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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羽南村地处港城东北方,靠近沿海,每年夏季都会受到台风滋扰。

    有一年,台风“尼亚”过境,刚开始没人想过它的破坏力如此惊人,几乎毁掉整个羽南村。

    当时,陈老太通过自身影响力,在TVA举办一场慈善晚会,云集全港城的富豪和明星,并将凑集到的善款全数捐出。

    这笔善款,不但缓解羽南村灾后重建经济压力,还帮助不少村民回归正常生活。陈老太的点滴恩情,村民时至今日还记着。

    后来,陈老太退休,陈宗礼接任,每逢羽南村遭受自然灾害,天峻依然会第一时间拨款扶持,为此,村民对陈家总是心存感激。

    正因如此,村民敢刁难“养子”陈一诺,却对“陈太子”陈宗礼毕恭毕敬,看见他出现,聒噪的村民瞬间哑火。

    陈宗礼大步走向陈一诺,并在他身后站稳,不是身旁,不是身前,是身后。

    向来站在聚光灯下的陈宗礼,自然有能力替陈一诺挡这一程风雨,但他却没有,把位置留给陈一诺,默默退居幕后,成为陈一诺最坚定的靠山。

    在谈判过程中,每一股力量的加入,都有可能让谈判局面产生变化。刚才那种窒息感,因为陈宗礼的到来得到极大缓解。

    陈一诺抓住机会,再次询问村长:“村长,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村长跟挑事的村民对视片刻,只能妥协:“两位陈总,跟我过来吧。”

    ……

    前往村委会办公室的路上,小童识趣地在前面跟村长应酬着,留时间给老板们在后面谈对策。

    陈宗瑜一脸不屑地骂道:“我说呢,一个祠堂的修缮,怎么能闹成村民群起攻之的地步。原来是觉得亏了!哎,拆迁才有拆迁赔偿,我们的规划里由始至终只保育,没拆村,那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分房?这不是勒索吗?”

    陈一诺双手抱肩,他做线上业务多,这种线下开发项目接触很少,不知道这种出尔反尔,还狮子开大口的情况是否正常。

    他皱着眉问道:“哥,这种方案聊得好好的,村民忽然变卦,要求增加赔偿,是正常的吗?如果每个项目都这么翻来覆去,迟迟定不下来,不就直接拖慢完工时间?”

    大概也是被村民气的,陈宗礼心情还没恢复,脸色算不上和善。

    他双手插兜,冷声道:“旧改牵涉不少人事,人的需求总是千奇百怪的。有反复很正常。”

    “但瞎子都知道,羽南港的开发,对当地经济发展利大于弊。项目发起到现在快半年时间,早不提晚不提,刚好在我们跟罗署长汇报完,开始动工的时候,他们提要求。”

    “提出的诉求,还是大部分开发商都不会答应的……”

    陈一诺打了个响指:“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陈宗礼刚想说话,在后面拍照的普尔斯忽然加速冲到陈一诺背后,一个跃起趴在陈一诺背上。

    还用不咸不淡的中文道:“一诺,我觉得,这群刁民不爽我的设计!”

    不但不爽你的设计,还不爽你!

    陈宗礼不觉痕迹地眯了眯眼睛,故意道:“你要是继续喊他们刁民,我怕你今晚走不出这条村子。”

    普尔斯转头看向陈宗礼,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后背发凉,他低声对陈一诺道:“他为什么对我大言不惭?”

    陈一诺:“……他是想纠正你,他们不是刁民,是村民。”

    普尔斯从他身上跳下来,改为搂着他肩膀,说道:“你不在A国,我的中文飞流直下三千尺!今天开始,我们朝夕相处,你帮我再创辉煌~”

    陈一诺一边挣开普尔斯的手,一边道:“再创辉煌不是这么用的……哎,先放开我,村长还在前面……”

    “咔嚓——”

    陈宗瑜把偷拍两人打闹的照片发给庄嘉轩,手肘撞撞陈宗礼:“没想到,一诺哥哥还有那么活宝的朋友,你看看一诺哥哥对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太宠溺了,是不是好配?”

    陈宗礼勉强地扯起嘴角,阴阳怪气道:“呸(配)!”

    ……

    抵达村委会的会议室,村长坐正中主位,陈家兄弟为首坐在左边,羽南村的骨干坐在右边,双方对垒。

    村长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小陈总,我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羽南港开发以后,外来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我们村消息闭塞,村民也都是底层人居多,只会被慢慢边缘化。”

    “我也是想为村民多争取一点保障。祠堂、村子旧房都可以拆,楼盘也可以继续建,但是……”

    懂行的都知道,说了“但是”,那前面说的全不是事……

    “但是,我们村里希望,至少每户按人均40平米补偿给村民,这要求不过分吧?”

    还敢问不过分?真是太过分了。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陈一诺觉得好气又好笑,提醒道:“村长,我们的规划里说得很明确,羽南村所有旧房子只修缮不拆迁。这些都是专家鉴定过的古建,不能拆,你忘了?”

    老狐狸不装了,过去的事情全当自己失忆,眼里只有需求:“反正,我们的诉求就是这点。如果同意,我们继续往下聊,如果不同意,我们也不同意旧改。”

    “我记得,你们羽南港项目完工是有死线的。小陈总,陈总,你们啊,谨慎考虑,不着急但要快啊!”

    嘿,这老狐狸说话真有意思,句句紧逼,又装作很大度。

    陈宗礼深邃的眼眸看向陈一诺,他太了解陈一诺,这人惯来吃软不吃硬,偏偏这位村长坚定地选择了下下策,要跟他硬碰硬。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这下可好了。

    果不其然,陈一诺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藏不住的蓄势待发。

    他嘴角一挑,心想,小卷毛要咬人了。

    陈一诺身体往后,自然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得不像在跟村长谈判,而是在跟村长喝茶。

    “那我也不浪费您的时间……”他抬手指向普尔斯,介绍道,“这位是羽南港项目总设计师普尔斯先生,他可以证明,在最开始的羽南港规划上,羽南村因为跟海边距离太近,并不在旧改范围内。”

    “也就是说,本来楼盘不打算建在羽南村旁边,我们也不需要拨出额外的费用改造羽南村。如果你们坚持一定要按照你们的诉求,我们就推翻已有规划,用回最初版的规划。”

    “村长,您说呢?”

    陈一诺这一句一句地,把难听的话,全怼人家面前说了个遍。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普尔斯半懂半不懂得听他说完,居然明白了七八成,忍不住“噗”低声笑出来。边笑边用笔在速写本上“刷刷”画着:一个老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哎呀,好疼……

    陈宗礼垂眸,嘴角微弱地扬起弧度,在无人看见的桌底,用大腿撞了撞陈一诺。

    陈一诺低头往下看,陈宗礼在桌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陈一诺像受到表扬的小狗,昂起卷毛脑袋,神气得很。

    跟陈一诺的得意相反,村长和村委一个个面如死灰。

    其中一个村委会的成员,不太相信地问:“小陈总,方案你们跟罗署长他们都敲定好了的,怎么能说推翻就推翻呢?”

    陈一诺认出这个人,在祠堂争吵的时候,他带头闹得最凶。

    他看着那人的脸,挑起的嘴角带着一丝邪气:“这位兄弟,是不是忘了?是你们先推翻之前约定好的,我们才迫不得已推翻的呀。”

    “再说了,我们几小时前,才跟罗署长敲定方案,你们村里那么快就收到风?”

    “不是说村里闭塞?我看消息灵通得很啊。”

    不但灵通,还知道抓住时机,逼迫他们接受。这一套组合拳,就想打陈家兄弟措手不及。

    但陈一诺完全没被牵着鼻子走,他锐利的目光朝对面从左往右扫射:“你们也不好奇为什么后来羽南村会被纳入旧改范围?”

    也没给对方问为什么的机会,自顾自道:“刚开始,我们是受陈老太嘱咐,她说羽南村常年不受重视,现在刚好遇到zf开发羽南港,如果能帮,一定要多帮帮村民们……”

    “老太太觉得善意不需要说出口,顺带的事,没必要让人知道。但是……”

    但是农夫与蛇的故事,总是屡见不鲜。

    他没往下说,可杀人诛心的手段,用得炉火纯青。

    “罗署长那边的方案虽然定了,但调整一下也不费多少时间。”他看向陈宗礼,故意问道,“对吧?”

    陈宗礼笑得比他还滲人,听得人后背发凉:“为了说服罗署长扩大旧改范围,我们还费了不少唇舌。用回最初的规划方案,不但省了钱,还省了工程时间。连村长担心的死线问题都解决了,罗署长肯定不会有问题。”

    谁能想到,陈一诺和陈宗礼的嘴,一个比一个毒,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狠。

    让人仿佛被连续凌迟。

    先被诛心,后被凌迟的村长,恶狠狠地看了眼刚刚那名村委。肠子都悔青了,都怪自己贪心,听信谗言。

    本以为能大口吃肉的,结果踢到陈家两块铁板,现在眼看连汤都喝不上。万一,羽南港的开发最后完全撇开了羽南村,那他岂不成了村里的千古罪人。

    眼看大势已去,他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哀求道:“等等!等等!”

    “陈总,小陈总,是我们贪心了。没明白陈家的恩情。今天的事,全是误会,咱们还是按照目前的规划推进吧……”

    那村委变了脸色,连忙道:“村长!”

    村长厉声:“你闭嘴!这事你别管了!”

    陈宗礼瞥了眼陈一诺,一句话没说,陈一诺却迅速明白他的暗示:“下马威”结束,要开始施恩了。

    陈一诺摆摆手,擦黑板似的,把刚刚的摩擦全都擦掉。

    “村长,我们还是愿意在已有的基础上,给村民提供一些优惠的。譬如:如果村民考虑到新楼盘买房,我们会提供对应折扣。等羽南港建成后,大量企业入驻,招聘上优先录用村民。甚至可以给村里,考上大学的孩子提供奖学金,让羽南村的年轻村民也融入羽南港的开发中,你们也不用担心被边缘化。”

    陈一诺一段话,恩威并施,不但没放弃羽南村的开发,还提供多项专属村民的惠民政策。村里的人哪敢有异议,只剩下感恩戴德。

    ……

    本来打算好的行程,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谈判扰乱,离开时已经晚上。

    刚上车,陈宗瑜一脸大仇得报的模样:“太爽了!!刚刚村长听到用原来的规划,把羽南村划出旧改,简直面如死灰……一诺哥哥你太牛了!”

    普尔斯也觉得痛快:“一诺在学校辩论队也很牛!让人灵魂出窍!”

    陈一诺哭笑不得:“你真行,夸人还夸到灵魂了?”

    仨人的后排,陈一诺本想靠边,结果左边上来一个普尔斯,右边上来一个陈宗礼。

    他像一个三明治里的午餐肉被夹在中间。

    陈宗瑜问他们:“待会儿去哪儿啊?”

    陈宗礼:“回家!”

    普尔斯:“酒吧!”

    同时说话的两个人,隔着陈一诺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有不会妥协的坚定。

    坚定得,灼伤了坐在中间的陈一诺。陈宗礼不爱凑热闹,普尔斯初来乍到,无论如何都要尽尽地主之谊。

    陈一诺看着陈宗礼,给出折衷方案:“这样吧,先送我们去酒吧,然后再送你和宗瑜回家?”

    掏出化妆包开始补妆的陈宗瑜,说道:“我不回家,我也要去酒吧!”

    “……”

    陈一诺彻底尴尬了,普尔斯却因为多了一个同伴非常得意。

    说道:“那我们去酒吧天伦之乐,你回家孤独终老!”

    “……”

    陈宗礼扯着嘴角,屈服道,“去酒吧!”

    第62章

    本来,陈宗礼以为的去酒吧,是字面意义上——喝酒的地方。

    没想到,普尔斯选了一家“迪吧”。

    陈宗礼五行缺“闹”。

    所以,当他走进这间充斥着人、酒精和荷尔蒙的迪吧,第一反应是头疼。

    哪怕他们开了一个VIP包间,无孔不入的“咚次哒次”还是会钻进耳朵里嗡鸣。仿佛外置一个心脏,在你耳边360度无死角剧烈跳动。

    坐下不久,普尔斯就迫不及待拉着陈一诺往外走:“一诺,走吧,我们去舞池!”

    刚好,陈宗瑜去酒吧门口接庄嘉轩,如果他们去舞池,包间里,就只剩下陈宗礼。

    一边是久未见面的好友,一边是骑虎难下,待在酒吧的陈宗礼。

    陈一诺左右为难,他跟普尔斯说:“要不,先等等吧。现在舞池里的人也不多。”

    普尔斯看了眼陈宗礼,瞬间明白陈一诺为难什么。故意激他:“不是吧~还要报备??”

    “哎,一诺的哥哥,你一个人不害怕吧,让一诺陪我去舞池呗?”

    陈宗礼脸上的神情,陈一诺从没见过,阴冷阴冷的。

    他伸手从雪茄盒里选了根大卫朵夫,一手捏着雪茄,另一只手熟练地拿着喷枪烤雪茄脚,漫不经心:“我害怕,让陈一诺留下。”

    普尔斯和陈一诺都没想到,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叼着雪茄的陈宗礼,嘴里会说出:我害怕。三个字。

    说话和人设反差太大。

    普尔斯低声问陈一诺:“你哥什么意思?!”

    陈一诺也不知道,他以前跟老王也经常出去玩,陈宗礼不是这个反应。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坐到陈宗礼旁边,带着笑脸商量着:“哥,我先陪普尔斯下去逛逛,待会儿上来陪你,行吗?”

    手里的雪茄被燃出猩红,陈宗礼眯着眼睛,细细吸了几十秒,浓稠的白烟在口鼻缭绕。隔着烟看陈一诺的脸,谄媚中带着讨好。

    他要是像普通弟弟一样坚持:不管我就要去玩!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那多好。

    偏偏陈一诺不是普通弟弟,商务谈判时软硬兼施,全是心眼,跟他谈判时身段很低,眼睛湿漉漉的,生怕他不高兴。

    有这样的弟弟,再强硬的陈宗礼,也只能认栽,他摆摆手:“去吧。”

    陈一诺有些犹豫:“真的?”

    陈宗礼含着雪茄的嘴角扯了扯,有些生气:“那我反悔了……”

    没给他反悔的机会,两个“好朋友”勾肩搭背离开了包间。

    关门前,普尔斯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沙发上抽雪茄的陈宗礼,对方也刚好看过来,平静无波的上斜眼,忽地闪出两把刀子……

    普尔斯立刻回头,被着这记虚无的眼刀,刀出一身冷汗。

    ……

    “哒哒!我们来了!”

    陈一诺刚离开,吵闹的朋友庄嘉轩,牵着他吵闹的女朋友——他妹陈宗瑜,双双从舞池回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恋爱的甜腻。

    假画事件后,陈宗瑜多年暗恋成真,如今瞒着母亲跟庄嘉轩蜜运中。

    庄嘉轩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那嘚瑟个没完的劣行,屡次激起陈宗礼给二婶打电话举报的冲动。

    但庄嘉轩这人就是惹人嫌不自知,趁着陈宗瑜去拿酒的空档,手在空气里拨了拨,调侃:“熏蚊子呢?哪有人来酒吧抽雪茄的?去跳舞啊!”

    陈宗礼睨他一眼,故意朝他喷了一口烟:“哪有人来酒吧秀恩爱的?去家长面前秀啊……”

    毒舌的陈宗礼,一句话精准地让庄嘉轩明白何谓乐极生悲。

    “嘿!哪壶不开提哪壶……”

    捕捉到他的慌张,陈宗礼冷峻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一些,他给庄嘉轩递雪茄,对方婉拒。

    “我谈恋爱呢,最近烟都戒了……”

    陈宗礼递雪茄的手停在半空,领悟到他戒烟的原因。从心里打了个寒颤,利落地把雪茄丢回盒子里,厉声道:“你给滚!”

    厚颜无耻的庄嘉轩偏偏不滚,还贴过来,语重心长:“我说啊,你又不是神,干嘛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偶尔也下下凡,放松放松吗!”

    “学学人家陈一诺,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玩的时候尽情玩!你看他跟普尔斯,舞池双子星~”

    怕音乐声太吵,陈宗礼没听清,庄嘉轩故意凑到他耳边道:“宗瑜跟我说,他俩关系特别亲密,我还不以为然,我说你们兄弟俩关系也很亲密啊。”

    “陈宗瑜说他俩不一样!我本来还不信呢~结果,就在舞池里,我亲眼看着,普尔斯手挂在陈一诺脖子上!虽然,是两男人扭在一起,可我看着都觉得勾人~”

    “你真该亲眼看看,嘿,国外回来是不一样啊,真Open……”

    陈宗礼放下雪茄,仰头喝了一杯威士忌。

    VIP包间是半开放式的,另一半就能清楚看见舞池里的人潮涌动。

    庄嘉轩说的那一幕,他当然看见了。

    虽然,陈一诺很快把普尔斯的手解开,可那俩人面面相对的几秒,硬是让他喝掉三杯威士忌。

    酒液混着冰水,冷却他的喉咙,他冷声道:“我们这里谁不是从国外回来?你不Open?”

    庄嘉轩瞪他:“你别乱说啊?我是有些江湖习性,也确实在国外生活过。但由始至终守身如玉,清清白白的。”

    他的清白声明刚发布,陈宗瑜手里拿着两瓶威士忌进来,先给庄嘉轩倒一杯,再给自己倒。

    包房昏暗,一束射灯无差别地在酒吧不同角落闪现,那些闪现的瞬间总能照出亮点。

    譬如此时,光束刚好在庄嘉轩和陈宗瑜脸上扫过。在这吵闹的,拥挤的酒吧里,两人的眼睛就这么对视着,仿佛世界只剩他俩,由始至终。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一个小团体中,有两个朋友谈恋爱,团体里必定有人感到受伤。

    陈宗礼在这样一对命中注定的情侣面前,想到他们之间你追我赶快十年,最终修成正果。

    爱情是他们的,乐景衬他的哀情,仿佛要凿穿他的心。

    手指不自觉地翻出二婶的对话框,脑袋只有一个缓解伤感的办法——举报他两。

    为了遏制一颗心,不会因为嫉妒而变态。

    他强迫自己挪开始视线。

    深幽的上斜眼看着舞池里男男女女。看他们被音乐操纵着,时而扭动身体,时而双手举起,时而情不自禁拥吻面前的舞伴……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陈一诺身上。

    他穿着白衬衫,上面两颗纽扣解开,尾端从裤子里抽出,有些皱了。但在迷幻的光线下,白衬衫成了色彩的画布。他昂起头,露出天鹅般白皙细长的脖颈,侧脸的轮廓银光闪闪。

    真像一个落魄的王子……

    ……

    忽然想起,前不久的一天晚上,他们跟普尔斯,打越洋视频会议到深夜。

    当时,他们的烟都抽完了,趁着会议间隙,一起步行去便利店买烟。

    两人并肩走在微微有风的初秋夜里,偶尔一辆网约车停在天峻楼下,把加班的社畜载走,金环大道上,又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

    他们朝便利店走着,陈宗礼忽然开口:“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参与羽南港?”

    “近年天峻的生意陷入停滞,急需开源新项目,羽南港是天峻开源的项目之一。”

    “可一星的游戏和短视频做得有声有色。莫多里收购后,现金流也盘活了,干嘛还要蹚羽南港的浑水?跟zf打交道,做房地产……全是你陌生的领域,费时费力,还不讨好……何必呢?”

    陈一诺低头看着地面,他跟陈宗礼的影子,几乎等高等大了。他朝里走一点,让他们的影子连在一起。合体成一只巨大的两头怪兽,在黑夜的地面,缓慢地蠕动。

    陈宗礼的提问,过于突然,以至于陈一诺有些不知所措。

    首先他不能说,是因为重生,他要救陈家,而羽南港是对天峻非常重要的项目。

    他想了想,从另一个角度解释道:“我确实有一百个退出羽南港的理由,但让我加入的理由只有一个——这是我跟你合作的项目。所以,任何理由都无法劝退我。”

    “就这样?”陈宗礼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一诺。他的感情用事,是商场上罕见的。

    陈一诺很轻松:“对,就这样。”

    上班时间太久,他摘掉了隐形眼镜,换上黑框眼镜,透过厚平底镜片,能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但这样的眼神,让陈宗礼莫名想起那年,陈一诺抱着他说,哥只想呆在你身边。

    一颗早就麻木的心,忽然回温,凝固的血液逐渐融化,进而沸腾,不停地把暖意输送到四肢百骸。

    陈宗礼不想承认,但如果人生有分割线,陈一诺就是他的人生分割线。

    没有陈一诺的时候,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他像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每天把巨石,沿着陡峭的山,一步一步吃力的往上推,周而复始。

    但他比西西弗斯幸运,西西弗斯推球到顶后,只能眼睁睁看石头沿路返回,第二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循环往复做无用功。

    他不同,他日复一日推着石头,它偶尔会往下滑落到低谷,他便花两倍的时间、力气把它推回原位;它偶尔能成功登顶高山,他便在顶峰看看风景,继续往更高的山峰去。

    无论高山低谷,那都是他一个人枯燥的功课。比西西弗斯幸运,却也像个魔咒。

    可推石的路上,有了陈一诺的加入,日子便不一样了。

    同样是推动石头,他们可以轮流推,可以一起推,推巨石的重复行为,变得没那么难熬,甚至让人期待。

    在吃力地朝陡峭高山进发时,他们能说说笑笑。有时候,可能会因为太好笑,手没推稳,巨石“轱辘轱辘”滚下十来米。他们又互相骂骂咧咧往下跑,再说说笑笑往上推。

    ……

    现实也一样。这段时间,他跟陈一诺,做兄弟,做生意伙伴,除了睡觉,几乎一起生活、工作。

    就在今天,3小时前,他们凭借多年的默契,跟村民斗智斗勇,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一条村的旧改问题。

    如果一辈子,都有这样并肩作战的战友、兄弟,多好啊?!而他已经拥有了,多好啊!

    直到3小时后,他看着迪吧顶上的追光灯“刷”地落在陈一诺身上,那张天真的笑脸,浑身上下发着光,天使如果下凡,估计就跟陈一诺长得一样。

    但,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与他共舞的,是别人。

    不久的将来,跟他牵手的,共度余生的,也会是别人。

    骤然的心疼,让陈宗礼忽地咬紧牙关,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的猜想真的发生了。陈一诺真的跟别人共度余生,这种要命的疼痛,会伴随他一辈子。

    心里有个声音:陈宗礼,别掩耳盗铃,欺骗自己了。

    终于,他打碎了心中最后一丝虚妄,清楚地意识到:他跟陈一诺,可以做生意伙伴、做朋友、做知己、做兄弟……

    他们可以构建一百种关系……

    但他想要的,由始至终,只有一种。

    他想,陈一诺做他的恋人。

    今生唯一的那种。

    第63章

    纷扰的舞池里,混杂着各式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味道。

    在音乐和人群的环绕中,陈一诺的目光总不自觉地往二楼的VIP包间飘。偶尔能看见陈宗礼的侧脸。看他手上捏着的雪茄,鼻尖就跟有记忆似的,自动想起陈宗礼那口大卫朵夫的味道。

    “喂喂喂!一诺,你不专心!”

    普尔斯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曲,在自己眼睛和他的眼睛之间,来回比划着:“眼睛!Focus!”

    陈一诺想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抓下来:“你发什么疯?Focus什么?!”

    普尔斯是同性恋,这件事,他们在大学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

    陈一诺跟他的性取向不同,但都是NYU里公认的校草。

    “好看的人就应该一起玩。”普尔斯的原话。

    神奇的是,普尔斯从没想过掰弯他,他也从未想过喜欢他,就这么100%纯友谊到毕业。

    这回见面,普尔斯却屡次突破社交距离,始终粘着他。

    这让他感到困惑,心想:这小子,终于忍不住要掰弯他了?

    “不!要贴!”普尔斯不依不饶地,索性双手都挂在他脖子上。

    舞池里,几首串烧KPOP结束后,DJ换了一首慢摇。

    无论是身材还是颜值,他们俩在舞池里都太出挑,本就是聚光灯般的存在,非常引人注目。现在,还亲密地贴在一起,跟着音乐慢慢摇晃,那些探寻的目光里全是暧昧。

    “别闹!”陈一诺坚持要把他的手抓下来,普尔斯偏偏不依不饶,甚至说了英文:“旁边有个帅哥,你让我挂一下,刺激他!”

    “作为交换,告诉你一个秘密!”

    普尔斯跟他身高差不多,陈一诺垂眸看他,语气里全是不耐烦:“有话就说!”

    普尔斯笑了,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晃啊晃,眯着眼睛,神秘道:“你哥是GAY!”

    陈一诺皱眉,仿佛听到什么天荒夜谈。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普尔斯回答也非常斩钉截铁:“为什么不可能?!我的GAY达从不出错。”

    陈一诺惊讶他用对了四字词语,却忍不住骂道:“不出错?!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说我是GAY!”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GAY了吗?!你的GAY达真不用进厂返修?”

    普尔斯摇摇头,用蹩脚的中文解释:“不是不GAY,时候没对!”????还能押韵,就很离谱!

    普尔斯继续道:“再说,你没谈过恋爱吧!”

    “你没见过你哥谈恋爱吧!”

    普尔斯一连用两个语气强烈的肯定句,质问陈一诺。陈一诺没第一时间否定。

    陈宗礼跟李思维的绯闻是“乌龙”,这样看,他确实没谈过。

    没否定就是肯定,普尔斯更加理直气壮:“看吧,你们都没谈过,怎么证明我是错的?”

    陈一诺双手交叉胸前,继续跟他讨论:“你为什么觉得他是GAY呢?!”

    普尔斯指着眼睛:“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就这?

    陈一诺气笑了:“因为我是他弟弟!”

    普尔斯手指摇了摇,带着陈一诺的视线,投向舞池对面——庄家轩正在舞池一侧,跟陈宗瑜热舞。

    普尔斯:“那是他的妹妹。”

    他收回手指,神神叨叨:“他看妹妹的眼神,跟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如有雷同,我天打雷劈!”

    ……

    那句话,普尔斯说得很慢,也很淡。

    大家对一件事有共识,这个共识就变成了常识。

    可某天,一个人打破了共识,并且提供全新解读,大家再回头看这件事,就无法理解原来的共识了。

    如果陈宗礼看他的眼神,不是看兄弟姐妹的眼神,那是什么眼神?那是什么意思?

    满脑子的疑问,混杂着满耳朵的嗡鸣,让陈一诺决定提前离开舞池,回VIP包间稍事休息。

    从旋转楼梯的到二楼,沿着昏暗的长廊,忽然,面前冲出来两道混着脂粉味的身影,比他先一步开门进了包间。

    他下意识停在门口,看了眼房号,确认是他们的包间,才迟疑地推门往里看。

    包间里,本来只有陈宗礼一个人。

    他靠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左手慵懒地搭在沙发靠背,右手捏着雪茄,茶几放着一瓶喝剩五分之二的麦卡伦,他眼神放空,坐在那儿缓慢地吞云吐雾,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比他抢先进房的一男一女,他看侧面认出来了,算是圣保罗时期的同学。

    男生怀里夹着一瓶酒,献宝似的:“宗礼,毕业以后,我们就没见过了。难得你大驾光临我新开的酒吧,特意开了一瓶轻井泽!刚从亚士得拍回来的,一起喝一杯!”

    陈宗礼撩起眼皮看他们,眯着眼睛辨认:“王平臻,王莹颖,是好久不见。”

    听见王平臻,王莹颖的名字,陈一诺立刻想起来。他们的父亲王峰,被称作“港城铺王”,别人开发房地产,他只入手港城的临街旺铺,那种“整条街都是我家的”说的是他家的真实写照。

    王家靠着炒卖商铺、收租等业务,也混得风生水起,跻身豪门。连拥有半数网红餐饮店的贺朝阳,也要给他们父亲交租。

    王家兄妹在学校时期并不出众,王平臻还留过级,跟陈一诺做过同学。

    大学混了几年回来帮家里人搭理生意。顺便用自家的旺铺,开了几家店小试牛刀。

    而这家“迪吧”就是他新开的。

    看陈宗礼认得自己,王莹颖立刻应下:“对,你贵人事忙,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

    她一手抢过哥哥手里的轻井泽,笑着给陈宗礼倒酒:“怎么包间就你一个人?舞池好像也没看见思维。”

    鎏金似的酒液潺潺地涌出,很快没过晶莹剔透的冰球。陈宗礼捏着冒着水珠的杯身,低声道:“今天她没来。”

    王莹颖身材妖娆,鲜红的紧身裙上带着闪闪发光流苏,她坐在沙发上,笑着说:“你们也都是大忙人,各有各的忙。不过,我刚刚在舞池看见一诺他们了。”

    “一诺真是越来越帅了啊,舞池里的女生都在议论他,卷得场子里的男人孔雀用力开屏。”

    “你们兄弟真厉害,从学校到工作,去哪儿都是焦点。”

    陈宗礼目光有些迷茫,皱眉问:“他以前很受欢迎?”

    在他的记忆里,对于陈一诺,除了成绩,对他的校园生活不算了解。听见有人说他受欢迎,还有些惊奇。

    王平臻忽然兴奋地插嘴道:“一诺在学校,不是很受欢迎,是特别受欢迎!”

    “一个插班生,入学一学期开始跑到第一,还保持三年。摘了隐形眼镜之后,更帅人气更高。学校图书馆因为他,中午不对外开放。”

    往事让人难忘,王莹颖立刻附和:“对对对,图书馆,我们都去过呢!”

    陈宗礼喝了酒,脑袋转得慢:“什么图书馆?”

    王平臻俯身道:“圣保罗的图书馆,平时上学,中午和放学后都开放给学生自习。”

    “一诺中午吃完饭,就喜欢去图书馆看看书什么的。”

    “有一天,不知道谁偷拍了一张他在图书馆的照片,直接炸了学校论坛,那天之后,好多学生中午涌进图书馆看他。差点把图书馆挤爆。学校知道以后,图书馆改成预约制,中午还不对外开放。”

    王平臻在手机里点了几下,递给陈宗礼:“就是这张照片。”

    手机屏幕里,出现高中时期的陈一诺。

    拍摄时间在夏天,他穿着圣保罗的短袖衬衫校服,坐在原木书桌旁看书,手指还在转笔。脚边的边牧忽然四仰八叉,朝他露出肚皮,陈一诺托着脑袋看它,眉眼弯弯的,嘴角宠溺的笑容能融化万物。

    王莹颖喃喃:“据说,这只狗,是他在台风天垃圾堆旁边遇到的。他把小狗送去宠物医院。路上遇到图书馆的大叔。大叔就把狗收养了。”

    “怕吓到学生,平时大叔不让它出来,一诺来的时候,才让它在图书馆里待一会儿。”

    王平臻:“有一回,几个高一生弄得边牧一身伤。都是富二代,大叔敢怒不敢言的。后来,陈一诺知道了,把人约去岚枫山飙车。对方输了就给狗赔钱道歉,对方赢了他给对方赔钱道歉。”

    说到飙车,陈宗礼皱起眉头:“飙车?”

    王莹颖没察觉陈宗礼的语气里的玩味。以为他不知道陈一诺会飙车,兴奋道:“你也很惊讶吧!”

    “那几个高一生是赛车场常客,也喜欢飙车。刚开始看轻一诺,觉得他是养子地位不高,平时只会死读书不会飙车。于是,一口答应!”

    “结果,比赛那天,一诺那车技吓死人,几乎套圈赢他们。”

    “那几个高一生输了耍赖,只赔钱不道歉!结果,被几个古/惑/仔摁在地上摩擦,无奈之下,才跟边牧道歉。一诺可坏了,站在旁边全程拍了视频,把几个高一生气得吐血。”

    “那次以后,一诺一战成名!”

    “人帅,成绩好,心地善良,跟你并肩成为圣保罗表白墙第一!”

    陈宗礼淡淡道:“是吗……”

    圣保罗表白墙,位置在圣保罗后门围墙。原本是给学生自由发挥、美化校园的涂鸦墙,结果成了著名景点——圣保罗表白墙。

    其他人都是占据表白墙的某个小位置。

    唯独“陈宗礼”三个字,从初一开始,被人用喷漆喷在整面墙上。爱慕者围绕着那三个字,细细碎碎填满了表白的宣言,是圣保罗实至名归的“人气王”。

    陈宗礼本人没空去看,但庄嘉轩这个闲人,专门跑去跟表白墙,打了个卡,还专门给他看。

    陈宗礼看完庄嘉轩的打卡照,还问,是不是可以告对方侵犯名誉权。

    当时,庄嘉轩难以置信地朝他翻白眼,让他做个人。

    他确实没想到,“陈一诺”三个字,会在几年后,被写在他旁边的另一堵表白墙上。

    王平臻给他看了另一张照片。

    他跟陈一诺的名字分别被写在两堵墙上,近看,墙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表白,数量难分伯仲。要是细看,能发现表白的,不但有女的,还有男的。

    远看,他们的名字,像一对翅膀,对称又成双。

    仿佛,他们才是表白墙上,最耀眼的一对。

    ……

    “对了……”王平臻脸上有些局促,“一诺,有喜欢的人了吗?”

    陈宗礼缓和的表情,瞬间明白,为什么这人存着陈一诺的照片。

    他睨着王平臻:“怎么?”

    王平臻笑笑:“看他这几年都没有绯闻,本来以为他单身。刚刚在舞池,看他跟那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挺亲密的……所以,问问……”

    陈宗礼冷笑着:“我不知道!”

    说完把面前的威士忌喝尽,扬起头时下颌线不经意收紧,喉结上下滚动,简单一个吞咽动作,像打开了释放荷尔蒙的开关,让看的人禁不住心跳加速。

    忽然,他涣散的眼神收了收,噙着笑:“要不,你问问他本人?”——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嘿嘿嘿~被人夸了半天,开心心!

    第64章

    包间内,所有人闻声朝陈宗礼目光看去,发现门口站着陈一诺,顿时不作声了。

    陈一诺穿着白衬衫,刚从舞池出来有些落拓。他双手交叉靠在门边,那双狡黠的眼睛,弯弯的打量他们,嘴上扬着玩味的笑容,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看自己终于被发现了,才扬着笑意坐到沙发上,责怪陈宗礼:“叫我干什么?还想听你们多夸夸我呢~”

    明明没在背后说陈一诺的坏话,但当本人坐在现场,王平臻和王莹颖多少有些局促。

    王平臻主动破冰,给陈一诺倒酒,眼神不太平静。

    “一诺,我们也好久不见。来,喝一杯!”

    陈一诺跟他轻轻碰了碰:“你这酒吧不错啊,帅哥美女真多。”

    “我朋友普尔斯在舞池看上好几个小帅哥,我硬是被拉着当工具人,跳得骨头快散架……”

    几句话,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自己跟金发碧眼小帅哥的关系。

    陈宗礼咬着雪茄的嘴角扬了扬,目光瞥向王平臻,发现他也松了口气。

    还说:“喜欢多来!你什么时候来,提前告诉我就行。临时来的话,临时通知我也行。”

    反正就是一句话:随叫随到。

    王莹颖都忍不住剐了亲哥一眼,提醒他收敛点。

    陈一诺倒是很自然地问:“好啊,我们加个wx吧,刚你说的照片也发我。我自己都没看过。”

    听见陈一诺要加王平臻的wx,陈宗礼的上斜眼眯了眯,心想有什么好加的,这种吵死人的酒吧,有必要来第二次?

    “宗礼!宗礼?”王莹颖喊了他好几声,陈宗礼才回过头,声音很冷,“有事?”

    王莹颖本想趁机加他wx,被他这张脸冷到,收起手机道:“我就是想问你,还喝酒吗?”

    陈宗礼摆摆手:“不用了。”

    说罢,视线又转回陈一诺这边。

    ……

    陈一诺跟王平臻加了好友,还聊了几句有的没的。

    沉默许久的陈宗礼,忽然开口:“王老板,有人打架,不管管?”

    王平臻兄妹几乎同时从包间的往下看。舞池中央,真的有两个男人扭打起来,虽然被保安拉开,依然引起了不少恐慌。

    王平臻欲言又止地看着陈一诺,无奈道:“那……那我先去处理,你们继续玩。”

    他离开前,手指勾着那瓶轻井泽要走,刚碰到瓶身,就被陈宗礼按下,冷淡的脸上,挂着笑:“说请我们喝一杯,就真的只有一杯啊?”

    王老板尴尬地笑着,慢慢收回手,恋恋不舍地看着那瓶十几万的轻井泽,无奈道:“当然不是,既然你喜欢那……那这瓶酒送你们……”

    陈宗礼这才真开心了:“谢谢王老板,生意兴隆。”

    ……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王平臻离开包间,嘀嘀咕咕:“堂堂太子爷,怎么还坑我的酒喝!”

    目睹了陈宗礼盯人全过程的王莹颖,后怕地推着哥哥往楼下走:“坑你一瓶酒算轻的了!”

    王平臻满脑袋官司:“什么意思?”

    王莹颖:“别觊觎不该觊觎的人!听懂了吗?!”

    ……

    王平臻兄妹离开后,包间内,只剩下陈一诺和陈宗礼。

    陈一诺靠在沙发上,刷着王平臻给他发的旧照片。这些照片,他有的见过但忘了,有的压根没见过。

    能重温上辈子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刻,陈一诺觉得珍贵又开心。

    他边看照片,边笑道:“好久没回圣保罗,也不知道六月怎么样了。”

    他转头看向陈宗礼,解释:“六月就是那只边牧的名字。我在六月台风天捡到它,所以叫六月。有空回去一趟看看……”

    陈宗礼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秋后算账:“你去飙车了?”

    陈一诺后背僵着,卖着乖看陈宗礼:“哥,他们说了我那么多好话,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那我出国以后,你自己还去玩越野撞了车,又怎么说?”

    “我们一起答应的老太太,以后不碰赛车。我好歹是为了六月报仇。那几个高一简直缺德。拿烟头烫它耳朵,都烫出窟窿了!看了兽医,也长不好,像个耳洞。”

    没料到一个疑问会激起陈一诺的一通输出。口水差点喷到陈宗礼脸上。

    “而且,我告诉你……”陈一诺忽然盘起腿,面对陈宗礼坐着,左右两边的手指,放在他的眼睛上。

    “六月的眼睛也是往上斜斜的,跟你特别像!我替它出气,四舍五入不就是替你出气吗?!”

    陈宗礼皱眉:“你这什么歪理,救狗如救我?”

    胡编乱造讲歪理的陈一诺,嘿嘿两声:“你说是就是吧。”

    话题没再继续,陈一诺反问他:“你呢?你为什么又去赛车?还是最危险的山地越野。”

    “庄嘉轩跟我说,你送我出国之后,除了工作像个机器人。只有赛车的时候,才有点活人感。”

    他郑重地盯着陈宗礼,陈宗礼却没开口,单手拎起酒瓶,把它反过来,让酒液浸润陈旧的酒塞。

    陈一诺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动作,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

    但陈宗礼力气更大,他把酒瓶摆正,熟练地拧开酒塞,朝杯子里倒了两杯酒。

    “你出国之后,我就从老宅搬出去,住在公司附近的大平层,老宅住不下去。”

    “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件一件工作丢过来,再一件一件解决掉,一天就过去了。能分散我的注意力。不至于总想着你在国外好不好之类的……”

    “也……很少去看奶奶,心底有些怪责她,怪她那时候没帮我。但其实,只能怪我自视太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结果,眼睁睁看着可控的全失控了。”

    陈宗礼靠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借着一瓶麦卡伦混着半瓶轻井泽的醉意,落在陈一诺身上,他读到了陈宗礼眼底的苦涩。

    他扯扯嘴角:“当时,赛车是我感觉唯一可控的东西。我能控制速度,控制方向,想开就开,想停就停。只是没想到,再可控的事,也会出意外。”

    手上的旧患,在聊及往事时,忽然有些疼:“撞了车,受了伤……反正,那天之后,我就知道,你越想控制,反而越容易失控。那就不如,顺其自然地熬着,等着。”

    “也幸好,老天对我不薄,让我等到了。”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陈一诺视线跟他对上,眼里藏着失而复得的感恩。

    唯独陈一诺知道,不是每一个“陈宗礼”都有这种幸运。

    ……

    陈一诺见过不同的陈宗礼,自信的、意气风发的、天子骄子的……

    唯独没见过,绝望的、束手无措的、穷途末路到只能信奉“顺其自然”的陈宗礼。

    莫名的,陈一诺胃里,像有几千只蝴蝶扑棱着翅膀,往外涌出……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他伸手从柚木盒里拿出一根雪茄,躬着身点雪茄。

    陈宗礼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动作。

    他刚刚跳舞出了汗,白衬衫贴着后背,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两侧的肩胛骨长得匀称,随着动作一张一驰,像舒展的书页。

    他偶尔躬身往前,衬衫下便凸起,如蛇般蜿蜒向下的脊椎骨。

    一节节的,细长的,分外清晰。

    陈一诺从A国回来快半年,兰姨的汤水照顾着,依然没长回多少肉。

    雪茄点燃,他咬着雪茄忽然后仰,缓慢地张开嘴,脑袋很快淹没在白烟中。

    袅袅烟雾的笼罩下,只剩一个剪影。从鼻尖到下颌线再到脖颈一气呵成,流畅得让陈宗礼想用手指描摹一遍。

    陈一诺忽地转身,陈宗礼要收回那道放肆的目光,已经来不及了。

    破罐破摔,干脆坦然地跟他对视。

    他觉得,今天陈一诺不一样,素来天真,不沾情欲的小狗眼里,有让他读不懂的东西。

    视线往下,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严格来说,是两根手指托着一杯威士忌。杯身的水珠聚集后滑落,沾湿了他的指尖。

    他问陈宗礼:“你还能喝吗?”

    这问题,在陈宗礼听来仿佛在挑衅。

    陈宗礼拿着雪茄的手没动,搭在沙发上的手也没动,盯着陈一诺的目光还是没动。

    他的下巴微微向上抬,陈一诺就下意识把杯子往前迁就他,他顺势咬住杯沿,带动陈一诺的手,慢慢往上抬起杯子,幽深的眼眸始终看着陈一诺。

    这是一个暧昧的动作,从远看,陈一诺像在喂陈宗礼喝酒。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阻止这个动作的发生。

    普尔斯说的那句话,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咒语。

    让陈一诺再也无法用平常心,看待陈宗礼的眼神。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跟王平臻加wx,偶然从包间的镜子里,发现陈宗礼一直在看他。

    以前从没发现,陈宗礼的眼睛里,原来藏着如此浓烈的情绪,那些情绪像掺杂着某种易燃易爆的物质,只要有一点火星子,就能把人烧成灰烬。

    外国人有种说法:CrazyEye。陈宗礼眼里的就是。

    是喝酒了变这样,还是本就如此,陈一诺分辨不出来。但他同意普尔斯的说法,陈宗礼看他的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样。

    ……

    一杯酒喝完,陈宗礼忽然开口:“什么时候学的跳舞?”

    陈一诺自己喝了一杯,笑道:“在A国上学的时候太无聊,被普尔斯拉去酒吧,泡了一段时间,顺其自然就学会了。”

    陈宗礼淡淡:“跳得挺好。”

    陈一诺腰细腿长,动作看似没力度,但却舒展得好看。舞池里那么多人,唯独他让陈宗礼挪不开眼。

    陈一诺笑道:“你想学,我教你两招。脑袋跟着音乐画一个“米”字,看见大家举手就举手,大家叫就叫,就这样挺简单的。”

    “米字??”陈宗礼来了兴趣。陈一诺点头,“复杂一点就粪字。”

    陈宗礼似乎醉了,居然按他说的,用脑嗲胡乱地画着米字,画完一次,便嫌弃道:“好晕……”

    陈一诺双手捧着他的脑袋,让他不要乱晃,耐心道:“喝醉了乱晃当然晕。”

    陈宗礼眯眼看他,像要把他揉进眼珠子里:“那你教我……”

    陈宗礼似乎真的醉了,往日只有他教人的份,哪有别人教他的?

    没有上位者架子的陈宗礼让陈一诺觉得新鲜。

    舞池的音乐声慢慢大,陈宗礼跟陈一诺像镜像的两个人,他们脸对着脸,脑袋跟着节奏,开始一笔一画写“米”字。

    刚开始他们的笔画勉强同步,后来,他们忘了动作,只顾着看对方眼里的自己,接着越靠越近。

    直到连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宗礼的鼻尖先碰上陈一诺的,他满足地蹭了蹭,学着普尔斯也把双手挂在陈一诺的脖子。

    陈一诺的脖子很稳,搭在上面让人踏实,评价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陈一诺被他鼻尖的气息烘得浑身酥麻,眼睛不自然地下滑到陈宗礼的嘴唇,此时他们都心知肚明,只要往前一指的距离,就能吻上对方。

    就在这时,“砰——”包间的门忽然被暴力推开。

    庄家轩冲进来大喊:“好啊你们!偷偷摸摸喝好酒!”——

    作者有话说:陈宗礼拨通电话:今天我不举报你,我喊你爷爷

    陈一诺(李小龙):我打打打打……[愤怒][愤怒]

    第65章

    庄嘉轩的突然闯入,让陈宗礼的手指抖了抖。

    耳边传来细小的一声“嘶——”,紧接着鼻尖就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炙热的刺痛刺激陈一诺的神经,他猛地往后退,单手捂着脖子,微醺的眼眸露出一丝痛苦和不解,目光移到陈宗礼手上。

    陈宗礼才意识到刚刚手一抖,没注意,让雪茄烫到他脖子。

    旖旎心思全然不见,他赶紧放下雪茄,借着包间里微弱的灯光,歪头检查陈一诺的后脖——果然,细长白皙的脖子上,烫出一个浑圆的印记。

    庄嘉轩看见后,边倒酒,边“啧啧啧”说风凉话:“哎哟。让你们偷偷喝好酒,不叫我!遭报应了吧~”

    “不过,陈宗礼真不厚道。当一诺的脖子是烟灰缸啊!那么粗的大卫朵夫就往人脖子上戳。”

    他故意看了眼,调笑:“嘿,这形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吻痕呢~”

    “闭嘴吧你!”陈宗礼一记眼刀飞到罪魁祸首庄嘉轩身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给二婶打电话的心思又被勾起来。

    陈一诺也很恼怒,同仇敌忾地骂庄嘉轩:“不就是上回喝你几瓶Mounton,记仇到现在。”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庄嘉轩放下酒瓶道:“不是几瓶Mouton,是一箱Mouton!82年的Mouton!后来你们四个还跑了,我的出狱饭,我自己买的单!”

    “都是百亿身家的总裁!喝我的酒,蹭我的饭!这仇我不得记一辈子!”

    陈一诺骂他:“小气鬼。”

    庄嘉轩吐舌头对他“略略略”:“就小气,怎么了?!”

    陈宗瑜拿着电话进来,撒娇道:“庄嘉轩,我妈喊我回家……”

    意识到包间气氛怪怪的,问道:“哥,你们怎么了?”

    陈一诺赶紧告状:“他说,上次你喝了那瓶82年的Mounton&**……%——”

    小气的庄嘉轩,不愿意暴露在女友面前。于是赶紧庄嘉轩飞扑过来捂住陈一诺的嘴。

    确定把人控制住,才语调柔和地对陈宗瑜说:“我让别喝了,他们偏不。我就说吧,别像上次那样,喝多了就撒手没……”

    “行了……”陈宗礼不知何时从沙发起身,明明刚刚还一副醉态,现在已经非常清醒,恢复成日常的陈宗礼。

    他弹开庄嘉轩箍着陈一诺的手,强行分开他俩,垂眸跟陈一诺说:“我们也回家吧。”

    这时,在舞池疯跳一晚的普尔斯也跑进来,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东西要走,立马说:“还没到1点就走了?你们港城人的待客之道呢?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的!”

    陈宗瑜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家里人催我回家。下次再一起玩~”

    陈一诺也劝道:“你差不多行了,你这次来工作不是来旅行的!倒倒时差,接下来羽南港还要开工。”

    普尔斯翻了个白眼,责怪道:“好吧。”

    忽地一束追光从陈一诺后脖扫过,普尔斯眼尖,立刻看见了那个暧昧的红印。

    他尖叫:“我的妈呀!吻痕!!!谁干的?”

    陈一诺被他高分贝的尖叫声震住,陈宗瑜也凑过来看,接着一脸暧昧:“真的有吻痕耶,一诺哥哥,谁干的?”

    作为证人也是始作俑者,庄嘉轩第一时间出卖兄弟:“我说什么来着!陈宗礼弄的!”

    普尔斯和陈宗瑜异口同声:“什么?!”

    这两人的“什么?!”意义大不相同。

    普尔斯的“什么?!”后面跟着:什么??那么快就搞上了?

    陈宗瑜的“什么?!”就……纯粹是字面意思的什么。

    普尔斯惊喜地看向陈一诺,他还没说话,陈一诺脑海自动播放那句:不是不GAY,时候没对!

    看来,现在时间对了!

    陈一诺连忙解释:“这不是吻痕,是烟痕,他拿雪茄不小心烫的。”

    陈宗瑜“哦”一声,真相大白,她便心疼道:“哎哟,那我看烫得有点严重,都红了!回去找兰姨抹点烫伤膏,不然得留疤。”

    眼看他们贴得太近,庄嘉轩连忙插到他们中间,以“人肉”盾牌把他们隔开。

    他以前没立场,现在好歹是个正牌男友,能光明正大对“伪情敌”表达不满。

    不但不关心,还踩上两脚:“哎,一点小伤口,没事没事……我刚刚跳舞的时候脚还被踩了几脚呢……”

    陈一诺被挤了一个踉跄,幸好陈宗礼眼疾手快,大手一揽扶住他。

    从后面看,陈一诺仿佛被陈宗礼搂在怀里。他们在昏暗中对视一瞬,很快又错开。

    陈一诺为了化解尴尬,“啧”了一声,指着庄嘉轩背影大小报告:“姓庄的嫉妒心真强!我离宗瑜近一点都不让……”

    陈宗礼“嗯”了声:“早晚跟二婶举报他。”

    陈一诺定定看着陈宗礼,说道:“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忍他很久了!早晚跟二婶举报他!”

    一个玩笑话,打消了两人的尴尬,他们相识笑着,就跟从前一样。

    ……

    去停车场的途中,陈宗礼接了个电话。

    普尔斯趁机凑到陈一诺身边,用肩膀撞他手臂:“哎哟,看不出来,你们进展神速啊!”

    陈一诺嫌他声音大,把他拉到一边,压着声音:“你小点声!”

    “快什么呀?别瞎说!就是不小心被烟烫到了。”

    “啧!”普尔斯蔑视看他一眼,问道:“承认跟我是一丘之貉,有那么难吗?”

    一丘之貉????

    陈一诺皱眉:“不是一丘之貉,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别乱猜……”

    普尔斯一脸坏笑:“自欺欺人!”

    “你可以侮辱我的中文,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那你说,什么动作能烫到这里?”

    边说还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脖子。

    “真的,没有……”说着说着,陈一诺声音都虚了。

    他心里有鬼。要不是停车场灯光暗,估计普尔斯要抓着他脸红的把柄,阴一句阳一句。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跟陈宗礼“差点”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当时,他们坐在沙发上,鼻尖相抵,酒吧内音乐声、呐喊声,声声吵闹。可他耳朵里,只听得见陈宗礼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混乱失速的心跳声。

    现在闭上眼,他还能感觉陈宗礼鼻尖触碰他时,身体被瞬间点燃的感觉。

    做兄弟的时候,他们也有不少身体接触,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叫人烈火焚身,让人手足无措。

    距离打破“兄弟”的边界,就差一根手指的距离!

    陈一诺心知,陈宗礼肚明。

    要不是庄嘉轩突然闯进来,他们搞不好已经突破最后一指的距离——吻上了。

    那么,如今他脖子上留下的,很可能就是货真价实的吻痕。

    普尔斯叫的出租车,先一步抵达停车场。

    上车前,他对陈一诺说:“你不承认不要紧!不要自欺欺人!”

    陈一诺还嘴硬:“我没有!”

    普尔斯点点自己的鼻子:“哎,看见没,你的鼻子长长咯!”

    当他匹诺曹呢,陈一诺恼羞成怒:“滚吧你!”

    ……

    回老宅的路上,陈宗礼主动坐在副驾。让陈一诺和陈宗瑜坐在后排。

    途中,陈宗瑜一直拿着手机,跟庄家轩黏黏糊糊地发消息,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陈一诺看不下去,说道:“才刚分开十分钟,有那么多话聊吗?”

    陈宗瑜头都不抬,边打字边说:“你们单身狗不懂!”

    发完最后一句,她忽地放下手机,满脸春情道:“等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就知道了~”

    “真喜欢一个人啊,每天见都不腻,话都说不完!只想成天粘在一起!”

    陈宗瑜这句话,跟当年陈宗礼说的好像。

    喜欢一个人,看见的时候想,看不见的时候更想。

    说到这里,陈宗瑜忽然恋爱脑大爆发:“吼……好想结婚……”

    陈一诺戳戳她肩膀,顺便戳破她粉红色的白日梦:“你才多大就结婚?!没别的追求了?”

    陈宗瑜回嘴:“哎,不要用你的想法,审判我的!女生非要做大女主才算有追求吗?结婚成家也是一种选择好吗!”

    陈一诺迅速投降:“你说得对!我错!你嫁~赶紧嫁!”

    陈宗瑜嘟囔着嘴:“一诺哥哥,你该不会是吃醋吧~我现在没法35岁嫁给你了~”

    陈一诺挑眉:“哼,你还担心我?管好你自己吧,我倒要看看35岁之前,你们敢不敢见家长!”

    陈宗瑜生气了,叉腰:“喂!戳人痛处是吧!”

    这会儿庄嘉轩的语音电话打过来,陈宗瑜顺势接通语音开始告状。

    “庄嘉轩,你明天就跟我回老宅见家长!”

    ……

    陈一诺屏蔽掉妹妹跟男友盛气凌人的对谈,手肘靠着车窗。在昏暗的车厢内,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斜前方的陈宗礼。

    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很安静,连兄妹吵闹也没吱声,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睡着了。

    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穿行,经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光影在陈宗礼身上一明又一暗地掠过。

    这样可望不可及的距离,让他能足够冷静地思考一个问题:陈宗礼到底怎么了?

    喝醉了么?这是从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也是最理所当然的一个解释。

    但很快,这个解释,被他的理性否定了。

    毕竟,在庄嘉轩跑进来后,他就恢复了正常,在去停车场的时候,直线走得相当笔直。

    跟对面打电话,条理清晰,没有一点大舌头。

    所以,他肯定没醉。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既然没醉,陈宗礼是真的想亲他么?

    他的感性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宗礼是想亲自己的弟弟?

    理性立刻反驳:亲自己的弟弟?你听听,这像话吗?

    不到0.1秒,感性就被说服了:不像话。

    综上所述,陈宗礼真的想亲他。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陈宗礼亲他这个举动,他觉得反感吗?

    他的感性说:不反感,毕竟,只是哥哥亲弟弟。

    理性立刻反驳:刚刚不是说了吗?哥哥亲弟弟不像话!

    理性继续反驳:你不但对哥哥亲弟弟不觉得反感,甚至还因为庄嘉轩的打断感到愤怒!对不对!

    他的感性没再说话,没说话等于默认,默认等于早有答案。

    感性和理性达成了共识:陈一诺喜欢,并不反感和陈宗礼亲吻。

    “啪——”

    陈一诺扶额,心想:我tm疯了吧!

    ……

    回到老宅,已经过了零点。

    陈一诺的脑子彻底一团糟,就在这时,接到王之初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王之初急促的声音:“一诺,刚收到消息,FTC(联邦贸易委员会)认为莫多里的时代集团触犯反垄断条例,要对繁星TV收购项目进行立案调查!”

    本来脑子里,理性和感性打得一团糟,这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陈一诺瞬间清醒——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今晚觉都不睡了!

    第66章

    陈一诺听着电话,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语气变得相当凝重。

    电话那头王之初絮絮叨叨:“严格来说,这回是FTC针对莫多里的时代集团收购繁星TV开展的调查。FTC认为,莫多里收购繁星TV有消除竞争对手的“扼杀式并购”嫌疑,属于垄断行为。”

    陈一诺脑袋转速飞快,问道:“收购繁星算不上大笔收购,怎么就让FTC盯上了?有人举报?”

    王之初那头叹了口气:“对,根据情报,是莫多里的死对头奥莱集团,向FTC提出举报,也提供了证据,目前FTC已经受理了。莫多利先生希望你能回A国一趟。”

    奥莱集团和莫多里的时代集团是多年竞争关系,向来看彼此不顺眼。上辈子,陈一诺不小心被设计,跟假的奥莱集团谈收购,消息传出去,莫多里便关上了对繁星TV的收购大门。

    本以为,收购案这道坎,已经被他用“金手指”揭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

    陈一诺沉思半晌:“我知道了,收拾一下,我们明早回去。”

    由于这辈子很多事情的结局被改写,由此引发的“蝴蝶效应”是陈一诺的始料未及。

    但莫多里上辈子收购的HT电视台,也没被FTC盯上,怎么收购繁星TV就被盯上了呢?

    如果用控制变量法想想,问题不就出在莫多里这辈子收购的繁星TV,也就是陈一诺身上么?

    “出什么事了?”陈宗礼的声音几乎擦着他的耳廓,从耳朵直达心脏。

    本来已经平稳的血压,被他一句话瞬间拉升到200……

    他的身体诚实地抖了抖,快速转身看着陈宗礼,胡乱道:“你……跟着我干吗?”

    陈宗礼双手抱肩,面容有些疲惫:“抱歉啊,我跟你的房间在同一层,你走在前头,我只能跟着了。”

    陈一诺稍微松了口气,陈宗礼的语气是正常的,就是有些阴阳怪气。

    陈宗礼等得不耐烦:“说呀,一星是不是出事了?”

    陈一诺点点头,刚要开口,陈宗礼打断他:“进去说吧。”

    “什么???”

    陈一诺没反应过来,陈宗礼左右看了看:“累一天了,你该不会想让我站着听你说完吧?”

    过去,他赖在陈宗礼房间的时候比较多,陈宗礼进他房间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

    难得他开口问,陈一诺也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但酒吧发生的事,正上头呢,夜深人静,还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万一……

    “卜——”的一声响,陈一诺的脑门被陈宗礼屈指敲了敲,提醒道:“真不让我进啊?怕我吃人?”

    陈宗礼说话的时候凑很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威士忌混着雪茄的味道,诱惑的味道。

    陈一诺咽了咽口水,后背贴着门,让开通道:“怕你?开玩笑,怎么可能,请进……”

    陈宗礼这才满意了,挑起眉,闲庭信步走进他房间,熟稔地坐到真皮沙发上。

    本来,他的意大利真皮双人沙发挺宽敞的。被陈宗礼这身高腿长的大块头占据之后,竟然非常不争气地缩水。

    陈宗礼也不客气,半靠着沙发调整成舒服的坐姿,像皇帝似的抬手:“说吧。”

    于是,陈一诺把王之初刚刚跟他说的,以及心里猜测的,一五一十全告诉陈宗礼。

    陈宗礼淡淡道:“所以,你明天要回A国?”

    语气没有起伏,非常平常的一个问题。陈一诺却感觉,陈宗礼似乎不太开心。

    手指算算,陈一诺回港城也只是短短几个月,都没到半年,眨眼又要回去了。这是舍不得?

    他往后捋着那头卷毛,露出光洁的额头,有些落拓。

    “对,明早跟奶奶交代一声就跟老王回去。羽南港这边,辛苦你跟普尔斯盯一下。”

    陈宗礼声音冷下来:“辛苦我就辛苦我,提别人做什么?”

    “啊?”

    陈一诺这才反应过来,狗腿道:“对对对,当然还是你最辛苦了。普尔斯就是废物小点心,呵呵呵。”

    陈宗礼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他手指摸到柔软的东西,转头一看,原来是沙发靠背上的史努比安抚毯,手感像陈一诺的卷毛。

    “据我所知,奥莱集团的CEOFrank,跟李家纯私交不错。如果有需要,可以从李家纯这边做做功夫,替你做说客。”

    “万一反垄断成立。莫多里嫌麻烦,取消收购念头,对一星的打击,估计不小。”

    陈宗礼眼光狠毒,一下就看穿这次奥莱集团反垄断,看似找莫多里麻烦,实质在拦截一星现金流。

    陈一诺点头:“确实,现金流对一星太重要了。游戏的开发成本,羽南港的在建工程,全是前期投入大,回报周期长的项目……”

    陈宗礼安慰道:“没关系,你只管管好一星就行,羽南港这边,天峻能负担。”

    陈一诺就怕陈宗礼说这个,他连忙曲腿坐到沙发上:“当然不行!我们是合作关系,当初合同签好怎么就怎么,如果到头来全是天峻负担,你还不如一开始跟贺朝阳合作呢!”

    陈宗礼手撑着下巴,目光柔和地看他:“放心吧,天峻跟港城多家银行关系都很好,而且羽南港是必赚的项目,他们肯定会……”

    陈一诺罕见的执拗,吼道:“陈宗礼!我跟你合作,是想成为和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不是扯你后腿,还要你帮忙收拾烂摊子的累赘!我有能力把标赢下来,就有能力把这件事摆平!!”

    三更半夜的,陈一诺这一吼,直接把陈宗礼喊清醒了。眼神也变得清明,眼前的陈一诺,不再是被嘲笑的豪门弃犬,而是凭自己努力,创立商业王国,在谈判、竞标上都赢过他的集团总裁。

    那个曾经抱着他,嚷着要陪在他身边,戴着黑框眼镜的弟弟,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只为跟他并肩俯瞰世上的风景。

    想到这一路的不容易,他轻轻揉了揉陈一诺的卷毛,温声道:“听见了!你有能力,能摆平!行,那我等你好消息……”

    今晚第二次,陈一诺从陈宗礼那张没有人情味的脸上,看见了堪称“温柔”的表情。

    陈宗礼为你低头,为你温柔,这谁扛得住?

    陈一诺被他看得脸热,他避开陈宗礼灼热的视线,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开始下逐客令。

    “很晚了,我去洗澡,你……”

    陈宗礼装作听不懂,他径自靠在沙发上,“嗯”了声:“去吧。”

    想到明天回A国,陈一诺也不忍心再赶他走。只能由他继续坐在沙发上,自己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里面的陈一诺一直天人交战。

    一边想着洗久一点,让陈宗礼困得受不了,自行回房间。另一边又担心洗太久,陈宗礼干脆睡在他房间……

    后背传来一阵酥麻,他不敢往下想,加快洗澡的速度。

    ……

    二十分钟后,陈一诺从浴室出来。拉开浴室门一看——果然,陈宗礼还在。

    坦白说,有些庆幸,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抓起书柜旁的眼镜戴上,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

    沙发上的陈宗礼躬身蜷缩在沙发一侧,身上盖着安抚毯,这个睡姿看着很不舒服。

    但陈宗礼的睡颜,倒是很放松,闭上的上斜眼削弱了他的攻击性,厚实的嘴唇微微张着,鼻子有节奏地一呼一吸。

    “那么累,怎么不回房间睡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但没等到答案。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刚要伸手拍醒陈宗礼,头发上的水滴,比他的手更心急,先一步落到陈宗礼脸上。

    陈宗礼平静的睡脸,因为水滴的袭击,抽动了一下,忽地睁开眼睛,隔着厚瓶底眼镜,跟陈一诺四目相对。

    陈宗礼定定看了他很久,伸手抓住陈一诺停在半空的手,手臂用力把人拉到自己身旁。

    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人,他以为自己在梦里,梦里遇见了圣保罗时期,被厚瓶底眼镜封印的陈一诺,幽深的眼眸莫名有些红。

    等意识回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才放松手上的力度,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他平静道:“洗完了?”

    陈一诺心跳得飞快,他努力表现正常,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说道:“嗯,刚洗完。你困就回去睡吧。缩在这里不舒服……”

    陈宗礼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茶几,陈一诺这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支烫伤膏药。

    陈宗礼坐直身体,拿起烫伤膏,在他面前晃了晃:“想等你洗完,帮你涂药。”

    陈一诺看着膏药,惊讶:“我都差点忘了自己被烫到了。我自己涂就行,不用等到那么……”

    陈宗礼打断他:“你自己都看不见,怎么涂?”

    话是这么说,但三更半夜的,堂堂陈宗礼在沙发上蜷缩,只为等你洗完澡,帮你涂药膏。

    陈一诺很清楚,这不是弟弟的待遇。

    说远的,关羽会等张飞洗澡,帮他擦药膏吗?不会。

    说近的,贺朝风会等贺朝阳洗澡,然后帮他……额,贺朝风管他弟弟去死……

    陈一诺的脑子,此时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像一个宕机的机器人。

    见他不动,陈宗礼“啪啪”打了几个响指,提醒道:“转过去啊。”

    “哦……”陈一诺回过神,乖巧地转身,背对着陈宗礼。

    他身上只穿着浴袍,能敏感地感受到陈宗礼温热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后脖颈上,接触的刹那,他整个后背的肌肉紧绷到极致。

    陈宗礼眯着眼睛看陈一诺的后背,没被浴袍包裹的脖颈外露,皮肤白皙纤细,他用拇指和食指在脖颈两侧盈盈一握,双指微微用力,顺着大动脉往前一捋……

    陈一诺瞬间感觉后脖舒展开,他微微低头,被烫伤的烟痕暴露于灯光下,泛着暧昧的红。

    这么简单的动作,对于陈一诺而言宛如被凌迟。

    一来他看不见陈宗礼的动作,视觉关闭了,让其他触觉变得敏感。而来,后脖是人相当脆弱的部位,陈宗礼的大手一收紧,他浑身的寒毛直接起立!

    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被“扼住咽喉”的脆弱。

    陈宗礼发现了陈一诺身体的僵硬,笑道:“紧张什么?还没开始呢……放松……”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明明是正经的话,传到陈一诺的耳朵里,却显得不那么正经。这下,他更放松不了了……

    一阵冰凉落到他脖子某个发烫发疼的位置,原来伤口还在的,只是他太紧张,完全忽略了痛感。

    陈宗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不可觉察的笑意。

    “这形状……难怪他们觉得像吻痕。”

    这种时候,陈宗礼又提起吻痕,让陈一诺心里痒痒的。

    他忍不住调侃:“你又知道吻痕什么形状了?给人留过?”

    对于陈一诺耳朵红得滴血,还要挑衅他这个行为,陈宗礼觉得有趣。

    他双指用力捏着他的后脖,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确实缺乏经验。”

    “但我深度学习过:史上最强!Kiss到他腿软的激吻技巧!”

    “要不要验收一下学习成果?”——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死嘴快闭上!

    第67章

    陈宗礼的嘴唇故意擦过他的耳廓,恶魔的低语,让他整个人被电击似的发麻。

    陈一诺的眼镜直接吓得滑落到鼻尖,他何曾想过,当初一片好心给陈宗礼发出的友好教程,有一天,会直接作用在自己身……嘴上?!

    他连忙缩回自己的脖子,笑道:“不了不了,嘿……等你找到女朋友,跟她试吧……”

    陈宗礼眼神一黯,不甚满意道:“陈一诺,我没女朋友。”

    “你在谈判桌上反应那么快,原来在感情上反应那么迟钝吗?”

    陈一诺呆呆看着他,不敢有任何反应,也不敢有任何回应。

    只说:“哥,你是不是醉了?”

    陈宗礼把烫伤膏放好,从沙发起身,垂眸看他:“你说醉了就醉了吧,早点睡。”

    他伸手揉了揉陈一诺的卷毛,刚洗完还有些潮。

    “等你不装醉的时候,我们再聊。”

    ……

    重回远在A国的一星总部大楼,陈一诺依然感觉晕乎乎的,好像还在酒里。

    在离开港城的这一周里,只要闲下来,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那晚跟陈宗礼相处的画面。

    充满威士忌和雪茄味,还有被烟烫到的焦味和药膏的草药味……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的主线任务是搞复仇、搞事业、把死人搞活……

    谁曾想,从天而降一个支线任务——搞对象!

    对象人选,还是他哥。

    虽然,重生后,许多重大事件的走向被改变,最终引发的“蝴蝶效应”触发了上辈子不存在的剧情。

    譬如:陈一诺回归,刺激了庄嘉轩跟陈宗瑜在一起;贺朝风被抓,暴露了庄宝瑶和李思维的感情线……

    但“陈宗礼喜欢他”,这个剧情是从哪里触发的呢?

    他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而分开的时间里,也是清醒的日子里,他跟陈宗礼的对话框里,只有一句他落地A国时:我到了。

    陈宗礼回他一个“OK”,在公在私,他们再都没私聊过任何话题。

    和羽南港相关的工作,也全是陈宗瑜跟他对接时间安排,再通过线上会议交流,会议时,陈宗礼也是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问题也都聚焦在工作上,没有一句废话。

    陈一诺还一度自我怀疑,那晚喝多的人只有他,是他被普尔斯影响,误会了陈宗礼话里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他天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陈宗礼看起来却丝毫不受影响,每天该工作工作,该生活该生活。

    随手翻了翻某红薯,发现陈宗瑜半小时前分享新动态,文案写着:只有ChefSelina的美食能治好某人的挑剔!

    ChefSelina是港城有名的融合菜私厨,估计是两兄妹今天去吃饭,陈宗瑜还拍了个小Vlog。

    视频有一小段,穿厨师服的Selina站在陈宗礼身旁,帮他切开面前的惠灵顿牛排,酥皮切开里面的牛肉的颜色粉得刚刚好。陈宗礼吃了一口,比了个大拇指,赞美溢于言表。

    陈一诺跟踪狂似的顺藤摸瓜,点进ChefSelina的某红薯主页。

    刚好,对方也发了陈宗礼兄妹吃饭的照片。

    文案写着:三小姐和太子爷光顾小店,被太子爷夸啦!一如既往的帅气~心心眼。

    哼。陈一诺看着他俩的合照,不自觉磨了磨牙。

    嘟囔着:说是没女朋友,这边一个李思维,又来一个Selina,“思”个没完了还。

    比起陈宗礼的冷淡,反倒是普尔斯天天给他打视频,主要内容是控诉陈宗礼对他的处处为难,天天虐待。

    就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还收到普尔斯的视频通话。刚接通,就是他的长达30秒的尖叫。

    然后用英文大声控诉,他给羽南村祠堂重建的设计稿,明明下周一才给反馈,结果昨晚陈宗礼连夜给出了反馈,而且满满20页A4纸。

    “他就是对我大逆不道!!在这样,我不干了!你们自生自灭吧!”

    ……

    “陈先生,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时代集团总部的会议室内,陈一诺带着王之初,正跟莫多里和他的律师团队,商讨如何应对FTC的反垄断调查。

    王之初看陈一诺眼神空洞,毫无反应,情急之下,快速踩了他一脚。

    “嘶!”吃疼的陈一诺,连忙回过神来。他茫然地看了眼王之初,让他提示会议进度。

    王之初叹了口气,低声道:“时代的代理律师刚刚说,奥莱对FTC提交了时代涉嫌垄断的证据。认为时代集团在收购东南亚电视台过程中,分别跟TVA、繁星TV、HT等几家东南亚受众占比高的电视台接触,并且留有邮件。”

    “以此认为,莫多里先生存在垄断行为。”

    《反垄断法》顾名思义是为了规制市场垄断行为、维护市场的公平竞争。

    大白话说,要百花齐放,严禁一家独大!

    莫多里的时代集团和奥莱集团,在A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传媒巨头。

    双方在传媒行业一直存在竞争关系。几十年来,双方互相开火无数,光是陈一诺知道的,举报对方有垄断行为也不是第一次。

    但这次,奥莱集团的举报,来得毫无预兆,确实让莫多里和陈一诺都措手不及。

    陈一诺边听王之初的解释,脑子同时快速转动,他反问时代的律师。

    “听说,奥莱举报以后,FTC需要你们提交所有关于这次收购的资料。他们要这些资料干什么?”

    时代律师点头:“没错,大到收购合同,小到员工之间的邮件往来、聊天记录,只要跟东南亚电视台收购项目相关的,都要上交审核。”

    “他们估计想是从这些资料内,确认时代集团在收购项目过程中,是否存在企图垄断的证据。”

    陈一诺说:“就是说,如果FTC在邮件里找到一句:只要时代集团收购繁星TV,我们就能成为行业龙头。这就算证据确凿了?”

    时代律师点头:“差不多,据我们所知,他们已经找到我们一个高管在邮件白纸黑字写着:我们能通过收购东南亚电视台,挤压奥莱市场占有。这个证据,对我们不太有利。”

    莫多里听到这里,眉头紧皱,骂道:“早提醒邮件要小心,就是不听!蠢货!”

    时代律师对老头子的暴脾气非常了解,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

    陈一诺低头思考了片刻,问律师:“那我们也能让FTC调取奥莱的资料吗?”

    “什么?”不但时代的律师惊讶,王之初也吃了一惊。

    对方律师面露难色,不想当面说陈一诺没常识,表情却藏不住地埋怨这个需求不切实际。

    他解释道:“陈先生,我们才是被调查方,没立场调取举证方的资料。而且,调取的目的是什么呢?”

    王之初打量着陈一诺,他不是不清楚,自己老板的做事风格向来很疯。但也想听听,他的理由是什么。

    陈一诺很淡定:“根据我收到的消息,去年奥莱集团传统媒体收入占比,比时代集团至少高20%,哪怕成功收购繁星,单凭繁星TV的收入,就能动摇奥莱集团的地位吗?”

    同为“传媒大鳄”,他跟奥莱竞争几十年,几十年来,互有输赢。但在媒体采访时,谁也不肯服软,都说自己是传媒行业的老大。

    于是,当陈一诺说,奥莱集团收入高于时代集团,哪怕收购一个繁星TV也不足以动摇奥莱地位时。

    莫多里的律师团队,顿时脸色大变,仿佛触碰到老板的逆鳞。

    而且,这跟前面说调取奥莱的资料,到底有什么联系?

    作为律师以及多年好友,王之初已经能平静面对陈一诺突如其来的乖张。

    他琢磨着陈一诺两句话之间的联系,猛然领悟到,他不走寻常路背后的考量。

    他抬抬眼镜,跟对方律师解释:“我想,陈先生的意思是,既然奥莱集团认为我们有垄断嫌疑,那他作为一个传媒集团龙头,控诉一个收入比它低的传媒集团涉嫌垄断,是不是也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对方律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反过来举证奥莱集团涉嫌垄断?”

    这个建议一出,坐在主位的莫多里,立刻笑出声来,老头双手在会议桌上拍得“噼里啪啦”响。兴奋地像个小孩。

    “哈哈哈哈,这招妙啊!”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律师团队:“老奥不是就喜欢跟我争第一!这种虚名让给他好了!!”

    “先说我们才第二,哪敢有垄断意图?!再反手将他一军,说他才有意图垄断。杀一个措手不及!”

    “陈一诺,你小子确实有点东西啊,哈哈哈哈~”

    ……

    当晚,陈一诺被莫多里强行留下吃了晚饭,吃完还不让他走,硬要带他去下半场。

    在饭局上喝了不少酒的陈一诺,盛情难却,只能昏昏沉沉地坐上莫多里安排的车。

    等司机跟他说:“陈先生,我们到了”的时候,他跟王之初两个人踉跄着从车上下来,抬头看见头顶巨大的霓虹灯牌写着——CrazySnake。

    王之初和陈一诺,站在霓虹灯牌下,骂了声:“Fxxk……”

    CrazySnake,被誉为全世界最没底线、最刺激的娱乐场所之一!堪称十八层地狱版酒池肉林!

    第一次被客户带来CrazySnake,陈一诺几乎是满心好奇进来,强颜欢笑离开。还要等客户走远了,才敢扶着电灯柱狂吐。

    这种口味极重的娱乐场所,名副其实的“Crazy”。为了生意,陈一诺不得不又去了几次。没有一次不难受。

    所以,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高,才不用再踏入CrazySnake。

    没想到,噩梦再临。

    王之初骂道:“都说莫多里这老头爱刺激,第一次见面就约在LS酒店那个让人腿软的高台餐厅。那会儿我觉得已经够恶趣味了……”

    “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子年过七旬,还玩得那么野,连CrazySnake的刺激都受得了。”

    王之初也是CrazySnake的受害者之一,陈一诺好歹忍到客户看不见才吐。王之初在里面看演出的时候就已经吐了。

    看个表演,像晕车似的,手里拿着呕吐袋,边看边yue。

    陈一诺看见他吐,也想吐,场面非常狼狈。

    往事不堪回首,但禁不住往事重演啊。

    陈一诺无奈地摇头:“莫多里依然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和金主啊,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再说,好歹长了几岁,接受能力兴许好一些呢?”

    王之初长叹一口气:“行吧,只能舍命陪老头了。”

    ……

    “呕……”

    一小时后,CrazySnake门外,陈一诺抱着柱子把晚饭全吐了出来。

    已经吐到虚脱的王之初,死过一次似的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拍拍他的背,眼神空洞道:“我可算看出来,这老头为什么身体那么好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向夜空,一字一句:“只要变态不死,就往死里变态啊……”

    吐得眼泪直流的陈一诺喘着粗气:“我不行了,我现在闭着眼睛,就觉得世界好黑暗。”

    “我得看点光明的东西……”

    王之初扶着他,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什么光明的东西?你要去教堂找牧师忏悔吗?那我也去……”

    陈一诺摆摆手:“这个点哪里还有牧师啊?CrazySnake里面可能有,不过是cosplay的……”

    王之初像是联想到刚刚看到的,脸色一变警告道:“闭嘴啊!不然我现在就吐你身上。”

    陈一诺竖起大拇指:“你还有东西吐呢?真厉害。”

    ……

    上车后,陈一诺有气无力地靠在车窗上。

    闭上眼睛,全是CrazySnake里的情景。今天是CrazyDog主题夜,顾名思义,所有项目都跟狗有关。

    斗犬、赛犬、人犬XX……反正各种血腥暴力。

    陈一诺被迫看了一场斗犬,圆形的斗兽场内,两只国际级赛犬现场厮杀,按照赛场规则,两只斗犬最终只有一只活着走出斗兽场。

    斗兽场内,130斤的坎高犬咬着罗威纳的脖子,巨大的咬合力,让它仰头把对方撕咬成两半……极致的血腥让现场观众热血沸腾。

    当坎高犬在斗兽场内傲视群雄时,剩下半截的罗威纳躺在血泊间,奄奄一息。那绝望的眼神让陈一诺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听莫多里介绍,这些斗犬都是破产养殖基地的弃犬,早晚得死,不如赚点钱。

    你早晚也得死,我也把你砍半截,挂城墙上赚点钱?陈一诺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理智让他没说出口。

    但陈一诺当时的表情估计很恐怖,因为莫多里后来都没敢再跟他说话。

    可能是CrazySnake的阴暗让他份外庆幸自己的遭遇。也可能是凌晨时分,让人的内心更诚实。

    他真想看点光明的东西,譬如:把他从阴暗里拉到光明处的陈宗礼。

    现在港城是中午12点,他心里盘算着,回家就要找他,跟他聊几句。

    聊聊自己睡不好,聊自己被老头子虐待看变/态演出。

    也可以聊聊,那Selina的惠灵顿牛排,真那么好吃么,他不信——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今天是哼哼唧唧、阴暗爬行的高需求小狗

    第68章

    车缓缓停在陈一诺居住的公寓楼下。

    在NYU念大学,到开始创业,陈一诺始终住在陈宗礼选的这间公寓。

    说来也奇妙,一开始他并不喜欢这里,甚至在开学后,快速申请NYU的学生宿舍。

    由于申请时间太晚,在等待校方回复时,迫不得已在公寓里住了一段时间。

    等学校终于通过他的宿舍申请,他住了几天,又发现宿舍的居住环境、室友、方便程度,各方面都不如自家公寓。

    想到自己在NYU还要呆几年,在舒适和赌气之间,他不争气地选择了前者。

    他当时想,赌气不住公寓,陈宗礼大概也不知道,他苦给谁看呢?索性让自己过得好点。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于是,上辈子到他死,这家公寓也没有卖掉。

    他搭乘老式电梯到三楼——他的公寓户型大、安静,在N市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百里挑一的方正格局,缺点是公寓位于角落,距离电梯有些远。

    虽然该吐的在CrazySnake都吐了,但意识还是混沌,踩在吸音地毯上时,脚步轻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个人,而且就站在他公寓门口。

    陈一诺警铃大作,放慢了脚步。

    这间公寓的安保措施向来很好,陌生人根本进不来。加上他雇了保镖,理论上不会有奇怪的人出现在他公寓门口。

    也就是说,这个人,要么把他的保镖打死了,要么就是身份重要死了。

    陈一诺又往前走了几步,对方似乎看出他脚步不稳,主动朝他走了几步。

    人没到面前,先听见那人的声音。低沉的,责备的,还有一点玩味的。

    “小陈总好潇洒,三更半夜流连夜店,还喝到醉醺醺,怎么不干脆带个人回来?”

    在门口等了几小时的陈宗礼,本来一肚子气,责备的话只说了一句,就被陈一诺那双锃亮的眼睛截停了。

    猝不及防的,陈一诺忽然迈开腿朝他快走几步,估计真的醉了,两人之间还有三米左右,他一个不留神左腿绊右腿,直直朝陈宗礼飞扑过来。

    幸好陈宗礼下盘够稳,人撞进怀里,他双手把人抱住,接着往后退了几步,后背直接抵在门上。

    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本来,还在世界另一头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陈一诺整个脑子全是泡沫,根本转不过来。

    他双手自然环上陈宗礼的肩,感受到他的体温,闻到他身上温润的茶香,才踏踏实实地确认是真人。

    他如梦初醒似的,说道:“还以为喝多了做梦呢,你怎么来了?”

    陈宗礼垂眸看着怀里的陈一诺,眼睛雾蒙蒙的,话里、身上都是酒味,估计醉得不轻。

    便故意逗他:“什么意思,经常梦到我?是正经梦吗?”

    陈一诺抬起脑袋,迷茫的眼睛对着陈宗礼左看看右看看:“那你……你是正经陈宗礼吗?”

    陈宗礼上斜眼睨他,双手不经意地滑到腰两侧,笑道:“你希望我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陈一诺缓慢地思考着:“我希望你少吃惠灵顿牛排……”

    陈宗礼先愣了愣,醒悟后噙着笑。他喜欢眼前这个软乎乎的陈一诺,但实在不愿意在走廊聊天。

    “行,听你的,少吃!开门再说。”

    ……

    这是陈宗礼第三次进入这间公寓。

    来的时候,本以为,陈一诺早就换地方住了,没想到,还住在这间公寓。

    之前每次来,他的心情都不好,以至于他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应激似的惴惴不安。

    直到陈一诺左脚绊右脚的一撞,把他的心情彻底撞消了。

    加上他发现,公寓里的布置,跟记忆中决然不同,他才跟过去的阴影告别。

    虽然,陈一诺在外是呼风唤雨的上市集团总裁,自住公寓的每个角落都放着大大小小手办公仔,让人以为误入哪个主题游乐园。

    陈一诺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怪兽电力公司》毛怪苏利文的拖鞋。

    陈宗礼下意识低头看着陈一诺的脚——穿着同一部电影里大眼仔的拖鞋。

    他笑了:“你到底几岁啊?喜欢这些……”

    陈一诺咂摸嘴:“我这叫童真!你这种小老头不懂。”

    “小老头”从小正经到大,确实没什么童真。陈宗礼没反驳,沉默着换上拖鞋,西装配卡通拖鞋,陈一诺打量着他,居然有种奇妙的和谐。

    陈一诺靠坐在沙发上,沙发上铺着一张猫和老鼠沙发毯,他眼神有些木讷,问题却很直接:“你还没说,怎么突然过来?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

    某位小卷毛在那夜后,跑回A国,过去一周杳无音讯。陈宗礼在港城坐立难安,实在忍不住,于是连夜杀过来一探究竟。

    他淡定地脱掉西装外套,靠坐在沙发上,没想到意外的舒适,让人坐下就懒得起来。

    说道:“过来分公司视察,顺便见几个客户。”

    天峻在C国分公司是这几年新成立的,陈一诺觉得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就是有点突然。

    他接着问:“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陈宗礼本来稳定的情绪,被一句话又激起波澜:“你看看自己的手机……”

    陈一诺这才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按,黑屏。

    “啊……关机了,我说怎么那么安静。”

    陈宗礼:“还好,你的保镖认识我,不然我都没法在门口等你。”

    陈一诺自夸道:“我保镖靠谱吧~”

    陈宗礼想起自己刚到楼下,遇到自称陈一诺贴身保镖的聂加。那双狐狸眼对他自上而下的审视,虽然让他火大,但从陈一诺安全考虑,勉强靠谱吧。

    陈宗礼没接他的话,自顾自问道:“那我今晚睡哪儿?”

    果然,陈一诺被他问懵了,反问:“你的助理连酒店都没帮你订?”

    陈宗礼撇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把助理献祭:“嗯。小童总是留三落四……”

    陈一诺立刻想起总在道歉的小童助理,淡淡道:“哎哟,他年纪小,做事毛毛躁躁。也可以原谅。”

    他从沙发站起:“我给你拿睡衣,你今晚睡客房,行吧?”

    陈宗礼想说不行,但陈一诺已经趿着拖鞋往房间的方向去了。

    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陈一诺手里捧着睡衣,朝他抬抬下巴:“于是在这边,先洗澡吧。”

    陈宗礼看着满是卡通图案的睡衣,突然不正经:“一起吗?”

    陈一诺愣了愣:“我房间还有一个浴室……”

    陈宗礼遗憾的“哦”了声,拿着睡衣,忽略陈一诺的失神,径自走进浴室关上门。

    直到浴室里传来“沙沙”的流水声,陈一诺才回过神来。

    他木讷地走回自己房间,走进浴室,脱衣服,打开花洒,没注意开关朝蓝色方向扭开,“哗啦啦——”冷水从头到脚把他淋了个遍。

    陈宗礼那句“一起吗?”在他脑子里缓慢重播。

    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他的眼睛从雾蒙蒙变得清明。

    缓慢吐出一句:“艹,陈宗礼是在撩我吗?”

    ……

    半小时后,陈宗礼从浴室出来。

    走到客厅,洗完澡的陈一诺,戴着黑框眼镜,盘腿坐在沙发上,好像在等他。

    看见陈宗礼身上的睡衣,立刻笑了:“没想到啊,你还挺适合尼克狐狸的。”

    陈宗礼在浴室扭捏半天,就是因为这套睡衣。他骂道:“闭嘴。”

    脸上不喜欢,目光却往陈一诺身上瞟。

    心里暗自庆幸,要是陈一诺把身上那套草莓熊给他穿,他宁愿裸着出来。反正尴尬的不是他。

    陈宗礼也盘腿坐在沙发上,问道:“怎么还不睡?”

    陈一诺把手机丢给他:“你手机刚刚响了,陈宗瑜找你……”

    陈宗礼接过手机,屏幕亮,出现一张动态壁纸——艺思轩开幕那天,陈一诺的签到照。

    ……

    大家必定有过这种经验。

    想找一个东西,你专心致志地找,翻箱倒柜地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等你快忘记这个东西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五分钟之前,陈一诺洗完澡,听见客厅传来手机铃声,他寻着声音过去,发现手机屏幕出现自己的脸时,就是这种心情。

    他愣了几秒,恍然大悟:原来,拍卖会那天,匿名拍下他照片的人是陈宗礼!

    拍下就拍下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不告诉他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它设置成壁纸?

    下一秒,他突发奇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宗礼不敢告诉他?

    那为什么不敢告诉他呢?!

    脑海里涌出一个恐怖的猜想,恐怖到,他需要找人聊聊。

    鬼使神差地,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陈宗瑜的声音:“喂,陈宗礼,你怎么突然去C国了?”

    陈一诺:“陈宗礼去洗澡了,我是陈一诺。”

    陈宗瑜“啊”了声:“他去找你了啊?行吧,我先……”

    猜她要挂电话,陈一诺连忙喊住她:“那个,宗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宗瑜:“什么?”

    陈一诺摸摸鼻子:“你手机里,有我的单人照么?”

    “嗯?我看看啊?”她的声音有些远,估计在翻相册,“单人照很少,我们的合照比较多。怎么了?”

    陈一诺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手机壁纸是什么呀?”

    陈宗瑜忽然变得很兴奋:“你怎么知道我换壁纸了?我换成战损版的庄嘉轩。要看吗?”

    陈一诺来不及说一个“不要!”,就收到陈宗瑜发来的照片——照片里,庄嘉轩脸上青了一块,手上还缠了纱布。

    一看就是揍贺朝风留下的。这颓废痞帅的样子,确实很“战损”。

    陈一诺抓抓打湿的头发,若无其事:“挺好看的。那……你会把我或者陈宗礼的照片设置成壁纸么?”

    陈宗瑜兴奋的声音消失了,郑重道:“哥,我实话实说,你不要不开心啊!”

    陈一诺“嗯”了声,让她赶快说。

    陈宗瑜:“我只是喜欢年纪比我大的,但不是兄控!”

    “虽然,你跟陈宗礼确实比庄嘉轩帅很多,我也特别爱你们。但用你们的照片做壁纸……”

    “我想都没想过!”

    斩钉截铁的回复,让陈一诺瞬间明了,他自言自语地总结道:“啊,明白了。那……你觉得庄嘉轩会把陈宗礼的照片设置成壁纸吗?”

    “……”

    陈宗瑜声音里,忽然带着委屈:“他都没把我的照片设置成壁纸,凭什么把陈宗礼设置成壁纸啊?陈宗礼比我重要吗?”

    陈一诺服了这个恋爱脑妹妹,立刻强调:“我只是假设,假设!你还当真了?没人比你更重要!”

    陈宗瑜这才高兴了:“假设也不行!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把壁纸全部换成我的!”

    挂断电话,陈一诺脑子转得飞快。

    人会保留跟家人、朋友的合照,但很少保留家人、朋友的单人照。

    人会把恋人的单人照设置成手机壁纸,但不会把兄弟的单人照设置成手机壁纸。

    当他快要得出最终结论时,陈宗礼从浴室出来了……

    ……

    陈一诺机械地把手机还给陈宗礼,他瞥了一眼,明白了。转手把手机揣进兜里。

    突然间,非常自然地说道:“150万。”

    陈一诺愣了,嘴巴合起又关上:“什么?”

    陈宗礼笑笑:“你那张签到照,花了我150万。”

    不是没想过会被发现,只是发现的时机有些突然。

    当秘密再也藏不住时,陈宗礼反而感到了释然,索性一股脑地在陈一诺面前摊开。

    陈一诺还是轴,问道:“你是礼尚往来,还是……”

    毕竟,陈宗礼的签到照,花了他120w。

    陈宗礼的回答坦坦荡荡:“陈一诺,你那么聪明,还猜不到吗?”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看看章数,也该在一起了~[坏笑]

    第69章

    凌晨时分,客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窗户缝隙把骤冷的风,压缩只剩“呜呜”的尖叫声,像一只沸腾的开水壶。

    高频的鸣叫声,在陈宗礼说完那句“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攀升到峰值。

    等陈一诺反应过来,才知道那高频的嗡鸣,是他颅内的声音。

    哪怕从酒吧那晚起,他跟陈宗礼之间,已经回不去以前的“兄弟”关系。

    但面对陈宗礼毫无缓冲地把他们之间仅剩的窗户纸暴力撕开。

    陈一诺只敢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多一步,多看一眼,他害怕揭晓最终答案。

    这时,他才意识到,对陈宗礼的感情太复杂。

    对他仰慕过,敌对过,依恋过,遗憾过。

    在他心中,陈宗礼不只是一个“哥哥”,还是引导他走出茫然的伯乐,让他敬重的对手,深陷囹圄时的救命稻草。

    所以,他重生后,像阿拉丁灯神似的,给陈宗礼最好的一切,实现他所有愿望。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陈宗礼的好,没人比他更希望陈宗礼过得好。

    但,如今陈宗礼喜欢的人是他,这让他瞬间傻眼。

    他跟陈宗礼过于复杂的关系在前,接近为零的感情经历在后。这样的基础配置,让陈一诺根本无法分清对陈宗礼的感情,到底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相反,陈宗礼异常坚定,在被他发现后毫不避讳地让他明白:他的“哥哥”陈宗礼,喜欢他。

    陈一诺既受宠若惊,又满心惶恐,他压抑着情绪反问:“我想的哪样?”

    陈宗礼一双上斜眼扬了扬,笑了:“还有你不敢想的?行吧,你装傻,我代你想……”

    他双手抱肩,视死如归:“你在想,我是不是喜欢你?”

    他自问自答:“是!”

    “一诺,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喜欢,是不正经的,赤/裸又纯粹的喜欢。”

    “听明白了吗?”

    陈宗礼的这声“一诺”太犯规,直接让他从脖子红到耳根。

    一句没有任何犹豫的“我喜欢你”,更是把他推到悬崖边,避无可避地直面炙热的太阳。

    他听明白了,但,为什么呢?

    这个从出生就被众人仰视的陈宗礼,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陈宗礼,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陈宗礼……”陈一诺缓慢地喊着他的名字。

    “嗯?”陈宗礼忽然坐直,罕见地全身肌肉紧绷着,严阵以待。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甚至不敢确定地说出“喜欢”两个字。

    从陈宗礼的眼神能看出,他没料到陈一诺会问这个。

    他想了想:“很难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可能是那次在岚枫山赛车,发现是你扮猪吃老虎赢了我的时候;也可能是你打赌输了,生气咬我的时候;还可能是你开始戴隐形眼镜的那天……你好像一本翻不完的书,总有让我喜欢的地方,这样一点一点叠加,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发不可收拾。”

    陈一诺安静地听着他说的每句话,那是陈宗礼嘴里难得的甜言蜜语。

    他却感觉有人拿着沾了蜜的钝刀,在他心口上划,甜得发腻,也疼得让人发抖。

    很多事,连他自己都快遗忘了,陈宗礼桩桩件件都记得。不但记得,在这一切的进行时,陈宗礼都在喜欢他。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重生后到底是哪个步骤触发了“蝴蝶效应”,导致这辈子的陈宗礼对他产生了超出兄弟的感情。

    唯独忽略了,陈宗礼不是这辈子喜欢他,他是由始至终都喜欢他。

    这么一想,陈宗礼跟他经历过的所有事,都有了全新的视角。

    陈一诺15岁时被领养到陈家。

    瞒着所有人,去岚枫山赛车赚钱,无意间赢了陈宗礼,还破了他的记录。陈宗礼没有告发他,反而叮嘱他:不能为了赢,不要命。

    当他去“斗金”找虐狗人渣报仇,被揍得奄奄一息,陈宗礼把他救走,跟他说:“谁说你是弃犬了,你不是我家的吗?”

    知道他想赚钱,干脆用考试打赌,板板他不努力学习的毛病,并且承诺,成绩好带他进天峻的会议室里旁听,还手把手教他如何运营、管理一家公司。

    当陈宗礼迫于无奈把他送出国,陈一诺怒吼:“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敌人”时,陈宗礼的难过。

    发现破产的Wemall,幕后老板是陈一诺时,陈宗礼的后悔莫及。

    还有,上辈子得知他入狱,毁婚约也要第一时间救他的心切。

    这些贯穿他跟陈宗礼的大事小事,这些时刻,他都被陈宗礼喜欢着。

    陈一诺也曾经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豪门少爷,他也被人爱过。

    但在他家道中落,孑然一身,孤苦无依时,爱着他的人是陈宗礼;在他们之间误会重重,依然爱着他的人也是陈宗礼。

    什么生离死别,人情冷暖,他都尝过了。唯独不知道原来被人这样默默爱着是这种感觉。

    “你……”

    张嘴的同时,眼泪先一步抢跑,接着像开闸似的溢出眼眶,顺着两颊往下流。

    陈一诺难受地摘下眼镜,噙着泪问他:“你怎么能忍了那么久,多难受啊。”

    陈宗礼的大手抚上他的脸颊,晶莹的泪水被他仔细收入掌心。

    他低沉着声音,像在哄人:“我本来以为忍得了。”

    “可自从你回港城,我们同吃同住,朝夕相处地工作,还经历了那么多……”

    “很多不该有,压抑着的情感,就止不住的翻了上来。”

    原来如此。

    跟上辈子最大的区别,就是他重回港城,回到陈宗礼身边。

    在这个改变的基础上,那些被强行压制的情感,像罐装的气泡水,每一次接触,每一个误会的解开,汽水就被摇晃一次。到最后,瓶内的二氧化碳快速聚集,在扭开瓶盖的刹那,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如同陈宗礼的爱意,克制不住地暴露在陈一诺面前。

    而上辈子直到死,他们之间的误会都未曾解开。这段禁忌的感情,像触礁的沉船,随着陈宗礼的死,永沉深海,不见天日。

    想到这份来不及说出口的喜欢,陪陈宗礼死过一次,陈一诺更替陈宗礼觉得难受。

    眼泪止不住地留,到最后,陈一诺哭得浑身发抖,双手抱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弃犬”,却从不察觉有人默默爱了他,很久很久……

    没想到,在可怜的赛道里,他居然输给了陈宗礼。

    他可是陈宗礼啊。

    ……

    陈宗礼不知道他心里想的这些,被他的反应吓得手足无措。

    心头压抑着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条隧道,那条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陈一诺面前的隧道。而如今,在他的非常规操作下,正在坍塌。

    他稳定住情绪,坐到他身边,有节奏地拍拍他的肩膀,看他没把自己推开,才敢低声问:“被哥吓到了?”

    “我没有逼你答应的意思。你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还是你哥,你还是我……”

    “弟”字没说完,眼前一黯,身上多了一具温热的,带着柚子味的身体。

    陈一诺跪坐在他身上,双手贴着他的脸颊。他不解地,打量着陈一诺,他的眼睛、鼻尖都是红的。商场上说一不二的狠绝,在他面前只剩楚楚可怜。

    本来一潭死水的心,像被投入了石头,静谧的湖面被打破,从中心向外荡漾成圈圈涟漪。

    陈宗礼把没说完的说完:“哪怕你不喜欢我,依然是我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陈一诺弓着腰,哑着声音:“我没喜欢过人,但我想试试……”

    行动比语言更直接,他用自己的红鼻尖触碰陈宗礼冰凉的鼻尖,嘴唇之间隔了不多不少一指的距离。

    这个距离勾起了他们共同的回忆——在酒吧包间的那一夜,那份未完待续的暧昧。在地球另一端的公寓有了续集。

    他们鼻尖相抵,安静地交换着几个呼吸,陈宗礼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颈侧,忽地用力收紧,轻轻按压,把仅剩的距离归零。

    滚烫的唇吻上陈一诺的,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接触的瞬间,他能感受到陈一诺身体不受控的轻微颤栗,手中的颈侧动脉跳得飞快,但陈一诺没把他推开。手搭在他肩上,眼里雾蒙蒙的,钩子似的引着陈宗礼继续。

    收到信号的陈宗礼彻底打开开关。他加重手上按压的力度,再次吻了上来,右手箍上陈一诺的腰,上下形成枷锁。

    既然陈一诺束手就擒了,他便再不给他逃的机会。

    第二个吻,陈宗礼像换了个人。

    吻得极其凶猛,把他的唇珠吸/吮至通红,在陈一诺受不了发出轻喘时,舌尖乘虚而入,迫不及待地汲取更多属于陈一诺的味道……

    如果陈一诺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当“哥哥”的不介意以身作则,告诉他,如何展示自己的喜欢。

    ……

    客厅的电子表,数字跳转,显示时间:5:20。

    初冬的风吹起了白纱窗帘,它像一名孤独的舞者,扬起轻盈的裙摆。让微微亮起的晨光透过缝隙,把客厅照亮。

    沙发上两个人影重叠,旖旎暧昧的水声此起彼伏,在陈一诺感觉要失控之前,推开陈宗礼,慢慢调整呼吸。

    陈宗礼挑眉看陈一诺唇上的水痕,失序的目光收敛起来,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问道:“你说,你没喜欢过人,那你说,兄弟之间会接吻吗?”

    虽然,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但陈一诺自己的心意,陈宗礼没法逼他,他揉着他的卷发,等他自己想明白。

    陈一诺已经不哭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陈宗礼,刚刚亲得忘了情,睡衣扣子被蹭掉两颗,露出细长的锁骨。

    他瓮声瓮气道:“不会……”

    陈宗礼笑了:“我倒觉得你可能会。”

    “毕竟,你抱过我,也说过喜欢我,不想离开我。你说,这是兄弟之间会说的话么?”

    这话说出来,陈一诺先是觉得臊,内心骂不争气的自己:陈一诺,你看看你啊……

    “知道自己多烦人了吧?”陈宗礼看出了陈一诺的别扭,捏捏他的鼻子,调侃道:“我再问你,如果你不喜欢我,跟我接吻后,会有反。应。么?”

    没等他回答,陈宗礼先自问自答:“反正,如果我跟庄嘉轩接吻,我只有一种反。应。”

    “揍他的反。应。”

    扶着陈一诺腰侧双手忽然用力,抱着他整个往前蹭了蹭。

    陈一诺瞪大眼睛,具像化的反/应和蛊惑的声音同时传来。

    “但我跟你接吻的反/应,陈一诺,感受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作者此时是一个开水壶!![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第70章

    在力量方面,陈一诺根本不是陈宗礼对手。

    身体不稳,失控地往前栽,触碰到陈宗礼时,瞬间明白他让自己感受什么。

    “唰——”脸全熟了。

    念书的时候,他也曾经跟陈宗礼像青春期的男生一样调侃彼此的发育情况。但陈宗礼跟他表白后,一切都变了。

    他第一次把陈宗礼当一个“男人”,而不是“哥哥”。

    他着急地抵着陈宗礼的肩,不让他靠近:“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了!”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被拒绝的陈宗礼主动俯身靠近陈一诺,相互贴着,下巴搭在他肩上,声音带着笑:“嗯,我也感受到了……”

    陈一诺被吓坏了,没想到,陈宗礼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手挡住被陈宗礼腹部抵住的位置,说道:“陈宗礼……你怎么这样?!”

    陈宗礼笑笑,眼神盯在他的后脖,手指点了点结痂的圆:“还疼吗?”

    那是他用雪茄留下的烟疤。

    陈一诺摇头:“没感觉了。”

    陈宗礼稍微放松核心往后靠,炙热的目光逮住他的嘴唇,吻不够似的,忽然追上去又浅吻了一下,才一脸餍足地松开他。

    手支着脑袋,在微亮的日光中打量陈一诺:“一诺,我们接了吻,对彼此有反/应。”

    “你现在,还把我当哥哥吗?”

    陈一诺看着陈宗礼,其实,当他们之间最后的距离消失时,他就知道,这段“兄弟”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重生人不扭捏,喜欢就大大方方的。何况他肯定拯救了银河系,不然怎么能让陈宗礼暗恋他两辈子!他要是再搞虐恋那一套,死后估计会下地狱。

    想通之后,他伸出双手抱紧陈宗礼,仿佛这个拥抱是一个仪式。

    他对着陈宗礼的耳朵郑重道:“今天开始,哥哥陈宗礼下线,男朋友陈宗礼上线。”

    “陈宗礼,我也喜欢你的。”

    陈宗礼被耳畔的话震了震,作为回应,双手用力回抱陈一诺。

    那条在他心中永远走不到头的隧道,忽然缩短距离,从光斑变成另一个世界,最终,他走出隧道,牵上陈一诺的手。

    气氛正浪漫着,陈宗礼莫名其妙问道:“腿软么?”

    陈一诺一愣:“什……什么?”

    挂在腰上的双手,缓慢移到跪在身侧的小腿。只捏一下,陈一诺身体猛然坐直,弹射似诗图扭动、闪躲。

    他不可思议地按住陈宗礼的手:“你干嘛?!”

    陈宗礼没想到他那么敏感,手放回腰侧,一字一句念道:“史上最强!Kiss到他腿软的激吻技巧!”

    “自己发的东西,怎么总记不住?”

    他不是记不住,是扛不住陈宗礼又拿来连续创他两回!

    陈一诺“啊……”地反应了一下,无奈地喃喃:“这件事过不去了?”

    陈宗礼手肘撑在沙发靠背,歪头看着他:“过不去,说啊,腿软了没?”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的,陈一诺那张脸红得发烫。

    说实在的,每次陈宗礼吻他的时候,别说腿软了,全身的骨头都是酥的……

    可为了一些无用的男人面子,他还是嘴硬道:“还……还行。”

    陈宗礼扬起嘴角,灼热的唇覆吻上他的喉结,低声道:“看来还没学会……”

    “下次,下次一定亲到你腿软。”

    ……

    陈一诺醒来的时候,时间显示下午14点25分。

    宿醉让他脑袋非常难受,他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改善。

    昨晚……啊不,今天凌晨他是怎么上床睡觉的,他全忘了,只记得迷迷糊糊被陈宗礼抱着回房间。

    他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空的,冷的。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视线第一时间看向床边的空位,心里的疑惑,像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一个。

    昨晚陈宗礼到底有没有来过?

    他们是不是表白了?

    真的接吻了?!

    真弯了?!

    遇事不决,求助场外观众。

    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只见,价值120w的“陈宗礼的微笑”在他手机里,向他温柔问好。

    他把手机前后翻了翻,确认是自己手机。是谁热衷“情侣款”,答案呼之欲出。

    这时,“当事人”陈宗礼的语音打进来,他立刻按了接听。

    “醒了?”

    不等他出声,陈宗礼带着笑的声音,通过电波从话筒传来。让人光听着就觉得外面必定阳光明媚。

    陈一诺局促道:“嗯……刚醒。有些头疼。你……”

    陈宗礼:“我在分公司,刚结束一个回忆。陈宗瑜说,李家纯恰好今天到A国,要跟他聊聊么?”

    陈一诺在A国一周,为了忙反垄断的事,焦头烂额,李家纯这只老狐狸像隐身似地,影子都抓不住。陈宗礼一来,他突然现身了?!

    陈一诺顿时神清气爽,什么宿醉的全好了,感情上的疑惑抛诸脑后,眼下工作最重要。

    他嚷道:“要!我现在就换衣服!”

    ……

    半小时后,一辆玛萨拉蒂缓缓停靠LS酒店门口。

    陈一诺和王之初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的打扮南辕北辙,仿佛处于两个季节。

    昨晚,A国忽然降温。

    陈一诺跟陈宗礼抱了一晚,一点不觉得冷。加上对温度不敏感,穿着衬衫加卡其拼色短风衣就出门了。

    下了车,风衣被猛烈的北风吹得直接卷在身上,冷得直打哆嗦。

    王律师则非常养生,西装外裹着一件厚羽绒,像个臃肿的面包。

    下车的位置跟酒店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冻成冰棍的陈一诺只能求救老王。

    王之初被他从左边拽到右边,一脸茫然问道:“干嘛?有记者?”

    陈一诺蜷缩在他羽绒服旁边,骂骂咧咧:“别动,给我挡挡风!”

    王之初这才发现,陈一诺把他怼到风口位,当挡风墙。他托托眼镜,懒得计较。

    “上午,莫多里的律师告诉我,FTC已经接受我们的申请,同意让我们调取奥莱集团收购相关文件。听说奥莱的老板震怒。打电话给莫多里骂了一通,把老头子乐坏了。”

    陈一诺双手拉紧风衣的衣领,不让风往里钻,瓮声道:“他俩怎么玩,我不管。但莫多里对繁星TV的收购必须进行下去。”

    “要是莫多里觉得这仗打得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收购取消。那才是我们头疼的事。”

    “所以,如果李家纯能帮忙当说客,大事化小,那才是上策。”

    王之初看了眼蜷缩着的陈一诺,当初,陈一诺把他从港城喊去A国,给一星当法务的时候,他根本不甘心,觉得自己被低估了。

    他曾经的同桌,曾经成绩垫底的转学生,成了他老板,说服气那是说谎。

    可时间久了,他也不得不佩服,陈一诺成为老板是必然的。

    他天生不是只会低头看路的人,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要抬头看天空,所以永远比旁人多看几步。

    别看只是短短几步,在岁月长河里,已经足以超过80%的凡人了。

    ……

    走进酒店的旋转门,暖气扑面而来,让冷成冰棍的陈一诺瞬间得救。

    他在酒店大堂扫了一眼,就看见坐在咖啡厅的陈宗礼。

    有心灵感应似的,陈宗礼刚好抬头,也看见了他。

    陈一诺意识到自己的还拽着王之初,“男德”基因忽然爆发。他触电似的收回手,还往旁边移开半步。默默地跟老王划清界限。

    一切动作做完了,才朝敢再次看向陈宗礼。

    陈宗礼嘴上没表情,可陈一诺看出他眼里盛着的笑意。

    这下,心别说暖了,都出汗了。

    明明,以前他看见陈宗礼的时候也开心。可现在,看见哥哥的那份开心消失了,只剩下看见恋人的开心。

    陈一诺忽地明白:心花为什么要怒放。情人眼里怎么就出西施。

    因为,看见情人的那一刻,你的身体就会暴风似的卷入多巴胺,整个人激动得像坐过山车。恨不得重新出去酒店门口吹吹冷风,冷静冷静。

    王之初的眼镜进酒店后,因为骤热蒙了一层雾气,等白色的雾气消散,才看清陈一诺脸上诡异又红温的表情。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张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看见什么了,脸红成这样?”

    陈一诺拨开他的手,察觉自己失态,连忙道:“啊,外面那么冷,冻红了呗。走吧,陈宗礼在那边!”

    王之初这才看清见陈宗礼的脸,他滞了滞。心想,不是去见李家纯么?陈宗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犹豫间,他老板一阵龙卷风似的,从他身边擦过,下一秒,已经从他这边,瞬间转移到陈宗礼面前。

    王之初挠挠头,人活得久,真是什么世面都见过。以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两兄弟,现在见恋人似的粘粘糊糊……

    ……

    陈宗礼看着陈一诺走过来,小卷毛要是有尾巴,此刻估计能甩成爆旋陀螺。

    对方跑到他面前,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哥!等很久?”

    陈宗礼的反应倒是没那么热烈,他目光上下打量着,问道:“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语气带着责备,转身把椅背上的羊绒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还细心地替他整理着衣领。

    陈一诺不好意思说激动得出汗了,欣然接受了陈宗礼……啊不,男朋友的外套。

    学生时代就见过女生穿男朋友外套的,他也幻想给女朋友准备外套。

    谁曾想,嘿,他自己先体验这种待遇了。

    “出门太着急,上了车才知道降温。刚刚冷死我了。”

    他把陈宗礼的外套裹紧,想到自己身上会留下陈宗礼的味道,就狠不得多裹裹。

    “对了,昨晚没看你带行李呀,厚外套哪儿来的?”

    陈宗礼眼睛一眨不眨地在他旁边坐下:“行李让司机放公司了,刚刚回公司顺便去取的。”

    一想到,陈宗礼下飞机后,迫不及待到公寓找他,心里居然冒出一句:这该死的甜蜜。

    嘴上却故意道:“还以为,你在LS订了房呢。”

    陈一诺翘起尾巴,陈宗礼就知道他要干嘛,睨着他:“你家不让住?行啊,我找李思维订一间。”

    陈一诺立刻怂了:“没有不让住……浪费那钱干嘛。”

    身价千亿的陈宗礼,淡淡笑了:“对嘛,能省就省。”

    说着把桌上另一杯咖啡推到陈一诺面前,陈一诺连什么咖啡都没问,张嘴就喝。

    “嗯,这里咖啡不错,够甜。”

    陈一诺吃喝的审美只有甜,和其他。陈宗礼只能无奈地应声:对。

    陈一诺这才想起王之初,招呼:“老王,别站着呀,坐!”

    王之初惊慌失措地坐下,左瞧瞧冷脸看财报,偶尔抬眼看看陈一诺的陈宗礼。

    右瞧瞧裹在大衣里,满足两眼冒星星的陈一诺。

    明明是三个人的约会,两兄弟贴在一起密不透风,他坐在对面,硬是把圆桌做成四人位。

    心里一个很危险的猜想,不敢说出口。

    陈一诺喝完咖啡还叫了一个蓝莓玛芬,吃饱喝足,看看时间,问陈宗礼:“我们约了李家纯几点?”

    陈宗礼手指擦掉他脸上的玛芬屑:“我只收到消息,他今早下榻LS,我打算直接来堵人,约他时间,他反而要跑。”

    “也对”陈一诺点头,最近他总是找不到李家纯。想来是故意躲着他。

    陈宗礼淡淡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呆了2小时。我的人说他没离开,应该还在酒店里。”

    陈一诺点头:“我也让保镖盯着了,万一他们要走,我们立刻冲过去。”

    陈宗礼看了他一眼:“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他未必愿意帮你。”

    陈一诺摸摸鼻尖:“我知道。愿意最好,不愿意,我们也有后手。”

    话音刚落,一群人从电梯涌出,陈宗礼上斜眼忽地眯了眯,说道:“来了。”——

    作者有话说:哎,就抱抱而已啊……咋过不了审[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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