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怔怔看着他。
她说起以前的事可能情绪会有点不好, 但她早就学会自我调节了,毕竟不再是小孩子,知道这些事不值得自己哭鼻子。
眼泪是为了发泄情绪, 她也喜欢流眼泪, 但原因不再会是这个。
尽欢张了张口,话到嘴边, 她又讪讪停下,她这样的坏毛病拿到明面上来说就不太好,钟晏也知道的, 她这是坏毛病。
钟先生人很好, 好到连这样的坏毛病也可以包容她。
但、但尽欢不好意思……
她想到这里, 脸都变得滚烫起来了。
钟晏还在看着她,见她欲言又止, 他淡声道:“尽欢, 喊daddy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当然不能说先生丢人!
尽欢这下能马上开口反驳:“不是!”
“那就没关系。”钟晏说,“你高兴的话随时可以这样喊。”
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 是钟晏默许并接受她所谓的坏毛病, 他也试图这样告诉她,在他这里, 这些都是被允许的事。
脸红过后要记得他说的。
钟晏缓声道:“随便叫我什么。”
先生啊,daddy什么的。
或者是直接喊他钟晏也没有关系。
他的许可无疑是给了尽欢一剂强心剂。
钟先生这样好的人,他做到这个份上, 那有没有喜欢她都变得不重要了——
啊,不对。
这点还是重要的。
尽欢能感受到钟先生更多把她看做一个小辈,比起妻子更像女儿身份的那种,他包容地偶尔哄着孩子玩,随便她做点什么……就是这种关系。
她向他表白过很多次, 说过很多次“喜欢”,每一句都是真心的,然而他并没有说过。
尽欢只是希望,钟先生也喜欢她,能够比现在更喜欢一点。
那样就很好了。
尽欢小声回:“知道了。”
屏幕上的电影已经放到尾声,大结局平静得让人有点意想不到,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多小时,现在周围安静得可怕。
尽欢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电影上,她从刚刚那会儿开始,就一直在调整呼吸,试图缓和一下自己莫名其妙跳得很快的心脏,不然,她真的感觉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脸上充血的温度在慢慢褪去,尽欢偷偷的呼吸声也压得越来越浅,她脑袋在他腿上挪了挪,又挪了挪,原本平滑没有褶皱布料被她挪出好几道褶子,像豌豆公主的床,褶皱边缘硌了一点点在她脸颊。
尽欢抿了抿唇,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小声开口:“先生,您的腿很烫。”
比她脸的温度要烫,尽欢能感觉到。
钟晏的体温一直比常人低一点,他浑身都散发着那种温和,这种气息似乎也浸到他皮肤上,让他皮肤总是显得温凉。
现在烫的有点过分。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大腿这块的温度还是全身都是这样,尽欢第一反应想到他是不是发烧了,就听钟晏很低地应了一声。
“嗯,是很烫。”
尽欢从他腿上抬起头,双手撑在身边,她关心地看向钟晏,伸手就去探他额头。
钟晏纵容地让她伸手过来,把手背放在他额头上。
尽欢在认真感受。
额头温度还好,不像大腿那么烫。
局部发烧是什么病?
尽欢在想,然后她低头看过去,柔软的布料隐约被撑出形状,大概是边缘靠在布料里,看到一点弧度。
尽欢反应过来了。
局部发烧什么的——
哪有这种。
她膝盖靠在他大腿边缘,慢慢往前挪了挪,尽欢眉间还是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还是担心。
尽欢去握他的手。
钟晏的手就放在腿边,暗光里还看到他手背上淡淡青色的血管,尽欢呼吸声沉了下,还没开口,就听钟晏温声安慰她。
“没关系,就是有点酸胀。”
这种酸麻感他也很少有,处在一个临界的边缘,因为刚刚那个脑袋在不安地蹭来蹭去,他出于她的心情考虑没有阻止,直到那个脑袋把它的温度越蹭越高。
钟晏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一向从善如流。
因此他能够试图和这种酸胀共存。
尽欢担忧道:“这应该有点关系吧……”
比起担心钟晏,她还担心这裤子面料的承受程度,不像牛仔裤那样是很结实的面料,这样的睡裤看起来……承受能力很差。
尽欢伸手抱住他脖子,看近在咫尺他的脸,他依旧很冷静,面上甚至带着浅淡的笑意,只是他五五官并没有完全舒展,只能从这些细节里看出一点点不同。
她膝盖碰到,下意识要躲又停住,尽欢暗暗吸了口凉气,她看着面前的钟先生,小心地,认真地对他说:“先生,不然您进来吧。”
钟晏看着她,在说些孩子一样的话,他低声回:“马上就到新年了,要在新年里……这样吗?”
破旧岁,迎新年。
守岁守岁,就是这个意思。
钟家是传统教育,钟晏记事开始,每年除夕都规规矩矩守岁,年长者守岁,是对光阴的珍爱,年轻者守岁,是为长辈祈福,钟晏年纪再长,每年除夕也要回到祖宅守岁。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当然也还是如此。
尽欢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新年是个好日子,可以做点开心的事。
她认真地像在做一件大事。
而钟晏只有打破原则这件事。
他很低地叹了口气,气息开始很缓很缓,无奈道:“尽欢,怎么这样?”
尽欢坐过去,稍微跪了一点点在他腿上,手扶着他脖子,为了避免自己把重量全部落到他身上,听见他声音,她害羞地把脑袋埋在他肩膀。
都过去一周了,早都缓过来了,她才没什么关系。
尽欢也一直在想「第二次」,想什么时候来。
钟晏没说话,他就这样默许了她的行为。
让她自己试一试就知道在怎样的程度不会受伤,这未必就不是一件有益处的事,毕竟身体力行的亲自感受比单纯嘴上说说要有用的多。
“自己玩,也要小心。”钟晏耐心地告诫她,嘶哑充满磁性的声音让尽欢后背跟着音频振动细细颤抖,他接着道,“注意分寸。”
昨天晚上还说这里的房间没有那个,实际上并不是真的不能有,祖宅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真的没有。
只不过钟晏担心微醺的自己会失去分寸。
他不想因此吓到尽欢,让她害怕。
显然她并不觉得被吓到是一件不好的事,相反她对此很有兴趣,很好奇,很想多看一看。
零点到了,时间跨过一年,这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在这个日子里,他们是完全在「一起」度过的。
所谓新年的意义。
外面还是会有烟花绽放的声音响起,不过声音听起来已经隔得很远,远到像来自世界之外的声响,钟晏靠近在她耳朵,贴着她脸颊说:“新年快乐。”
尽欢声音已经更小,她也回答说:“您也是,新年快乐。”
事实上这样子的新年确实也很快乐,尽欢总之很喜欢。
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下,零点之后应该已经过去很久,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尽欢双手还尽力抱着他脖子,轻声问:“您还酸胀吗?”
她看起来很关心这个,更加关心这个。
钟晏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他哑声回答:“这样会好点。”
会好点,就是还没好。
尽欢亲了亲他嘴角:“……那我再努努力。”
钟晏听到这句话,他眼角沉得很深又微微压下,他手指按在她发根处。
尽欢晚上睡得像一头小猪。
守岁要熬夜本来就耗费精力,后来她简直耗费精力到完全起不来,整个人窝在钟晏怀里,气息沉沉,是外面打雷地震也不会再醒过来的程度。
钟晏手掌托在她脸上,他垂眼看着她,闭着眼睛躺在他臂弯里一动不动,是乖到让人想去摸摸她鼻息的程度。
但她身体随着呼吸彻底变软,在怀里柔得像一滩水。
钟晏很轻捏了捏她脸颊。
早上尽欢醒来,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还在钟晏怀里。
她是从反面翻到正面,额头撞到他胸膛,迷瞪中的脑袋后知后觉清醒,她睁开眼看,愣了半秒,她抿唇笑起来,差点要再一头撞到他胸膛上。
钟晏已经醒了一会儿,他难得没有起来,因为怀里的人扒着他睡得很安静,他不想扰人美梦。
昨天晚上应当睡得不错,睡着时是这样在他怀里,现在依旧是这样在他怀里。
乖孩子和主动的乖孩子。
看起来一样,又不一样。
这个季节外面温度很低,是化雪后还来吸收温度的寒冷感,往往这样的早晨,睡醒时一个温暖的被窝已经幸福到满足。
“您怀里好暖,像火炉。”尽欢双脚贴在他小腿上,她皮肤比起他来柔软很多,像猫翻开了肚皮躺在上面,小声喟叹。
钟晏忍不住把手臂收紧。
“现在八点。”钟晏说,“最多睡到九点起床,去给祖父拜年。”
他是这一辈唯一的孩子,每年都会按时给祖父拜年,今年其实已经晚了,不过也没关系,祖父不会很在意这个。
哦,八点了。
啊啊啊啊!八点了!
尽欢陡然睁眼,她想起来之前钟晏提过,他祖父的起住时间很规律,十年如一日,哪怕在新年这种时候也照样不变。
她惊恐地像被人踩了一脚。
钟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低声安慰她:“祖父不会很在意这个。”
更别说她这样的乖孩子,最讨长辈喜欢,真的犯了点小错误,也完全无伤大雅,可以理解。
尽欢听他这样说,一时发愣撞进他眼底视线,她怔怔道:“就是影响不好吧?”
钟晏看到她表情,很低地笑了声,胸膛发震。
“没有外人……要什么影响?”钟晏想起她过于可爱的反应,明明害怕还要自己主动来,真正察觉到大小时也只退缩了半秒,暗戳戳给自己打气,搂着他脖子,一会儿喊先生,一会儿喊daddy。
自己玩,就自己慢慢的。
钟晏抚摸她的头发,把她的发丝缠在手心里,想起来说:“对了,昨天晚上忘记给你压岁红包。”
是早就准备好的,就放在她枕头下面,daddy给压岁红包是天经地义的事,钟晏这样想,于是就给她准备。
尽欢伸手过去,摸到红包外封有点凉凉的,摸起来很有厚度,本来以为今年姑姑不在她就收不到红包了,没想到还有。
“谢谢您。”尽欢很惊喜。
钟晏温和地笑了下。
顿了下,尽欢想到什么,她几乎是自然地脱口而出:“谢谢daddy!”
她此时的称呼,让钟晏很想有一种来抛弃「伦理纲常」来弄她的冲动。
他缓缓呼气,平静下这冲动。
第22章 第 22 章 我喜欢您……重一点。……
新年第一天, 尽欢吃得很饱。
她有种神清气爽的喜悦,脸上挂着笑,眼睛弯起来笑脸盈盈, 自己一个人待着时都是这样。
钟晏换了身衣服, 一件日常的大衣,因为是在家里, 并没有穿得太正式,也没有系领带。
他看见尽欢在笑,他也跟着笑了下, 问:“就这么开心?”
她抬起头:“啊?开心呀。”
这种情绪很奇妙, 她自己也不好形容。
钟晏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到。
见过祖父后, 尽欢又得到了一个大红包。
祖父给的比钟晏的还要多,尽欢有偷偷地掂量一下, 如钟晏所说, 祖父很喜欢像她这样的乖孩子。
早饭后,钟晏陪她在祖宅附近逛一逛。
这里风景很好, 钟晏难得有这样的闲暇陪她散步, 前几天下过雪,路边的草丛里还有没化掉的积雪。
尽欢跟在钟晏后面, 边走边慢慢地说。
她和人熟起来之后话也会明显多很多,开心的时候喜欢碎碎念,这里说一两句, 停一会儿又说一两句,因为心情好,走路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不少。
“您知道吗?我以前都不会收到这么多红包。”尽欢今天穿了一件厚毛衣,裹着围巾,套了一件浅色大衣, 衣服口袋里还放着沉甸甸的红包。
她手放在口袋里,时不时就摸一摸,确认一下厚度有没有减少。
从祖宅一直出来,然后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尽欢看到漂亮的景色,就拿手机出来拍照,她喜欢拍一点小东西,偶尔分享在朋友圈。
这里真的很漂亮,尽欢在说,等到春天的时候,花都开了,绿草遍地,很适合来这里散散步,发发呆。
她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在这种地方待着。
听钟晏说,一般只有逢年过节会来回祖宅,但不常住,他公司离这边太远,住在这里不方便。
“那以前您住这里的时候,上下班都要跑很远吗?”尽欢问。
“是,会累一点。”
尽欢了然地点头。
钟晏现在工作就很累了,他以前那时候肯定更累,累的话还要跑这么远,肯定很耗费精力。
走到一半,钟晏接了个电话。
应该是工作上的,他向尽欢眼神示意,脚步停下来,转到一边去接电话。
钟晏在处理工作时很严肃,常常不笑,他冷着眉眼,听着电话那边的人在说,偶尔回复上一两句。
尽欢就在旁边等他。
她刚刚还在拍积雪里一颗冒头的小草,转头看到钟晏的身影,他冷沉的侧脸让她想到昨晚某一时刻他同样隐忍的表情——尽欢很少在钟晏脸上看到那种近乎失控的神色。
但他对自我控制得太好,好到再失控也能忍住。
这还是和她太生涩有关。
尽欢想。
她在想钟晏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有没有理想型,他这样成熟稳重的性格,是否会喜欢和他一样成熟的人。
像谭老师那种。
尽欢盯着他的侧脸,眼神就这么探究地从他鼻梁扫到下巴再到喉结,她隔着一两米远的距离,用指尖在空中勾勒他的侧脸。
侧脸线条也很好看。
尽欢整个人都很轻快,她这么看着,脑子里又想起些画面,不由在心里谴责自己的混账想法——两次,两次都是她主动。
她对钟先生真的好勇。
好在钟晏对她很包容,包容到她做再过分的事也不会露有厉色。
尽欢还在描绘他的侧脸,她往后退了半步,歪着头来看,脚尖踮起来一点点,在想如果她会画画,画出钟先生的侧脸,也会是一幅不错的作品。
尽欢就沉浸在这样的想法里。
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是会被一脚踩空的草丛。
尽欢又要后退半步,这边钟晏手机还放在耳边,眼角余光却分了一半在她这里,她差点要踩下去,他伸手来把她抱到怀里。
钟晏温声道:“小心。”
他怀里敞着大衣好似一阵风,等尽欢反应过来已经被这阵风包裹在怀里,厚重的暖意,她抬起头,看他颇为无奈地看着她。
她自己在玩时就担心她摔下去,孩子有点太开心了,开心到钟晏不放心,果然——
刚刚差点就掉了。
尽欢没说话,先去看了眼他通话是不是还在继续。
她羞愧于她打扰到了钟晏工作。
“已经挂了。”知道她的意思,钟晏回答。
“我打电话,你总盯着我干什么?”他接电话开始,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就没离开过,钟晏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就那么爱看?”
尽欢抿唇,红着脸回答:“爱看啊。”
都看不够。
她想。
钟晏低头盯着怀里的人看了一会儿,他不过这么静静看着,她脸就开始自然地变红,完全是螃蟹被煮熟的速度那样,肉眼可见。
她轻轻眨眼,不动声色更加近地往他怀里挪,试图把自己整个人包进他的大衣里。
钟晏没说话,他只是这么看着她。
“您知道吗?您的侧脸也很好看。”尽欢说,“像画出来的。”
不对,应该说她就算画也画不了那么好看。
她手残,在艺术方面从来没有天赋,拿起笔在手里,也无法勾勒出一条流畅的线条。
尽欢是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得恨不得视线就这样二十四小时黏在他身上,或者像现在这样,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尽欢的眼神总是很真诚。
钟晏又看了她一会儿,手伸到一侧握住她手,把人又轻轻往前拉了拉,然后低下头和她接吻。
尽欢在他怀里抬起头,在他沉默的气息里,能感受到他嘴唇被外面冷气浸得微凉,他就这么按着她亲了一会儿,然后又离开。
“只能到这里了。”钟晏低声,“再多的话,不能在外面。”
尽欢红着脸,还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钟晏大概是刚谈完工作,眉间还有股严肃的冷意,他浅淡的语气更容易让尽欢感受到那种反差感。
“那等下回去继续吗?”尽欢记得他说的,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刚刚被他那么亲了一会儿,太短了,完全还不够。
钟晏看着她,似乎真的很喜欢他亲她,直白地就这样说,但想什么就说出来,是他认可并赞许的行为。
于是他认真想了想。
“等中饭之后。”钟晏说,“两三点的样子。”
他刚刚接的电话需要他处理一点事情,不是很棘手,应该到那个时候能处理完,等处理完就有时间了。
尽欢没想到钟晏这还和她承诺时间,她愣愣应了句:“哦……”
白日宣*什么的……
尽欢这时候就想起来这个词。
大概也就到两点多,三点不到,钟晏结束工作,他坐在沙发上,把尽欢拉到腿间,他眉心有一点疲倦,低声问她:“等很久了?”
他工作的时候,尽欢没什么其他做的,她又没带电脑又没带书,只能在手机上刷刷视频,偶尔跟几个发消息过来的朋友聊天。
其实也没太刻意看时间……
尽欢摇摇头:“没有。”
“是年前一直在忙的那个项目,有点棘手。”钟晏简单提了两句,说到这件事他脸色微沉,呼吸声也变重,这种压力大的感觉,又好像让他回到了刚进入公司那时候。
他这几年来处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已经很少再有这种心情。
于是这个吻有点重。
他低头摄取她的味道,从之前那样浅尝辄止的吻变成深吻,他眉眼的冷连带着力气也重,尽欢没一会儿就“呜呜”地受不了,她后背到手指都在轻轻发颤。
完全不行了但她喜欢,于是女孩子硬撑,一边无意识地冲他撒娇,一边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里,迎合他的动作。
让他握住,要他握住她的手。
她自己手已经攥成一个紧紧的拳头。
钟晏这样平日里温和的人,强势起来尽欢完全招架不住,明明只是亲吻,怀里的人却甚至到眼神失焦,他压着眉眼看她,把她的反应全部收入眼底。
怎么有这样的人……嗯……
明明自己受不了,还喜欢得硬要,就是硬要,呼吸都要呼吸不过来了,他稍稍离开时还拽着他袖子提醒他继续,嘴里“呜呜”在说,分辨不出来在说什么,眼睛里含着水已经水雾朦胧。
既然她喜欢,既然是早就答应她的,钟晏向来信守承诺。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钟晏停下时,轻轻拍她后背,他目光还算冷静,垂眼看着已经只能趴他怀里的人,和她目光对视上。
就这样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儿。
“吓到你了?”钟晏回想刚刚他的力气是有点重,他心神有点紧绷,看她唇比之前更红,眼里似有惊惧,他放缓了声音问。
他眼神由冷然转向温柔,就这么看着她,尽欢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窝进他怀里,额头撞到他胸膛。
“我喜欢您……重一点。”尽欢觉得这样才能感觉到他的疼爱,把她抱在话里,无论什么时候力道都有点重的……疼爱。
她现在有点想感受那样。
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她被亲得湿软的唇瓣在他胸口往上,露出来皮肤的位置轻轻亲了一下。
钟晏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被她亲过的地方还留下一点湿意,他冷静地提醒她:“尽欢,你自己也知道,你身体有点弱。”
还是被钟先生嫌弃她身体弱了,这都怪她不好好锻炼,尽欢抓着他衣袖,保证说:“以后晚上我和您一起锻炼。”
说完她顿了顿,马上又继续道:“您跑多久我就跑多久,我肯定坚持。”
她脸颊酡红,眼睛的失焦在慢慢恢复,她这样坚持就差朝他发誓了,让钟晏也没法,他低声问她:“什么都喜欢重一点?”
意思是……做的时候……也要更重。
尽欢几乎是立马回答:“嗯。”
“这样对身体不好。”钟晏见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轻轻揉了揉她脑袋,用哄孩子的语气低低道,“非要的话,等你锻炼好身体了,再试试。”
在钟晏这里什么都可以商量,尽管他并不是那样的性格,除非他对自己失控,否则无法有意识对她做出太过分的事。
因为他没有承诺,他只是说下次试试。
尽欢听到这个回答心情就变得很好。
说试试那就是有机会,总比直接拒绝她要好,现在已经有点摸通钟先生了,他言出必行,不轻易答应人。
于是她甚至开始期待。
尽欢手机铃声这时候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外公给她打来的电话,她“啊”了一声,从钟晏怀里跳起来,然后跑到窗户边去接电话。
还来不及和外公说她结婚的事,尽欢很谨慎,她想的是,等下次有时间,把钟先生带回去见他。
不然直接提,外公肯定会担心她。
尽欢这样的好孩子,从来不愿意让长辈为她担心。
钟晏坐在沙发上,看着前面人的背影。
即使昨晚才做过,他身体的反应还是发生得轻而易举,这种反应的频率远远高于以前,甚至来得猛烈,让钟晏也有些许的不适应。
他拿过一旁的毯子来盖住。
前面她在乖乖巧巧和长辈说话,偶尔说上一两句哄人的话,声音很轻,却让钟晏似乎听到了她刚刚撒娇时的语气,像小猫嘤咛那样。
明明她现在语气很正经,很尊敬,站在那里,腰背也挺得直直的。
钟晏目光静静的,就这样无意识看着她,目光缓到能把她每一个表情收入眼底。
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吹起她脑后的发丝,像蝴蝶一样飘起来,一直吹到了他身边。
他沉着面色,于是很深地缓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这两天发烧了,一直昏昏沉沉,昨天晚上撑不住就睡着了,让大家久等了。
第23章 第 23 章 尽欢,小宝,好孩子。……
新年过后一周, 钟晏要出差一趟。
钟晏其实常需要出差,一年里有不少时间都在到处飞,但新年才过去, 他要马上飞欧洲一趟。
不确定这一趟要去多久, 是去解决之前说的,比较棘手的问题。
尽欢听到他说这个的时候还有点懵,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您今晚就要走?”
钟晏点头。
行程是临时决定,直飞的票不多,正好是今晚, 不然他想给尽欢多一点反应时间。
尽欢着急说:“那我给您收拾东西。”
钟晏摇头:“不用。”
他因为常出差, 都有物品准备在公司, 他的助手会给他收拾,直接带去机场。
尽欢懵懵地点头, 也不知道她还能做点什么, 她只能说:“那祝您一路顺风。”
尽欢本来说要去送他,但外面太冷, 她到时候还要自己回来, 就不用她送了。
钟晏出门前,摸了摸她头说:“真挂心我的话, 到时候来接我。”
她一个人在家,他没有嘱咐太多,这是唯一一次离家家里有了挂念他的人, 钟晏心底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触动。
特别是眼前的人正一脸不舍地抬头看着他。明明他都还在这里,她眼神看起来就好像他已经离开很久,她无比想他那样。
钟晏声音温和道:“不用担心打扰我,有空可以给我打视频。”
尽欢听话地点点头。
她其实还在想一件事。
再过不到半个月就是情人节,本来她还想和钟晏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要怎么过, 现在看来,他情人节能不能出差回来都是个问题。
钟晏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尽欢就这样目送着他离开。
偌大的房子里于是就剩下了尽欢一个人。
她刚午睡起来,钟晏离开后,精神就慢慢恢复了,自己慢吞吞地走去书房,先拿笔记本出来规划了一下自己这几天需要完成的任务进度。
其实就算放假在家尽欢也没有闲着,除了除夕那几天不在家,她基本上除吃饭睡觉都是在忙自己的活,还有几天就要去学校,新一轮的实验进程开始,如果没有准备得很充分的话,她会比较焦虑。
尽欢现在还是处在一个很容易焦虑的年纪。
第二天早上尽欢收到钟晏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
实际上他是凌晨到的,为了不打扰尽欢休息,等到她这边时间的早上才发消息给她。
他那边现在很晚了,尽欢回复:「您好好休息。」
已经开始适应晚上睡觉身边有人,突然一下只剩自己,尽欢是有点没睡好,她昨天晚上中途醒来好几次,每醒一次看一下时间又迷迷糊糊睡过去,直到早上六点多,又醒一次,也不想再睡,干脆就起床了。
之前钟晏说她身体太弱,她就一直记得,不仅每天晚上和他一起锻炼,早上还给自己安排了空腹有氧,才七点,她就已经跑完了半个小时。
还是气喘吁吁,但比之前好多了,起码她现在跑起来已经能够坚持下去,喘归喘,但平复得也很快。
一早运动完,都觉得自己可有劲了。
家里阿姨照旧给她做好三餐,应该是钟晏出门前特地有嘱咐过,每天晚上还会给她做一碗小甜水,这很有效的杜绝了尽欢想喝奶茶的跃跃欲试的心。
头几天尽欢都是和钟晏文字聊天,她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问问他工作累不累,睡得好不好这样一些很平常的话,多的尽欢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和钟晏好像没那么多话可以说。
而且,就算钟晏说了不用怕打扰他,她还是不想打扰到他工作。
尽欢准备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才小心翼翼给钟晏打了视频过去。
她先提前问了他有没有时间,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才拨了这个视频。
钟晏这个点刚开完会。
他穿戴完整,一应俱全,一看就是才经过一场正式的会议,此时他面前放着一杯水,手边有笔和笔记本,上面有他写下来的一些重点。
尽欢穿着睡衣在房间沙发上,视频接通时,看到钟晏,她恍惚了半秒,然后笑着跟他打招呼:“您刚忙完?”
“嗯。”钟晏应了声,揉了揉太阳穴,“刚开了三个小时的会。”
在这种会议里,需要他保持高强度的精神状态,因为很耗神,他结束后才感觉到双倍的疲劳感袭来,特别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太阳穴酸胀得厉害。
尽欢看出来他很累了,即使这样还是刚结束就跟她视频,她长话短说,告诉钟晏自己明天开始要去学校。
“我知道。”钟晏淡声道,“我会让司机准时接送你。”
不比之前住在学校,她现在的话需要更多通勤时间,家里司机会按时接送她。
尽欢也很规规矩矩的坐着,她通过手机屏幕仔细打量钟晏的脸,近一周的时间没见,他看起来冷淡很多,这大概因为他正处于工作状态,并且还很累,尽欢完全能够理解。
尽欢跟他说,她前天买了两盆花回来,打算养着等到春天开花,她很期待。
她在说,钟晏停下手里的工作在听,他拿起水杯小口喝水,眉眼情绪压得极淡。
尽欢铺垫了一些平常的话,她眼睛亮亮的,就这么看着钟晏,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很想您的。”
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想他。
当然也不止晚上,白天也很想,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只有她一个人,偶尔抬头,还会幻视钟晏坐在她对面。
他静静看着她,给她倒水喝的样子。
她说想念太真诚,真诚到钟晏神色也停了半秒,然后他应了一声:“嗯。”
尽欢突然想到什么,她问钟晏还有没有时间,她有个东西要给他看。
只要两分钟,两分钟就可以。
钟晏点头。
尽欢于是从镜头前跑开,钟晏隔着屏幕都感觉一阵风拂过似的,简直跑得飞快 ,然后还不到两分钟,又重新回到了屏幕前。
原本还穿着睡衣的尽欢,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她穿着打扮一向随性,喜欢穿浅色,柔软的布料,总显得她人很温柔,马上春天就要到了,尽欢买了一套很春天的衣服,浅色牛仔裤搭薄荷绿的毛衣,毛衣是小V领,正好露出锁骨,显得她整个人很明媚,很春天。
“给我看什么?”钟晏问。
尽欢在镜头前转了一圈,张开手给他看,解释说:“这是我前两天逛商场买的,我很喜欢。”
“我想穿给您看。”
其实本来是她情人节打算穿的衣服,但现在看时间,到情人节钟晏应该回不来,但她穿了第一时间还是想给他看。
就想穿给他看。
尽欢看到喜欢的,漂亮的,就想要钟晏也看到。
唉,不知道他会更喜欢她穿什么样的衣服,尽欢也一直在揣摩,大概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总想让他看到自己更好的样子。
原来是给他看这个……还以为有什么……
钟晏终于笑了下,他说:“很好看。”
尽欢听到这句就很开心。
她脖子上还特意配了一条银色的珍珠项链,原本按照她的想法,这套衣服还要搭一个小珍珠耳环,头发弄个半扎发,然后这样就好了。
不过现在很匆忙,她只能配个项链这样子给他看。
尽欢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知道聊到现在该挂视频了,不好再继续耽误他更多时间,尽欢却很不舍,她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见到钟晏,亲近更是……他们还只是他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做过一次。
钟晏还是那样隐忍克制。
“那您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太累了。”尽欢最后嘱咐他,她依依不舍看着视频里的钟先生,吸了吸鼻子,好像这样能闻到他的味道,他就在她身边一样。
钟晏静静看着她,他淡淡点头。
挂了视频后,尽欢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起身去换衣服。
今天晚上阿姨炖了莲藕排骨汤,她不是很有胃口,于是就着汤吃了点莲藕和排骨,其他的没吃。
天黑之后开始下雨了。
尽欢拿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做这学期的实验计划,外面雨滴淅淅沥沥地下,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过去多久,她打了个哈欠,靠在沙发上想休息会儿。
这一下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直到她被雷声吵醒。
外面雷声轰隆,房间只开着一盏小台灯,尽欢盖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电脑甚至还在手边放着,尽欢迷迷糊糊醒来,睁眼往外看,原本的小雨已经发展成了大雨瓢泼,雷声和闪电一起,骤然划破夜空。
心脏变成一块挂在空中的晶石。
尽欢伸手去摸手机。
之前写得太投入,手机放在一边都快没电,她摸索着找过来,打开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两点。
尽欢深吸一口气,穿了拖鞋,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盖住,闭上眼睛试图再让自己进入睡眠。
明天要去学校,新年第一天和大家见面,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可不太好。
尽欢闭着眼睛,困意慢慢袭来,大概是这会儿天气太恶劣,那雷声轰隆一直打到了她的梦里,于是她开始做噩梦。
尽欢的噩梦很少。
她反反复复做噩梦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她梦见爸爸妈妈一起把她扔在海里,或者抛弃在悬崖边,她使劲地哭,努力地喊救命,也没有人理她。
在家里的话,往往这时候姑姑会来安慰她。
姑姑会抱住她告诉她没关系,再轻轻拍着她后背唱歌哄她入睡,哪怕再晚也依旧会来,陪着她一直到天亮。
她很久没做过这样的噩梦,也很久不需要人来安慰了。
今天晚上可能是房子太大,床也太大,四周的气息冰冷异常,加上天气恶劣,她少有的再次做了这样的梦。
半梦半醒间,尽欢摸到手机,拨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钟先生?”尽欢只听到接通的一声响就开口喊他,她声音可怜得发颤,一句话就让人能听出来不对劲。
“我不是故意打扰您。”尽欢小声说,“我刚刚做了噩梦,我有点害怕。”
害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钟晏,所以才给他打电话,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太贸然打扰到他,说话声音小得可怜,小心翼翼地跟他解释,试图来为自己这样矫情的行为获得一点谅解。
她知道打雷做噩梦这种是有点太矫情,显得像是故意获得关注或者说是同情,换作以前,这种害怕尽欢确实会自己消化,但这时候,在这张床上,她就很想听到钟晏的声音。
尽欢很少会对谁有这样强烈的依恋感,哪怕是对姑姑也没有,从她等于没有父母那时候开始,她其实就看明白这世上的痛苦和残忍了。
钟晏语气很沉,听不出情绪,他只是反问了句:“噩梦?”
尽欢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住自己异样的声音,她尽力让自己语气也平常,她不想让钟晏觉得她不懂事也不听话,只会做一些矫情无用的行为。
她尽量平静小声地说:“嗯,外面在打雷。”
她脑子这时候还在换算时差,在想他那边应该正好是吃完晚饭的时间,钟晏在家的话这个时间一般在工作,不然也肯定会忙别的,他很少有清闲时间,在外面出差就更别说了,忙的事肯定更多。
尽欢小心屏住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问:“我没有打扰到您吧?”
语气和下午那会儿打视频的时候简直就两级反转,少了那些雀跃和期待,听起来像极了一只在大雨里瑟瑟发抖的小猫。
钟晏那边安静了几秒,他没回答她的话,反而问:“希望我哄你?”
尽欢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能通过听筒听到她在有意克制的呼吸声。
“把手机放一边,我不挂电话。”钟晏声音很轻,“等你睡着。”
他呼吸声很低,从电话里传来,给了尽欢一种安全感,她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尝试入睡。
伴随着均匀呼吸声,以为人终于睡着,却紧接着一阵细细的啜泣声,睡梦中在哭,却好像又想到什么极力克制住自己,忘了点什么,只记得自己不能发出声音打扰到人。
钟晏听见声音,眉心微皱起。
陷入噩梦的状态。
哪怕这样了也不敢哭出声音来,像是紧紧掐住自己在克制那样,深深的委屈感,通过听筒他都能感受到,钟晏呼吸跟着停了几秒,他心脏也是。
“尽欢?”钟晏试图喊她,声音轻轻的,“尽欢,小宝……好孩子,别哭了。”
第24章 第 24 章 想他想他好想他。
尽欢并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又睡着的。
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发现手机已经完全没电到关机,她赶紧去拿充电器充上电,开机之后, 看到钟晏给她发的微信。
钟晏:「醒了就给我发个消息。」
尽欢马上回复:「先生, 我醒了。」
刚发完她就发觉不对。
现在他那边应该是凌晨,这个时间点发消息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他休息, 但她这边才回过去,钟晏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钟晏:「眼睛还好吗?」
尽欢一头雾水。
她都不知道钟晏问她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她摸了下自己眼睛, 只觉得眼角这块微微有点胀, 然后她爬下床, 到镜子前看,这才发现自己眼睛是红的, 好像哭过。
但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的梦做得乱七八糟, 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想不太起来,但隐隐能猜到, 钟晏这么问她, 肯定是她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尽欢深深叹了口气,在心里谴责自己不成熟。
因为这一点小事还要打扰钟晏, 他这么有责任感的人,肯定有在担心她,明明工作那么忙了, 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到这个点都还没有睡。
尽欢马上给他回:「眼睛很好。」
钟晏这边已经是深夜,凌晨的时间,他不放心尽欢,干脆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等她醒来, 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在电话里听她哭成那样,现在醒了又当没事人,显然就是不说,也不想让他担心。
钟晏盯着屏幕上的对话看了会儿,没再继续问,他只是发:「早上好好吃饭,今天第一天去学校,打起精神。」
他这样的语气让尽欢幻视了一个送孩子上学很担心的老父亲。
她尽量语气轻快地回复:「知道了!您也快去休息!」
尽欢回完消息,先跑去浴室里洗了把脸 ,用流水把自己意识拍拍清醒,仔细看了看眼睛,发现红血丝是多得过分,她拿毛巾拧了把热水,稍微热敷了五分钟。
酸胀感有稍稍恢复一点。
司机准时送尽欢到学校,昨天晚上下过一场大雨,今天天气还不错,刚到学校,下了车,太阳就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其实这个时间还早。
尽欢早上的习惯是喝杯咖啡,昨天晚上没睡好眼睛也有点肿,她想了想还是点了杯热美式消肿。
赶到实验室,在门口碰到杜青栩。
尽欢喝了口美式,苦得她眉头也皱起来,见杜青栩不进去,她于是问他:“怎么不进去?”
杜青栩看到她来了,像是松了口气,摇头笑道:“没事。”
他本来还怕尽欢会迟到,所以有点担心。
一个新年的时间没见,尽欢看起来似乎更漂亮了些,她之前身上总带着淡淡的香味,现在这香味更淡,取而代之是一股有点厚重的檀木香的味道,和她本身的香味总觉得相悖却又融合得恰好,看她笑起来,眉目间温柔也更显。
杜青栩看着这样子的尽欢,一时愣了神。
然后他看到她手腕上的手表。
之前尽欢不怎么戴手表,最多也就戴能记录心率的那种运动手环,因为在实验室戴多了东西不方便,而且会容易弄脏,无菌意识这一点还是很重要。
杜青栩不认识什么奢侈品,更加不懂手表,但尽欢手腕上这个表光是表盘就围了一圈细钻,小巧精致,想来应该价值不菲。
可能是家里长辈的新年礼物,杜青栩想。
随随便便就能送出这样的礼物,果然是……很殷实的家底。
这是他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尽欢觉得他奇怪,她抬抬下巴,示意杜青栩进去。
杜青栩这才反应过来。
他总不想在尽欢面前显得太难堪,但他好像总是这样,一方面不停地告诫自己,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了自己,对他来说,在自己这样一潭死水的生活里,认识到方尽欢,是他唯一还能算幸运的事。
毕竟阳光只要能触摸到就很温暖了。
他边进门边问她:“过年休息得怎么样?”
尽欢假期期间发了两条朋友圈,都是她拍的一些生活照片,杜青栩看到后只给她点了赞,但她发的每张照片,他都有仔细看。
她年夜饭吃的饭菜,拍的路边的花草,还有她自己做的小饼干,和一些她开始健身锻炼身体的生活小碎片……
她的生活很充实,从她生活的边角里能看出来,她除了学习外,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她总是精力满满,也不轻易让自己闲下来。
“挺好的。”尽欢点点头,随口反问,“你呢?”
杜青栩很淡地笑了下:“也挺好的。”
整个假期,课题组的同学们都有各种消息,发在朋友圈的,或者发在群里的,只有杜青栩没有过任何动态,唯一一次还是除夕那天主动给她发了祝福消息,不过也就是简单地祝福了两句,就没再聊。
杜青栩本身也不太活跃于网上。
话题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杜青栩本身不擅长聊天,他这样的人就容易把天聊死,这种无聊程度他自己也知道,各方面都不讨人喜欢的那种。
晚上谭希请大家吃饭。
新年聚在一起的第一顿,谭希选了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火锅店,这个天气,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锅最热闹。
照顾到大家口味,点了个鸳鸯锅。
本来这样的活动杜青栩很少参加,他总找理由拒绝,今天他破天荒也一起来了。
尽欢招呼他过来一起坐。
“你们喝点什么?”景欣去拿饮料,问大家意见。
谭希就喝椰子水,过年几天吃得太好,胖了好几斤,她现在要紧急管理一下,尽欢要了杯橙汁,杜青栩摇头,说他喝水就好。
“我听说他们店里的玉米汁很好喝,是新鲜玉米鲜榨的,什么都没放。”景欣说着,又给大家点了一壶鲜榨玉米汁来尝尝。
今天难得人齐。
大家左一言右一句的,在说假期里遇到的趣事,尽欢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关心问杜青栩过年有没有回家。
“回家待了几天。”杜青栩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他也从来没想隐瞒,“我妈最近身体好点了,陪她一起吃了个年夜饭。”
尽欢了然地点点头,关心道:“那阿姨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尽欢说着,又喝了口面前的玉米汁。
这里的玉米汁真的很好喝,尽欢刚刚尝了一杯,然后就忍不住继续喝下去,眼看着杯子都被她喝见底了,她还在想,这个玉米汁也要带给钟晏尝尝。
“过两天你有时间吗?”杜青栩试探地问。
尽欢在认真品尝玉米汁,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过两天是什么日子,原本知道钟晏回不来之后,她也就没有很在意这个日子了。
“有时间啊。”尽欢点点头,“我除了在学校的事情外,又没其他要忙的。”
只要每天按计划忙完了手上的活,那就都有时间。
“上次不是说一起吃饭吗?我想……”杜青栩尽量让自己不要紧张,他想了很久,他觉得有些话不能一直憋在心里,他的现状是这样改变不了,再久也改变不了,但要说的话,他想说出来。
“哦……对。”尽欢想起来,吃饭这件事都拖了好久了,她点头,“那你定时间和地点吧,我肯定是要去的。”
要请他吃饭嘛,她要守信用。
杜青栩低头,不大好意思的笑了下。
他去年一年打了好几份工,只要能挣钱的活基本上都干,他生活很节省,每个月花费非常少,除了妈妈的医药费外,还攒下来一小笔钱。
杜青栩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一个完整的规划,他不再打算继续读下去,现在是研二下学期,在完成学位论文后他就会开始找工作,以他目前的学历和能力,可以找到一个相对不错的工作。
他对其他都没有要求,唯一要求就是高薪。
他需要钱,非常非常需要钱。
生活即使再难,也在他计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即使现在的他还不够有底气,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想要有的,过几年都会有。
当然他也不是想画饼或者说一些天马行空冠冕堂皇的话,在他这个境地,深知抓住机会最重要。
任何事都是,一定要抓住机会。
尽欢回家后就收到了杜青栩发来的消息,他说后天下午六点钟,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食院,他已经定好位置了。
尽欢倒没听过这家店,不过听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尽欢一口答应,说她会准时到的。
后天正好是星期天,按道理不用去学校,但既然和杜青栩约好了,那她打算上午还是去实验室一趟,反正多努力这件事总归没错的。
晚上刚跑完步,尽欢就接到钟晏打来的视频。
她手机响起来,马上就跑去接,几乎是飞速,一刻也不耽误地接通视频。
她小喘着气,还显得有点狼狈,刚运动完额头挂着小汗珠,一喘气就从额角的位置流了下来,这样了一看见钟晏还是笑:“先生。”
简直就像镜头里一下子闯入了一块甜心,钟晏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衫,他仔细看屏幕里尽欢的眼睛,确认没有像他想象的那种红肿,他才松了口气。
“今天去学校怎么样?”钟晏温和地问她。
“很好啊。”尽欢笑起来,她很喜欢钟晏这样关心的问话,哪怕只是关心一些她的日常生活,也会让她有种今日关爱达标的幸福感。
于是她坐在毯子上,笑盈盈跟他说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上午在实验室,大概打扫了一下卫生,准备了些用物,然后下午小组开会,开完会谭老师请我们吃火锅。”
尽欢咽了咽口水,很诚恳地告诉他:“今天那家火锅店的玉米汁很好喝,下次您也一定要尝一尝。”
尽欢其实好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一个大概的时间也可以,但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毕竟她相比他的工作而言,应该是工作更重要。
而且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他想他好想他。
钟晏听着她在认真报备,他笑意温和,在他这里正好缺一点她这样的鲜活气,于是再平常的话他也很高兴听下去。
终于等她说完,钟晏问她:“后天呢?后天有什么安排吗?”
“后天?”尽欢脱口而出,“后天我约了同学吃饭。”
钟晏问:“你哪个同学?”
她的同学钟晏是都见过的,尽欢于是直接说:“姓杜的一位同学……您还记得吗?”
钟晏目光微沉,语气却依旧平和:“记得……是他约你后天吃饭?”
“是啊。”尽欢点头,“我欠他这顿饭都好久了。”
钟晏眼睛微眯起,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冷淡道:“知道了,注意安全。”
第25章 第 25 章 情侣呀恋爱呀。
周末的天气并不大好, 天空阴沉沉,像要下雨。
上午尽欢还跟个陀螺一样在实验室忙,今天只有她和景欣在, 实验室里安静得过分。
景欣今天不用动脑子, 边干活边和尽欢闲聊。
“你发现没?咱们实验室这几个男生,除了杜青栩真的都是孬货。”
景欣说话一向直, 嘴里说出的话能让尽欢先愣上两愣。
“我说身材和长相。”景欣解释,“杜青栩,他就人如其名, 像一棵挺立的青松, 有正直气。”
他身上有种独特的倔强, 这大概是生活的磨难赋予他的。
他这样的人反而比一般男生更有魅力,他品行好, 能力优, 能屈能伸能吃苦,谦卑有礼, 不骄不躁……
“说实话, 我研一那会儿还想追他来着。”景欣叹气,杜青栩优点很多, 但他偏偏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就是贫穷。
不是单纯的贫穷,而是有无数重担依旧压在他身上, 让他喘不上气的贫穷。
景欣是家里独生女,她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父亲是公司高管,因此家庭条件还可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 她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最不应该去“扶贫”。
有些苦是她生来就吃不了的。
所以可惜,真的可惜。
尽欢八卦地看向景欣:“你喜欢杜青栩?”
景欣皱眉,纠正道:“是好感,刚认识对他有好感。”
产生过想追的那种心思,但没有付诸行动过。
一点点因为外貌和人品产生的好感好容易就被磋磨掉的,算不了什么。
尽欢“哦”了一声,她笑笑:“他人就是很好啊。”
人和人之间都有磁场,杜青栩就是那种磁场很干净的人,尽欢虽然这样说,但他不是单纯一句“人好”就能形容的。
不过景欣的话提醒了她。
想到下午要和他一起吃饭,尽欢在想她还是给家里司机打个电话,说不用来接她,另外自己手上的手表好像也需要暂时取下来一下。
尽管说这些东西原本没什么,但算是高昂到离谱的价值,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
毕竟杜青栩是个很有自尊心的人,她还是照顾一下他这一点,以免让他心里会产生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下午尽欢准时赴约。
这是家开在附近商街颇有意思的店,整体复古温馨的色调,画风有点可爱,在这样的寒冬天里很适合在这吃饭,尽欢到的时候,杜青栩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尽欢打量了一圈,笑着夸道,“很漂亮。”
杜青栩说:“同学推荐的。”
他今天穿了件新衣服,看起来整个人显得更精神,正如景欣说的,这身衣服把他那股挺立的气质衬得更甚,他的长相本就优秀,稍微一打扮就很引人注目。
尽欢夸他:“你也是啊,今天很好看哦。”
她夸人的时候总很真诚,一双眼睛跟着笑起来,杜青栩明显愣了下,他低头看自己,笑了下,没说话。
尽欢今天穿得很随意,没有刻意打扮,也没怎么化妆,出门的时候就打了底涂了一点点唇蜜,整个人看起来很素,但又比完全素颜有点气色。
这顿饭吃得还挺开心。
两人之间有那么熟,边吃边聊,倒也没有尴尬冷场,大多还是在聊实验的事,杜青栩做事严谨,尽欢的一些数据小问题都仰仗他把控,尽欢很佩服杜青栩这方面,不止一次向他请教。
做实验就要有一个严谨的态度,偏偏她这个人有时候不太严谨,才总犯错,好在她会反思自己,主打一个有错就改,有意见就听,绝不嘴硬,绝不内耗。
尽欢这顿饭吃得很饱,这家店菜量不大,胜在精致,味道好,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能吃多几道菜,并且性价比可以,确实是一家宝藏小店。
结账的时候,尽欢还没拿出手机,杜青栩已经先付款了。
“说好了我请你啊。”尽欢懵了。
“怎么能你请?”杜青栩挠挠头,他没记得和尽欢有说好她请,本来就是他要请她吃饭。
尽欢张了张嘴,不大好说了。
杜青栩没和她继续纠结这件事,他问尽欢:“今天接下来还有安排吗?没有的话陪我去个地方?”
这时候外面开始下雨了。
杜青栩正好带了伞,他打开撑上,他问出来这话,在心里想了很多遍,语气尽量礼貌,希望不要让尽欢感到有所反感。
尽欢现在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消息,她边看边问:“啊?去哪里呀?”
雨下得大了起来,杜青栩怕尽欢淋到,只能往她这边靠了靠。
风从旁边吹过来,耳侧一点碎发被吹到脸颊轻轻的飞,尽欢低着头滑手机屏幕,下巴于是收在了阴影里,她五官柔和皮肤也柔和,给人幻视一种可爱的毛绒娃娃。
她是给人感觉这样。
偶尔会觉得……真的很可爱。
这样的想法控制不住在脑海里浮现,不过距离近一点,杜青栩心跳得飞快。
这时候杜青栩才注意到,之前尽欢手上戴的那个手表今天没有戴了,她手腕那里有一圈细微的印子,像是才取下来——
杜青栩怔住。
尽欢知道他的情况,当然,身边同学都知道他的情况,当初刚入学,她看他每天骑共享单车赶兼职,送了他一副手套,说是本来送给爸爸的礼物,但是买小了,又退不掉,正好送给他。
后来杜青栩才知道,尽欢和她爸爸根本没联系,说买小了的手套,不过是可怜他手上长了冻疮还要做实验。
杜青栩是有自尊,但他不是死要面子,他知道尽欢是善意,他也会接受这样的善意。
并且感激。
他会牢牢记得每一个愿意帮他的人。
此类的事杜青栩还能数出来。
尽欢总是很为人着想,她总尽力照顾别人的心情。
就像现在这个特地摘掉的手表一样。
杜青栩顿了好一会儿,他面色略有僵硬,低声否认:“没、没去哪里。”
尽欢正看到钟晏给她发消息,问她吃饭什么时候结束,她当时在聊天没回,后来他又给她发了,说下雨了,他来接她。
来接她。
这三个字随着风钻进尽欢脑子里,她原本还想人在国外怎么来接她,没敢相信,尽欢试探地回:「您回来了?」
钟晏:「嗯。」
她惊讶地张嘴。
震惊和喜悦一起袭来,尽欢愣了两秒,紧接着看到钟晏发来的消息。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尽欢昨天跟他提过,她吃饭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今天下雨了,她又跟司机说不用接她,钟晏刚落地,干脆来接她一起回去。
尽欢下意识往校门口走,甚至没反应过来正在下雨。
杜青栩的伞急忙跟上来:“你去哪?我送你。”
尽欢做事从来不急不慢,还没见她这么着急过,杜青栩手拿着伞往她这边倾,雨越下越大,走快了容易淋湿。
尽欢边走边说:“我回学校。”.
钟晏已经在校门口等了有一会儿。
今天下雨,他让司机把车停到一边,他下飞机后直接来了这里,才二十分钟,雨越下越大。
钟晏一眼看到了尽欢。
她穿了白色,在阴沉的雨天格外显眼,下着雨走不快,她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往前打量,而她身边一起的人,正给她打着伞,几乎三分之二是倾向她这边。
伞只是普通的伞,刚好够两个人,尽欢在全神贯注张望,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杜青栩小半边肩膀已经湿了。
是他才买的新衣服。
他很少穿新衣服。
尽欢停下,她往屋檐后站,跟杜青栩说她在这等人来接,让他有事就先去忙。
杜青栩手收回来,他往一边侧,挡住自己被淋湿的半边:“我在这陪你吧。”
尽欢摇摇头:“不用。”
她强调:“真的不用啦。”
她都这么说了,杜青栩也不好说什么,他把伞塞尽欢手里,转身就往校门方向跑。
尽欢手里多了把伞,等反应过来杜青栩已经跑出好远,她张了张嘴,只能又把话都咽回去。
尽欢叹口气。
这个杜青栩,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从吃完饭开始一切都很奇怪。
尽欢还在想,耳边钟晏的声音传来:“晚上吃得还开心?”
他语气温和地询问。
尽欢闻声抬头。
钟晏打着伞,在她面前两步远,他说才下飞机,却穿戴得有那么正式,头发都是打理过的样子,看到她的时候,面色浅淡地朝她微笑。
“钟先生。”尽欢很快变得惊喜,她往前两步,收了手里的伞,钻到他伞下,眼睛亮亮地抬头看他。
“您不是说回来会让我去接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尽欢有点失望没接到他,不然可以他落地第一时间看到他的。
“不打扰你和同学吃饭。”钟晏缓声道,“正好吃完来接你,也一样。”
尽欢担忧地看着他:“那您好累的。”
钟晏摇头:“没关系,这不累。”
不过尽欢还是好奇,之前跟他聊天还听他说工作结束需要一段时间,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尽欢好奇,于是也直接就问:“您怎么今天回来?”
钟晏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他视线微沉,比起以往的平淡温和,里面似乎又夹杂了点凌厉,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尽欢脸莫名红起来,然后才听他缓缓地回答:“尽欢,今天是情人节。”
尽欢同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啊……明明她前段时间还在想着情人节的,后面这两天想着反正钟晏回不来她也就慢慢把这个日子忘了,甚至要不是钟晏说,她都完全想不起来。
“我、我本来记得的。”尽欢讪讪解释,“但我以为您回不来,我就……”
那她今天这个日子还和杜青栩吃了饭!
尽欢拍了下脑袋,在想她真是猪脑子,没多想就答应了,不然肯定换个时间,那明天或者后天都是可以的,这种特殊的日子好容易让人误会。
尽欢不想给人造成这种麻烦。
“还有时间。”钟晏看起来并不怪她忘了,也不提她和同学吃饭的事,仿佛并不在意这个,他温和注视着她,耐心道,“等下还想去做什么……想和我一起做的?”
“或者……回家?”
外面有外面能做的事,家里有家里能做的,他说的……大概算这个意思。
第一次过情人节,钟晏的意思是,凭她开心。
家里外面什么的,都好。
“可我吃得好饱了。”尽欢摸了摸肚子,后悔刚刚吃得太开心,几乎没给自己的肚子留一点点余地,她甚至在想,应该出门前给自己带点健胃消食片的。
吃了一顿接着再吃一顿什么的。
钟晏看她懊恼着摸着自己肚子,他问:“不然散散步,消消食?”
这会儿雨开始变小了,风也停了,尽欢指了指学校:“您还没在我们学校逛过吧?我带您走走?”
钟晏笑着点头:“好。”
今天周末,校园里人多,都成双成对走在一起,尽欢这会儿才注意到,还有不少人手上抱着花。
她看到又默默懊恼了一遍。
要不是她自己忘了,原本这个时候就可以去接了钟晏然后一起吃饭约会了,她还没有和钟晏有过什么正式的约会呢。
而且她之前准备的那身衣服也没穿。
尽欢摸了摸脸,还只涂了点隔离,唇蜜甚至都在吃饭的时候掉没了,实在算不上合格的约会打扮。
真是哪哪都不如意,哪哪都不如意。
察觉到尽欢出神,钟晏看了眼她手里一直捏着的那把伞,不动声色问:“在想什么?”
尽欢“啊”了一声,不大高兴地否认:“没什么啊。”
越想越后悔,但又知道想也没用,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了。
大学校园里都是青春的面庞,其他情侣走在一起也比他们亲近,牵着手或者挽着手,聊天或者打闹——他们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或许更像是长辈和小辈的关系。
钟晏本身就是这样沉稳的气质,他不说话不笑时又和人显距离感,连说话都像是在关切孩子学习。
钟晏在此时握住尽欢的手,包在自己手里,他手心温热的温度缓缓传过来,尽欢低头看了眼,然后才抬头看他。
“靠我近点。”钟晏弯起眼睛笑,缓缓道,“你看别的情侣,跟我们一样吗?”
情侣呀,好新鲜的词。
尽欢眨眨眼问:“夫妻也是情侣吗?”
她看起来很喜欢这个词:“先生,我都没有谈过恋爱呢。”
她这个年纪,应该正对恋爱憧憬,但她却没有恋爱过。
那些恋爱该做的事啊,她也好好奇呀。
钟晏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他低低“嗯”了声,手指摩挲在她指骨,道:“那现在谈恋爱也不晚——”
钟晏眉眼带着笑意看她,慢慢地,认真地说:“你说是不是……小宝?”
第26章 第 26 章 同学之间那种……也喜欢……
啊?小宝?
尽欢只听到这个。
哄人的好听的话, 尽欢心加快跳了下,她抬头撞进钟晏弯起笑意的眼睛里,小声道:“什么啊……”
钟晏毫不避讳在这样的校园里和她亲近, 眼前这个是他妻子, 这是他唯一需要知道的事。
他靠近她再次说:“是,现在也可以谈恋爱。”
对哦, 还有谈恋爱。
有种心脏被双重击到的紧缩感,尽欢被弄得手足无措,心里七上八下乱撞了好一会儿, 然后又只能无奈败下阵来。
唉, 她真的什么都不会。
尽欢紧张到手心出汗, 她乱七八糟地点头:“哦。”
雨开始渐渐停了。
在学校里慢悠悠地逛了会儿,被钟晏牵着手, 两人并肩而行, 尽欢总是无意识去看两人肩膀的对比,她在钟晏面前还是差了一截呢。
比起本科的时候, 尽欢现在读研还是更少在校园里逛, 有些地方她自己甚至都没有走到过,大概也这么走了二十分钟, 钟晏关心地问她:“累不累?”
尽欢呼吸声还算顺畅,她颇为骄傲地摇摇头:“我每天都有锻炼。”
钟晏出差期间,她每天都有坚持锻炼的时间, 基本上到后来能更好地坚持下来,偶尔有那么两天,她还需要给自己加上点时间,来消耗自己没处安放的精力。
尽欢在他身前背起手,抬起下巴, 嘴角微抿起,一副自己做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钟晏被她这样子逗笑。
“锻炼得挺好。”他点头夸她。
尽欢听见就晃了晃脑袋,心想她现在身体素质是更好了,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喘得跟一只小狗一样。
慢悠悠走过之后确实有点消食了。
尽欢盯着眼前的奶茶店,看起来有点馋。
她盯了好一会儿后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钟晏,他也正在看着她,尽欢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这几天在家都没有喝奶茶。”
钟晏从不限制她的行为,但很婉转地提过如果想喝点甜的可以让阿姨做,外面奶茶糖分太高,这一点确实不健康。
但再不健康的东西也可以偶尔吃一吃,不需要完全杜绝。
而且尽欢有一种奇怪的心理,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多想喝,看到了她会忍不住买,不喜欢喝太甜,也喝不了太多——就是想买。
尽欢当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钟晏一起坐在奶茶店里喝奶茶。
她还向钟晏介绍,她每次都只喝三分糖,已经很自律了。
自律这个词放在她这里是被这样用的。
钟晏没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他坐在尽欢对面,看她捧着奶茶喝得开心,他目光淡淡在周围扫过,这里无一不都是和尽欢一样的,年轻的面孔。
钟晏视线微微压下。
杜青栩给尽欢发来消息,问她到家了没有,尽欢没有直接回答,她含糊过去,跟他说明天把伞还给他。
不用问都知道,杜青栩肯定被淋湿了,现在天气这么冷,着凉了很容易感冒,尽欢嘱咐他要赶紧洗个澡换掉湿衣服——察觉到对面钟晏在看她,尽欢从屏幕里抬头。
她又吸了一口奶茶,才突然想起来,看着钟晏问:“您要喝吗?”
她知道钟晏不爱吃太甜的,但发觉她自己吃独食不好。
钟晏温声回:“我不喝。”
钟晏偶尔会多喝咖啡,更多时候还是倾向于白水,对他而言,不需要从这些液体里或者情绪价值,所以最简单的水就好。
尽欢笑:“其实挺好喝的。”
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个,钟晏注视着她的眼睛,到底还是妥协道:“给我尝尝吧。”
尽欢应了声,把自己手里的给他递过去。
是被她喝过的,喝了小半杯了,钟晏接过,就着她刚刚喝的吸管,尝了一小口。
甜,很甜,过分的甜意弥漫在他口腔,让钟晏只觉恍惚。
上一次喝这么甜的,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尽欢却在笑眯眯盯着她的动作,见他嘴唇碰到吸管,她脸就开始红,从他嘴唇盯到喉咙,存心要看着他怎么把这口奶茶喝下去一样。
钟晏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眼过来,尽欢又欲盖弥彰地挪开,忍不住舔了下嘴角,装作自己刚刚什么也没看。
像高中小情侣谈恋爱,她是谈恋爱的那个,他是来抓包的那个。
钟晏把奶茶还给她。
“还不错。”他礼貌做出评价。
尽欢小声应和着点头:“是吧……好喝的……”
尽欢吸溜着几口,又把这杯奶茶全部喝完,喝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外面天也黑了。
尽欢现在才试图跟他解释今天跟杜青栩一起吃饭的事,自己没有多想是真的,做错了也是真的,这点她一定要承认错误。
钟晏面带微笑看着她,倒没注意听她说什么,他脸上表情始终没有太大变化,很坦然地听着尽欢说这些忏悔,道歉的话。
她忏悔完,两只手摆在桌子上,乖乖巧巧看他。
“听到了。”钟晏问,“然后呢?”
尽欢摇摇头。
没有然后了。
钟先生这么宽容的人,大概觉得她这种就是在过家家,所以也并不会放在心上,尽欢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他真的没有上心这件事,她明明应该松一口气,却莫名胸口又堵堵的。
尽欢闷闷低头,暗暗吸一口气。
“想去看电影吗?”钟晏问她。
一些关于约会的流程,钟晏没有做过,但无外乎就这几样,今天情人节,大概是餐厅和电影院都爆满的程度,不像他们,竟然坐在这里喝奶茶。
尽欢点点头,关于浪漫的恋爱的氛围这些,她其实也很期待,不过——
“我更喜欢和您在家看电影。”
在家里更好,家里可以靠得更近,可以随时接吻,或者再做点另外什么。
尽欢是这样想的。
也可以。
钟晏点头:“还要再点一杯奶茶带回家吗?”
在尽欢纠结罪恶的表情里,钟晏说:“我们一起喝。”
尽欢眼睛睁大,她立马点头:“带!”.
钟晏换了身衣服出来,尽欢这个勤劳的小蜜蜂正楼上楼下跑来跑去。
家里影音室在负一层,尽欢脚上套着拖鞋,从一楼厨房拿了点她自己做的小饼干小蛋糕,虽然她不喝酒,但在想这种时候是不是喝点酒更有氛围感,安安静静的,一点点微醺,会很有情调吧。
尽欢就按照她对恋爱,对约会的理解在忙。
钟晏站在楼梯上,看她背影似一阵风。
他想起今天下午在车里看到她和那位男同学站在一起,像今天这样的节日,如果不说的话,很容易认为他们是一对校园小情侣。
贴心的男朋友会宁愿自己淋到也要把伞往女孩身边倾。
和所有的那些校园情侣一样。
很和谐,很令人感动的画面。
在别人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当钟晏在此时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画面,即使只是那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场景,所谓看起来像“校园情侣”的两个人,甚至没有产生任何肢体接触。
但众所周知,校园恋爱只需要那样简单的氛围,年轻人的恋爱,总很容易满足。
而在钟晏的观念里,和妻子相处就是一个长久而平和的过程。
他不干涉她,也不会强制她一定做什么不做什么,年龄的差距让他们肯定会有所不同,他会慢慢地磨合掉这种不同。
而今天他才发现,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比起相敬如宾的平和的婚姻,或许更憧憬一段浪漫的恋爱。
那些小情侣间才做的事,看起来是他没办法给的。
他可以对她宽容,可以满足她任何要求,却永远无法像她的同龄人一样和她相处。
钟晏从来深知自己的底气,他的学识他的阅历以及他的财富,不是一些毛头小子能轻易比得上,他对此不张扬,却自信,因为他拥有的足够多,但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自信悄悄裂开了缝。
他有一瞬间无法去控制自己,或者说,不知道这条缝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尽欢这时候才看到钟晏。
他换了一件羊毛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羊毛衫这种衣服让钟晏穿起来最性感,尽欢看愣了一秒,然后高兴地问他:“您好了吗?”
钟晏点头。
“我也好了。”尽欢最后拿了两个杯子,招呼着钟晏下楼来。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单调的影音室被她弄得丰富起来。
桌子上各种小零食,饼干小得过于可爱,带回来的奶茶还被她用玻璃杯分了两杯,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奶茶旁边甚至放着酒。
钟晏看了两眼,他在沙发上坐下,忍不住问:“奶茶配酒吗?这是什么新潮的喝法?”
被钟晏调侃,尽欢张了张嘴,她小声解释:“约会……好像得喝点酒。”
“您今天可以喝吗?”尽欢想起来他才下飞机,如果很累的话喝酒对身体不好。
钟晏往沙发后靠,整个人气息放松下来:“我当然可以……你可以吗?”
尽欢指了指酒瓶:“我看这酒度数不是很高,我喝两口应该没关系。”
再说了,是在家里,在钟晏身边,就算醉了也没关系呀。
尽欢是这么想的。
今天选的电影是一部恋爱片,去年上映的,当时听同学们提过,说很感人,尽欢还一直想去看,结果等到了影片下架都没看成。
那今天就正好看这部吧。
尽欢坐在钟晏身边,她很期待这部电影的好看程度,想知道会不会让她流眼泪,为此她还准备了一包纸巾。
刚开始她还断断续续吃一点小零食,喝几口奶茶——酒暂时没碰,这是最后才喝的。
剧情进展到一半,尽欢完全忘了要吃东西,她盯着屏幕,喉间和眼眶一起泛出来酸涩感,让她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这是看虐文时会有的那种状态。
眼泪已经冒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尽欢伸手过去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眼睛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整个电影的最高/潮部分,尽欢几乎是吸着鼻子哭了好一会儿,扔了四五张纸巾,等剧情终于偏向平缓,她情绪才慢慢缓过来。
哭得上头了,忘了钟晏还在旁边,尽欢转过头,摸了摸自己脸上还有泪痕,突感有点丢脸。
好像哭得太投入了……
钟晏也在和她一起看,但他反应平常,仿佛电影里那样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爱情并不能引起他的动容,尽欢忍不住问:“您不觉得他们的爱情很感人吗?”
钟晏笑笑,重复她的话:“……感人的爱情?”
女孩子心思敏感,情绪会被轻易牵动,而尽欢正是这样女孩子最完全的体现,他手搭在膝盖上,和她平视,语气耐心地问:“尽欢,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尽欢擦了擦眼角一滴眼泪,不明所以地看着钟晏。
这是钟晏第一次和她探讨到“喜欢”这个话题。
她总是单纯地向他表白,总说喜欢他,但她这样的喜欢,更多源自生理性的冲动,是天然的,本性的,她自己或许都不明白。
“就像你说喜欢我,是为什么喜欢我呢?除开想和我亲近这一点,你或许也会喜欢其他人。”钟晏试图提醒她用单纯的思想想明白这一点,除却所谓的生理吸引,她为什么还喜欢他?
他们认识的时间毕竟更短。
甚至是她身边最短。
尽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让她说为什么,她确实说不上来,但她见到钟晏第一眼,就有一种强烈的想和他亲近的心思,这就是喜欢啊。
“喜欢就是喜欢啊……”尽欢喃喃。
“那其他人呢?”钟晏声音沉了沉,他试图提醒她记起来。
“同学之间的那种……你也喜欢吗?”
尽欢看起来很懵,她有点没懂这个逻辑所在,她重复钟晏的话:“同学?”
她的同学们都很好,和她关系也很好,尽欢回答说:“那也喜欢的……但不是这种。”
“那是哪种?”钟晏语气平缓,循循善诱,“他们是哪种?我是哪种?”
尽欢张了张嘴,组织不成语言,半晌,只能摇摇头。
人家的爱情总会历经千帆,于是显得她的喜欢太简单,太稚嫩,他们之间都没经历什么轰轰烈烈的事,钟晏是不是……不相信她的这种喜欢……
尽欢想到这里原本已经擦干眼泪的眼睛一下子冒了泪珠出来,红红的眼眶显得她格外无助,刚才那阵酸涩感像一阵密集的风卷土重来,席卷她的心脏和五官,就这样,她怔怔眨眼,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谁弄哭的谁来哄哈……
第27章 第 27 章 几乎要捣碎。
没有问到想要的答案, 反而把人惹哭了。
钟晏很深地叹口气。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尽欢,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晏从口袋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他低声无奈, “我不是质疑你的喜欢。”
女孩子的眼泪说来就来, 刚因为一部感人的电影流过泪,情绪本来就在这里, 一被激起来于是不得了,和开了闸的水龙头没两样。
努力吸了吸鼻子,泪水还啪啪地掉。
帕子能吸水, 也湿了大半, 钟晏安静给她擦了会儿, 又拍拍她后背,垂着眼轻声说:“你的喜欢很好, 我很珍贵。”
尽欢又抬头看他, 他说“珍贵”这样的话,语气很诚恳, 尽欢可怜又安静地抬起头, 看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朝她微微弯腰,脸色略有心疼, 他宽阔的肩膀几乎就覆在她身前。
“我只是……没忍住想向你确认。”
第一次听钟晏说他的心情,尽欢的意识很快被这样的新奇吸引走,钟晏能轻松看到她的心情, 她却总看不明白他的。
她睁着眼睛笃定道:“我很确定的。”
很确定她喜欢他。
对他的这种喜欢无论是哪一种,总之独一份,对别人都没有这样。
钟晏看到她坚定的心意了,这种坚定的程度是她这个年纪少有的,甚至到他已经为这样的心意而动容的时候了。
钟晏气息渐沉, 他感受到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不同寻常,开始后悔今天晚上这一次对话不应该存在。
在这样的谈话里让她流眼泪就是他的不对。
钟晏垂眼看了她一会儿,他几乎完全被这样后悔的心情缠住,他心里也变得不好受,目光沉过去,低低哑哑地开口,“过来点,让我亲你。”
尽欢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已经被捏住,被他手掌的力气强制性抬起头,然后是他一个安静又用力地吻。
尽欢猝不及防,她就被他另一只手抱进怀里,圈着她腰,后背被他紧紧按住,唇齿交缠的声音传到她颅内,她感觉到嘴唇被轻轻摩擦过,然后又用力吮下。
他喘息声压得很低,男人强势掌控的力道在此时尽显,存心要用这样的吻让她忘掉刚刚的事,他嘴唇吻过她嘴角,一滴掉落的眼泪又滚了进去。
钟晏又慢慢吻到她脸颊。
他轻轻地侧头来吻,温存地贴在她脸颊,尽欢才刚刚哭过,她不由把脖子往回缩,后背和脸颊一起微微颤了颤,她迟疑地推了推钟晏,想把脸躲开。
整张脸上都是眼泪,眼泪肯定要把脸颊皮肤也浸得咸咸的。
钟晏几乎是立马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把她更抱紧,低声道:“甜的。”
他语气在这时候很温柔,就这么轻轻地哄她:“小宝很甜。”
他怀里很温暖,胸膛隐隐还能闻见一点香气,两只手臂就这样用力地圈下来,让尽欢刚刚还敏感的心脏能够安安稳稳落下来,她于是整个人就这样靠进了他怀里。
他哄她小宝时的声音她很喜欢,尽欢很喜欢听。
手掌抚到她后背,轻轻拍了拍,感受到她情绪好点了,他沉默地低头下来,轻轻吮她脖颈这块的皮肤,慢力道慢慢变重,尽欢脚趾跟着一起蜷缩起来。
感受到某个实在不可被忽视的讯号,几乎是来得气势汹汹,尽欢脸颊都颤得厉害,还努力圈住他脖子,关心道:“您今天飞了一整天,肯定很累了吧?”
这时候还记得关心他累不累,真是太乖,钟晏摸摸她后脑勺:“没关系,体力还好。”
想起她这段时间都在努力锻炼的原因,钟晏低声跟她说:“试试你喜欢的……会有点重。”
尽欢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出来一个音节,但很快又被咽回去,她只能轻轻喊:“先生。”
“要叫我什么?”钟晏问她。
“daddy。”尽欢停了半秒,小声开口。
钟晏很低地应了声:“然后呢?要daddy怎么样?”
他全身都散发出那种吸引人的,性感的气息,特别是他的胸膛,宽阔而柔软,让尽欢靠着时能把整个脸埋进去,她很喜欢这样躺在他身上。
刚刚为什么哭,又哭成哪个样子,到现在尽欢几乎都快记不得了,接下来再哭肯定就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另外的事。
今天的眼泪根本就流不完,尽欢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的眼泪,泪腺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到底是怎么能装下那么多水的。
尽欢幻视某种用杵子来捣的形态,先慢慢地,再重重地,几乎要捣碎,她脑子里仅存的意识还会在思考容器的形态,像碾碎了一个汁水丰沛的西红柿那样。
准备了酒还没喝,钟晏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俯身给她渡过来。
唔……酒是甜的。
尽欢咽下去,又张着嘴,还要喝甜甜的酒。
可能是酒精让皮肤颜色变得有点点红,在这样的安静时候,氛围感反而很好。
上次在祖宅,说好了有机会就一起洗,钟晏用毯子包住她,抱着她起来,走到二楼浴室。
他抱她好轻松,手臂力量支起,让她整个人几乎嵌入到他怀里,上个二楼也轻而易举。
家里浴缸不常用,现在正适合尽欢,把人放进去,胳膊还圈在他脖子上,钟晏俯身下来,拍拍她后背,哄道:“好了小宝,先松一下。”
是真的很可爱。
无论什么时候都乖乖听他的话,让钟晏那种有点后悔的心理再次蔓延,她已经那么勇敢了,从认识他开始就很勇敢,他更应该多照顾她的心情,哪怕她不懂,也该用更好的方式引导。
聪明的孩子一说就能明白的。
怀着这种心情,钟晏帮她把头发扎起来,他扎头发的手法竟然也不错,帮她头发挽成一个可爱的丸子头,然后耐心地给她涂沐浴露,家里沐浴露是新买的,钟晏特地做了功课,买的女孩子喜欢用的牌子和味道,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偶尔和她身上自带的香气还有点一样。
沐浴露能轻松打出简单的泡沫来,绵密又细腻。
尽欢就这样乖乖待着,看着钟晏,目光在他五官上流连。
“您不进来一起洗吗?”尽欢声音都有种被捣软的既视感,是甜腻的,吃了满口的奶油蛋糕又化开那样。
钟晏动作顿了下,温声回答她:“一起的话……我怕我继续。”
他以前不会这样,也从不认为自己会这样。
但刚刚在楼下按着她腰时,他明显察觉到,那道裂开的缝隙,不仅仅是心情上的,还有身体,还有其他地方,还有某些开始不受他控制的行为。
尽欢终于笑了出来,她轻轻说:“您说的,今天是情人节呀。”
情人节是一个很浪漫的日子,他们是夫妻,是情侣,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那继续有什么关系。
钟晏无奈道:“刚刚已经两次,再继续,你会受伤。”
钟晏很会在这种时候安抚她。
从浴室出来后,回到卧室,钟晏伸手来圈住她腰,把她抱进怀里,唇瓣贴在她额角处,低声问她:“刚刚哭是为什么?”
眼泪多到帕子已经全部被打湿了。
“是因为喜欢。”尽欢靠在他胸膛,深呼吸一口气,“喜欢您那样。”
钟晏沉沉笑了声,不知道是在笑话她还是什么,低低道:“所以小宝喜欢也流眼泪啊……”
尽欢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胸膛。
她很喜欢钟晏在这时候跟她说点话,平常的或是温柔的,这种淡淡的谈话就会很容易让人变得亲近,好像他们从来都这样无话不谈一样。
总算不再因为他那些问话而哭了。
钟晏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在千方百计照顾妻子的心情以及哄好她这件事上费尽心思,他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还要跟她道歉,因为今天没有给她准备情人节礼物。
“您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尽欢还靠在他胸膛,声音几乎闷在里面,她无比诚恳地说,“真的,只有您最好。”
钟晏轻叹口气:“知道了。”
他在此时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睡过去,呼吸声逐渐均匀绵长,那么依赖地靠在他身上,于是钟晏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对他来说,养妻子和养孩子就是一样的。
以后都是这样了.
周一尽欢要早起。
她早上忘了订闹钟,是钟晏把她喊醒的,他很轻地拍拍她肩膀,喊她起床。
尽欢醒后懵了片刻,想起来周一,于是伸手乱七八糟去找手机。
钟晏把手机交到她手里,顺便说:“才七点,还有时间。”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钟晏晨起慢跑了会儿,然后等尽欢一起吃早餐,他看起来精力充沛,和尽欢截然相反。
“膝盖痛吗?”吃早饭时钟晏问她。
昨天人差点从怀里掉下去,膝盖不小心撞在沙发一角,他把她捞回来,正在临界上,忽视了她因为疼痛微微皱起的眉头。
尽欢都不记得什么膝盖。
她眨眨眼,塞进嘴里的虾饺被她口腔包住,她摇摇头:“不疼啊。”
钟晏目光缓缓停在她锁骨上。
今天打底的毛衣穿的是一件小V领,正好露出一半的锁骨,尽欢有点着急,直接拿了衣服就换上了,没有照镜子看。
锁骨上面一点一直蔓延到脖颈,还有耳后一点点。
钟晏目光停了几秒,他不动声色移开。
吃完早饭后,尽欢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钟晏拿了一条围巾出来,他递给尽欢。
“把这个戴上。”
尽欢下意识看向窗外,她好奇问:“今天特别冷吗?”
她好像没太觉得,反而昨天下过那场雨之后,天气有点回暖的趋势,毕竟是春天就要到了。
“不冷就不戴了吧,我不喜欢裹得太紧了。”她皱眉,语气像在撒娇。
钟晏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脖子,冷静地帮她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尽欢低头看。
她皮肤很白,少有瑕疵,甚至连痣都没有,于是一低头,就看到了胸前皮肤上的红痕。
从她自己的角度还只能看到这些,可想而知没有看到的还有多少。
尽欢张大嘴巴,突然发觉自己今天选择这件衣服就是个错误,完全是错误中的错误。
之前几次看得到的地方都没有变成这个样子,她没有经验,所以更没有想到会这样。
尽欢看了眼时间。
幸好还不是很晚。
“等我五分钟。”她转身就往楼上跑。
不到五分钟她就又下来了。
这次换了件高领的打底衣,包裹到了整个脖子,并且自己换完之后还在镜子面前再三确定,没有露出来一点点不妥,这才谨慎套上外套。
出门前,尽欢又隔着衣服摸了摸锁骨上的地方,碰一下好似有隐隐的酥麻感。
是来自钟先生的疼爱。
第28章 第 28 章 钟先生的报应就是她。……
第一次见尽欢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蚕蛹。
今天天气还回暖了, 阳光不错,实验室不太通风总显得闷,大家一般都不爱在里面穿高领, 尽欢以前是最怕闷的那个。
“你过敏啦?”景欣随口问了句, 她挑眉笑,从尽欢脖子开始往下看, 看得尽欢一阵心虚,脸都别开了。
“嗯,有点过敏。”她含糊不清地回答。
她皮肤薄, 换季容易过敏, 之前有一回突然红一片, 吃了好几天过敏药才消下去。
两人正聊着,杜青栩姗姗来迟。
他之前是从来不迟到的那一个, 今天竟然到这么晚, 不知道还以为他昨天情人节约会去了,忙到太晚起不来呢。
不过别人都有这个可能, 唯独杜青栩不会。
尽欢看到他, 想起来把伞还给他。
“你没事吧?”尽欢关心道,“你昨天是不是都淋湿了?”
原本他就不用把伞给她, 结果一声不吭塞她手里,要不是没反应过来,尽欢当时就要把伞还给他。
原本这样就不太好, 她更不想欠人情。
杜青栩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但又因为他脸色经常这样,以至于并没有让人太注意,听见尽欢问,他摇摇头回答:“没事。”
杜青栩低头看了眼她递过来的伞。
一把很普通的雨伞, 已经被她仔细折了起来,杜青栩接过。
他垂眼,收敛起神色。
平常他就不太爱说话,今天更显沉默。
旁边景欣凑过来,八卦道:“你们昨天约会去了?”
“不是。”尽欢认真纠正她,“就是吃个饭,不要乱说。”
景欣想起昨天还在和尽欢聊关于杜青栩的事,她转头,目光在尽欢和杜青栩之间游走,隐隐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不一样的磁场。
不过还来不及让景欣多想这种磁场的来源,今天他们实验小组就集体倒霉了。
由于不恰当的操作导致仪器损坏,开学这几天以来的实验数据几乎全都丢失了,几人面面相觑,只能打电话给谭老师求助。
谭希这两天在外面参加学术论坛,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她听他们说,第一反应不是责怪,而是让他们想办法补救。
发生意外谁都预料不到,但实验室里就是这样,失误常有,重大失误也不少,能补救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行就重头再来。
实验室里气压变得很低。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数据抢救回来一点,但这点根本没用,重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样一来,他们小组成员这一周怕都得扎根实验室了。
“不用,三天就可以。”杜青栩很冷静,他已经开始重新制定计划,然后把计划上的进程分发给个人。
到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行动,越快行动越好,其他多余的都是废话。
事已至此,大家只能挽起袖子继续干。
完全能预料到接下来几天的生活有多悲惨。
已经有人在唉声叹气,说干脆这几天搬铺盖住实验室算了。
谭希第二天回来,也来实验室一起帮忙。
别的不说,谭老师绝对是所有导师里最好的一位。
做神仙的一位。
最棒的一位。
尽欢跟钟晏说了他们实验室的事,她这几天早出晚归,并且晚上到家之后还要熬夜进行整理分析。
钟晏给她递了一杯果蔬汁过来。
这是阿姨刚榨的,里面有苹果,胡萝卜,羽衣甘蓝,这个喝起来很清爽,尽欢最近很喜欢喝这个。
尽欢熬了两天都憔悴了,她看了钟晏一眼,叹口气,话都不想说。
很少看见她这样快被熬干的样子,钟晏桌边看她,眼底已经熬出了红血丝,他眉心微皱,但没说话。
钟晏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大概接近十二点,他结束了自己的事,尽欢还坐在那里。
果蔬汁喝了一半,还放在手边,看起来是连喝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尽欢叹口气。
她时常在想自己是造了什么孽选这个专业。
本科的时候几乎都是理论学习,当时她尚且能行,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实验室,拿到一本厚厚的操作手册,当时就有种自己脑细胞要不保的预感。
为此尽欢还专门找谭老师聊天进行开导。
谭老师一开始就告诉她了,这个专业需要细心,耐心,以及强大的记忆力,毕竟实验室不是谁都能待得下去,要随时面临数据崩盘,心情也崩盘的双重打击。
谭老师这样温柔的性格,很适合开导人,跟她聊完之后尽欢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
但现在的情况,是再聊心情也好不起来了。
“准备熬到什么时候?”钟晏问她。
“不知道。”尽欢叹气。
“给你做杯咖啡?”反正都不打算睡了,不如醒醒脑子。
“也行。”尽欢点头。
钟晏于是下楼去给她准备咖啡。
钟晏喝咖啡对咖啡豆很有要求,他有时候出差,经常在全世界各地找好的咖啡豆,上次送给尽欢姑父的就是,哥伦比亚那边带回来的,钟晏尝到很喜欢的味道,送给了好几个朋友。
钟晏如果是自己喝肯定不加糖也不加奶,考虑到尽欢爱吃甜的,加了一份糖一份奶,顺便又给她拿了些吃的。
晚饭匆匆吃了两口,也没怎么动。
钟晏上楼,把咖啡和吃的放她面前。
钟晏轻声提醒她:“小心烫。”
尽欢低头看了眼咖啡杯,热气袅到她眼睛,她抬头说了句“谢谢”,端起吹了吹,抿了一口,就着小蛋糕一口吞了下去。
钟晏拿了电脑在旁边坐下。
他今天原本工作已经忙完,这个点没什么事。
房间安静下来。
尽欢正在头脑风暴。
越晚面对这些数据就越需要头脑清醒,加倍的专注力,咖啡让她有清醒一点点,但也难以对抗生理的本能。
钟晏从屏幕里抬头,看到尽欢正用一种无比可怜的,求救的眼神看他。
钟晏也看着她,明白她的意思,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尽欢简直就像抓到救命稻草,她指着屏幕上一行数字,认真请教道:“这里我怎么都对不上。”
钟晏俯身过来。
其实做实验这些事,对他来说已经过去很久,算得上生疏,但专业的东西刻在骨子里,大差不差,指导一下尽欢这样的学生,还是不成问题。
这个实验最重要的一点是重组子的筛选和鉴定,也正好是钟晏公司正在开发研究的项目之一,他初期有参与过研究,对这项技术有了解一二。
“这个序列我已经逐字核对了,就是对不上,找不出来问题。”
钟晏目光盯过去,他视线沉下,让尽欢不自觉腰挺直,双手乖乖摆到两边,呼吸屏住,等着钟晏给她指导。
这大概就是上学时候乖学生养成的自然反应,在面对这样让她幻视老师的人时下意识变乖,有种心底而生的敬畏和紧张,往往这时候,是未知自己收到批评还是表扬。
任何人都会希望自己被表扬。
“这里漏了。”钟晏指出来,他沉声道,“你仔细看看。”
尽欢眼睛看屏幕甚至都有点花眼,她努力睁了睁眼睛,顺着钟晏手指的方向,脑子反应了两秒,才似恍然大悟:“啊……是哦。”
很简单表显的问题,她却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出来,好像她一晚上在这里打酱油一样。
实验的第一课就是严谨,这是一入学老师就跟他们说的。
尽欢很羞愧,自己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呀,钟晏看了眼时间,提醒她:“尽欢,太累了也不好。”
太累了反而效率不高,她白天在实验室忙,回来几乎也没休息过,这样耗身体谁都受不住。
尽欢叹口气,认同地点头:“我知道啊。”
“我知道——”她说,“这就是我学这个专业的报应。”
冷淡着脸的钟晏似乎笑了下,他低声问:“那我的报应呢?”
同样都是学这个,报应什么的……都什么形容……
“我啊。”尽欢歪头,指指自己。
钟先生的报应就是她。
如果不是她,他怎么会半夜还在这里不休息。
钟晏拿了椅子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他淡淡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尽欢继续。
“你继续,我盯着。”
尽欢后背又默默挺得更直,她回头看了钟晏一眼,心虚地回过头——小时候考试监考老师突然站她后面看试卷就是这个情形。
钟晏淡声:“还怕我?”
尽欢想说没有,但本能让她点了点头,认真回答:“怕。”
对钟先生是这样的,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敬畏感,让她从一开始在他面前就忍不住屏住呼吸,屏住呼吸,再屏住呼吸。
好像连多呼吸几声都是对他的冒犯。
钟晏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目光就给了尽欢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进行刚刚的整理分析工作。
有了钟晏盯着,她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不少,进程也开始加快,偶尔错了,钟晏在旁边给她提醒。
虽然很紧张,但沉浸下去也还好。
终于她的这一部分弄得差不多,尽欢很轻地松口气。
她的部分其实已经不算很难,越是这样越要认真完成,不能再在她这里出一点问题,不然会拖累整个团队。
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凌晨两点了。
“谢谢您。”尽欢回过头,把手边咖啡递给他,“这个给您喝。”
“嗯,谢谢。”钟晏接过,杯子已经冷了,里面剩了一半,他笑,“怎么还借花献佛?”
尽欢累得趴在桌子上,无奈道:“下次我亲手做一杯给您。”
今天不行了,她今天所有力气都被掏干了。
比那天晚上翻来覆去做了两次掏得还干。
钟晏这时候周身的气息才渐渐温和下来,刚刚还像严师一样盯着她,现在满眼柔和,他缓声道:“那现在回去睡觉……可以吗?”
尽欢艰难地抬起头,她半耍赖说:“可以就躺这吗?反正没几个小时了。”
钟晏轻轻叹口气。
他俯身来抱她,低声说她:“在这躺着像什么样子?”
没几个小时也要好好睡觉。
尽欢连抬手挽他脖子的力气都没有,窝在他怀里,凑过去很轻地亲了他喉结,呼吸声浅浅的,累得眼皮也抬不起来,几乎就这样挨着他睡过去。
唇瓣轻轻贴在他脖颈皮肤,呢喃着说:“您真好。”
陪她一起看数据,帮她盯着,还陪她熬夜……怎么那么好。
“嗯。”钟晏很低地应了声,抬手拍拍她后背,“乖乖睡。”
怎么会累成这样。
在他怀里就直接睡过去。
钟晏轻轻捏了捏她手指,放下她时,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尽欢嘤咛了一声皱眉,他才复而躺下,揽她到怀里。
第29章 第 29 章 生病。
昨天晚上钟晏跟她说了什么?
尽欢在想这件事, 她入睡得太快,隐约记起来入睡之前钟晏在她耳边跟她说了句话,但她意识昏昏沉沉, 根本没听到。
尽欢在实验之余, 断断续续想了一整天这件事。
钟晏晚上有应酬,他会晚点回, 尽欢想着最近实验室比较忙,她时间不确定,干脆让司机不要来, 她到时候结束了自己回去。
下午去食堂吃了饭, 大家都陆续离开, 尽欢忘了东西回去拿,发现杜青栩还在实验室忙。
尽欢站在门口看过去。
杜青栩弯着腰在实验台前, 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仪器, 因为累,他腰已经劳损到很难站直, 只能靠扶着台子一边慢慢站起来。
这次小组实验出问题, 到短短三天时间就被解决,杜青栩毋庸置疑是出力最多的那个, 如果没有他,他们现在还一群人在实验室里整天整天待到天昏地暗。
尽欢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杜青栩已经回过头。
他看到是尽欢, 眼睛亮了亮,不过这种神色来得很淡,他像连表达情绪的力气都没有,胸口沉沉压下一口气。
“你怎么还不走?”尽欢开口问他。
“我今天没什么事,正好在这多做点。”杜青栩原本下午有兼职, 但他这一周都请假了,所以有时间,反正回宿舍也是待着,不如在这里赶进度。
尽欢看他脸色不好,劝他说:“那你先去吃晚饭啊。”
杜青栩淡淡回:“没胃口。”
尽欢于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在想要不然去食堂给他买点吃的来,但又怕杜青栩拒绝,他吃饭总不是很规律,好像少吃一顿对他来说并不影响。
尽欢于是也换了衣服进来,认真询问他:“我们一起吧……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效率高,更何况尽欢已经吃过饭,她现在肚子是饱的。
杜青栩一句“不用”才到嘴边,回头看见尽欢衣服已经换了,他顿了下,话又咽回去。
只有他们两个待一起,实验室很安静,几乎都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尽欢没听见有声响,她喊了句杜青栩的名字,也没听到回答。
回过头,就看见他趴在桌子上,像睡着了。
尽欢眉心皱起。
他手里还捏着笔,攥得很紧,尽欢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
她拍了拍杜青栩,手指碰到他额头,这时候才发现,他身上滚烫的可怕。
杜青栩发高烧了。
并且他已经这样子烧了三天。
听医生说的时候,尽欢追溯这个时间,她反应过来是下雨那天他把伞给她,自己淋雨跑回去,当时肯定就着凉了。
当天晚上他就开始发烧。
发过一次寒颤之后,体温烧到三十八度多,但他自己吃了一粒退烧药,于是第二天体温降到正常,他又照常来实验室,照常去兼职,甚至还在出了问题之后主动揽下大部分工作。
学校旁边就有附属医院,过去不到五分钟,尽欢喊了老师同学一起,把杜青栩送到了医院,这会儿谭老师去缴费,尽欢在旁边守着。
护士刚刚来给他量了体温,又输了液,刚来医院的时候是烧到了39.5℃,护士说等他发了汗,体温差不多会降下来。
但不确定还会不会再烧起来,毕竟已经反复这么多天了。
杜青栩人一直是清醒的。
他那会儿在实验室,是真的撑不住了,想着趴会儿,到后来被送来医院,扎上针,他更是疲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自认是很能吃苦很能忍的人,但这一场病像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身上,让他连手指都没办法动弹,尖锐的针头从血管扎进去,甚至没有感觉。
那些疼痛感好像从他身体里消失了一样。
尽欢外卖点了些吃的给他。
输上液之后烧退得快,他慢慢在发汗,因为生病没有胃口,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会儿给他点了小米粥和一碗馄饨,他自己也知道不吃东西不行,坐起来多少吃点。
“你先回去吧,我等下输完液就自己回宿舍。”杜青栩不想麻烦人,更不想麻烦尽欢,这样子显得他像一个累赘。
尽欢摇头,认真说:“我等你输完。”
他是因为小组才累成这样,不能放他不管。
杜青栩抬头看着她,目光愈沉,他现在说话嗓子也有点疼,稍微大点的动作就容易呼吸困难,他这样子,看上去远比普通的感冒来得严重。
谭希缴完费回来,让杜青栩今天在这待着,不要回去了。
医生说他几项指标都不是很好,感染指标重,又低钾,数值非常危险了,建议他今天留院观察,继续输液,等指标正常了再考虑出院。
“尽欢,你先回去吧。”谭希拍了拍尽欢的肩膀,声音温柔道,“我在这里照顾他。”
谭希是有话要和杜青栩说。
尽欢能看出来,她点点头,说她就先走了,让杜青栩记得好好休息。
谭希作为杜青栩的老师,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么多,因为他现在正需要休息,但刚刚医生跟她说的话让她很震惊,震惊之余,她觉得她需要找他好好聊一聊。
杜青栩这个学生,成绩好,人聪明,又肯努力,如果不是家庭原因,谭希会劝他继续读博,继续留在实验室做研究,相信以他的聪慧,将来能做出一番成就。
但他现在才二十来岁,这个年纪就这样透支自己身体,以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谭希觉得心疼又惋惜,但作为老师,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谭老师,我没事。”杜青栩把一碗小米粥都喝完了,馄饨吃了大半,实在吃不下,他把外卖盖子又盖回去,等下缓缓再继续吃。
杜青栩现在很需要一份亮眼的简历,帮他毕业后找到一个好工作,这也是他现在这么拼命的原因,谭希提起,说她有好几个朋友都是从事这方面的,她可以向他们推荐,相信像他这样的优秀人才,到哪里都会得到重用。
人在难的时候,永远不要拒绝外来的帮助,这些雪中送炭,每一块都很重要。
杜青栩深知这个道理.
尽欢回家之后就在厨房忙。
钟晏应酬完回家已经是九点多,他今天喝了一点点酒,稍微有一点晕,从车库上楼,一眼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以为她今天晚上会又待在书房,没想到是在厨房,钟晏站在楼梯口,看向她的方向,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看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出声喊她:“尽欢。”
尽欢刚把粥煮上,她闻声回头,笑起来:“您回来了呀。”
尽欢指着锅里的粥:“我刚刚炖了粥,您要喝点吗?”
钟晏走过来,他看厨房显然是一副才刚刚「战斗」过的样子,切了点碎肉,还有青菜,放在锅里一起煮的青菜碎肉粥,钟晏不大能吃得下这种——他不喜欢在粥里放肉。
于是他摇摇头,声音被酒味熏出来一点慵懒,尾音微微拖长:“我喝了点酒,不太能吃下这个。”
钟晏本不想问,但看她这么晚了还熬粥,想起来她更爱吃甜的多些,之前生病让阿姨熬粥,也是熬的红枣桂圆枸杞那些,基本上没看她吃这个粥。
“想吃怎么不让阿姨煮?”钟晏问。
“阿姨做了晚饭回去了。”尽欢说,“而且不是我自己吃。”
“那是谁吃?”
“杜青栩啊。”
尽欢叹口气,很愧疚地说:“那天他把伞给我,结果他发烧了,后来小组实验出了问题,他又加紧在忙,今天下午晕倒在了实验室。”
尽欢很不想对人随便地施以同情,特别她知道杜青栩有自尊心,有自己的骄傲,但是——
同学之间最基本的关爱,不算同情吧。
钟晏目光停在尽欢脸上。
她昨天晚上没休息好,眼睛里有点疲倦,今天白天大概因为也很忙,除了累,眉眼里还有很深的担忧。
尽欢很善良,善良到会这样子担忧她的每一个同学。
钟晏这时候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眼,是谭希打来的。
他和谭希很少联系,一般都是她学校的事,她基本不会直接打电话,更加不会在这个点打电话,钟晏停了两秒才接起。
他站在岛台边和她聊。
谭希开门见山,说她想推荐个学生进他公司,她知道钟晏这两年在研究新技术,需要新鲜血液,希望他可以给她学生一个机会,让他试试。
谭希开口说这个,也斟酌了很久,以钟晏公司目前的发展,他肯定最需要新鲜血液,但他本人又极其苛刻,谭希试着提出来,也想给杜青栩一个机会。
钟晏大概猜到了,他眉间平淡,淡淡问:“什么学生?”
“杜青栩。”谭希说,“你应该记得。”
“嗯,记得。”钟晏语气似乎冷了冷。
谭希在电话那边说他的情况。
当然她不打算瞒钟晏,也知道瞒不了钟晏,她推荐这个学生确实是因为他家里困难,他很需要一份不错的工作,谭希叹口气,说钟晏应该明白她看人的眼光。
她看人的眼光——
她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不然不会当初一入学就看中了钟晏。
钟晏似乎并不太想听谭希说她的学生有多好多优秀,不过她开口了,他还是答应,说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试试。
钟晏挂了电话,看到尽欢还在厨房忙。
她第一次煮粥,有点担心糊底,所以隔一会儿就来搅一搅,看一看,认认真真地守着。
钟晏心平气和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送到嘴边,水从喉咙流下,清淡的白水,没有一点味道。
尽欢回头看了眼,钟晏也看过来,他眼角圆润的弧度打下一片阴影,他看着她,脸上浮现一点让人心疼的笑意,尽欢眨眨眼,听他温声开口。
“小宝,daddy也生病了。”
第30章 第 30 章 浴缸,满溢,水。
尽欢听到, 微微张嘴。
她大概是难以置信,钟先生在她看来一直很健康,身体很好, 是在尽欢眼里不会轻易生病那类人。
她毕竟真真切切见识过他强而有力的手臂, 结实的大腿,就是那种病毒都不敢靠近的, 坚实可靠的身体。
尽欢神情由惊讶转向担忧,她往前走了两步,到钟晏面前, 仔细打量他的脸色, 或许是心理暗示, 看到他脸色时,确实觉得不太好。
尽欢抬手, 用手背去探他额头, 紧张问:“您发烧了?”
钟晏没说话,看着她探身过来, 温热的手背靠近他皮肤。
尽欢光靠自己的触觉并不太能感受出来, 见他不说话于是更紧张:“哪里不舒服?吃药了吗?”
钟晏注视着她,低声道:“心里不舒服。”
如果生病到连累心脏不舒服, 那确实已经比较严重了,尽欢正想着不然去医院看看,钟晏已经拉住她。
他手扣在她手腕处:“不用去医院。”
钟晏顿了顿:“你陪我坐一坐。”
他一说, 尽欢完全忘了自己要熬粥的事,她着急要扶钟晏先坐下休息,然后倒温水来给他喝。
尽欢还在想钟晏为什么就生病了呢?
这两天天气不错,除了那天下雨,其余时候还算可以, 温度已经在回升,她都觉得这样天气挺舒服的,怎么钟先生身体这么好反而生病了?
不过也不一定是感冒,可能是累的。
他前段时间连轴转的出差,又为了跟她过情人节赶着回国,回来后这几天也是,不是陪她熬夜就是出门应酬,铁打的人这么搞也会累生病的。
这样说尽欢就能想通了。
“您晚上吃饭了吗?还想不想吃点什么?”尽欢在他身边坐下,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也给我熬粥?”钟晏声音提不起什么兴致,一副真不舒服的样子,垂眸看她,“怎么给谁都熬粥?”
这话像是调侃又好像在认真说,但是——
钟晏当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当然不是。”尽欢否认,她强调,“您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她能为他做点什么?
钟晏说想泡个热水澡,让尽欢也陪他一起,尽欢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下,在想为什么要陪先生泡澡。
但不理解她也点点头,答应下来。
尽欢给浴缸放水,细心调好水温,从柜子里找了一个泡澡球,放进水里,然后回头跟钟晏说准备好了。
她细致地像安排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不是陪我一起?”钟晏缓缓道,“不进来……也叫陪我一起?”
上次就说过的一起洗,还一直没有真的一起洗过。
钟晏拉着她的手,看她手指温度慢慢升高,红温一直从脖子蔓延上去,钟晏还用那样温和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她,让尽欢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于是这么被他拉着手,跨进去,整个身体浸到水里,水位正好到胸口上面一点的位置。
尽欢以前很少泡澡,准确来说,她几乎没泡过澡。
以前在家里或者学校都习惯淋浴,总觉得泡澡是件好麻烦的事,再说,她也在浴缸里待不了那么长时间。
家里的浴缸很大,容纳下两个成年人也完全不是什么难事,钟晏泡在水里,整个身体就这样缓缓地放松下来,他只有肩膀和胸膛的一点露在外面,水滴从皮肤上缓缓滑落,闭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舒出一口气。
他这么静静待了会儿。
浴缸里热水的温度很快烘得人身上暖暖的,血液的流动速度也一点点变快,原本身上还有点凉意也很快被驱散,尽欢发觉,这好像还挺舒服。
钟晏睁开眼。
浴缸里,两人的腿是挨在一起的,尽欢有点分不清究竟是水的温度还是他皮肤的温度,总之很烫,不管哪里都很烫。
“今天一整天又都在实验室?”钟晏今天太忙,忙到没有时间跟她聊天,不过尽欢也很忙就是了,她最近的忙碌程度和钟晏不相上下。
“是啊。”尽欢开口,声音都被热水泡软了,说出来的话也烫烫的,“我们快忙完了。”
想到这里,又想到确实是多亏了杜青栩,他说三天能弄完真的就是三天,现在大家都松一口气了,他却病倒进了医院。
于是尽欢又忍不住说他。
杜青栩某些方面很让人同情,尽欢也不会跟任何人多讨论有关于他的家庭情况,她只说杜青栩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承受得要多得多。
钟晏眼皮淡淡垂下,他不太有兴致听她说这个,但她在说,声音融在这样暖烘烘的氛围感里,很好听。
钟晏没有打断她,听着她说。
“医生说他情况真的很不好,很多指标都不好,很严重。”
“这种情况……也很让人担心了。”钟晏接她的话,“我明天早上送你去学校,顺便陪你一起去看看他。”
尽欢“啊”了一声,疑惑道:“您去看他?”
钟晏点头:“谭希说,想推荐他进我公司,又是你同学,我当然应该看看。”
尽欢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今天谭老师和杜青栩谈话,谈的原来是这个。
尽欢表示理解,没再问。
钟晏眼底被缠了一层水雾气,在和尽欢讨论完「杜青栩」这个话题后,他沉黑的眼底似乎多了一份侵略性,是在钟晏身上少出现的一种攻击感。
他从来擅长把所有情绪隐藏在温和的外表下,宽容,体面,并且克制。
哪怕有异样,他也不会轻易表露。
“让我抱抱你……小宝。”钟晏用这样侵略性的眼神盯着她,下巴微收,示意尽欢过来。
尽欢有点迟疑。
她还是担心钟晏说他不舒服,并且不知道他泡澡到现在有没有缓解一点,但钟晏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喊她,她根本就受不了。
浴缸的水在身体划过一抹阻拦感,尽欢扶着浴缸边缘,手指抓紧慢慢过去,膝盖抵在浴缸底部,有点被硌到,但疼意还没上来,她已经被他揽进怀里。
他手臂揽住她腰,动作很轻,下一秒埋头在她肩颈,鼻息沉沉扑在她肩窝处。
钟晏唇瓣贴着她皮肤,低低唤她:“尽欢……宝宝,小宝。”
一声声让尽欢心脏和后背一起颤抖,她第一次见钟晏这样,像对她很依恋,很珍爱,甚至有种……她之前从没感受到的占有欲。
这样亲密的拥抱和称呼,完全就是夫妻间在调情,钟先生光是声音就能成为催化剂,染着他的情绪,平和又有点厚重的,简直让尽欢招架不住。
她完全受不了这样。
她好喜欢。
“这样会不会觉得不舒服?”钟晏很关心她现在的感受,不太常泡澡的人容易被泡得虚脱,他耐心地询问她,拍拍她后背,身体靠着后面往下一点点,让她能更多靠到他身上。
完全是把她放在主导地位,以她为主,又那么有耐心地关心她。
尽欢有种快要兜不住的错觉。
里面全是水,外面也全是,好像浴缸里的水会“咕咚”一声滚进去一样,明明外面的水很热了,里面的更热。
水流潺潺,弥漫成一条单独的小溪。
“不舒服是吗?”钟晏再次询问,他手指按在她腰窝下一点,皮肤被水泡得又红又软,他一只手过去拉她的腿,低声道,“不舒服的话,把腿放上来。”
两个人如果挤在一起就显得浴缸小了,钟晏抱着她的腿让她环过来,有点滑的液体和清水不一样,敏锐的人能感受到。
他们之间有那么熟了。
当然是这样,尽管尽欢对他的称呼听起来还很生疏,不管多少次了,甚至还会对他说“谢谢您”,钟晏反而很喜欢这样的可爱。
是真的很可爱,可爱到人心里发软的程度。
他此时的心情确实不同寻常,他说的也不是假话,心里不舒服……是真的不舒服。
怀里这个是他的妻子。
只是他的妻子。
浴缸挤,到处都很挤,行走的那么艰难,钟晏在她耳边低声问她:“这样可以吗?”
在水里的话可以吗?
看似询问实际上是肯定的语气,都已经进去了,还问什么可不可以,可以怎么样,不可以又能怎么样。
说实话,尽欢第一次觉得钟先生……实在很强势。
年龄的优势在任何时刻都能显现出来,他的掌控力,他的能力,他骨子里的强势程度,即使他面上还是那么宽容温和,却让尽欢摸摸他心口处,问她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尽欢又不是心内科的医生,她怎么知道他心脏生了什么病。
水面在晃荡,她心里在这么想。
“已经快好了。”钟晏声音嘶哑,手掌掌侧卡在她下巴上,“心脏这里,已经没有很不舒服了。”
尽欢心脏反而跳得很快,她手指只敢轻轻触碰他心口的地方,好奇问:“这样也能好吗?”
也能治病吗?
“嗯。”钟晏应了声。
尽欢于是主动压下腰,两只手抱住他,这样简直彻底挤到不行,她咬咬牙忍住,红着脸乖乖说:“我知道了。”
能治病的方式,她现在知道了。
回到房间,尽欢主动到钟晏怀里,她腰有点痛脚也有点痛,双腿几乎一直被他挽着,以至于分开得有点僵硬,钟晏于是一只手在给她轻轻揉着腿上的肉。
钟晏下巴靠在她头顶,他此时的气息很放松很慵懒,手掌心里的肉被按得很软,哑着声音低低道:“水真的很多,都从浴缸满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这当然不至于。
“您不能睁眼说瞎话啊。”尽欢小声反驳,“……您也很多的。”
“是吗?”钟晏轻描淡写应了句,“多的都在哪里?”
“在——”尽欢张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您今天晚上很过分。”尽欢只敢小声嘀咕,但声音再小钟晏也都能听到,听她自己在碎碎念,不服气地一直念着。
行为过分说话也过分。
好像她做错了事情在惩罚她,幻视用鞭子抽她好让她长记性,可钟晏一直那么温柔让她又觉得这个比喻不贴切,虽然鞭子抽是真的抽了。
尽欢埋头进他胸膛。
“可能生病的时候会不受控制。”钟晏说。
“那您的病好得真快。”尽欢声音从他胸膛里传来,被压得闷闷的,这时候她大概已经意识到,是她被钟先生骗了。
心脏是身体很重要的器官,如果心脏真的有问题,哪里还可能持续得了那么久,她也算半个学医的,这都是悖论。
钟先生竟然会骗她,这还不过分吗?
“也没有好得很快。”钟晏顿了顿,语气变冷,“有可能明天还会不舒服。”
尽欢很轻地哼了一声。
不说其他的,她根本不相信。
过分过分就是很过分。
尽欢轻轻地磨牙,想咬他一口。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她怂,她不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