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灼阖眼，温和道。
关爱晚辈？
席音眨了眨眼，素来清冷的面容，此时竟然泛出一丝纠结之色。
可神尊对别的晚辈，也没……她悄然望向眉目平和的女人，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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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乘修者的丹田之中一片混沌。
席恣摸着云雾前进。
邪灵既然在李宁心的元婴之上留下印记，那她的意识是否完全沦陷了呢？
席恣心揪了起来，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呢喃。
“恣儿……”
极其轻微的呼唤，若非仙体耳聪目明，定不能察觉到。
席恣向那个方向走去，云雾缭绕间，看见了躺在空中的一道熟悉身影。
她连忙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恣儿，你来了。”李宁心抹开遮到眼皮上的碎发，一双清亮的眼睛笑着望向她，抛去她虚弱的语气不谈，看起来面容却是很素净，“要不是察觉到你的气息，我都不敢去认，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你来的比任何人都早。”
席恣坐在地上，扶着她气息奄奄的元婴，女人腰间往下一双腿被黑气缠绕着，似乎紧紧禁锢着她的行动。
透过灵目，席恣看到了女人微弱的心脉，外面包裹了一层黑雾，只有最中间的一个点散发出温润亮泽。
这就是邪灵么？之前她的心脉，竟然也处于这般危险的境地。
“李宁心。”席恣轻声道：“我们来晚了。”
“我们……是北州乾清宗来人了么？”
若出祸事，北州乾清宗作为下界四宗之首，向来是要牵头调查的。
席恣摇摇头，“不是，是中州。”
“…什么？”李宁心哑声道：“看来我贞仪之祸，事关不止下界啊……”
她疲惫地抬起眼眸：“恣儿，你怎么会率先来到这里？中州的人呢？还有，你是怎么闯入结界的，这般莽撞冒险，要是出了事……”
“李宁心，我并非下界之人，是随着中州的仙者一同前来的。”
席恣看向她。
李宁心愣在原地，良久，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原来如此，两百岁筑基，当年我就觉得以你的天资和体质，实在是太慢了些，原来，你…竟是上界之人。”
席恣点点头，李宁心也没有多问。
“既如此，席仙长一番游历下界，并非吾徒，老身便不能再唤你徒儿了。”
李宁心笑着看向她。“对了，你入丹田之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你不要信，那不是我。”
“好，我不信。”席恣咬唇，“不，李宁心，你不要改口，要不然我不习惯了。”
她垂落眼睫，落下一滴清泪掉到李宁心手背。
李宁心的岁数比她大了许多，一看到她眼底的那抹悲意，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自己能够苏醒，不是没了仆印，而是有人强行将她元婴的印记压制住了。
“怎么即使是变成上界之人的恣儿，也这么心软。”李宁心摇摇头：“莫要为我难过，恣儿，我只是下界一修者，此生，命里有名不说，也得了天地之利，行至大乘，道途明畅，已经比无数人幸运了。”
她看着席恣的眼睛，艰涩地抬起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我还有多长的时间？”
“不到一炷香了。”席恣喉咙动了动，嘶哑道：“李宁心，你别死好不好？”
“不死，难道要傀儡般毫无人性地去残害你们？在仆印还没有彻底控制我的元婴之前，我就已经参加察觉到了，这个印记，是在命修士杀人，杀救我的，爱我的，杀无辜之人。”
李宁心轻笑一声。
席恣一怔，怪不得，刚刚李宁心向她求救。
席恣当时便很困惑，李宁心在这样危险的境地，是不会让她去救的，只会让她跑。
能不能别那么想当她师尊？
一个大乘修者罢了，还真以为自己顶天立地无所不能么？
席恣眼眶酸涩，袖中的手指紧紧嵌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恣儿，你此时入我丹田，必是有话问我，我只能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其余的徒子……她们都死了，但是，她们也没见到任何人。七天前，一个威力无比的法器从天而落瞬间覆盖了整座山谷，继而无数黑气凭空出现，我贞仪宗是转瞬之间，就成了这般模样啊——也许是我修为已经到了大乘，她没办法立即杀死，就给我下了仆印。”
李宁心感到双腿的疼痛又袭来了，她强忍着，自嘲地想到，最起码，她不能在自己徒儿面前露怯。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席恣自然是在她徒然苍白的视线里看出来，她闭上眼，死死攥着李宁心弱骨嶙峋的肩头。
李宁心咬着牙，把头脑中那些妖邪的，凶戾的念头压下去，断断续续道：“恣…儿……仆印…是个…女修下的，除此之外，她说，让我杀了所有人…包括中州之人，尤其是…是云外天，不名山……我不知晓，这是什么地方？先前我不懂，如今你们来了，我懂了…她…可能与中州之人有仇，这两个地方，并非下界啊……你…要小心。”
李宁心看着眼前席恣睁开的眼底，尽是红血丝。
“莫伤心太久……对了…梅三…你那道侣……也是中州人么？”她的语气已是游丝悬浮，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断，在席恣含水的眸里，轻轻弯唇笑了一下：“可惜了…中州之盛……我……”
话未说完，想要给席恣拭泪的手突然下落。
李宁心失落地阖眼，席恣愣神的刹那，女人原本清亮的眼球已全然变成了黑色，像是被墨污了的一潭清水。
无数邪灵气息自她的双腿蔓延，转瞬之间吞没元婴。
我想去中州看看。
可惜，看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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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梅灼长眸睁开，素手雪白，须臾按向李宁心的眉间，冷声道：“出。”
话音刚落，紫袍前，席恣醒了过来，失魂落魄地扑到李宁心身边。
“师尊。”
“我这么唤你，你听到了么？”
“李宁心，你说话。”
“李宁心。”
……
席音看着自家阿妹这般模样，忙走过去揽着她：“恣儿。”
“阿姐，你让我静一静。”
席恣摇摇头，大梦初醒地看着她。
“好。”
席音来到已经站起，立在一旁的神尊身侧，“神尊，可有所获？”
梅灼低眸，语气微妙，“果真是故人。”
她轻轻笑了笑，“席音，你现在回上界，告诉寒之，让她大开山门。四个月后的问道大比，三楼五城，无论修为如何，皆可前观。”
“是，神尊。”席音看了看神情麻木坐在地上的阿妹，想让她一同归家，话还没张口呢，她就瞬间被一股玄妙轻柔的道气包裹，消失在原地。
山谷空空荡荡，满目素白萧冷。
“起来。”
一身暗紫衣袍的女人向她走来，低头，对她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只手。
席恣抬眸，黑色的瞳因为刚刚流了泪，格外清透。
她垂眸，像是没听到女人的话，神情冷漠，丝毫不搭理人。
梅灼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挑眉，忽然半蹲下身，伸出两指，钳住席恣被雪沁的冰冷的下巴。
席恣被她的动作惊到，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推搡，冷目相对。
想要反驳的话还没开口，就对上了女人幽深暗沉的眸。
目之所及，似是一湖寒凉的深渊凝水。
梅灼瞳孔内里散发着幽蓝的色泽，带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冷。
席恣呆滞一瞬。
梅灼微微歪了歪头，一双秀长的桃花眼弯了弯，目盈笑意，“你不起来，怎么去给李宁心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