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算是一个有意义的日子,尽欢还认真地了解了,钟家也同样有守岁的传统。
关于除夕不同地方习俗各有不同,哪怕是同一个城市,南北东西都会有差异,尽欢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和爸妈在一起过,就从来没有守岁过。
守岁是后来和姑姑一起住才开始的。
大概怕她无聊,晚上钟晏给她找了一部电影看。
房间隔壁就是影音室,本来是一间茶室,后来钟晏特地改的,他偶尔喜欢待在这里看电影,是对他来说少有的消遣方式之一。
钟晏和尽欢的喜好之间,大概有一定差距,钟晏看的电影偏老派,像是《教父》,《归来》这些,尽欢看电影是为了解压,喜剧片或者是国漫那些她都看。
钟晏找的是一部几年前很火的影片,影片包含了很多内容,大概是聚焦在亲情上。
尽欢坐在沙发上,双腿盘着,看得很认真。
手边还有钟晏给她准备的一些零食,主要是果干还有坚果什么的,另外还热了一杯牛奶,里面加了点酒酿,喝起来很香。
喝完一杯牛奶,尽欢喝得小肚子也胀胀的,她于是慢慢躺下来,靠在沙发一边,脑袋很莽撞地碰到钟晏的大腿。
她动作顿了下,抬头看过去。
钟晏靠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气息很松弛,他今天没有喝酒,晚上年夜饭陪着祖父一起吃,稍微吃多了一些,难得他手上没有工作,能这样松弛地坐在这里看一场电影。
尽欢脑袋碰到他大腿时,他也垂眼淡淡看过去。
暗光下钟晏脸色微沉,眼眸在黑暗里隐隐露出寒光,扫去了往常里的一些温和,他停了几秒,朝尽欢伸出手。
“躺过来。”他低声道。
尽欢正好在这么想。
她于是如愿地躺到他腿上,脑袋枕下去,耳廓边缘和脸颊就这么贴在他大腿上,隔着柔软的睡裤,大腿的温度缓缓传过来,她脑袋动了动,给自己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和姿势。
钟晏的大腿和他胸膛一样结实,气息温和,她鼻尖完全触碰到他衣服布料带来的味道——和他怀里的味道有点不一样。
他的一只手很似乎是随意地搭在她肩膀,掌心贴着她肩头的位置,里面宽厚的温度源源不断传到她身体里来。
尽欢缓缓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电影上。
电影讲到主角在跟父母吵了一架后,跟家庭决裂,从此开始了独自一人的漂泊生活,尽欢看着,眼神微微发愣,她本来就缓的呼吸似乎变得更缓,像是要停下来。
“有点难过?”钟晏注意到她呼吸的变化,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沉默的侧脸,钟晏温声询问了句,猜测道,“因为想到了你的父母?”
尽欢几秒后似乎才听到他说话,她慢慢地“啊”了一声。
她心情一下子不好就被钟晏发现了。
她的父母啊……
尽欢轻声问:“先生,我跟您说过他们吗?”
钟晏回答:“没有。”
他大概了解过,但从没有从尽欢嘴里听说过。
“其实我都不怎么记得了。”尽欢看起来是在回想,回想她童年时期和爸妈住在一起时生活的场景。
“我不喜欢他,他把我妈妈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工作,也不让她出去社交,甚至有时候她和别人多说两句话,也会引起他的暴怒。”
尽欢甚至没有用“爸爸”或者“父亲”这样的词来称呼他,在记忆里她更是很少喊他,他用嫉妒和猜测毁了他们这个家,更毁了妈妈。
尽欢记事起就不喜欢他,所以童年里她和父亲的关系可以用冷漠生疏甚至是糟糕来形容,她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父爱,甚至是母爱也因此在慢慢消失。
“小学时候,学校办亲子运动会,人家爸爸都来参加,只有我没有爸爸。”
尽欢语气其实不是很难过,她只是在陈述一些事,那些小时候会轻易哭泣的事件,对现在的她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所以再说起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难过。
“后来他们终于离婚,轮到我要归谁时,我成了一个被推搡的物品。”
她不要,他也不要,好像谁带了她人生就要完蛋一样。
妈妈是因为马上要组成新的家庭,不想再因为她而被她的新丈夫继续猜忌,她有犹豫要不要带尽欢走,也在为她考量一个更好的选择,而那个人就是单纯不想要她。
尽欢顿了顿,意识到这么说显得她多可怜一样,她立马又补充:“但幸好我有姑姑。”
姑姑对她来说,是妈妈也是姐妹,在她后来这些年的生活里,姑姑的存在,极力弥补了她过去那些年缺失的一切。
但姑姑再好,能做的终究有限。
她生命里这一重要角色的缺失,为后来她的性格形成造成了莫大影响。
尽欢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没有任何的行为是空穴来风,她所以很崇敬像钟晏这样强大靠谱的人,他有足够的能力,足够包容,拥有一个足够完全的自我。
尽欢在他腿上蹭了蹭,身体微微蜷起来,钟晏原本落在她肩头的手掌轻轻抬起,抚到她耳后,用掌心的温度覆盖下来,让她往自己怀里靠。
这几乎是在给她十二分的安全感。
“尽欢,我知道了。”钟晏早就有这样的猜测,今天尽欢说的话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测,好女孩其实被养得非常好,就是因为成长问题,有一点不一样的癖好。
这完全无伤大雅。
尽欢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知道了什么,面前的电影画面在她瞳仁里只剩明暗亮起闪过,声音铺垫成背景音,临近十二点了,她大脑反射弧也渐渐变长,等到她终于理清楚他这话什么意思时,钟晏很低地笑了下。
“因为运动会自己参加,就记到现在?”
“不是……”尽欢脸红,他大腿的热源更源源不断传来,烫得她心也快跳了两下,她要强地反驳道,“我一个人参加也拿了二等奖呢。”
她一个人也很厉害。
“二等奖啊。”钟晏低声问,“几个二等奖?”
尽欢果真是记得清清楚楚——“两个。”她说。
“那是不错。”钟晏压着笑。
“下次有这样的活动,可以争取一下一等奖。”钟晏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在尽欢像被融化掉的眼神里,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温声道,“毕竟你又不是没有daddy。”
“……对不对?”
尽欢反射弧这次到了,不是一不一等奖的问题,运动会什么的,都是陈年旧事了,她抬眼对上钟晏温和的眼神,像海水一样的包容,明明鼻尖还有他的味道,她却在这时候出声:“daddy?”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能听到。
是在喊他。
是在确认。
钟晏指尖停在她下巴处,很低地应了声:“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