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仓将油纸包放到桌上, 一边脱去军装一边问:“我听说,陶晓灵下午来找你了,她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就说是来赔罪的, 还带了一对发卡, 不过我没要。”梅锦上前帮着把衣服挂好。
“别要她的东西。”梁满仓转过来, 认真说,“我感觉她跟校长不太一样, 我们跟她还是少接触为好。”
梅锦笑着答应:“好。”
“快尝尝这绿豆糕好不好吃。”梁满仓把油纸包拆开,拿了块糕点要递给她。
梅锦下意识后仰, 蹙着眉嫌弃:“你还没洗手呢。”
梁满仓一愣, 将绿豆糕整个塞自己嘴里,笑着说:“瞧我, 一进来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记了,那我先去洗手, 你自己拿着吃。”
梅锦看着他边走边举着小臂挽袖口的背影,垂下眼笑了笑, 伸手捻起一块绿豆糕咬了口,口感绵软甜蜜。
梁满仓洗完手, 斜斜倚在门边,姿态随意松弛, 与平常穿着军装的紧绷感截然相反,薄唇带着丝向上的弧度,眼角含笑:“好吃吗?这次是在同学给我推荐的一家糕点店买的,跟之前不是一家,你待会儿再尝尝桃酥, 味道应该也不一样。”
“好吃。”
“那吃完了我再去买。”
“嗯。”梅锦吃完绿豆糕,又拿起一旁的桃酥,像在梁家时一样掰开一半递给他,“我晚饭吃得有点饱,吃不下这么多,这块你吃。”他这人不知道是节省还是不爱吃,家里买的这些东西,他从来不主动碰,但她分给他时,又见他吃得挺香。
梁满仓走过去,用嘴接过那半块桃酥,两口就吃完了,点点头说:“好像是比之前那家卖的好吃,下回买的时候我带你一块儿去,认认路,这样我要是没时间,你又想吃,就可以自己去买。”
“好。”
两人洗漱完,顺手开始洗衣服,梅锦出去把他的军装拿过来闻了闻,皱着鼻头道:“衣服上都是汗味,你今天是不是体能训练课比较多?”
“这衣服又硬又重,我自己洗就行。”梁满仓把衣服放到盆里端过去,不忘回答她的问题,“今天总共就一节文化课,明天一节都没有,明天要拉练负重五公里。”
“真辛苦。”梅锦感叹。
梁满仓笑笑:“跟战场上比起来,这点算不了什么。”
他搬个小马扎坐在盆边搓衣服,人高马大的,显得厕所都拥挤了,梅锦站在旁边帮着递个肥皂,看着他小臂上结实的肌肉,忍不住蹲下来上手戳了戳,光戳还不够,还要用指头捏一捏。
梁满仓嫌痒,笑着要躲,“别闹,等我把衣服洗完。”
梅锦不怀好意:“你这样不行噢,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被我影响呢?作为军人的定力去哪了?”
梁满仓深深看她一眼,并不多言,只是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和力度。
梅锦下意识觉得不妙,眨巴着眼就要逃,跑回房间“啪”的一声关上门,梁满仓也不追,慢条斯理将洗好的衣服拿到阳台晾,凉凉的夜风吹过来,衬衫因此鼓出风的形状。
等他将事情都做完,检查一遍见没什么遗漏的事情后,把外面的灯全部关掉,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朝房间去。
梅锦躺在床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明明是自己丈夫,心却跟着紧张起来,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做贼心虚般把被子猛地拉过头顶,掩耳盗铃的把自己藏起来。
梁满仓看着鼓囊囊的被子,轻笑一声。
笑声在小而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声音中带着暧/昧与压迫,梅锦脸颊更热,一动不动,活似千年乌龟。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梁满仓欺身过去,粗粝的指腹在她耳边摩擦,用气声道:“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让你重新认识一下什么叫作为军人的定力。”
耳边像有鸦羽在挠,痒得人不成形,梅锦赶忙双手合十讨饶:“我知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
梁满仓不为所动,唇部似有若无地在她脸颊边触碰,声线如人鱼般蛊惑,说出的话却十分干脆:“不行。”
他伸出手,将房间里的灯拉灭,黑暗中,衣物摩擦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粗喘声也更引人遐想。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又热又累,梅锦背对着窝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他手背暴起的青筋处游移,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问:“你想要小孩吗?”
梁满仓紧抱着她,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他下巴在她头顶处蹭了蹭,慵懒道:“现在不急。”
“为什么不急?”梅锦撑着胳膊坐起来,诧异地看向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她以为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是迫切地想要孩子的。
梁满仓也睁开眼,手上稍稍用力,又将她拉回怀里,小臂搭在她腰上,解释说:“养育一个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们说是结婚两年多,但实际上你我都知道,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个月,这时候谈要孩子还太早。”
“哪里早了?我看多的是刚结婚就怀孕的。”梅锦不满。
梁满仓笑了下:“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嘛。”
“那要是我想要呢?”梅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想到下午陶晓灵说的那番关于责任心的话,心中就莫名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源自于什么,明明他已经对她够好,会记住她的喜好,会跟她一起承担家务,从不与她争吵,两人那方面也很和谐。
可为什么他明明就躺在身边,她却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离开?
她盯着他的脸,迫切地想要从上面找出一个答案。
梁满仓语气温柔,耐心哄着:“乖,你现在也还小呢,我们先不着急要孩子。”
梅锦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低低“嗯”了声,翻身背对着他。
“不开心了?”梁满仓抱着她的肩头,将头凑过来。
“没有,我困了,睡吧。”
她紧闭着眼,一副不愿再继续交流的模样,梁满仓抿了下唇,也就不再逼迫她,柔声道:“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第二天照常到来,太阳从窗缝中洒进来,梅锦睁开眼,身边的人如往常一样已经去早训。
她轻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间有些失落。
她起床洗漱,准备早饭,就听隔壁吵吵嚷嚷的,隐隐约约间听到些只言片语,像是林大哥和林大嫂夫妻俩在争吵。
梅锦有些担心,顾不上还没吃饭,就赶紧到隔壁去,她到的时候,林大哥正站在窗边双手掐腰背对着门,林大嫂坐在椅子上抹泪。
梅锦赶忙关心问道:“大嫂,你们这是怎么了?林大哥,你今天怎么没去早训?”
林大哥听到她声音转过身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是弟妹啊,我们没事。”
两人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梅锦可不相信,她掏出手帕帮林大嫂擦了擦泪,林大嫂摇摇头,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梅锦无法,又看向两个站在房间门边大气不敢出的俩萝卜头,对他俩招了招手问:“你俩吃早饭了吗?”
俩孩子摇摇头。
梅锦皱起眉,觉得实在不像话,她起身拉起他俩道:“大哥大嫂,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你们之间解决,我先把俩孩子带我家吃饭去了,等你们解决好,我再带他们回来。”
林大哥看着他们,有些讪讪,没说话,任由她将孩子们牵走。
俩孩子脱离掉父母争吵的环境后,也慢慢放松下来,梅锦将梁满仓昨天买的糕点拿给他俩,说:“你们今天就先在这玩,晚上再回去。”
梁满仓早训完回来,一进家门就看到俩小子,乖乖坐在桌边,跟平时的调皮样子简直不像一个人。
他把帽子挂到墙上,解着扣子用眼神问梅锦怎么回事。
梅锦进厨房把早饭端出来,挤了下眼摇摇头,无声道:“待会儿跟你说。”
吃完饭,梅锦将梁满仓拉进厨房,看了眼外面,小声说:“隔壁不知道怎么回事,吵起来了,我过去的时候,夫妻俩谁也不搭理谁,也问不出什么。我看俩孩子还没吃饭,站在屋里又局促又可怜,就带回来了。”
梁满仓点头,想了想道:“要不我去隔壁看看吧?”
“你还是别去了,刚才我去的时候他俩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也没用,等他俩气消了再过去劝劝吧。”
“也好。”
早上吵的架,晌午林大嫂就来叫孩子们回家吃饭。
梅锦看着她两只泛红的眼,关心问:“大嫂,你跟林大哥怎么回事啊,早上真把我吓一跳。”
林大嫂叹口气:“其实说起来也没啥事,就是早上起来拌了两句嘴,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翻旧账,然后就吵起来了。”
听到是这个原因,梅锦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时也松了口气,道:“行,没什么事就好,以后你们吵架可要注意点了,孩子们大了,能听懂话了,我早上过去的时候,他俩吓得跟鹌鹑似的,瞧着都让人心疼。”
林大嫂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点点头道谢:“嗯,早上谢谢你了,我就先带他俩回去了。”
“哎。”
俩孩子被接回去,房间内重归安静,梅锦无奈摇了下头,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她和梁满仓之间的问题出在哪。
他对她是很好,好的无可指摘,但也正是因为太好,反而显得很客气虚假,从来不脸红发脾气,倒不像是夫妻,反而像互相包容忍让的室友。
毕竟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两个生长环境生活习惯都不同的人突然被捆在一起生活,怎么会不产生摩擦呢?而产生摩擦后又怎么会不发生矛盾呢?
当然也不是一定要吵架,三天两头地吵更是不好,吵架不是目的,交流才是。
不过这一点她也有很大的不对,她其实很喜欢逃避,有什么问题不知道怎么沟通时,就回把自己缩回去,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可就算意识到了问题也不能如何,毕竟本性难移,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被情绪控制着头脑时,她还是会下意识躲避。
……
暖和了一阵的天气因为一场连绵的春雨又冷了回去。
梅锦早晚都要再加一件衣服才行,就这她还有点咳咳的。
梁满仓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心道:“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感觉你这不太像是普通感冒。”
梅锦仰头吃药,又喝了口温水顺顺,咳嗽一声后哑着嗓子说:“再看看,今天要是还没有好转,明天就去医院。”她也奇怪,自己这一年都没怎么生病,怎么这回咳得这么厉害,而且这段时间换季,她一直都很注意保暖的,从没让自己冻着。
梁满仓还是有些不放心:“算了,我今天请一天假吧,你这样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她本身就瘦,再加上生病,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真不用,别耽误你上课。”梅锦不同意,把他的军帽从墙上拿下来,踮着脚要给他戴上,见他不配合,还伸手压了压他肩膀。
梁满仓没法儿,只好弯下腰。
帽子戴上去,梅锦后仰仔细看了看,又给他调整了下角度,笑道:“戴好了,快去吧,别迟到了。”
“你自己在家真的行吗?”梁满仓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大嫂就在隔壁呢,我要是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就去找她。”
“行,那我上课去了?”梁满仓有些迟疑地转身,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
“嗯。”梅锦瞧着他那放心不下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不过就是有些咳嗽,但还没到需要人守着照看的地步。
梁满仓悬着心一步三回头地去上课,心里存着事,上课也就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地朝窗外看,这一转头正好瞧见外面一脸焦急四处扭头找人的锄头,他本能地感到不妙,这边是上课区域,家属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往这边来的。
下课铃响,他东西都来不及拿就跑出去,锄头看见他总算是停下来,扶着膝盖直喘气,话都说不连贯:“梁、梁叔,小锦阿、阿姨晕倒了……”
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眼前的人着急地跑了出去,锄头连忙在后头跳起来喊:“现在在旁边的医院呢!”
梁满仓到医院的时候,梅锦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但人已经清醒过来了,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
他也没开口,等医生检查完后才问:“医生,她这是怎么回事?这几天就是感冒,一直咳嗽,怎么会突然晕倒?”
那医生闻声看过来,本来不虞的脸色在看到他身上的军装后变了变,但语气还是不太好,道:“身子亏空的太厉害了,她这几年间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病得下不来床的那种。”
梁满仓怔住,他对此不清楚,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人。
医生见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病历本,解释说:“病人现在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再加上之前生过一场病,没能得到根治,之前看起来一切都好是因为强撑着,这次是一个小感冒让所有问题都暴露出来了,不过这也算是好事,早发现早治疗,还能根治。现在先住两天院观察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它问题。”
“好好,我们都配合,只要能把她的身体调理好。”
梁满仓态度诚恳,医生点点头,也缓和下来道:“给她多吃点有营养的,煲点鸡汤、猪蹄这些给补补。”
“好。”
等医生走后,病床边就剩了梁满仓一人,他从床底掏出凳子坐到床边,将露缝的被子掖了掖,又把她的手握到掌心暖着,柔声问:“刚才医生说的生了一场大病是怎么回事?”
梅锦眼神闪躲了下,小声回道:“就是你刚走后差不多一年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病得起不来床了,躺在床上被娘照顾了半个多月才好。”
梁满仓默了良久,才继续说:“应该是你之前逃荒饿太久,把身体拖垮了,所以后来才会生病,之后也不能说是痊愈,只能说是能从床上起来做事了,但一直也吃不上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就一直没能全养好。”
梅锦也是这么觉得的,认同地点点头。
却不料梁满仓画风一卷,猝然问:“这么重要的事,你之前怎么一直不告诉我?要不是这次感冒暴露了,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啊?”梅锦眨巴下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尬笑一声说,“也不是瞒着你吧,那不是没有机会嘛……”
迎着他照得人简直无处觅行的眼神,她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她承认,这件事不告诉他,是有她心虚的成分在的,毕竟大家都是很现实的,谁找对象不看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啊,万一要是有什么重大疾病,或者一辈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可都是一辈子的事,这种事情瞒着不告诉都能算得上是骗婚了,在后世是要被网友们谴责的。
梁满仓看着她心虚地要把自己缩起来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他好气又好笑,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天天净胡思乱想,我的意思是,你早点告诉我,我们也能早点把身体调养过来,这种事情不能拖的,拖的时间越长,对身体越不好。估计爹娘也是没意识到,想着你都能干活了,应该就是好全了,这点也不能怪他们。”
“不怪的。”梅锦慌忙摇头,当时她病的那么重,家里那么穷,李贵珍还愿意花钱找人给她瞧,给她抓药吃,甚至还照顾了她那么久,她心里已经很感激,觉得很麻烦了,怎么可能会怪罪。
梁满仓抿唇,在她额头处又轻敲了下,“笨蛋,光知道为别人想,也不知道为自己想一想。”
“疼!”梅锦伸手捂住额头,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梁满仓瞬间坐不住,起身要去摸:“我看看。”
梅锦放下手,笑出声,拽住他袖口,半撒娇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嘛。”
梁满仓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又看了看她苍白的唇色,又叹口气,轻声问:“饿了吧?我去买只鸡拜托林大嫂给你熬个鸡汤吧。”
梅锦摇头:“不用你回去了,大嫂刚才就说要给我熬汤,你就在这陪我一会儿吧。”
“好。”梁满仓又坐回到凳子上。
陶晓灵就在这家医院上班,听说梅锦来这边住院,趁着空闲的时候过来看望。
一进门看到梁满仓,笑道:“满仓,你也在呢,我听说梅同志病了,就过来看看。”
梁满仓站起来,礼貌打招呼:“晓灵姐,坐,没什么大碍,还麻烦你跑一趟。”
“话不是这样说的,你是我爸爸的好学生,那你老婆病了,我又正好在这里上班,理应过来瞧一瞧。”陶晓灵浅笑,走到床边微微弯腰对梅锦关切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边问边观察她的脸色,见她真的面虚无力,心中疑惑有了解释。
她就说前世的时候,听说梁满仓的原配早就在乡下的时候病逝了,怎么重生后,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而且看着健康十足,弄得她还担心了一阵子。
现在看来前世传言不假,只是这一世不知道什么原因,梅锦没有死在乡下,但看她这个样子,恐怕也是真的活不长的。
人之将死,她也不是铁石心肠,于是在看向她时,眼中不由带上了些许怜悯,最后的这些时日,还是过得开心些吧。
“已经好多了,多谢你关心。”梅锦眨了眨眼,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只是营养不良外加感冒,怎么她要这样看着自己。
陶晓灵这次过来只是为了验证一下心中猜想,得到确定后,她点头笑道:“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我就在楼下,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楼下找我。”
“麻烦你了。”梁满仓起身送了送。
等人走后,梅锦没忍住吐槽:“她好奇怪。”
梁满仓笑,倒是没反驳。
梅锦总共在医院躺了三天,这期间除了被拜托帮忙做病号营养餐的林大嫂,陶晓灵也送了几次饭,还都很丰盛,她这一举动,搞得大家都很迷惑,但又拒绝无效。
而且每次来,还都是一副真诚热心的样子,跟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弄得梅锦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毕竟都是书中世界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出院这天,天气一扫连日来的阴沉,暖洋洋的太阳笼罩大地,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梁满仓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回到家,瞧着她这副健康的样子,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半。
在医院躺着的这三天,又加上一直下小雨,梅锦觉得自己差点跟着发霉,这一到家,呼吸着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都顺畅多了。
她把自己之前看的小说翻找出来,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边晒太阳边看,惬意得很。
梁满仓忧着心,生怕她又冻着,急忙拿了毯子过来要给她盖上,问:“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菜。”
那想吃的可就太多了,梅锦一连串地报菜名:“我想吃红烧肉、糖醋排骨、焖猪蹄、鸡蛋羹……”
“怎么都是肉菜啊,医生可说了,要营养均衡,不能只吃肉,也要多吃蔬菜。”
“哎呀,那你就看着弄嘛,我又不挑食。”
梁满仓失笑:“这还不挑食呢。”
梅锦没说话,心里腹诽那你是运气好,没见过我挑食的时候。
梁满仓买完菜回来做饭,厨房里不时发出声音,一会儿是洗菜时哗啦啦的水声,一会儿是菜刀和菜板的碰撞声,一会儿是锅铲和铁锅的摩擦声。
梅锦听着这些声音,盖着毯子吹着轻柔的晚风,手中缓慢地翻着书页,只觉心中无比宁静。
要是这时候旁边能有个小几,上面放着杯暖乎乎甜腻腻的热可可和小蛋糕就更享受了。
等梁满仓做完饭,天已经快黑下来了,放眼望去,世界呈一片静谧蓝色,路上是三三两两结伴下训的军官们,解开外腰带拿在手中,动作随意,身形却挺拔;楼下有聚在一起玩耍的孩童,或蹲或站,或笑或闹,甚至有的身体不自觉扭曲着,呈现出一种几乎不属于人类、或者说不属于成人的灵活感。
梅锦还是头一次发现,这里这么有生活的诗意。
梁满仓将饭菜都端上桌,扎着围裙过来,见她盯着外面发呆,从背后环住她撑在躺椅两侧,顺着她的视线朝外望,问:“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注。”
“看外面充满生机的大家。”
梁满仓听到这话以为她是因为生病而对健康的人产生艳羡,安慰道:“等你养好了身体,也能像他们一样生机勃勃。”
梅锦笑了下,知道他跟自己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也不纠结,掀开身上的毯子,张开双臂道:“你抱我过去。”
梁满仓顺从地弯下腰,让她环住自己脖子,手伸向她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望屋内走。
“好香,我坐在阳台上的时候就闻到了,你做了什么?”梅锦耸耸鼻翼,勾着头望桌子上望。
“红烧鳜鱼,鸡蛋羹,炒春笋。”梁满仓将她放下,把椅子拉开让她坐下,道,“我本来是想割肉的,结果路上看到有人拎了条自己钓的鳜鱼,瞧着特别肥美,我就上去问能不能卖给我,我付肉票,就这样,买了条鱼回来红烧。”
梅锦笑:“那幸好你买到鱼了,要不然你傍晚去割肉,肯定要空手而归。”
“是啊,真是凑巧。”梁满仓坐下给她夹了块鱼背上的肉,并仔细地挑去刺。
两人吃着饭,梅锦说:“我住院这几天,不少人都拎着东西去看望,我现在出院,是不是得找个时间请他们吃饭?尤其是林大嫂,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她,我也不能那么快就被送到医院,而且她还费心给我做了好几天的饭。”
“这你不用担心,我过两天出去看看有什么饭馆,到时候凑个时间请大家一块儿吃。或者就在食堂,给钱和票,让师傅烧一桌。”
“行,这些你看着来吧,反正我也不懂。”
两人吃完饭,梁满仓也不让梅锦帮忙,而是给她兑好了热水,让她泡脚,自己将碗筷洗干净,又把卫生打扫好。
梅锦冲着他笑:“突然感觉生病真好,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就等着人伺候就行。”
“呸呸呸。”梁满仓皱眉,严肃起来,“生病能是什么好事?这几天还不够你难受啊?以后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瞥着他认真的神色,梅锦嘟了下唇,拖长声音道:“知道啦——”
梁满仓手上的活干完,过来洗了手,放到盆里试了试水温,又沿着盆边缘处小心兑了热水进去笑起来说:“也不知道是谁,还说想要孩子呢,身体弱成这样,还怎么要孩子?”
“那我说要孩子,你不是不想要吗?”梅锦不满。
“之前是不太想要,现在是不能要。”梁满仓将手插进水中,搅了搅,将水搅匀,他抬头,盯着她的眼睛,慎重道,“至少这两年内不能要,想要孩子,起码得等你身体养好后。”
梅锦有些沉默,问:“那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梁满仓想了想,说:“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孩子,再加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养育孩子,更不知道怎么样去当一名合格的父亲。”
他这话说的坦诚,梅锦心底那点子别扭散去,撇了下唇玩笑说:“做父亲还要合格?我看不是很多男人生了孩子就当甩手掌柜,把孩子都交给老婆管吗?远的不说,就隔壁的林大哥,你看他几时管过锄头和镰刀。”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梁满仓重复这句话,“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一直觉得,人在做出某种决定后,就要为此负责。我有了孩子肯定是要认真管教,当一名负责任的父亲,而不是像林大哥这样,被外人谈起来,都被说是甩手掌柜。”
“这想法真棒。”梅锦满意地笑,向前倾身,双手搂上他脖颈,用力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奖励你。”
“那只这点奖励可不够。”
梅锦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看着他:“我可还病着呢,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小脑袋瓜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呢,我是这么禽兽的人吗?”梁满仓无奈,凑上去用唇堵住她的,辗转间呢喃道,“要这种奖励。”
梅锦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身子都软了大半,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处,嗔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
梁满仓闷闷笑,手指摸着她发尾:“那你现在发现了也不算晚。”
第23章 停电 “因为有你陪着我啊。”
经过要不要孩子一事, 梅锦深刻认识到两人之间的确缺乏深度沟通,她咬着笔头看着日历,皱着眉冥思苦想。
梁满仓端着碗经过,瞧着她的样子, 问:“这是思考什么国家大事呢?”
“我在想找个日子……”
“找日子?找什么日子?”梁满仓疑惑, “咱们家有什么事吗?竟然还需要专门找日子。”
“不是。”梅锦回头, 眼睛看着他,有些严肃说, “我觉得咱们得定一个固定的家庭交流日,唔, 差不多每月一次吧。”
“家庭交流日, 那是什么?怎么表情还搞得这么郑重。”梁满仓走到桌前坐下,这个名词光从字面上也能听出点意思来, 但他仍有些不明白,家里就他们两个人,想交流随时就交流了, 还要费心专门搞个什么交流日。
梅锦把日历从墙上拿下来,跟过去, 坐到他旁边,解释说:“就是每月选出一个固定的时间, 让我们进行深层次的交流沟通,在这个时间点里, 我们互相之间要坦诚相待,就像你不想要孩子一样,我们要把话说开,不能够产生误会。我想想,一个月一次还是太少了, 这样吧,一周一次,一周一次刚刚好。”
梁满仓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自然交叠,穿着拖鞋的脚晃了晃,长臂曲起搭在椅背上,眼底含笑地看着她,哪怕他心里认为她这个方法不适用,但仍配合地点头:“好,那就选在周六晚上吧,正好我每周日休息。”
不过在他看来,交流还是即时的比较好,要是都攒到同一天去,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但设立一个家庭日,却真是一个不错又新颖的想法,哪怕两个人不是用来交流问题,只是相互陪伴坐在一起看看书也挺好。
梅锦想了想,认同:“可以。”她拿起笔把日历上这个月的周六全都圈了起来,圈圈画的又圆又认真,瞧得人不住想笑。
“那现在我们可以吃饭了?”梁满仓眉头轻抬,俯身看着她温柔询问。
“吃吧。”梅锦很是满意,将日历重新挂好,又去洗了手后回到桌前坐下,一块儿吃起早饭。
今天外面出太阳,也是个好天气。
两人吃完早饭,梁满仓穿好衣服,拿上帽子要出门,梅锦送到门口道:“我今天想出去转转。”
梁满仓停下,问:“那等我晚上结束带你去。”
“不用,我白天去,你中午跟同学在食堂吃吧。”梅锦拒绝,“我想去百货商店买点东西,感觉家里缺的东西还有点多,估计要下午才回来。”
“你自己可以吗?”他主要是担心她的身体,病刚好不久,一个人出去别出了什么意外。
“放心吧,我现在壮得能打死一头牛。”梅锦说着,突然举起胳膊要向他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姿势搞怪,两个人都没忍住笑。
“行,那你小心点,我上课去了。”
人走后,梅锦伸了个懒腰,刚要关门回房,就听隔壁的门被打开。
林大嫂从里面露出头,啧啧摇头打趣:“我要出来倒垃圾的,就听你们俩在门口腻腻歪歪,吓得我头都不敢冒,果然还是小夫妻,就是感情好。”
梅锦在外人面前脸皮薄,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大嫂瞧她这样,也就不多说,问:“我刚才听说你待会儿想去百货商店?”
“嗯,我想去买东西,大嫂你要不要去,你要去的话,咱俩一块儿。”
“那行,正好我陪你去瞧瞧,我还没去过百货商店呢,你知道在哪吗?”她们买东西都是在学校周边的商店里买,百货商店可有名,据说好几层楼呢,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她倒也想去,但不识路,自己一个人也不敢。
梅锦点头:“之前满仓带我去过,离得不远,坐几站公交车就到了,都不用转车。”
“哎,那你等我下,我换身好点的衣服。”林大嫂笑眯眯的,也不倒垃圾了,把簸箕放下,又回了房。
梅锦也换了身衣服,拿上挎包,将钱和票小心放进夹层,她想买的东西有点多,也就多带了些钱。
这时的百货商店跟后世的商场虽然不能比,但也已经足够让第一次过来的林大嫂感到震惊了。
两人也不嫌累的楼上楼下逛了个遍。
梅锦看到想买的东西,花起钱来毫不手软,毕竟以梁满仓的职业,穿衣住宿看病都被国家包了,发的津贴除了寄回家给爹娘,剩下的目前也没有全部存起来的必要,毕竟现在还没有孩子要养,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用来改善生活条件。
她大手大脚的样子,看的林大嫂直叹气,欲言又止的,就差明说她不节省了,忍不住担忧问:“大嫂劝你还是少买一点,要不然你花这么多,回头梁连长心里犯嘀咕。”
“大嫂,没事,满仓不是那样的人。”梅锦笑,转头又买了只陶瓷杯,她感觉家里杯子太少了,一人就一只杯子,喝水喝茶都用那一个。
不过她也理解林大嫂节俭的生活习惯,只是她到底是从后世过来的,哪怕前两年因环境而过了段缺衣少食的日子,可手里一旦有钱,到底还是改不了骨子里想要过好生活的想法。
两人买完东西,回来路过一棵大树,大树下坐着几个看孩子的妇女,都是她们这前后两栋楼的邻居,其中一个姓黄的嫂子问:“手里拎着这么多东西,去哪了这是?”
林大嫂笑呵呵的提高音量回道:“去百货商店了,小锦带我去的,哎呦,那可真气派,好几层楼高呢,里面卖啥的都有。”
她回话,梅锦就在旁边跟着笑着点头。
这时,锄头和镰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嘴巴噘得能挂油瓶,一脸的不高兴,谴责林大嫂道:“妈!你跟小锦阿姨出去玩,怎么不带我和镰刀,我们也没去过百货商店呢!”
“就是,这出去玩,怎么能把孩子落家里呢?锄头,你可得好好说说你妈。”树下的人哄笑凑趣。
林大嫂看看他们兄弟俩,又看看大树下几个笑得玩味的邻居,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压下眉头:“去去去,哪儿都想去,我是去买东西,又不是去玩的。过来,帮我拎东西,给你俩带了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俩兄弟瞬间被哄好,开开心心地上前去帮忙,甚至还争着抢着比谁手里拿的东西多。
林大嫂冲树下的人笑了下,道:“那我们上楼了。”
“哎,快上去吧,提这么多东西。”树下的几人互相之间对了几个眼神,随后热切地笑着。
梅锦一到家就将买的东西都拿出来归置,把家里沉闷的窗帘拆下来,将刚买的一块带小碎花的浅绿色布料用绳子穿孔,挂在窗户上。
天气越暖,窗帘就要越清透,生活中有这样一点小仪式,会感到更幸福的,这些都是妈妈教她的。
折腾完窗帘,她又把杯子都掏出来洗洗干净后全部摆在桌子上晾着。
梁满仓回来时,就看到房间里这副壮观的景象,“嚯”一声笑道:“还没上楼,就听嫂子们跟我说你买了好多东西回来,大包小包地拎着,我还猜你是不是又买了什么新鲜的吃的。”
梅锦笑起来,上前挽住他胳膊,将人拉进屋,手臂向前一扫得意洋洋问:“快看,有什么不一样了?”
梁满仓一眼就看到窗帘,手指着说:“你自己换的?”
“对啊,是不是很好看?很有春天的气息。”
梁满仓忍俊不禁,认同地点头:“好看,的确非常有春天的气息。”
他又想起外面那么多杯子,问:“家里不是有杯子吗?怎么又买那么多。”
“这样我们杯子的用途就能分开了,有喝水的,有喝茶的,还有招待客人的。”
梁满仓没想到她脑子里想法还挺多,摇头笑了下:“行,只要你喜欢就好。”
他眼睛扫过那一个个漂亮精美的杯子,突然想起什么说:“学校有个地方,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地方?”
“有个咖啡厅,特别提供给苏联专家们的,我看他们用的就是那种特别好看的小杯子,喝黑乎乎的咖啡。”
梅锦将晾干水分的杯子一个个转移到橱柜里,好奇问:“那你喝过咖啡吗?”
“喝过一点。”梁满仓笑起来,迎着她的眼神解释,“是打仗的时候,缴的美国佬的一包,大家都好奇什么味道,就泡了一杯,分着一人喝了口,喝得大家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乌漆嘛黑的,比中药还苦,也不知道那些外国佬怎么会这么喜欢。你要是好奇,这周日咱们去咖啡馆,买一杯让你也尝一尝。”
“好啊。”梅锦答应,咖啡这东西她还真没少喝,尤其是高中,为了提神,一天喝两杯,上午一杯,下午一杯,刚开始还觉得苦,后面都习以为常了,不过喝了那么多咖啡,她依旧品不出这豆子那风味,所有咖啡在她口中都只有一个味道。
不过她更好奇整张脸都皱成一团的梁满仓是什么样的。
两人吃完晚饭,坐在灯下读书看报,光秃秃的树木都已经长出了叶子,风一过,“莎啦啦”响,鸟被吓得扑棱着翅膀离开。
梁满仓若有所感地抬头看了眼外面,放下手中的报纸,回屋把毯子拿出来,披在她身上:“起风了,我们回屋吧。”
梅锦转头朝外面看了看,打个哈欠点点头:“好,正好我也有些困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合上书起身。
房间经过下午的一番布置,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温馨。
梅锦刚仰起脸想要求表扬,屋内突然“啪”的一声陷入黑暗,电流滋滋啦啦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她不由惊呼出声。
梁满仓瞬间牵住她,下意识安抚:“应该是停电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拿蜡烛。”
电路不稳定,突然停电是常有的事,家里也因此备了许多蜡烛。
梅锦摸到床边坐下,听着外面他的翻找声,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小时候家里也经常停电,而她又怕黑,妈妈就会在她屋里点上蜡烛,但又担心蜡烛会烧到其它东西发生火灾,于是停电的那天晚上就会在她房间里搂着她睡,手在她背上轻轻柔柔地拍,口中唱着摇篮曲,自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怕过黑,只要身处黑暗,就会不自觉想起妈妈身上的香味。
梁满仓用手护着烛光进来,将蜡烛倾斜,使蜡油融化滴到桌上,随后将蜡烛插到蜡油上固定。
烛光跳跃,梅锦笑盈盈地看着他,眼中带着爱慕。
梁满仓好笑:“怎么停电还这么开心?”
“因为有你陪着我啊。”梅锦毫不遮掩,上半身都倾过去,双臂架在他肩膀上,黑暗让人滋生勇气,她凑过去,主动在他唇上吻了下,不吝夸道,“你真好。”
“嗯?”梁满仓看着她,有些疑惑。
梅锦却是不再继续往下说,只是不停地笑,她今天故意花了他那么多钱,买的还是目前在大众看来完全不必要的东西,但他一点都不生气,而且还顺着她,随她胡闹,甚至从她喜欢漂亮的杯子中推测,觉得她应该也会喜欢苏联专家们常去的咖啡馆。
梁满仓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手上一用力将人一把捞在怀里,有力的胳膊环住她的腰,将人紧紧禁锢,紧密贴合,脑袋埋在她脖颈间轻轻嗅了嗅。
灼热的呼吸细细密密地喷洒在上面,梅锦痒得缩着身子要逃走。
梁满仓却不肯松手,挺翘的鼻尖在她颈窝流连轻蹭,时不时光顾一下耳垂、面颊。
他不说话,两人离得这样近,他的喘气声被听的一清二楚,暗夜中暗流涌动,梅锦闭上眼,抱着他呼吸不稳。
梁满仓动作有些急切,精准找到她的唇,吻上去,勾着她汲取涎液。
梅锦腰间被他大掌束缚,挣脱不开,只能无力后仰,任他在她身上掠夺。
烛光摇曳间,两人都有些失控,但梁满仓还记得她的身体状况,强行停下来,与她额头相抵,微微喘着粗气,平复汹涌的心绪。
梅锦轻笑出声,暧/昧呢喃:“其实我身体没什么事了,你要是想要……”
“不行。”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他抱着她躺下,嗓音低哑,带着还未缓解的情/欲,“现在不能胡闹。”
梅锦抬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依然俊美,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刀削斧刻,硬朗中带着温柔,她低声道:“其实,我可以帮你……”
她说着,手向下,梁满仓一怔,紧接着背部绷紧,嘴边控制不住地溢出闷哼。
两人玩闹一番,灯泡突然又亮起来,梅锦眼睛被刺到,微眯起来,惊讶:“今天这么快来电了。”
梁满仓起身将蜡烛吹灭,灯也关上,随后在她眼睛处亲了亲,拉出她的手缓慢的揉着。
梅锦忍不住偷笑,明知道他羞涩,还是故意凑过去问:“喜欢吗?”
梁满仓没回答,良久后才轻轻“嗯”了声。
……
这天,梅锦正在林家,跟林大嫂俩人一块儿做鞋子,就见锄头气喘吁吁地进来,一脸的义愤填膺。
林大嫂见状笑他:“你这是怎么了?又跟徐家那小子吵架了?”
“才不是。”锄头双手叉腰,愤愤不平道,“是我跟镰刀在单杠那边玩,听到黄阿姨在跟其他阿姨说小锦阿姨的坏话!”
梅锦放下手中的针线,和林大嫂对视一眼,笑道:“怎么会呢,她怎么会说我的坏话,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锄头见两人都不相信自己,更生气了,低着头鼓着脸,两臂防备一抱,活像个小青蛙,眉头也皱得紧紧的,大声说:“我才没听错,镰刀也听见了,镰刀,你说是不是!”
镰刀在旁边跟着连连点头,昂着头举手作证:“我也听见了,她们就是说小锦阿姨的坏话了。”
梅锦顿了下,瞧他们俩这副模样,心中大致明白,他们应该是不会撒谎的。
林大嫂眼睛看看她又看了看自己俩傻儿子,问:“那你们都听到啥话了?她们怎么说你小锦阿姨的?”
“她们说小锦阿姨是懒婆娘,整天就知道在家里睡大觉,也不做饭也不洗衣服,就知道吃。”锄头把自己还记得的话,有模有样的学出来,“还说,说小锦阿姨这样不好,要被男人打的,说娶老婆不能娶这样的,不会过日子。”
镰刀补刀:“还说梁叔叔迟早要嫌弃小锦阿姨。”
俩孩子无所顾忌地学完,林大嫂脸上的笑也实在是挂不住了,她看着梅锦,忙安抚道:“小锦,你别往心里去,他们俩孩子知道什么,指不定就误会了,大家邻里邻居住着,而且这没凭没据的事,你就是找到人家面前,人家说不认就不认。”
锄头见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一跺脚,气哼哼地跑了。
“你去哪?!”林大嫂盯着门口喊,想去拽住他,又看向明显生气的梅锦,这下是彻底顾了头就顾不上腚。
梅锦将半成品布鞋往筐里一扔,想下楼去找人算账,但她还没走两步,就被林大嫂死死拉住,拼命劝道:“小锦,你听嫂子一句,你现在找她没用,她要不承认,你能有什么办法?这里到底不比乡下,难道你还能抓着她的头发跟她打吗?到时候闹大了,梁连长的脸往哪儿搁?”
她这话很有用,梅锦停住脚,站在原地,气得长出一口气,转过身一屁股坐下,看向她不解道:“大嫂,你说怎么能有这么过分的人?早上还跟我借盐,说家里没盐了,站在我门口,一脸的笑模样,瞧着要多和善有多和善,结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就跟人编排起我的不是了?这还是锄头听见的,那锄头没听见的,指不定说的有多难听呢!再说,我花我自己家的钱,在我自己家睡觉,关她什么事?她自己没办法睡,整天跟老黄牛似的干活,所以就嫉妒我?”
她生起气来,机关枪似的,听的林大嫂都忍不住笑,无奈摇摇头:“别看你结婚了,其实啊,还是小孩子脾气。”
她起身去倒了杯水,放到梅锦前面,说:“喝点水,顺顺气,回头把身体气出病了,梁连长又要心疼。”
梅锦喝口水,追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林大嫂点头,接着劝,“你说的都对,但有的人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你对他稍微好点,他就顺杆子往上爬,你越是给他笑脸,他越觉得你好欺负,你还是太年轻,见得少了。”
见梅锦还是不懂,她继续解释道:“那黄嫂子住在楼上,同楼又不是没有邻居,你说她借个油盐酱醋的,为什么不找她自己隔壁的人,反而要下楼一趟来找你?”
“因为我好欺负?”
林大嫂点点头:“是啊,梁连长是咱们这里最年轻的连长,你呢,也是这些家属里最小的,有些人的大闺女都要比你大了。大家都知道你年纪小,面皮薄好说话,那黄嫂子想占个便宜,当然就找你了,因为她知道,她找别人没用。也就是你,她来借一次,你就给一次,比谁都大方。你自己想想,她那说是借,真是借吗?你见她还过吗?你们家就你跟梁连长两个人,也没什么负担,所以你不在意这点小东西,从来不放在心上,她就是瞧准了你这点,才净逮着你一个人薅。”
梅锦听完这番话,简直气个仰倒,指指自己鼻子:“没想到我竟还被人当成冤大头了!”
可能是她受到的善意太多,不提已经建设的很文明的前世,就说她来到这世界,这两三年里,梁家一家子都是好人,待她向来不错。
以己度人,她就觉得大家都是好人,她想着大家一个楼里住着,远亲不如近邻,互相之间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只是没想到,她这样想,有些人不这样想。
她眯起眼,觉得自己不能白白吃这个亏。
林大嫂见她明白过来,很是欣慰,说:“有句老话不是说吗,上一回当,长一回心眼儿,吃吃亏,对你们年轻人来说,也不算是啥坏事,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就明白了。”
梅锦笑笑,却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不能因为她善良,就被别人当蠢货吧,闹大不好,那她也有不闹大的法子,总归不能平白被人算计。
她拿起筐子里的布鞋,戴上顶针,静下心继续做着。
这马上天就彻底热了,梁满仓穿的鞋都是国家发的,她的鞋就需要自己买,她也买好了两双,但总归也闲着,又已经学会了做鞋的手艺,干脆就给自己再做一双布鞋,穿起来也轻巧。
她没把这事闹出来,黄嫂子也就还不知道自己背后说人的事情已经被当事人知道,仍笑眯眯地下楼敲门。
梅锦开门见是她,嘴角立刻垂下去,问:“黄嫂子,是有什么事吗?”
黄嫂子咧着嘴巴笑,笑容大得能让人看到后槽牙,她拿出手里的空玻璃罐子,说:“这不是家里的糖吃完了嘛,嫂子想先来跟你借一点,等明儿买了再还你。”
“明儿就还我?”梅锦轻笑一声。
黄嫂子一点不觉心虚,眼睛看着她笑道:“是啊,家里正红烧呢,想跟你借点糖提提鲜。”
“嫂子,不是我不想借你,主要是有句话,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啥话?我这没念过书的,还真不一定听过。”
林大嫂听见动静也从屋里出来,她怕梅锦年龄小被欺负。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梅锦勾起唇,贴心解释道:“这话是说想要跟人家借东西,那借了就得还,这样下次再去借,也能张开这个嘴。”
林大嫂听到她这话,忍不住笑了声。
黄嫂子看看她,变了脸色:“你这是啥意思?你不想借就不借,没必要在这拿话刺挠我。”
“嫂子,您这话就严重了,我哪儿敢拿话刺您啊,实在是你之前问我家借东西从来没还过,我这真是被你借怕了,毕竟谁家也不宽裕,我还等着您什么时候能把我家之前借走的东西还回来呢。”梅锦拍拍两只手,又摊开,“结果等到现在,都没见影儿。”
有旁人在边上看着,还被这么个小丫头怼的下不来台,黄嫂子也有些羞恼,脸上的笑放下来,哼道:“你们家还不宽裕?不宽裕你还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真是没见过哪家的小媳妇像你这样的。”
“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那是我自家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就是全都扔河里都不管你的事。而且咱们现在说的是你什么时候把问我家借的东西还给我,不是讨论我家的钱怎么花,更不是讨论我怎么给人家当媳妇。”
“不借就不借,我还不稀得找你借,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黄嫂子见说不过她,扭头就要走,绝口不提还东西的事情,甚至还要倒打一耙。
梅锦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她伸出胳膊拦住她:“你先别走,你说清楚,你借的东西准备什么时候还?你要是不打算还,我可就要找你家去了,反正你们就住楼上,那么两步路,好走得很。大哥他们快下课了吧?到时候你就不怕你男人丢脸?”
黄嫂子面色一僵,其他事情都好说,但让男人丢脸肯定是不行的,在军校里,不是同学就是领导的,在大家面前丢脸,是要影响前途的,孰轻孰重她心里有数,她气急,狠狠瞪她一眼,语气也很差:“小妮子,年龄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你放心!就借你的那丁点东西,还值得催催催,我明天就还给你!”
她说完上楼,梅锦也不管她,轻哼一声,心情大好。
林大嫂听着被踩得当当响的楼梯,有些担心:“你这样可算是把她得罪狠了。”
“狠就狠吧,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趁早得罪了,以后也少相处。”
林大嫂看着她叹口气,“还是年轻,火气大,你把她得罪了,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后面恐怕要有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
“什么麻烦我也不知道,但反正她瞧着像是个爱记仇的。”
“那不管,反正我今天出气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梅锦笑起来,陶晓灵她不敢惹,是顾忌着陶校长既是梁满仓的爱重的领导又是学校的校长,他一句话事关学员的分配。
相较之下,黄嫂子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作者有话说:因为小锦目前的圈子,所能接触到的都是女性,所以会有女性负面角色,后面也会有男性负面角色[抱抱]
小锦是有事业线的,只是要随着故事的发展慢慢展开[让我康康]
就让我们随着小锦一起慢慢成长叭[抱抱]
第24章 难过 “我不会不理你,只是我现在很难……
第二天黄嫂子就没好气地把之前借过的东西都还了回来, 梅锦大致扫了眼,也没管她还的够不够数,假笑道:“嫂子,这些我就收下了, 下次你家要是突然又缺了啥, 再来我家借啊,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黄嫂子“哼”一声,阴阳怪气说:“哎呦, 我可不敢再跟你借了,瞅你昨天那样, 就差把我活剥了。”
梅锦表情不变, 皮笑肉不笑:“行,嫂子, 这楼道黑,你上楼小心。”说完利落将门关上,也不管外面人作何反应。
黄嫂子吃了个闭门羹, 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扭身就走。
梅锦才不管她怎么样, 心里出了口气,关上门就哼起调来。
她是高兴了, 黄嫂子却咽不下这口气,坐在楼前的大树下跟几个人边做鞋边聊天, 撇着嘴道:“就那梁连长家的,真是不行,小小年纪,抠门得很。”
有好奇的立马顺着问:“你说小锦?我咋觉着她还挺大方的,那小孩子去她家玩, 没回不是摸几颗糖出来就是给两块饼干。”
另一人也道:“我也觉得,你们讲,咱们谁家不是几个孩子,男人那点津贴又得寄回家,又得过日子,都紧巴巴的,小锦家就俩人,她自己喜欢去商店买好吃的,对小孩子也大方,咱这栋楼的小孩儿都喜欢往她家跑,每次人家还都是笑眯眯的,从来不赶人。”
黄嫂子见她们都跟自己唱反调,脸往下一拉,声音也沉下来:“啥呀,那是你们不知道,人家呀,可有心机了。”
“那咋回事,你倒是说啊,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几个人都瞧过来,一脸疑惑。
黄嫂子见大家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总算是高兴起来,轻咳了声,因生了几个孩子而走样的腰板挺了挺,说:“那人可小家子气。咱们这天天又干活又带孩子的,那有时候家里盐啊糖的用完了,一忙忘了也想不起来买,我就跟她借了两回,结果你们猜她说啥?”
“说啥?”
“说让我先把之前借的还了再说!”
“啊……这样啊……”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原本因好奇而往前凑的身体又都缓慢退回去,重新拿起东西,低头穿着线。
大家住的这么近,相互间都相处这么久了,不说对对方多熟悉,但大致性格人品还是知道点的,黄嫂子在她们这也是出了名的抠搜爱占便宜,她嘴上说借了两回,那具体借了几回谁清楚,且梅锦就是个爱笑的面人性子,她都能把她给惹恼,里面不定还有啥门道呢!
黄嫂子沉浸在自己气愤的情绪里,没注意到大家听到她这句话的异样,还在持续输出:“你们自己说,咱们这邻里邻居的,谁家能保证一直不少油少盐的,那楼上楼下住着,我问她借,一次能借多少?至于抠成那样子吗?还给我拉拉着个脸子,我还比她大这么多,真是没一点礼数。”
旁边人含糊附和两声:“哈哈,是是。”
黄嫂子见状,以为大家都跟自己想法一样,更是越说越激动:“不说她抠门,就说她当媳妇儿,那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你说咱们这几楼,哪个媳妇像她那个样子,就是城里人也没见过那么娇惯的。”
这点大家倒是都认同,有人接腔说:“主要是人家好命啊,梁连长人多好,性子也好,见谁都带笑,瞧着就好说话,咱们这谁都没他疼媳妇儿。”
“可不是嘛,人家不光疼媳妇,长得也是最好的。”另一人轻叹,又摇头啧一声,“不过小锦长得也好啊,我要是长她那样,我男人不疼我,我立马把他踹了再找。”
其他人跟着肩碰肩,嘻嘻哈哈笑起来,聊着一些妇人间的私密话题。
黄嫂子皱眉,不明白怎么又夸上梅锦了,她刚想重新拉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就见路口走过来个人,她定睛一看,不正是梅锦男人——梁连长。
她眼珠一转,等人走到跟前,昂着头就迎了上去,先是好声笑着:“梁连长,下课啦?”
“是,嫂子。”梁满仓对她点头,笑了下指向身后说,“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徐大哥了,他估计一会儿就回来到了。”
“哎。”黄嫂子皱着眉作为难状,支支吾吾的,“梁连长,这我比你大这么多,你叫我一声嫂子,我心里也真是把你当亲弟弟看,有件事呢,我也想告诉你一声,关于你家梅锦的。”
“嫂子你直说。”梁满仓拎着公文包,转向她站正,心里担心着,以为是梅锦出了什么事瞒着他。
“是这样。”黄嫂子叹口气,那样子,真是比谁都忧愁,“这本来是你们自家的事,我也不应该管,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徐大哥天天跟我夸你呢,说你这么年轻就是连长了,以后可厉害……”
梁满仓看着她,点点头,等着她接着往下。
后边树下坐着的几个女人也都做不下去工了,都支着耳朵往这边张望。
黄嫂子又是幽幽一叹:“在俺们老家,这男人们要下工要干活,那当媳妇儿的都是天不亮就起来做饭,等把送出家,还得回去继续割草喂牲口带孩子,从早忙到晚不带停的,也都没人偷懒。”
梁满仓听到这面露不解,但出于礼貌,并没有打断她。
后面瞧热闹的几个女人却是一撇嘴,早已预料到她想说什么。
黄嫂子偷瞄他一眼,继续道:“你家梅锦这一点就实在是不像话,天天都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干活,净乱花钱,前几天我们还瞧见她去百货商店,好家伙,买那么一大堆东西回来,可都不便宜,也不知道得要多少钱。”
她说在兴头上,没注意到梁满仓已经变了脸色。
“这些不说吧,她还有一点,实在是不地道。”黄嫂子竖起手指撇嘴,“都说这远亲不如近邻,我做饭没盐了,到你家借点,哎呦,可把她难坏了,恶声恶气地不借,还……”
她“还”没说完,就被梁满仓打断,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垂眸牵了下唇,道:“嫂子,小锦对别人一向客气好说话,从来不做得罪人的事情,这点想必大家也都清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向后面几人,几人尴尬地点点头,“是、是啊。”
“至于嫂子说的她偷懒爱花钱。”梁满仓收回视线继续,皱了皱眉,“小锦身体不好,前段时间刚从医院出来,你们也都去看望过的,我不觉得她多睡点觉少干点活有什么不好,而我赚的钱就是给她花的,只要她花的开心,心情好,那就没什么问题。她好说话,但不代表她好欺负。”
他平日里好脾气,大家都觉得他是年轻好说话的,下意识忘记他也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立了不少军功回来的人,这时板着脸,压着眉,表情严肃,又穿着一身板正的军装,扣子和外腰带都没有因为下训而解开,那股慑人的威严从身上散发出来,唬得黄嫂子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树下的几位妇人也咽着口水不敢说话,心里直后悔,早知道这梁连长这么吓人,她们就应该一开始就走,说什么也不留下了凑热闹!
梁满仓也不喜欢吓人,他低下眼,冲大家抿出一个笑来,态度有所缓和道:“几位嫂子都在,我也就厚着脸说几句。”
“没事没事,你说你说。”
“小锦她身子虚,干不动重活,她又不是多活泼爱说话的性子,朋友也不多,以后得多麻烦几位嫂子帮我照顾照顾她,多跟她说说话聊聊天。”
“咱这一栋楼住着,梁连长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俺们之间关系都好着呢。”
梁满仓对她们笑着点了下头:“几位嫂子聊,我就先上去了。”
“哎,去吧,去吧。”她们巴不得他赶紧上去,那面无表情的也太吓人了。
等梁满仓离开后,她们才觉得自在起来,黄嫂子瞧瞧楼梯口,又瞧瞧她们,只觉得难堪得下不来台,愤愤往地上呸了口,小声嘟囔:“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口子没一个好的。”说完一把拿走放在台子上的筐子,也扭着腰上楼。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突然都笑出声来,施施然又坐下去,碰着头穿着针线侃天说地。
那边梁满仓两个台阶并作一个,长腿一抬,三两下就到了门口,开门进屋。
饭香味扑鼻,他将东西挂到墙上,走进厨房找梅锦。
梅锦此时正系着围裙做饭,听见声音,偏过头笑着看他一眼:“回来啦。”
“嗯。”梁满仓点头,过去打开水龙头洗手,手沾湿后打肥皂,搓出泡沫来,他低头看着水池,拿毛巾擦干净水分,走到她旁边,拿过她手里的铲子说,“我来。”
梅锦笑了下,为他腾出位置,问:“今天训练得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我待会儿帮你捏捏肩膀?”
梁满仓没回答。
梅锦有些诧异,往常他可从来不让她的话落在地上,她踮脚伸长脖子过去看他,就见他面无表情,一双眼黑得滴水。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教官又说你们了?”她有些担心,手搭在他小臂上要把他拉出来。
“没事。”梁满仓甩掉她的手,摇头继续炒菜。
他这哪像是没事的样子,分明就是有事,还是大事!
梅锦头一次见他情绪这么外露,有些担心,难得强硬一回,不管他拒绝,硬是把他从厨房拽了出来,眉头皱着不平道:“你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找他去!你说你平常训练得多用心,上课也都认真的很,就算是骂你也得有个由头吧?”
梁满仓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像只露出獠牙要咬人一样的小狼,仿佛他真被谁设局欺负了,十分为他打抱不平,但她越是这样维护他,他心中就越是难受。
他唇角牵动了下,上前一步将她抱紧怀里,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
梅锦瞪大眼,这都自动往她怀里钻寻求安慰了,可见事情不小啊,她磨着牙,眼睛恶狠狠地眯起来,手在他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没事,我在呢。”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梅锦眨巴眨巴眼,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迟疑问:“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难道他跟陶晓灵好了?准备跟她离婚了?!
梁满仓心里刚难受起来就被她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梅锦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手臂用力推开他,从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出来,气鼓鼓地抱臂看着他:“你最好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你跟陶晓灵之间发生了什么!
梁满仓虽不知道她曲解成了什么意思,但就看她表情和身体动作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上前要去牵她的手,被她挣开,他无奈,问:“你为什么不把黄嫂子欺负你的事情告诉我?”
梅锦一愣,呆呆问:“是这事啊?”
“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梅锦长舒一口气,又重新回到他怀里,双手抱着他,仰着头下巴戳在他身上,笑嘻嘻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就能解决好,你天天那么忙,就不用麻烦你啦。”
她这种不需要他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梁满仓伸出根手指抵在她额头,稍微用力,将人推开:“这都不算大事,那怎么才算大事?你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人家还找到我面前告状,结果我还什么都不清楚。”
“什么?她还找你了?”梅锦很会抓重点,压着眉很是不高兴,“她这人真是玩不起,我们俩之间的事,干嘛还告状,真幼稚,镰刀现在都不告状了,她还不如镰刀呢。”
梁满仓微微弯腰直视着她,眼睛黑压压的,嘴角也向下瞥着:“所以要不是因为她找我了,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瞒着我?”
梅锦瞧着他,总算是迟钝地察觉到了危险,讪讪笑了下,摸摸鼻头,“……当然不是啦。”
“呵!”梁满仓不信,冷冷道,“也不知道谁还要设立家庭交流日,说夫妻间要深度沟通,有什么话都不能瞒着,结果自己就做不到。”
见他是真生气了,梅锦不由有些心虚,大眼睛乱瞟,贝齿轻咬下唇,指头勾过他的大掌,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轻声问:“生气啦?”
梁满仓也不收回手,别过头不搭理她。
“真生气啦?”梅锦跟着绕过去,让自己始终在他视线范围内。
梁满仓紧绷着脸,但一双刚毅的眼睛里这时充满了委屈。
瞧得梅锦也有些于心不忍,他什么时候这样子过,她软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嘛,我就是觉得这都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而且她也算不上欺负我,我都找回去了的。”
“那你还有理了?”梁满仓总算是不沉默了。
但情况也没好到哪去,梅锦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见他不为所动,整个人都往他怀里钻,哄道:“我不是故意的嘛,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肯定不瞒着你了,我第一个就告诉你,等着你帮我找回场子,好不好?”
梁满仓叹口气,也放缓了语气:“我不是生你气,我是气我自己,你都被人欺负了,我却不知道,身为你的丈夫,也没能帮到你。”
他越说越觉得难受,手揽上她的腰,紧紧搂着她,将人压向自己。
梅锦察觉他情绪低落,刚想着要怎么哄他,就感到脖间有些湿润,她像触电般怔住,眼睫颤了颤,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她是真的觉得这就只是一件可以自己解决的小事而已,而且他平时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要操很多心,所以她就没想着用这些芝麻大的事情麻烦他。
她的手放在他身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良久后,她温声开口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自责了好不好?我真的没事,跟你说,黄嫂子才被气得不轻呢!要不然她也不能找上你对不对?”
“那也不是你瞒着我的理由。”
听着他声音里的滞涩,梅锦连忙认错:“我错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不生气了好不好?看你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
“小骗子,我可不信你会难受。”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服气了啊,就许你心疼我,还不许我心疼心疼你啦?”梅锦从他怀里出来,梁满仓猝不及防被她看到泛红的双眼。
梅锦顿时有些无措,掏出手帕要帮他擦。
梁满仓别过头:“我没事。”
饭桌上,两人沉默地吃着饭,梅锦时不时就抬头看他一眼,咬着筷子有些愧疚。
梁满仓感知着她的视线,但就是不理她,自顾自吃着饭,等她吃完后,沉默起身抽走她手中的碗筷,端到厨房洗刷,过程中也不跟她说一句话。
梅锦吃瘪,叹口气,谁让她先不跟他说的呢,她跟上去,讨好地笑笑。
梁满仓背过身,专注地刷碗,就是不看她。
两人直到上/床睡觉,梅锦都没能跟他搭上一句话。
她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有些气闷,坐起身下床。
梁满仓听见动静,视线不自觉跟过去,想看看她怎么了,就见人正站在床尾。
梅锦笑起来:“你看,你还是放心不下我的,所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她说着蹲在他床边,借着月光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梁满仓眼睛紧盯着她,但就是不开口,就在梅锦要等的泄气的时候,突然被他按住脑后,带着前倾。
嘴唇被堵住,那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近到能看到皮肤上的细小毛孔。
舌头被勾住,梅锦看着眼前轻颤的长长的睫毛,逐渐沉溺进去,缓缓闭上眼睛,手指揪着男人的衣领,任由他辗转碾磨。
她半趴在床边抱着他,仰着头承受,双腿酸软,整个人都使不上力。
一吻结束,她眼眸湿润晶亮,嘴唇上还残留着一丝可疑的银线,她问:“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嗯。”男人闷闷应声。
梅锦高兴起来,扑到他身上,将他拱到床里侧,躺进他怀里,抱着他劲窄的腰,语气可怜兮兮道:“你晚上都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不会。”
“瞧你这惜字如金的样子,分明就是会。”梅锦嘟着唇,不满意他的回答。
梁满仓寻到她额头亲了下,轻轻重复一遍:“我不会不理你,只是我现在很难过,我不知道应该跟你说什么。”
他这话说的梅锦心都酸了,不住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告诉你的。”
梁满仓抿出露出一个浅笑,看着她充满歉疚的眼神,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理了理,随后拍拍她的背道:“太晚了,睡吧。”
梅锦犹豫着闭上眼,双臂抱得他更紧,将头紧紧埋到他胸膛处,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入睡。
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眼睛轻轻闭着。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睡颜,眸色渐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梅锦这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早上跟着梁满仓一块醒来,她双眼惺忪,迷蒙中抬头,看着床边已经穿好裤子,裸着上身正准备穿衬衫的男人,道:“你要走了吗?”声音中还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哑意。
梁满仓放下衬衫,弯腰过来在她脸颊处蹭了下,腰腹间肌肉因轻微发力而分明,笑道:“你再睡会儿,我去早训。”
他语气与以往并无不同,梅锦意识到这点,终于放松下来,也从床上起来,拿过他的衬衫说:“我帮你穿。”
梁满仓低头看着认真给自己扣扣子的女人,心中微动。
梅锦将他脖间的最后一颗扣子扣上,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下,眼睛亮晶晶的,笑道:“等你回来吃早饭。”
“嗯。”——
作者有话说:带一下预收:《穿书不攻略年代文大佬》,疯批美强惨但卑微男主×嘴硬滑跪但心不软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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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江拒霜被拉进了一本年代文里,并被强行绑定了一个名叫成为大佬小娇妻的攻略系统。
系统一来就给她下达三个任务:
1、攻略本年代文中名叫萧望的反派大佬,成为他的小娇妻
2、夺取本书原女主的气运,顶替她成为攻略年代文中的新女主
3、抚平年代文大佬萧望的悲惨过往,让他拥有幸福的余生
系统温馨提示:只有完成三个主线任务,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噢~比心~
江拒霜听完系统的废话,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利落转身:“这活儿您爱找谁找谁,反正我不乐意干。”
系统(程序性八齿微笑眨眨眼睛):电击惩罚就绪。
顶着一头焦发的江拒霜嘴里缓缓吐出一口烟,转身滑跪(假笑谄媚):您老请说,准备让我攻略谁,怎么攻略?
攻略对象萧望:一款年代文里常见的有着悲惨经历的阴郁疯批反派大佬
江拒霜按照系统给的攻略路线,日常对他嘘寒问暖,并出现在他每个困难的时刻。
*
萧望身边出现一个人,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对他处处关心,说出的话也甜的像蜜,好似比谁都爱他,可他看得分明,她眼中冷得要结冰。
他觉得有趣,对她的蓄意接近并不制止,等着看她露出真面目。
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想法变了,他不想看她露出真面目,他只想让她爱他,就算是演的,也要接着演下去!
*
我江拒霜的字典里就没有妥协俩字!
被电击:但有识时务者为俊杰(假笑)!
第25章 槐花 “你闻闻我现在是不是很香?”……
早上梁满仓吃完早饭刚出门, 林大嫂就来家叫梅锦,兴冲冲地问:“小锦,大家说待会儿去旁边树林子摘槐花,你要不要去?”
“摘槐花?”
“对, 这时候槐花都长出来了, 可漂亮呢!昨天就有人去摘了, 回来跟大家说的,咱不经常出去, 都不知道。”林大嫂瞧着十分感兴趣,“你去不去?你要去待会儿咱跟人家一块儿, 你要不去, 我就先去了。”
“去去。”梅锦生怕她“抛下”自己跑了,她指指面前的碗说, “我收拾好过去找你。”
“行,你快点啊。”
“哎。 ”
林大嫂回去后,梅锦加快速度把碗筷都洗刷好, 又把桌子擦了地扫了,随后换了身更干练点的衣服拿上筐子出门。
林大嫂此时正在家里等着, 瞧见她道:“好了?咱下去吧,她们等不及, 刚才先去树林子了。”
锄头和镰刀也都兴奋地跟在二人身后,蹦蹦跳跳地扛着大筐, 拎着镰刀和竹竿。
树林子就在军校后面,几人从后门过去。
前几天刚下过雨,现在地面还有些湿润,多走几步,鞋底就变得厚厚一层, 越走越重,得用树枝把粘在上面的泥块刮掉才行。
这边槐树长了好几棵,又高又大,洁白的槐花挂在枝头上,光是瞧着就让人眼热。
她们来的稍晚了点,早来的嫂子们都已经开始够了,有的直接爬到树上摘,有的把镰刀绑在竹竿上,站在树下举着把槐花一串串地割下来。
林大嫂瞧着她们,笑起来问:“小锦,你会爬树不?”
梅锦遗憾摇摇头,她小时候跟小伙伴们一起玩,人家出溜一下跑树上去了,就她愣是死活上不去,唯一能上去的树还是村子里那棵长歪了、倾斜六十度的树,就那还得助跑一段路呢。
“呦,那你只能站树底下了。”林大嫂把绑着镰刀的竹竿给她,“举着这东西也不太好够,准头不行,你看看你能割下来多少算多少吧。”
说完她搓搓手,朝手心吐了吐唾沫,抱着眼前的树就往上爬,看得梅锦目瞪口呆,仰着头不住担心道:“大嫂,你小心点。”
林大嫂爬着树还能一心二用,轻松地笑着:“放心吧,这么点高的树还难不倒我。”
锄头和镰刀在地上看着也跃跃欲试,梅锦赶忙拉着最小的镰刀哄着说:“镰刀你就别上去了,你们都上去了,就剩我自己在下面,多孤单呀,我割下来的你帮阿姨捡到筐里好不好?等回去我给你两颗奶糖,奖励你帮助我。”
一听有奶糖吃,镰刀眼睛一亮,立马点头:“好!”
她们来得晚了些,长得繁茂的槐树都被早到的嫂子占着呢,而她们这棵槐树上的槐花有些还没开花。
林大嫂和锄头在树上面摘起来可是方便,一绺子一绺子摘下来扔进树下筐里,相较之下,梅锦可就难多了,槐树长得都高,竹竿绑着镰刀举起来又容易晃,也就不好对准,更不好使力,也幸好带的镰刀利,减轻了点难度。
林大嫂边摘边跟她聊天:“小锦,你这摘着回去准备做啥。”
梅锦眨巴眨巴眼,她还没想好做啥呢,毕竟本来今天会来摘槐花也是意外安排。
林大嫂见她没想法,笑道:“这槐花做法可多了,回去蒸着吃,用蒜和香油一拌,那是真香!炒鸡蛋也行,炒鸡蛋也好吃。”
几棵槐树离得不远,其它树上的人听见她的话,也跟着笑:“就是呢,现在正是槐花长得好的时候,多摘点回去炒菜吃,我家那口子搁老家时就喜欢吃这个。”
“煎槐花饼也好吃,跟面粉鸡蛋一裹,放点盐调味,往油锅里一煎,槐花香味一激出来,真叫个香。”
梅锦听着大家边摘槐花边讨论吃法,忍不住笑了笑。
此时正值初夏,树林子里生机盎然,蝴蝶也多,几乎都是黄白色的小蝴蝶,偶尔飞过去一只大点的红色蝴蝶,引得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怪叫,捂着手就要扑上去。
一阵清风过,蝴蝶被惊动,忽闪着翅膀飞得更高,失手的小孩又转为一声幽叹。
不知谁先开了头,嫂子们一块儿唱起歌来。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共产党辛劳为民族,共产党他一心救中国,他指给了人民解放的道路,他领导中国走向光明……”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梅锦也加入进去,大家伙一块儿唱着歌摘着槐花,想着待会儿这些槐花的做法,心也轻飘飘的像是刚才飞走的蝴蝶。
“你们干嘛的!怎么摘我家的槐花。”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打破这份美好。
梅锦举着竹竿愣住,不知所措地看着来人,是一位中年男性,面容粗糙,指关节粗大,衣服和鞋能看出穿的很久,磨损明显,又因为穿行于林间土地,上面沾了灰,能看出是个常年侍弄庄稼的劳力。
他又身材魁梧,眼神中透着丝凶狠,吓得几个妇女孩子都不敢大喘气。
他似乎有些不耐,又重复了句:“你们来这干嘛,这槐花是我家的,不能乱摘!”
梅锦离他最近,反应过来,忙放下手里竹竿笑道:“大哥,我们是前面军校的家属。”说话先介绍自己身份,别被人当坏人打起来。
果不其然,农民大哥一听她们是军人家属,脸色和缓下来,语气都热情了起来:“你们都是八路军的家属啊,那你们摘吧,那边我还种了韭菜呢,长得可好,正是吃的时候,我也给你们拿上。”说着就要带着她们朝那边去,一点不作假。
“大哥,不用不用。”梅锦赶忙拦住,面带歉意看了眼脚边的槐花道,“我们这真是不知道这槐树是您家自己种的,就是看它开得好,想摘些回去吃呢。”这树林子不大,还就在军校后面,边上也没其它村庄,大家都以为这地方就是军校的,她一听有槐花摘就跟着来了,根本都没想过这槐树还能有主儿这回事。
其他人这时也赶忙从树下下来,齐齐整整地站在梅锦边上,腼腆笑起来,“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摘了你这么多槐花,要不这槐花您拿回去吃吧,都是刚摘下来的,新鲜,还省得你们自己个儿爬树了。”
农民大哥慌忙摆手拒绝:“嗐,摘点子槐花算啥,你们拿走吃就是,那树上不还有吗?我们自己想吃再摘就是了。”他是昨天过来了一趟,见槐花被人摘了不少,有些生气,于是今天就想再过来看看能不能逮住偷他家槐花的人,没想到会是八路军的家属,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别说摘几筐子,就是都摘走也不费啥事。
梅锦知道她们不被怪罪是沾了军人家属的光,大哥愿意给是因为爱重军人,那她们就更不能因此胡乱来,不能坏了军人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纪律,但她在几个嫂子里年龄最小,于是先对嫂子们道:“几位嫂子,我是这样想的,咱不能让男人们跟着丢脸,这槐花既然已经摘下来了,咱们肯定就是做错了,都还给人家,人家一时也吃不下这么多,那咱们不如给些钱就当是买下来的,行不行?”
她们都点头:“行,小锦,就按你说的办,咱不能让男人们挨通报。”
“小锦,你说。”
迎着嫂子们信任的眼神,梅锦硬着头皮上前说:“大哥,这槐花我们也是才知道是有主儿的,之前是误会了,现在误会解开,那就不能白拿,我们给钱就当是我们买下来的行吗?”
一说给钱,农民大哥的脸色都不好了,口气干脆:“不行,哪能要你们钱,要了你们钱,回去要被老娘骂死的!再说,就是些树上长的槐花,不值几个钱,你们尽管拿去吃。”
“大哥,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真的不能带走,只好都还给你了,这军人是有纪律的,我们作为家属也得遵守。”梅锦一脸为难,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其她人见状也忙把钱递过来,让她一块给出去。
农民大哥没办法,接过钱说:“你们这些够不够?我再帮你们摘点下来吧?”话没说完呢,人就热情地想上树了。
众人连忙拒绝:“够吃了够吃了,谢谢大哥。”
几人背上筐回去,路上都还心有余悸,七嘴八舌道:“真没想到这槐树是有主的,那看来这片林子都是有主人的,以后可不能随便过来乱摘东西了,要被人抓住,可是丢脸!”
“是啊是啊,那人刚才出来吓我一跳,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还是小锦胆子大,跟人家有商有量,一点儿不带怕的。”
梅锦摆摆手谦虚说:“没有没有,这不是我离他最近嘛,其实人就是瞧着凶了点,但看着还是好说话的,要是那不讲道理的,一看见咱们就该上手撵了,所以我就大着胆子跟他商量了。”
主要也是因为当时那种情况,几个嫂子几乎都在树上,就剩下不撑事的孩子在树下,她不上前总不能把他们推上去吧。
林大嫂看看筐子里的槐花笑:“这还说摘点槐花炒菜能省点菜钱呢,结果最后还是花钱买的。”
“没事儿,就当尝个新鲜了,这槐花一年也就吃这么几天,过段时间老了就不能吃了。”其她人安慰她。
“也是。”林大嫂也不沮丧,乐呵呵笑着,“等我回去炒鸡蛋,炒好给你们端去尝尝。”
“行啊,那我就蒸上拌拌。”
刚才提起槐花饼的嫂子也笑:“我就做槐花饼,大家都尝尝我的手艺。”
一群人笑嘻嘻的,三言两语间敲定谁家做什么,做完了大家一块儿分享,把刚才发生的一点意外都抛到了脑后。
梅锦要做的是槐花饭,做法也简单,就是和米饭一块儿蒸熟,吃的时候可以再撒点白糖,甜甜的就着花香。
她一回到家就把槐花清洗了,又淘了米一起上锅蒸上。
但槐花摘得多,光是用来蒸饭,肯定是用不完的,她看向橱柜里的一罐蜂蜜,有了想法。
她准备把剩下的槐花做槐花蜜。
做法也简单,找个干净的罐子,在沸水里杀杀菌,空干水分后,一层槐花一层蜜,装满一罐子,放在阴凉处发酵两三个月就算是成了。
她干的热火朝天,梁满仓晌午回来时就闻见满屋子槐花清香,疑惑道:“你上午出去摘槐花了?”
“你回来了?”梅锦从一堆槐花里抬头,一双眼睛清亮,人比花更娇,看得梁满仓愣神。
她继续道:“后面树林子里有几棵槐树,早上嫂子们说去摘,我就跟着一块儿去了。”说到这她笑起来,“你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这梁满仓如何能猜得中,他诚实摇摇头,等着她往下说。
梅锦笑出声,一五一十说了,还觉得有些好玩,又心生感慨:“我们都说呢,我们是沾了你们的光了,人大哥一听我们是军人家属,别说送槐花了,自己种的韭菜都想摘了送给我们。”军民一家,军护民,民拥军,正是因为军人们的真心付出爱护,百姓们才会这么的尊重爱戴他们。
梁满仓坐下帮她一块儿处理槐花,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嗅,毫不掩饰地夸赞她:“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我们是一定不能白拿百姓的东西的,不知道的时候还情有可原,但知道了一定一定要付钱,百姓们生活不容易,一树槐花就是好几顿的饱饭。”
梅锦觑他一眼,哼道:“好了,你就别说教我了,我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吗?身为军属,别的不说,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梁满仓抿唇笑笑,眉目含情。
两人正说着,门就被敲响,梁满仓起身去开门,门外锄头端着一盘槐花炒鸡蛋,咧着嘴说:“梁叔叔!这是我妈炒的,让我端过来给你们。”
梁满仓接过,摸摸他的头:“好,替我们谢谢你妈妈,待会儿我家的饭蒸好了,就给你们送过去。”
“嗯!”锄头还赶着给其他家送,点个头就跑了回去。
梁满仓将盘子放桌上,笑说:“林大嫂厨艺好,这闻着可真香。”
“那你先拿了筷子吃,练了一上午了肯定饿了。”梅锦笑道,“不过别吃太多,留着肚子,等下还有其它的呢,今天晌午是大家一起做的一桌槐花宴。”
“槐花宴。”梁满仓轻声咀嚼了下这个名词,轻轻笑出来,看向几乎被槐花包围的梅锦,满室的花香都往鼻孔钻,心也像浸在花间一样,“我现在还不饿,等你弄完,咱们一块儿吃。”
大家的槐花制品被陆陆续续地送上门端上桌,梅锦蒸的槐花饭也好了,锅盖一掀开,雾气先蒙了眼,嗅觉更加灵敏,槐花香混着米饭香,香得让人食欲大开。
梅锦将其盛到碗里,上面又毫不吝啬地撒了白糖,白糖遇热微融,晶亮亮一层。
他们家没有可以跑腿的小孩,于是送饭这个活就落在了梁满仓头上,等他将饭都送出去后回来洗手坐到桌前,家里的槐花宴正式开始。
一顿饭吃完,两人几乎都要被槐花腌入味,梅锦冲着他调皮地凑过去道:“你闻闻我现在是不是很香?”
梁满仓被她扑得后仰,紧紧撑住她笑着回道:“香,很香。”
到了周日,两人早说好了今天要去苏联专家经常去的咖啡馆。
梅锦一大早就起床,又是挑好看的裙子,又是编头发,还要不停问梁满仓的意见:“你觉得是盘起来好看还是垂下来好看?”
梁满仓实在看不出来两条辫子盘起来和垂下来的区别,道:“都好看。”
“敷衍。”梅锦嘟起唇,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梁满仓冤枉:“我真觉得都好看,你长得好看,怎么样都好看,头发扎着好看,散着也好看,穿裙子好看,穿裤子也好看,一点没有敷衍。”
他这话可算是把梅锦哄开心,笑起来:“你现在怎么这么会哄人。”
“我说的是真话,怎么能算是哄人呢?”
梅锦笑着轻哼声,对着镜子把头发盘了上去,并在两边别了蓝格子布艺发卡。
两人正准备出发,家里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陶晓灵看着他们,笑了笑:“二位这是准备出门?我过来没打扰到你们吧?”
她会过来,两人都没想到,对视一眼笑说:“没事,陶同志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刚好休息,就想着来瞧瞧梅同志的身体,这是路上买的水果。”陶晓灵笑意加深,将水果放到桌子上,关切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梅锦摇摇头:“多谢你的关心,还麻烦你跑这一趟,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你们这是准备去?”陶晓灵歪了下脑袋,眼神疑惑。
梁满仓礼貌回道:“我们准备去学校里的咖啡馆。”
“你们要去喝咖啡啊,那地方我熟,去过很多次,梅同志应该还没去过吧?我带你们去吧。”陶晓灵话说完,不等他们拒绝,就率先出了门。
梅锦和梁满仓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些无奈。
梅锦看着她背影,觉得头大,本来今天算是他们俩第一次偏正式的二人约会,她跟着算是什么事啊!
结果偏偏她又狡猾的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路上,陶晓灵一人走在前面,梅锦和梁满仓落后半步,气氛微妙,陶晓灵像是没察觉般,神色如常地介绍起咖啡馆的来历。
“这个咖啡馆建国前就有了,后来这所学校被当作军校,咖啡馆也保留了下来,但来往的苏联专家比较多,他们喜欢喝咖啡。”陶晓灵问,“你们喝过咖啡吗?”
梅锦没动,梁满仓点了下头。
陶晓灵没想到他竟然喝过,道:“怎么样,你喜欢吗?”
“喝不太习惯。”
陶晓灵笑,安慰说:“正常,没怎么喝过咖啡的人突然喝咖啡是很难喜欢上的。”
她又问梅锦:“梅同志,你待会儿可以尝试一下。”
梅锦笑了下,点头:“好。”
三人到达地方,来来往往都是苏联人,梁满仓甚至还跟其中几人用俄语打了招呼,而且俄语说的还很熟练。
人走后,梅锦挽着他好奇地小声问:“你认识?”
梁满仓回道:“刚才那几个是我们的授课老师。”
“哦。”他们的学习内容有些比较敏感,所以梅锦从来不问他学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竟然还有俄语授课内容,更惊讶于梁满仓的俄语竟还说得很好。
这才开学多久,他就能把俄语学成这个程度,只能说,大佬不愧是大佬。
梅锦感叹。
她都不知道的事情,陶晓灵就更加不清楚了,哪怕因为前世的记忆让她知道梁满仓很厉害,但不知道人家竟优秀到这种地步,怪不得未来能够平步青云,想到这,她眼眸幽深,只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错过他,可就很难再有如他一般的人了。
三人落座,陶晓灵熟门熟路地拿过菜单,笑着问二人:“你们想喝点什么?”
梅锦回:“都行。”她今天过来本也不是好奇咖啡的味道,是想跟梁满仓约会,但约会已经被搅乱,那喝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陶晓灵见他们都没什么想法,就点了自己常喝的,又点了奶油小蛋糕,笑说:“今天是我不请自来了,所以我请你们。”
梁满仓微微摇头:“你今天是来探望小锦,理应我们请你才对。”
“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住在学校里,离得也不远,过来很方便。”
说话间,咖啡被端上来,陶晓灵自然地用镊子夹起一块方糖教道:“你们喝不习惯这个苦味,可以加点糖……”
她话没说完,手还顿在半空,梅锦已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梁满仓见状忙关心:“怎么样,苦不苦?”
梅锦笑笑:“我喝着还好。”高中时常与咖啡作伴,为了提神效果好,都生嚼了,还真不怕这一点苦味。
陶晓灵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眼中好像只能看到对方的样子,微冷了脸。
第26章 奖状 因为你是我老婆啊,我们夫妻一体……
对面夫妻俩还在旁若无人地聊天, 陶晓灵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轻轻放下,看着他们不由想起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
前世的这个时候, 她已经答应了须祁的追求, 跟他成为一对恩爱小情侣, 志同道合,每天都是说不完的话。
须祁是个很擅长交际的人,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流,每回都能把她哄得喜笑颜开, 要不是因为有后来的那些事, 她想,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伴侣。
而这一世, 她拒绝了须祁的追求,天天对他都没有一个好脸,甚至可以说是处处针对, 同事们对她的行为都感到诧异,有些还私下向她打听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怎么会是误会,她现在是丝毫不加掩饰地讨厌他。
但她还是想岔了, 她以为自己的讨厌足够直白,没想到须祁竟会视此为她对他的考验, 越挫越勇,更加费心地靠近讨好她。
她有时候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也会感到困惑,她能感受到他这时候对她的感情是真的,眼睛骗不了人, 奔涌而出的热烈证明他心里是真的有她,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前世他要背叛她,两人最后又会闹到那种地步呢?
她不解,也懒得再去探究,她早已过了向往爱情的年龄,她现在想要的只是安稳又荣华富贵的未来。
思及此,她抬眸看向对面尚有些青涩的男人。
她想要的,只有他能给。
陶晓灵眼瞳轻轻转动,说起来,前世她们家在那个特殊时期的遭遇也和家中的成分有关,父母都是出身资本家,他们年轻的时候投身革命,她更是被祖父母养大,与资本家密不可分,哪怕家中资产已大部分上交,但国家动荡,父母又在学校任职……
她虽然已经极力劝说父母不要再在学校担任职位,但他们无法预料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只是觉得现在国家需要更多经受过培训的精英军人,而他们本身的知识能力让他们义不容辞。
看着他们坚毅的表情,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她劝不动,最后的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而在前世那个时期帮助他们家最多的就是梁满仓,这个从农村走出来,却又有无限造化的男人。
陶晓灵本是想嫁给他,让他成为家中的一份子,让他在她家遇到困难的时候更加推脱不开,可她看了眼面色红润的梅锦,光从外表看,怎么都不像是寿命将尽的样子,她皱眉,难道是京城的医资力量比乡下好,所以她的身体已经被治疗好了?
梅锦和梁满仓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也不过问,把咖啡喝完后,就起身告辞。
两人这回因被外人打扰,谁都没有玩尽兴,到家后还有些遗憾。
梁满仓面带歉意:“等下周我们再去一次吧?我看你还挺喜欢那里的。”
“好啊。”梅锦倒是没多在意,虽然有陶晓灵在,但她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走神,也没怎么说话,所以打扰的程度并不太深,她拆着辫子道,“咖啡厅里的奶油小蛋糕好吃,下回我们去再点一个。”
“你喜欢就好。”
梅锦对着镜子将头发梳顺,突然想起什么来,眉眼弯弯笑着问:“你俄语说的这么好,我都不知道。”
“苏联专家们不会说汉语,国家花了大价钱请他们给我们上课,那我们不管怎么说都得把俄语学会,把课程学精,不能让国家的钱白花不是。”
“你说的有道理。”梅锦走过来向他竖起大拇指,一脸赞赏,但又话音一转道,“我之前都没怎么听你说过俄语,有点好奇,你现在说一句让我听听呗。”
“在咖啡厅的时候你不是听到了吗?”梁满仓有些可疑地脸红。
梅锦绕到他面前,笑嘻嘻地撒娇:“你说一句嘛,就说一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梁满仓背过身,扒拉了下桌上的东西,就是不肯说。
梅锦不达目的不肯罢休,扯着他衣摆凑过去,“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怎么会,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梁满仓不承认,但耳垂却红了起来,在妻子面前说俄语,莫名就让人觉得张不开嘴。
“我都不会说俄语,你说一句就当是教我了,我想想说句什么好呢。”梅锦眼珠子转了转,坏心眼儿瞬间就从心底涌了上来,脸上差点没憋住笑,“‘我喜欢你’怎么说?”
梁满仓耳垂红到发烫,眼神都不敢往她身上放,梅锦瞧着他这副纯情的样子,调戏他的兴趣更深,他不愿意说,她就更要缠着他说。
“怎么说怎么说?你说一下嘛,你教会我,我也能对你说。”
“你、你,女孩子家不要说这种话。”梁满仓被她这一番厚脸皮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害羞什么,咱俩不是夫妻吗,夫妻之间说些这种话不是很正常吗。”梅锦脸上笑容更大。
她大有一副只要他不说就不放过他的架势,梁满仓没办法,红着脸道:“??Мнеты нравишься”话一说完扭头就进了卧室,看着背影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梅锦没忍住笑出声,舌头动了动,别扭地将这句俄语重复了遍。
其实她还想上去问他有没有糊弄自己,毕竟她不懂俄语,他就是随便找一句话说是“我喜欢你”,她也辨别不出来,不过瞧着他那样子,她决定还是放过他吧,否则再为难为难他,他估计就要把自己变成红焖大虾了。
第二天梁满仓照常去上课,梅锦将屋里打扫干净后,就到隔壁跟林大嫂边聊天边做活。
林大嫂会好多东西,会做鞋还会做衣服,梅锦就买了布料跟着她一块儿学。
梅锦现在准备给自己缝一条睡裙,款式简单,做起来也更快点,主要就是要把布缝合到一起。
林大嫂道:“听我家那口子说,隔壁203要搬人进来住了,结完婚就搬。”
“谁啊?”
“说是姓李,具体叫啥我还真不知道。”林大嫂停下手中动作笑起来,“你猜猜他这个婚是什么情况?”
“结婚还能有什么情况?”梅锦不理解,思维开始朝狗血剧情发散,挤着脸问,“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她话还没说完,林大嫂就变了脸“呸呸呸”道:“可不敢这样说,被人家听到该说咱们咒他们了。”
林大嫂无奈摇头笑了下,又看向手中的针,仔细地扎进布料里,打趣说:“小锦,我说你这个脑袋想法真多,我让你猜是因为他们是在之前那个联谊会上认识的。”
“哦哦联谊会。”梅锦反应过来,挠了下脑袋不好意思笑笑。
林大嫂继续道:“听说那姑娘就是医院的当医生的,大学生,可厉害了。”
“不对啊。”
“咋了,啥不对?”
梅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问:“这联谊会也没过去几个月吧,那时候刚认识,互相之间都没怎么相处过呢吧,现在就要结婚了?”她对此表示不理解,两个人结婚是大事,那恋爱不得谈的时间长一点,彻底确定对方的为人后才考虑结婚吗?
“这有啥稀奇的,两个人都认识几个月了,能结婚了。”林大嫂一脸她这想法才奇怪的表情,“俺们乡下多的是见一面就结婚的,他们这还认识了好几个月呢。”
梅锦默然,好吧,是她见识少了,她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搬进来?”
“快了吧,估计也就这个月,说是下星期就办婚礼了,梁连长没跟你说吗?”
梅锦摇摇头:“他没提这事。”
林大嫂点点头,也没多奇怪:“那应该是忘了,这到时候都一层楼住着,人家办婚礼,咱两家肯定要去的,梁连长估计这两天就得跟你说。”
“那咱们去参加人家婚礼,不得给份子钱吗?大嫂,你们到时候准备给多少?”梅锦对这些事不精通,想着就跟着林大嫂来,他们家给多少,她跟梁满仓也给多少。
林大嫂这会儿也不清楚呢,她回道:“这给多少礼金都是有规矩的,也不能咱说上多少就是多少,还得看看其他人,回头咱楼里的邻居都一块儿商量个数出来,商量出来多少咱就给多少。”
“真麻烦。”梅锦叹口气,以前在家这些人情往来都是爸妈负责,她只管带着一张嘴去吃席就行,现在她就是家里的大人了,都得考虑着来,这些东西一个处理不好,两家人最后是真会闹别扭的,她又摆摆手笑起来,“大嫂,我们家年纪最轻,到时候就跟着大家伙来了,大家伙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林大嫂笑起来,用胳膊肘去戳她腰窝:“瞧你这滑头的样子。”
两人嘻嘻哈哈的,梅锦直在她家待到快饭点才回自己家准备做饭,下午她还过来,针线布料也就没拿,就在她家放着。
梅锦站在厨房里看着锅碗瓢盆不知道吃什么,想了想,她拿上镰刀走到楼下菜园子里,看着已经长成的韭菜割掉一大把。
中午就擀韭菜面叶吃好了。
这个做法也简单,韭菜切碎跟面粉一块儿和,擀成圆圆的大面皮再切成块状,水开下锅,再放盐酱醋调味。
不过中午光吃这个有点单调,梅锦把前几天买的腊肠拿出来切切跟辣椒一块儿炒了炒。
午饭就算是完成了,有蔬菜有肉有碳水,非常有营养的一餐!
梅锦叉腰看着,十分满意。
她饭做好没一会儿,楼道就响起声音,听着像是梁满仓的脚步声,她两步跨到门口,把门打开。
梁满仓伸到半空的手愣了愣,随后笑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秘密。”梅锦只笑不答,接过他手中的包,拎着往里走。
梁满仓看着她背影抿唇笑了笑,也不追问,左不过就是几个原因,要么是在阳台看到他了,要么是听到他声音了。
他换着鞋探头往里瞧,问:“今天中午做了什么?”
“韭菜面叶和炒腊肠,我刚才尝了,可香了。”梅锦把他的公文包放到沙发上,随后坐下拿起筷子端起碗。
梁满仓洗完手擦干净水出来坐下,笑着点点头夸奖:“看着就很不错。”
两人吃到一半,梁满仓突然问:“你猜今天发生了什么?”
怎么今天都让她猜,梅锦望着他脸上掩藏不住的笑容,回道:“你同学给你发婚礼邀请函了?”
听到这个回答,梁满仓一顿,伸手拍了下自己脑门,懊恼说:“哎呦,我忘了这事了。咱隔壁203下周就搬人进来住了,是隔壁班的李英才,要结婚了,对象是联谊会上认识的……”
他说着就见对面一直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大嫂跟你说的?”
“对啊,我上午去林大嫂那做衣服,她告诉我的,我还想着你怎么之前没说呢。”
“我是忘记了。”梁满仓反应了下,道,“我又被你绕弯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梅锦将碗里的饭吃完,抬头看向他:“那还有什么事?”
梁满仓重新笑起来,神神秘秘的:“你继续猜猜。”
他卖着关子,梅锦急得不行,催着道:“我猜不出来,你就直说嘛。”
“是我们校长今天夸你了,而且是当着大家的面夸的。”
“啊?”这下轮到梅锦发愣了,她眨眨眼,歪着脑袋疑惑不解,“陶校长怎么会突然夸我?”她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他,这期间发生什么了吗?
梁满仓笑说:“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
“那你还让我猜,你故意的吧。”梅锦没好气瞥他一眼,又追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我要被你弄得好奇死了。”
梁满仓笑了下,将事情起因说清楚:“今天一大早,门岗就来了位大哥,拿着一个手帕就要塞给站岗的同学,同学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塞的什么东西,肯定是不敢要,那大哥就急了,说是钱,让他一定拿着,同学一听是钱,更不敢拿了。”
接着就是大哥和站岗同学来回拉锯,最后站岗同学给上级领导打了电话,上级领导一听是百姓来送钱,忙出来了解情况,这一了解,原来大哥就是学校后面槐树的主人,把军属误摘槐花最后非要赔钱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哥说他收了钱,回到家被老娘知道是八路军的钱,举着拐着就要打他一顿,说什么都要让他把钱还回来,于是大哥就来还钱了。
这事不大不小,最后弄得陶校长也知道了,当着大家的面夸梅锦这件事情处理得好,不小心摘了槐花不能说是错,毕竟一开始不知情,但知道后积极认错并赔偿,很好的遵守了军中纪律。
至于大哥的钱,那是肯定不能要的,领导们好说好量地将人劝了回去。
梅锦听完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能有后续,嫩脸一热,误摘了老乡槐花的事要被传的人尽皆知了。
梁满仓收着碗笑:“陶校长私下还跟我说呢,说上回听你说那些话就知道你觉悟很高,没想到年纪轻轻,处理起事情来也能这么游刃有余。”
梅锦轻哼一声,顺着恭维他,“那是,也不看看我这天天都受着谁的熏陶呢!我这每天都跟在梁大连长身边,耳濡目染的,那是深受影响,对军中纪律不说十分也有八分了解。”
梁满仓端着碗走到她身边,忍俊不禁地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嘴贫。”
梅锦嘿嘿笑了下,也跟上去,问:“那陶校长夸了我,就没说要给我颁个奖状之类的以示鼓励吗?”
“呀,没想到你要求还挺多,口头夸奖还不行,还想要奖状呢。”梁满仓挑了下眉,将碗放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转过身看着她。
“那怎么了,那陶校长都夸我了,说明我做的就是好,还不能要个奖励了?”梅锦撇嘴不服气,但她眼中带笑,并不是真想要奖状,就是跟他拌嘴说笑而已。
梁满仓将水龙头关上,把胳膊伸过来,示意她将袖子往上挽:“能,怎么不能?不过不好意思,校长那是没有奖状给你了,你要是想要,我给你画一个,就贴在床头墙上,照片旁边,当作鼓励?”
“给我画一个,你可真会敷衍我。”梅锦过去,解开袖扣,将两只袖子都挽到胳膊肘上方,手上带了点力气,泄愤似的。
梁满仓笑着,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下:“我画的奖状可是有价无市,你不要不识好歹。”
“行行行,没有真的奖状,画的也能顶一顶。”梅锦竖起单根手指推开他,“你洗碗吧,洗完别忘给我画一个。”
两人打情骂俏笑了一会儿。
两人吃饭就用了两个碗一个盘子,再加一口锅,梁满仓三两下洗完,午休时间还长,两人坐到客厅喝茶看书写字。
梅锦想起什么问:“不知道回头搬过来的邻居们怎么样,好不好相处。”她现在白天跟林大嫂作伴,两人不说多合拍,但也能玩到一块儿去,再加一户人家进来,要是跟黄嫂子似的相处不来,一层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多尴尬。
梁满仓倒是没她这些顾虑,将做满笔记课本翻了个页说:“李英才脾气挺好的,跟谁都能说几句话,不会难相处的。”
“那他对象你见过吗?”
“他对象我怎么可能见过。”梁满仓好笑。
梅锦鼓了鼓嘴:“好吧,我还想问问你他对象怎么样呢,听林大嫂说是医院的医生,应该跟陶同志是一家医院吧。”
梁满仓想了想:“我记得上次联谊会的其中一个单位就是她们医院,那要是李英才对象是医生,应该就是了。”
梅锦点点头:“一个是军人,一个是医生,真般配,就是我还没见过人。”
“这个月就结婚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见了。”相比她,梁满仓知道的更多些,他补充道:“好像他对象是本地人,家就在附近。”
“那还挺好的,想回家就回家了,真好。”前世的时候,每当跟爸妈聊起结婚话题,他们就总是说,肯定不同意她远嫁,一定得嫁在本地,要能在同一个小区就更好了,这样家里做完饭,一个电话她就能来吃,家里都省得开火。
这句“真好”中暗含无限羡慕与遗憾,梁满仓知道她是想父母了,放下书看着她,握住她的手:“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去你老家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找到几个亲人呢?”
梅锦垂下眼遮住眼中情绪,摇摇头:“不用,那边没有亲人了,去了也是徒增烦恼。”她的亲人都在另一个世界,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一想到那些过往,她心里就忍不住难受起来。
梁满仓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在包里翻找了下,找出纸笔转移话题说:“说好的奖状我还没给你画呢,你想要什么样的?”
梅锦破涕而笑:“奖状还能有什么样,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那我给你画的就不一样。”梁满仓拿着纸笔坐到桌前。
梅锦瞧着他还挺像个样子,质疑问:“你会画画吗?”
“你可别小看人。”梁满仓捏起笔头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要说画的跟画报似的,那我肯定不行,但这小小奖状,我还是可以的。”
梅锦哼一声:“还小小奖状,瞧把你给能的。”
梁满仓本就是为了哄她高兴,接着道:“对我还说还真就是小小奖状,我得的奖状摞起来一沓子。”
“看你骄傲的。”
梁满仓纠正她:“不光我骄傲,你也该骄傲才是。”
“又不是我得的奖状,我骄傲什么?”
“因为你是我老婆啊,我们夫妻一体。这就叫与有容焉。”梁满仓笑,“我听说那外国人结婚的时候还要起誓,誓词里就有说什么无论贫穷富贵、顺境还是逆境,都要一生共享的。”
梅锦听着他学的四不像的誓词,咬着唇努力憋住笑,不住点着头:“你说的对,所以你得的奖状,我也应该跟着骄傲才对。”
第27章 纱窗 夏天,真是万物蓬勃生长的季节啊……
李英才婚礼, 楼里的邻居都去参加沾喜气。
梅锦和林大嫂坐在一块儿道:“新娘子瞧着可真漂亮。”
穿着一身列宁装,胸前别着红花,脸上化了妆,眉毛浓黑, 腮红鲜艳, 举手投足间含羞带怯的。
“可不嘛, 小李这下可真有福气,娶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脾气肯定也好。”林大嫂鼓着掌往前凑, 感慨说, “瞧着他们,我都想起我当年结婚的样子了, 这一晃也过去十来年了,我当时也是胸口插朵红花,那脸给我涂得跟猴屁股一样, 哪有现在的好看。”
“大嫂你长得好,当时肯定把大哥迷得不要不要的吧?”梅锦嬉笑着, 用肩膀碰了碰她。
“你个促狭鬼,就会拿我开玩笑。”一说起这事, 林大嫂还有些害羞,捂着脸不好意思, 又打趣她,“不说我,你长这么漂亮,当时不得让梁连长看得移不开眼啊?”
梅锦摆摆手,随意回道:“我们当初情况不一样, 我俩就是拜堂,拜完堂他就上战场了,所以也没什么婚礼不婚礼,现在想想,我对这都没什么印象了。”
“对对,你之前跟我说过的,我忘记了。”林大嫂拍了下脑袋,恍然说,“不过这也没啥,那时候都是这样的。”
梁满仓在旁边听到她俩对话,想起当初那个他不情愿的拜堂,不由愣了下。
婚礼结束,李英才夫妻俩就搬了进来。
楼里新搬来一户人家,对他们的生活也没多大改变,毕竟江医生有工作,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还要值夜班,跟她们之间的相处也就算不上多。
这天一热起来,院里的孩子们在家就呆不住,他们最喜欢往后面的树林子跑,那边树多遮阳,风一吹还更凉快。
不过自从知道那边的树都是有人家的后,大家也都叮嘱了孩子们,玩可以,不能搞破坏乱折腾。
梅锦白天在林大嫂家串门子,就瞧锄头带着镰刀满头汗地跑回来,抱起桌子上晾好的凉水就开始喝,一气儿能喝一缸子。
林大嫂连忙伸手拦:“别喝这么急,当心岔气!”
俩孩子听也不听,喝完水,用衣服一抹嘴,扭头就要往外跑。
林大嫂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一个,训道:“这么急着出去干嘛?小锦阿姨在屋里呢,没看见?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锄头嘿嘿笑了声:“小锦阿姨好。”
镰刀也跟着学了声。
梅锦笑着点头,关心问句:“你们这是又要去哪玩去?”
“去树林子里捉鬼!”镰刀无所顾忌喊出声。
林大嫂顿时脸色一变,抬手就往他屁股上打了两下:“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
镰刀抱着她大腿,干嚎两声。
“大嫂大嫂,孩子么,还小呢。”梅锦劝了下,倒是对镰刀的话有些好奇,又追问:“镰刀,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能跟阿姨解释一下吗?”
镰刀估计因为被打,听到她问却只是看了她一眼,跟着锄头出溜跑到外面去。
屋里少了俩闹腾孩子,顿时安静不少。
林大嫂又拿起手中东西,坐到椅子上,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解释说:“也没啥大事,就是孩子们不是爱去树林子玩吗,不玩到要睡觉都不爱回来,结果就见鬼了。”
“鬼?”梅锦也跟着小声,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鬼?估计是几个孩子看错了,夜里风一吹,树叶哗啦啦的,月亮一照,是容易心里发毛。”心里却想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瞧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说不定还真有鬼,甚至好奇自己在这里算不算是一种鬼?
不过鬼怪灵异都是封建迷信,是不能随便谈论的。
“不是。”林大嫂否认,手里也不干活了,脑袋跟她越凑越近,声音也越来越低,“不光小孩,也有几个大人瞧见了,是鬼火,还会追着人跑呢!可瘆人了。”
一听鬼火,梅锦瞬间放松下来,“鬼火啊。”她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自然知道鬼火是什么。
林大嫂继续道:“是啊,我是没亲眼看过,听他们说幽蓝幽蓝的,还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瞧得人心里都可害怕。”
“那还让孩子们过去玩,你们不怕出什么事吗?”
“这大白天的没啥,鬼都是晚上才出来的。”
梅锦好笑,也不知道他们这是怕鬼呢还是不怕鬼呢,她又问:“那这件事跟大哥他们说了吗?”
林大嫂忙摇头:“没有,这种事谁敢说?说了他们也不信,还得挨一顿数落,而且说是有人看见了,到底看见的人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鬼火应该是真的。”梅锦笑了笑,“不过啊,鬼火虽然带个鬼,但其实跟鬼没什么关系,更准确的,应该叫磷火才是。”她简单解释了下原理。
夏天温度高又多雨,是磷火的高发季节,再加上树林子里动植物死去尸体腐败,土壤潮湿土壤富含腐殖质,这些都是造成磷火的绝佳条件。
林大嫂听完她的解释还迷迷糊糊的,但也大概清楚所谓鬼火不是有鬼,而是一种科学现象,至于“科学”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她笑了下,抬头看向梅锦,夸道:“还是文化人好啊,知道的东西就是多,像咱们不认识字的文盲,一看到这种东西就以为是有鬼。”
梅锦挠挠头,想了个理由说:“这些东西我也是听说的,我们那边当时有个下乡做思想教育的党员,我也是听他说的。”
“哎呦,那你能记住也厉害。”林大嫂笑意不减,仍夸奖说,“这要是搁我,肯定听一遍就忘记了,更别说记到现在了,哎呀,我这说忘,你刚才说的,我就给忘的差不多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梅锦提醒说:“大嫂,回头你出去跟其她嫂子聊天,可别忘了跟她们说树林子里那不是什么鬼火,以后也别鬼火鬼火的叫了,不然被有心人听见不好。”
“放心吧,我心里有轻重呢。”
这一进到夏天,别的不说,就是热得让人心烦,食欲也不高,更是半点不想往厨房里钻,一想到做饭就得生炉子,一生炉子,本来就狭小的厨房就更闷热。
梅锦叹口气,这个年代没空调没风扇的,生活起来就是不便利。
就是再不想做饭,她也还是硬着头皮进厨房,梁满仓晌午回来等着吃呢,她从窗外看了眼燥热的太阳,中午吃凉面条好了。
家里还有把邻居给的豆角,择干净用猪油炒一炒,当浇头。
生活这么久了,她时间掐的紧,等她将面条做好端上桌,梁满仓刚好回来到。
“回来了?快洗手坐过来吃饭吧。”
“嗯。”梁满仓从外面回来,也是一身的汗。
梅锦从他身边走过,感觉都能闻到一股汗臭味,她嫌弃地皱起鼻子,道:“你身上臭臭的,待会儿吃完饭冲个澡吧,把衣服换下来,我下午给你洗了。”
梁满仓揪起衣领到鼻子下闻了闻,表情如常:“瞧你嫌弃的,恨不得离我八丈远,有那么臭吗?”
梅锦捂着鼻子:“我看你是被腌入味了,自己闻不着,熏得我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她越嫌弃,梁满仓越是有坏心思,故意端着碗坐到她旁边,笑说:“这面条真香!”
还故作疑惑问:“你怎么不吃?你赶快吃啊,待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
梅锦气得锤他:“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两人热热闹闹地吃完这顿饭,梁满仓去浴室冲澡,梅锦就坐在椅子上使劲扇着扇子。
过一会儿,梁满仓穿着背心短裤出来,头发湿淋淋的,用毛巾一直擦着。
本来一副帅哥出浴图,是很值得欣赏的,但梅锦现在热的一点心思都没有,而且不光热,还一直被蚊子追着咬,他们这住二楼,蚊虫进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而且这蚊子还挺挑,梁满仓露胳膊露腿的不见它咬,光逮着她一个人折磨。
她咬着牙恨恨地用大蒲扇在周围狠狠扇了扇,骂一声:“这死蚊子,真会看人下菜碟。”
“你细皮嫩肉,我皮糙肉厚的,它又不傻,肯定知道谁的皮更好扎破,谁的血更好喝。”梁满仓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扇子,“别烦了,我想着回头装个纱窗,应该能挡些蚊子。”
“那你可快点装,你看我这一身的包,涂花露水都没有用。”
梁满仓凑近闻了闻,笑说:“我是被汗臭腌入味了,你是被花露水腌入味了,别说,还挺香的。”
梅锦朝他翻个白眼,唇角却上翘。
梁满仓晌午刚说的要给家里安纱窗,晚上再回来时就买好了东西,拎着锤子叮叮当当敲起来。
梅锦就在旁边帮着递个东西,仰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薄唇轻抿,小臂因用力而紧绷,她越看越觉得他有魅力,不光是外在,更是解决问题的能力,好像什么事在他那都用不着皱个眉头。
而且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不拖延不敷衍,当下说当下就去做。
两口子一块儿,一个小时就把家里的窗户都给安上了纱窗,梅锦打了盆水过来,用抹布上上下下把灰尘都给擦干净。
干完后,梅锦叉着腰满意地看着干净如新的家,转过身笑道:“这下我看那些死蚊子还怎么进来咬我。”
梁满仓喝了杯水,止不住地笑:“家里还有些没被拍死的蚊子呢,估计今晚还是睡不好觉。”
“没事,它们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梅锦撇撇嘴,看了眼燃得差不多的蚊香,从柜子里又拿了盘新的出来,“我多点两盘蚊香,就不信熏不死它们。”
梁满仓笑:“就怕还没把它们熏死,咱们自己就被熏得够呛。”
他说的有道理,梅锦悻悻地又把蚊香放下,拍拍打打嘟囔道:“不管了不管了,回屋睡觉。”
前几天一到晚上,梅锦都不敢开窗,不光是蚊子,还有些趋光的虫子也一个劲儿想往屋里钻,但不开窗,又没风扇,房间小,空气不流通,别提多闷热了。
今天晚上纱窗一装好,梅锦就迫不及待把窗户打开,纱窗关上,看着趴在纱窗上无可奈何的飞蛾蚊虫一类,得意地笑起来:“没办法了吧你们,我看你们还怎么进来。”
梁满仓洗完后进来,正巧看见这一幕,上前拿起床上的扇子朝她扇了扇,笑出声:“好了,今晚舒服了,过来睡觉吧。”
要不说心静自然凉呢,耳边没了恼人的“嗡嗡”声,梅锦少了些烦躁,整个人都舒爽不少,翻个身面对着梁满仓,眼神熠熠:“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会修水管,通厕所,还会安窗户。”
“这有什么,又不难。”梁满仓没当回事,闭着眼喉结滚动。
“没有蚊子在耳边乱飞,真舒服。”梅锦平躺,有些睡不着地看着天花板,想起什么问,“哎,你知道后面树林子里的鬼火吗?”
“鬼火?”梁满仓睁开眼,问。
梅锦又侧过来对着他,手枕在脑下,兴致勃勃地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梁满仓听完有些惊讶她竟然知道磷火,道:“树林子里会燃起磷火还是比较危险的,万一要是烧到什么,引起火灾可就不好了,尤其是院里的孩子们还喜欢去那边玩。这事我明天跟领导们反映一下,派人处理处理。”
“嗯。”梅锦点点头。
这耳边没有恼人的蚊子,窗外的知了声又变得明显起来,梅锦朝窗外看了眼,长叹道:“夏天,真是万物蓬勃生长的季节啊。”
刚才聊一通,梁满仓现在睡意全无,眼睛紧盯着她,透着一丝危险,问:“我觉得你今天比较亢奋。”
“有吗?”梅锦还没察觉他的意图,整个人往下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
“有啊。”梁满仓道,“我觉得既然睡不着,我们不如来做点有趣的事情?”
梅锦“欻”地睁开眼,身体往后靠,贴着凉凉的墙壁,警惕地看着他:“昨天不才做过吗?折腾到半夜,害得我早上都没起来。”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梁满仓坐起来,一把将背心脱掉,露出光洁的胸膛,伸出手抓住她,“反正我看你也睡不着,我们消耗消耗体力,能睡得更香。”
梅锦身子在他怀里软下来,笑得仰头:“你这都是歪理。”
梁满仓抱着她在她肩头啄吻,沿着脖子逐渐蔓延到耳垂,“怎么会是歪理?我看你昨天就睡得很香啊。”
“我那是累的!”梅锦有些气喘,瞪他一眼,眼睛水润,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梁满仓闷笑出声,伏在她身上胸腔震动,牵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道:“今晚保证不让你累着。”
“你在这事上一向说话不算话,在我这已经没有可信度了。”
梁满仓不说话,只在她唇上亲了下,身子沉下去,两人俱是闷哼。
夏日里黏腻腻的,昨晚一场运动,更是出了不少汗,本来睡前都洗过澡,干净清爽地准备睡觉了,结果经这一通折腾,还得重新洗。
房间里重新亮起灯,纱窗上趴着的蛾子都兴奋地扑棱起来,想要在上面撞出个洞,好钻进来。
梅锦额前碎发湿湿地贴着脸,生气地瞪他一眼。
梁满仓赶忙去接了盆水过来,讨好说:“困了吧,你睡吧,我给你洗。”
经这一夜闹腾,第二天,梅锦又起晚了,梁满仓知道她今早肯定起不来,没等着她做早饭,特意从食堂打了饭菜回去。
梅锦被他叫醒的时候睡眼惺忪,下意识往窗外一看,已经天光大亮,她伸手打了个哈欠,起身从床边坐起,问:“你打了什么饭?”
“食堂今天有豆浆,我给你多放了糖,还有花卷和包子。”
“哦。”梅锦穿上拖鞋去刷牙洗脸,天气热,就连水龙头放出来的水都是温乎乎的。
外面的知了跟不会累一样,叫了一夜还在叫。
梅锦刚起来也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一个花卷,喝了碗豆浆。
夏天的饭菜不能剩,剩到晌午都酸了,她吃不下,梁满仓就努努力全吃了。
梁满仓吃完又去上课,梅锦一起床就吃饭,现在有点晕碳,脑袋还懵着,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一个接一个打着哈欠,好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要做,她干脆又回床上睡了一觉。
睡了一个小时后再起来,人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将被子叠好,拿着抹布在屋里擦来擦去,擦完灰再扫地拖地,一通打扫下来,又到了晌午。
窗外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混合着夏日的燥热,烦人得很。
下午,隔壁林大嫂过来问:“小锦,我们说去树林子里粘知了,你去不去?”
“粘知了?为什么要粘知了?”
“吃啊。”林大嫂笑,“你之前没吃过吗?”
梅锦反应过来,知了是能吃的,前世她爸爸就很喜欢吃,只是她觉得吓人,从来不敢尝试。
不过她虽然不吃,但也很乐意跟着去凑凑热闹,忙说:“去,我去。”
她说着就跟着林大嫂上她家去了,“知了要怎么粘?我还没粘过呢。”
林大嫂回道:“我熬了点浆糊,抹到竹竿头上,朝树上对准了粘,一粘一个准儿,我们在老家的时候,跟锄头镰刀一到夏天就出去粘知了吃,吃不完的还能卖,听说还是味中药呢。”
梅锦点点头,也来了兴趣。
几人又拿着上回够槐花的竹竿到后面树林子里去,树有主儿,知了没主儿,粘起来不用顾忌。
一到树林子里,知了声更浓密了,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的,锄头兴奋得紧,昂着头往树上看,不停道:“妈,这里有,这里好多!”
“多呢多呢。”林大嫂笑着,竹竿往树上捣了捣,再拿下来时,竹竿头上就粘住了一只知了,还在颤着翅膀,努力想飞走。
林大嫂熟练地把知了摘下来扔进带盖子的桶里,对着几人说:“这里知了多,咱们多粘点,回去能炒一大盘呢,你们爸吃知了最能下酒。”
梅锦也跟着干得起劲,几个人直粘一下午,粘了一满桶。
林大嫂道:“待会儿你拿一半回去做给梁连长吃。”
梅锦连连摇头:“不不,我这粘的都给你,我不要,我不吃这个。”
“咋了,你还害怕它啊?”林大嫂哈哈大笑起来。
梅锦皱着脸龇牙咧嘴,一副汗毛倒立的样子:“你这让我粘倒还好,拿手里摸一摸也还行,但要是让我做让我吃,我还真有点害怕。”
林大嫂笑得停不下来:“这有啥啊,好吃得很我跟你说,你是没吃过不知道,这样,等晚上我做好了给你们端一盘过去,你尝尝就知道了。”
梅锦还是拒绝:“不用,真不用,就留着你们一家吃就行。”
她的拒绝没用,到了晚饭时候,梅锦刚把家里饭做的差不多,锄头就端了盘知了过来,放到桌子上说:“小锦阿姨,我妈做的可好吃了,这个给你跟梁叔叔吃。”
梅锦笑着摸摸他的头,从抽屉里掏了把糖给他:“拿回去跟弟弟一起吃,别跟你妈说。”糖果贵,林大嫂每次知道俩孩子从她这收了糖,就总想着怎么还回来。
锄头看到糖眼睛都亮了:“谢谢小锦阿姨。”
梁满仓回来将帽子挂到墙上,看到桌上的知了,惊喜道:“你还去捉这个炒了?”
“你喜欢吃这个?”梅锦瞧着他的神情问,这还真是她没想到的,不过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是啊。”梁满仓连手都没来得及洗,就拿起筷子夹了只,嚼得脆生生的。
梅锦见他吃这么欢,更是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梁满仓注意到问:“你不吃?”
“我不吃,都给你吃。”梅锦直摇头,将盘子推到他面前,离自己越远越好。
“可好吃了,你真不尝尝?”
梅锦连连摇头:“不吃,你自己吃吧。”
梁满仓笑她:“你捉都捉了,自己又不敢吃。”
“我捉它是为了好玩,又不是为了吃它。”——
作者有话说:今天中秋,大家吃月饼了吗?我吃了好几种口味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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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颖是个小镇姑娘,家里不富裕,但也算不上多穷,兄弟姐妹好几个,关系不说好多,但也不差。
跟兄弟姐妹们一样,周颖也不是个读书料子,马马虎虎念完初中就跟姐姐们一块儿去沪市羊毛衫厂里上班,住在十几个人的大宿舍里,每天三点一线,食堂、宿舍、工厂。
后来到了适婚年龄,家里叫她回去相亲,认识了同样在厂里打工的顾伟明,顾伟明生得高大,浓眉大眼,一双眼睛深邃漂亮,一下看得她羞红了脸。
两人谈了一年恋爱,顺理成章地结婚,婚后一年迎来了女儿。
因女儿出生,花销变大,两人商量着自己创业,买了机器从厂里接单,自己干起羊毛衫来。
家庭小厂虽发不了财,也比不上打工稳定,但二人踏实肯干,一点点积累,单子越接越多,厂子慢慢扩大,两人终于在沪市买了房,安了家。
(备注:男女主不会大富大贵,细水长流温馨养女儿日常,有争吵有起伏,但时代洪流中携手并进)
第28章 喝醉 “不好好睡觉,你干嘛?”……
梅锦不吃, 梁满仓一个人吃得那叫一个香。
梅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嫌恶地摇摇头,“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你尝试一下就知道了, 真的好吃。”梁满仓一脸的真诚, 夹起一只递到她面前, “要不你勇敢试一下?”
“不要不要,你拿远一点。”梅锦连连拒绝, 抱着碗身子后仰。
“瞧你怕成这样子。”梁满仓笑起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跟林大嫂一块儿去捉回来这么多的。”
“那捉它的时候还是很好玩的, 举着竹竿对准一粘, 特别容易就给粘下来了,可有成就感了。”说起玩, 梅锦又眉飞色舞起来,“林大嫂说,过两天我们还去粘。”
“行, 你多粘点,回来给我当下酒菜。”
梅锦闻言白他一眼, 吐槽道:“你就在我面前吃这个吧,看得我都没食欲了。”
两人说笑玩闹中吃完晚饭, 一块儿收拾完卫生,外面亮着路灯, 灯下有小孩玩耍,有人搬了张桌子在下象棋,有人坐在树下扇着蒲扇纳凉……
梅锦边刷碗边朝窗外探着头说:“我看今天晚上外面有风,我们待会儿下去散散步吧?”
“行。”梁满仓没意见。
两人弄好,将围裙脱下来挂在厨房墙上, 一前一后下楼梯出了楼道。
邻居们看到他俩,笑着打招呼:“梁连长,小锦,你们俩这吃过了?”
“吃过了。”梅锦笑道,“这不是吃饱了想下来走走,消消食嘛。”
“是,吃太饱了睡不着觉。”那人也笑,拿着扇子的手往旁边小道上指了指,“我刚才看小李跟江医生朝那边去了。”说的是他们隔壁的李英才和他妻子。
“那看来他们也是吃完饭下来溜达来了。”梅锦和梁满仓也往那边去,冲她摆手,“行,嫂子,我们过去了。”
“哎,去吧。”
梅锦走在前面,梁满仓落后她半步,她深吸了口气,又猛地呼出,说:“还是这晚上舒服,白天太阳照着,太热了,热得人都不想出门。”
“那还是得出门活动,要不然整天闷在家里不见天日,要闷出病来的。”
“哎,你这人。”梅锦停下,转过身面对他,有些不满,“我就是这么一说,又不是白天没出来,你上纲上线地就要教育我。”
梁满仓举手笑笑:“我说错话了,不应该这么说。”
梅锦轻哼一声,不跟他计较,她仰头看了下天上,说:“今天月亮还挺圆。”
“今天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梁满仓也跟着朝上看。
“那下个月不就是中秋了吗?”
梁满仓点头。
梅锦跟他齐肩走:“中秋要不要给家里寄点东西回去?过了中秋,天气就该凉了,要不这周日,我们去百货商场里看看,给爹娘买身秋衣,再给几个侄子侄女买点好吃的,一并寄回去。”老家在农村,想要买什么都不方便。
“好。”梁满仓无异议,扬唇浅笑,“你安排就好。”
“那不光要买东西,还得多寄点钱,给老人的过节费。”梅锦细心补充。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路上没碰到李英才两口子,不知道是他俩还在前面,还是从岔路口去了其他地方。
这段路窄,没什么人,只能听见蝉鸣蛙叫,十分静谧,梅锦在梁满仓身边抬着腿慢悠悠地走。
梁满仓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宁静,眉眼浅淡,很是享受地吹着晚风,时不时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晚风。
“过几天我们有个内部观影,你想去吗?”
“内部观影?”
“嗯。”梁满仓简单解释了下,“几个同学弄了一部外国的片子,过几天放。”
一听是外国的片子,梅锦首先就是担心,小心问:“不会违反纪律吗?”
梁满仓失笑,屈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下:“还不至于。”
“那当然要去了。”梅锦眼神亮亮的,盯着他瞧,“你到时候别忘了我。”
“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梅锦抿唇笑起来,伸手要去牵他,被他下意识躲开,做贼似的左右看。
“干嘛?牵一下而已,又不犯法。”
“影响不好。”梁满仓轻咳一声。
梅锦撇嘴哼一声:“又没有当众亲你,哪有那么多影响不影响。”说着像是生气般快步往前走。
梁满仓无奈笑了下,提步跑上去。
结果他不跑不打紧,他一跑,梅锦也加快速度,一副故意让他追不上的样子。
梁满仓嘿一声提速。
梅锦那三脚猫的功夫哪能比得上他,不过几息之间就被人抓住,她瞪大眼指着他攥住自己手腕的手,质问道:“这又不讲影响了?”
梁满仓不语,但就是抓着她不放。
“无赖流氓。”梅锦笑骂他一句。
梁满仓不承认:“我抓我自己老婆,怎么能算是无赖流氓呢?你可不能污蔑我。”
“巧舌如簧,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梅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个窟窿出来。
梁满仓笑,手掌下滑,与她十指交握,轻轻甩了甩往前慢慢走。
道路两边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这边没有路灯,只有月亮照下来的荧光。
两人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小路上往前走着,梅锦弯唇轻笑出声。
梁满仓问:“笑什么?”
“我是觉得这种生活真好。”梅锦认真回道。
梁满仓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笑着说:“是因为跟我一起散步,觉得很幸福?”
梅锦听他说这话,惊得嘴巴微张,看着他像是第一回才认识他似的,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
“那你以后会知道的。”
梁满仓说完看向前方,下巴微昂,从侧脸就能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笑意。
梅锦忍俊不禁,与他又靠近了些。
……
之前做的槐花蜜已经腌制好了,梅锦将其从橱柜深处拿出来,看了看成色,她也是第一次做,开盖前,心中也有点紧张,生怕浪费了这罐子蜂蜜,可不便宜呢!
她平复着心情做了个深呼吸,手上用力将盖子拧开,弯腰将鼻子凑过去闻了下味道,没有什么酸味馊味,她心放下来一半,从蜂蜜的甜味中闻到一股槐花的清香。
她笑了下,应该是成功了,好在没有浪费。
她重新站到厨柜前,选了一只漂亮的玻璃杯,拿了只干净的勺子,从玻璃罐里舀了一勺槐花蜜进杯子里,接着倒入提前晾好的凉白开,用勺子将蜜搅拌开。
瓷勺与玻璃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清透的水因加入了蜜而变得沉闷,槐花在杯中漩涡中沉浮。
梅锦端起喝了一口,惊艳地睁大双眼,好喝,比寻常的蜂蜜多了丝槐花香,淡淡的花香萦绕着甜甜的蜜,是很让人意想不到的味道。
半杯喝完,她又有些遗憾,可惜现在没有冰箱,要不然加些冰块进来,肯定更加消暑解热,口感也更好。
她自己喝完一杯,将杯子刷干净,抱着玻璃罐到隔壁去。
林大嫂看见问:“这是你做的槐花蜜?做好了?”
梅锦点头笑道:“好了,我刚才在家都喝了一杯了,拿过来给你们也尝尝。”
锄头和镰刀围着她俩转,兴奋地问:“小锦阿姨,这好喝吗?”
“好喝呀。”梅锦下意识软了声,摸了摸他俩脑袋,“待会儿给你俩冲一杯,可比麦乳精好喝多了。”
林大嫂赶忙去找了干净的碗过来,梅锦一碗中加了一勺,俩孩子就站在碗边盯着蜜水化开,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林大嫂小他俩:“行了行了,口水擦擦,瞧你们俩这不值钱的样子,出去可别跟人家说是我儿子。”
锄头和镰刀嘿嘿笑,梅锦等蜜全化开道:“好了,可以喝了。”
她话音没落地呢,俩孩子就捧起碗啜起来了,喝完一碗犹不满足地舔了舔碗沿,但不忘夸道:“小锦阿姨,你真厉害,这槐花蜜真好喝。”
林大嫂也喝了几口,也跟着点头:“这样是好喝,你还怪会想点子的。”
“哪儿啊,这个做法简单,只是你们不舍得浪费蜂蜜。”
梅锦刚才进来时没关门,听到楼道里响起钥匙的碰撞声,笑说:“估计是满仓回来了,我去叫他过来也尝尝。”
“哎。”
梅锦走到门口,没看到梁满仓身影,倒是看见了203的江医生,穿着一身米色的连衣裙,拎着编织布包,温柔又有气质,不过面上带着一丝倦意,估计是上班太累。
她招呼道:“江医生,你下班了?”
江医生点头微笑:“是,刚下班。”说完似是觉得这样太疏离,又问了句:“你跟林大嫂玩呢?”
“是啊。”梅锦想到屋里的槐花蜜,忙说,“我酿的槐花蜜好了,我们正喝着呢,你也过来尝尝吧,正好李大哥也还没回来呢。”
江医生看了眼手里的钥匙,有些犹豫,这时林大嫂也从屋里出来,帮腔说:“过来吧,江医生,小锦酿的槐花蜜可好喝了,都没见外面有卖的。”
江医生看着她俩,笑了下道:“好。”她将钥匙收起放到包里,跟着她俩进了屋。
林大嫂搬来椅子让她坐,起身就去给她倒水。
锄头和镰刀十分有礼貌地向她问好:“江阿姨好。”
“你们也好。”江医生笑着,从包里拿出一盒东西递过去说,“这是我回来路上买的驴打滚,你俩拿着吃。”
林大嫂见状忙推辞:“哎呀,你拿回去吃,他俩小子吃不出个好赖,给他俩都浪费掉了。”
锄头和镰刀听这话不高兴:“谁说我们吃不出好赖的。”
“就是,我们舌头可尖了。”
被俩儿子当中拆台,林大嫂翻眼瞅着他们。
俩孩子吐吐舌,一溜烟儿进了屋。
梅锦跟江医生一块儿笑,江医生道:“给孩子们吃吧,我买的多。”
“哎,那嫂子谢谢你了。”林大嫂将槐花蜜水递给她。
梅锦说:“这槐花还是你跟李大哥没结婚时,我们去后面树林子里摘的,摘的多,我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好,就想着用蜂蜜酿一下。”
江医生喝了口,笑道:“好喝,你真厉害,能想到这种做法。”
梅锦笑了下:“不值一提。”
“你平时工作忙,咱们都还没怎么说过话呢。”林大嫂也坐到她们俩旁边,问江医生道,“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在医院里是儿科医生?”
“是。”
“还是大城市厉害,啥都有,俺们老家都没听过儿科医生,我们那也不叫医生,都叫大夫,谁病了,都是找大夫,一个乡下就那一个大夫,啥病都找他,看不好看得好的也就他一个大夫。”
江医生点点头:“咱们国家的基础医疗还在发展中,等以后不光是大城市,小城市也都会有各科医生的。”
这个话题实不是她们擅长的,也不过就是为了拉近关系,随口说一说而已,说完了也就换下个话题。
林大嫂看了眼外面说:“估计男人们快下课了,这样,你俩今晚上别做饭了,就在我们家吃吧,从江医生你们搬过来,咱们三家住到一层楼里后,还没在一起吃过饭呢。”
“不用,大嫂,这太麻烦了,我这就回去了。”江医生起身要走。
“没事的,江医生,我们两家经常在一起吃饭,你要是过意不去,咱一块儿做,谁也不占谁便宜。”梅锦也起身笑着留她。
江医生有些迟疑。
林大嫂见状也笑:“就是,咱邻里邻居的,在一块儿吃个饭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你刚才还给俩小子吃驴打滚呢,怎么着我也得请你坐下吃顿饭。”
她的热情可不是身姿单薄的江医生能招架住的,江医生见拒绝不掉,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
梅锦看着她俩偷偷笑了下,被林大嫂看见,赏了一个瞪眼。
太阳逐渐下山,窗外光线变暗,梁满仓李英才二人先后回来,都被叫到了林大哥家里。
梁满仓对此倒是习以为常,李英才还有些惊讶,跟江医生到边上问了几句,知道缘由后点点头,小声说:“我记得家里还有瓶酒,拿过来我们一起喝吧。”
“好。”江医生也觉得好,毕竟到人家家里做客,不得提点礼物上门。
今天三家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饭菜也就做得丰盛了些,直弄到天都黑下去,大家才上桌吃饭。
林大嫂家的桌子不算大,六个大人就算是坐满了,俩孩子捧着碗坐小桌上,今天没人顾得上管他俩,可以边吃边玩。
林大哥是众人中年纪最长的,他端起酒杯首先道:“之前二楼就住了我跟满仓家两家人,现在你们俩也搬进来了,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嘴笨不会说,我先喝了。”
林大嫂瞪他:“我看你哪是嘴笨,你就是想喝酒。”
大家都笑起来,李英才也倒上酒接着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们互相帮扶互相照顾。”
梁满仓笑:“这是当然。”
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吃菜,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林大嫂好奇问:“小江,你跟小李你们俩就是在联谊会上看对眼的?”
说起这个,梅锦也好奇着呢,菜也不吃了,跟着看。
江医生有些脸红,眼神也羞涩闪躲:“是,后面又见了几次面,就在一起了。”
那边李英才补充:“当时想请她跳舞的男人可多呢,要不是我幽默,可轮不上我。”他脸颊酡红,一看就是酒喝的有点多,壮了怂人胆,正是敢说敢讲的时候。
这话一出,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他,追问道:“你咋幽默了?”
李英才嘿嘿一笑,晕乎乎地竖起手指:“我当时说,美女配英雄,你是美女,我不才,也勉强算是个英雄,能不能邀你跳个舞,她被我逗得咯咯笑。”
他说起这话,江医生还忍不住想笑。
梅锦却是抿着嘴不语,快速眨了眨眼,这土味情话也有点油腻了。
一顿饭吃下来,李英才喝的有点多,醉醺醺的,就差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林大哥也不遑多让,站起来晕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也就梁满仓还清醒着,只脸颊眼尾有些泛红,看不出有醉倒的痕迹。
醉倒起不来的人死沉死沉的,女人们搬不动,他帮着将两个男人送到各自的房间,这才跟着梅锦一块儿回了201。
梅锦道:“槐花蜜做好了,你还没来得及尝一尝呢,我现在给你冲一杯吧?还能解解酒。”
她说完半天没等到他回答,转身一看,人已经半躺在沙发上半睡半醒了,衣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嫌热而被扯得敞开,沙发不够大,容纳不下他的长腿,略显委屈地搭在地上。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
风透过纱窗缝隙刮进来,吹散男人身上的酒气,梅锦弯下腰,在他脸上轻柔拍打,低声道:“起来了,困了回房间睡,你睡在这,我可弄不动你。”
她话说完,就见男人睁眼,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盯了一会儿,突然拉着她的手将人拽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梅锦笑了下问:“干什么?”
梁满仓也不说话,眼神幽深,像只狼崽子,盯着猎物就不松。
梅锦弯着腰也有些累,见他没什么动作,正要起来时就被他按住脑袋下压,唇角被亲上,缓缓磨到唇珠。
但喝醉的人没什么逻辑可言,只会在唇瓣上研磨,像是忘记下一步动作,甚至亲了一会儿,人就没了力气,重新睡过去。
梅锦无奈,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冲了点蜂蜜,转身要递给他,就见刚才还委屈半窝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知所踪,她疑惑地“咦”了声,赶紧去找。
这别喝醉了瞎跑,磕到哪。
等她把卧室门打开,人乖乖躺在床上睡觉呢,还把被子展开盖在身上。
梅锦倚着门框,摇头失笑,她还以为他没有喝醉,原来都是假象,不过幸好他酒品还行,没有耍酒疯,也没有呕吐之类,要不然她可有的忙了。
不过他就这样睡,还没洗漱呢,她走过去把水杯放到床头柜,将他的袜子脱掉,上衣纽扣一颗颗解开,一点点把衬衫脱下来,她闻了闻,真是一股子酒味。
衬衫脱完,还有裤子,裤子上系着腰带呢,要是不脱掉,睡着肯定是不舒服的,不过裤子不好脱,她也只是把腰带解开抽出来而已。
她抬头看了眼不醒人事的男人,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嘟囔说:“上哪找这么贤惠的老婆去。”
男人闭着眼咕哝一声,梅锦侧耳去听,没听懂。
她出去打了盆温水进来,毛巾沾湿,在他脸上手上上身都给擦了擦,随后又去换了盆水给他擦脚。
她动作的时候,他一动也不动,像木偶似的随便她摆弄,就是这个木偶实在太大了些,等把这些事情都做完,梅锦也有些累。
“下次不准喝这么多了,知道吗?”她又在他脸上戳了戳,说着自己笑出声,“你下次再喝这么多,我可不管你了,就把你扔在门口,给你冻个一夜,让你长长记性。”
男人不回复,梅锦也不在意,出去洗漱,洗完将外面的灯都关上,进屋躺到床里面闭眼睡觉。
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迷迷糊糊中就觉得后面有人像小牛犊一样拱自己,还有条手臂搭在腰上死死搂着,箍得她要喘不过气,她困得睁不开眼,伸手使劲推了推,含糊问:“不好好睡觉,你干嘛?”
梁满仓被她推醒,一个不设防,差点没滚到床下面去。
梅锦皱着眉,因没睡好被闹醒有点生气:“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要睡就好好睡,你要不睡,就到外面吹风去。”
梁满仓连连道歉,重新上床,因宿醉喉咙有些干渴,咳了两声。
梅锦清醒几分,睁开眼说:“桌子上给你冲的蜂蜜水,你喝点润润喉。”
“好。”梁满仓怕又扰到她,动作尽量小声,喝完水后重新躺下,虚虚环住她入睡。
夜里除了这一个小插曲,后半夜两人都睡得很沉。
第29章 家书 “你把我裙子都弄皱了。”……
这天梁满仓下课回来, 就对梅锦道:“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
“你上次说的你同学搞的外国片子?”梅锦将晚饭从厨房端到桌上,问道。
梁满仓点头:“对,正好今天晚上大家都有空,就说今晚放。”
“在哪放?学校有可以放电影的地方吗?”梅锦就没探索过学校多少地方, 毕竟这里不是普通大学, 有些地方是有机密的, 所以家属楼的军属们一般也不太会在没人带领的情况下乱逛,孩子们也被家长再三叮嘱不准乱跑。
“有, 在小礼堂。”
“小礼堂?上次联谊会是哪个礼堂?”
“那个是大礼堂。”
“噢。”梅锦点点头,不再多问。
今天晚上仍然吃的煎豆角煮面条, 切了番茄撒上白糖, 黄瓜和洋葱一起腌拌做配菜。
这个夏天,她和林大嫂种的蔬菜可谓是大丰收了, 尤其是林大嫂种的豆角,吃完又结,吃完又结, 楼里的邻居都被送了个遍,还是吃不完。
好在梅锦没跟她一起种这个, 要不然两家人的豆角一块儿成熟,她不敢想要多久才能吃完。
因为豆角结得多, 大家一块儿做出了好多种吃法,不过梅锦最喜欢的还是煎豆角和蒜炒豆角。
这两种做法也简单, 煎豆角就是煮熟的豆角和面放盐,弄成粑粑放油锅里煎成饼,煎好后可以直接吃,也可以下面条吃,梅锦喜欢直接吃, 梁满仓则更喜欢下面条吃。
餐桌上方亮着灯,周边不停萦绕着小于纱窗孔洞的飞虫,灯泡亮得久,温度也就逐渐升高,飞虫也不怕,非要扑上去,将自己烫成了焦尸。
梅锦每天消耗的体力少,再加上天热,食欲不高,一直在吃凉凉的糖拌番茄和腌黄瓜,导致碗里的热面条还剩了半碗,最后被梁满仓扫进肚子里。
两人吃完饭,梁满仓收拾卫生,梅锦回屋换了身连衣裙,毕竟待会儿要见外人,总要穿得好看点。
一条浅绿色的布拉吉连衣裙,配上白袜子和白色小皮鞋,加上她腰肢纤细,脖颈修长,穿这一身洋气又漂亮。
梁满仓收拾好出来看见她还顿了下,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上前问:“怎么穿这一身?”
“不好看吗?我觉得很好看呀。”梅锦未觉他话中意思,在他眼前转了一圈,裙边上下轻扬,更显轻盈灵气。
“好看。”梁满仓点头,又委婉道:“但我们是去看电影,不用穿这么漂亮。”
“你不懂。”梅锦认真解释,“看电影不是有你好几个同学在吗?那我跟你一起去,就代表了你的面子,先敬罗衣后敬人,我打扮的好看点,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当然,这只是一番说辞,她穿得漂亮更多还是因为心底那点可爱的虚荣心。
梁满仓被她说笑,前进一步,大掌撑上她的腰,拇指在她腰窝处隐晦地磨了磨,将人按向自己,低声说:“那点子好处可以忽略不计,我觉得我应该先讨要点好处。”说完低头吻上她。
梅锦倒在他怀里,双腿被亲得发软,昂着头承受。
口中空气被掠夺,梅锦后仰推开他,气喘道:“亲一下行了,快点过去,别迟到了。”
梁满仓还有些不满足,追着在她唇上啄吻。
梅锦抬手在他肩膀处拍了下,“你把我裙子都弄皱了。”
“那正好再换一件。”
“哦~”梅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好气说:“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是吧?”
“我的目的是什么。”梁满仓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可以面不改色地模糊自己的说辞。
梅锦轻哼一声,扯掉揽在身上的手臂,不跟他纠缠,皮鞋小粗跟在水泥地上响起,她走到门边回头道:“快点。”
两人到小礼堂的时候,其他同学都已经在了,他们有的也带了妻子,梅锦目光扫过去,却意外看到一个不算意外的人——陶晓灵。
想想也是,她虽不是军校生,但毕竟父亲是校长,肯定认识不少军校的人,像这种观看内部影片的时髦事,肯定也会有人邀请她。
陶晓灵率先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对梅锦笑道:“你也来了?”
“是,满仓问我要不要来看电影,我很好奇,就一起来了。”
人都来齐了,小礼堂灯关上,前面的白色荧幕上出现苏联文字。
看的是《列宁在十月》,进行了中文重新配音的,不会说俄语也能看懂。
一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出来,大家情绪都很激昂。
梅锦还是第一次看这部经典电影,没想到这句著名的话竟是出自这里。
电影看完,大家都没急着走,而是留下来讨论着电影剧情。
陶晓灵过来浅笑着问:“梅同志,不知道这部电影,你看得如何?”
梅锦微笑:“很精彩。”
“是,很精彩。”陶晓灵不着声色地打量着她,眼前的人与她第一次见时几乎天差地别,当初在她家吃饺子,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列宁装,小心翼翼跟在梁满仓身边,带着股不敢多言的局促,而现在她穿着漂亮的布拉吉,落落大方跟他们一起看内部电影。
这种反差太大,陶晓灵看着她透着健康的脸色,她自己就是医生,对病情体现不说一清二楚,也是见多了有经验的,生病的人和健康的人,从气质上看就是完全不同的。她心中叹气,看来这一世她的病的确是好了。
再瞧着她和梁满仓之间的恩爱情形,梁满仓估计是不会考虑再娶了。
心中算盘落空,细究起来她也没有多难受,只是有些遗憾,遗憾不能深度捆绑梁满仓。
她扬眉冲他们笑了下,擦肩离开,没了梁满仓也会有其他人,毕竟,她并不是在挑选丈夫,而是家里在特殊时期的靠山。
甚至要不是因为父母太过固执地不肯离开学校,她连靠山都不需要,只凭着重来一世先见就能保住这个家。
梅锦看着陶晓灵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刚才在她眼中看到了什么情绪被丢下,但不过一晃而过,让她无处探寻琢磨。
小礼堂观影结束,两人步行回去,夏天就要结束,早晚已经有了凉意。
夜风吹过来,梅锦穿着单薄的裙子,不自觉就被冻了个激灵。
梁满仓见状将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说:“这样好些了吗?”
梅锦拢了拢外套,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让人熟悉又安心,她侧头对他笑得甜蜜:“好多了。”
梁满仓并没有说些“让你换掉裙子偏不听”的讨厌话,只是牵住她的手,适应她的脚步往前走。
今晚天上没有星星,全被乌云遮挡,路上仅靠微弱的路灯照着。
梅锦耸耸肩道:“看这个天,不知道明天要不要下雨。”今天白天就有点阴阴的,只是没下下来。
梁满仓也抬头望天,天上乌云浓郁,连月亮都被遮住,“不管下不下雨,明天总不会是个好天。”
“管它的,天好呢,我就出去转转,到商店里买些东西,天要不好,我就在家蒙着被子睡大觉。”梅锦语气慵懒,对明天怎么样浑不在意。
梁满仓笑,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指尖搓了搓。
……
两人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厚厚的一沓,梅锦拆开先是一目十行看看大概说的什么,前面主要说的是他俩寄回去的东西家里收到了,大家都很喜欢,接着就是嘟囔他俩乱花钱,家里什么都有,让他俩不要惦记,把钱存起来过日子。
梅锦啃了口苹果,继续往下读,果然,关心完了这,就开始问怎么都过去大半年了,还没听见她怀孕的事情,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她把这张信纸递给梁满仓,指着上面说:“你看,你看,爹娘也催着我们要孩子呢。”
梁满仓看着信纸笑:“没事,不用管。”
梅锦坐到他怀里,跟他一起看,说:“哎呀,福英都会走路了,还会喊爹娘了,小孩子长得真快,我来的时候她还只会啊啊叫呢。”福英是大嫂的小闺女,刚满两岁。
其实她还是挺想要孩子的,不是什么想拴住他的心,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她还记得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小姨因为跟姨夫吵架,带着一岁半的小表妹在她家住了差不多一个月。
就那跟小表妹相处的一个月,她就喜欢上了小孩子,不到两岁的孩子真的是天使,站起来还没有腿高,肚子圆鼓鼓,说话也是两三个字地往外蹦,因为听不懂大人说话,总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呆萌地看着人。
小表妹还特别喜欢看小猪佩奇,但因为家里的电视机没有会员,她每次就给她只是给她放开头,一个开头看了百八十遍,结果下一次再看的时候,她还是一副专注的样子,时不时叫一声妈妈,小姨应了,她就继续看,小姨没应,她就要四处张望看小姨在哪,也不哭也不闹,乖得十分招人疼。
那副可爱样,让她到现在都记得。
不过生孩子,肯定还是要考虑一下家庭条件的,在这个年代,她和梁满仓的小家,不说处于顶层的位置,也是要好过绝大多数人的,完全有能力养育一个孩子。
她小时候家庭和睦,爸妈都很疼爱她,她在爱中长大,也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小时候一般被爱浸润着,拥有幸福的童年。
至于梁满仓不想要孩子,虽然他自己说是因为不喜欢小孩,但她猜应该也和他自身经历有关。
思及此,她心中轻叹,好在现在也不着急要孩子,等再过两年再说。
她接着看信,信里又开始问他们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去。
梅锦问:“你过年能放多长时间假?”
梁满仓翻着信纸回道:“大概三到四个星期,具体的安排现在还不知道。”
“哦。”梅锦点头,那也差不多能放一个月了,时间也挺长的。
时间过得快,倏然而已,天气也彻底冷下来,大家都穿上了棉袄,把自己裹得厚厚的。
越是临近放假,家属楼里的大家就越是浮躁。
梅锦到隔壁林大嫂家串门,跟她一块打着毛衣,问:“大嫂,你准备带些什么回去?”因着过年要回老家,楼里的大家都开始打包行李了,可见对将要回家之兴奋。
林大嫂低头瞧着花样,指头快速变换,回道:“带点啥?我跟你大哥商量着这周日他休息去百货商店看看,给家里买点衣服、糕点就行了,倒也不用特别带啥。”
她说完反问:“你跟梁连长想好带什么了吗?”
梅锦说:“我们倒是不准备带什么了,之前过节都买了寄回去了,这次回去路上火车都得坐一天一夜,再带着东西,还得看着,生怕被扒手偷了,那样太累了。”
“你说的有道理。”林大嫂手停下,抬头想了想,手又动起来说,“算了,今年第一次回去,能带还是带点,路上累就累吧,要不然空着手回去肯定要被人嘀咕。”
她说着,有些不满意地吐槽道:“农村就这点不好,我最烦了。谁家发生点啥事儿,能从村头传到村尾,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屁大点儿的东西念叨来念叨去,念叨得让人头疼。”
梅锦点点头,她在梁家的那两年,已经深刻见识过了农村的“情报组织”,那真是半点秘密都没有,就连谁谁谁床上说了点啥私密事,第二天都能被人知道,也不知道在这个连手机都没有的时代,到底是怎么传的这么快的,她觉得,这都可以列进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了。
不过出来快一年,能回老家过年,大家还是很高兴的。
林大嫂笑:“咱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根’,不管人在哪,总归都要回到根子上去,那才是咱的家,不有个词儿叫啥啥啥根?”她眯起眼皱着眉,沉思苦想。
“落叶归根。”梅锦适时补充。
“对对对,就是这个。”林大嫂连连点头,不好意思笑道,“哎呀,我没啥文化,嘴也笨,愣是说不出来。”
她道:“当初你大哥上战场,我在家那叫一个忧心,生怕他别死在那了,那地方老远,死在那可回不来。”
梅锦没说话,想起前世刷到的短视频,国家会把他们带回来的,会让他们落叶归根的。
她俩边织毛衣边聊天,梅锦在织毛衣上还是个生手,不是漏针就是错针,还一行松一行紧,丑陋不堪,老是要拆掉重来,如此反复几回,弄得她都不耐烦了。
林大嫂笑,安慰道:“刚开始就是这样的,慢慢熟练了就好了。”
梅锦泄气:“也不知道我这个毛衣要织到猴年马月去,今年估计是穿不上了。”
“慢慢来嘛,今年穿不上,那就明年再穿,梁连长等得及。”林大嫂促狭地笑起来。
梅锦这第一件毛衣是织给梁满仓的,倒不是像林大嫂想得那样浪漫,纯是因为她还不会织,不想给自己织一件坑坑洼洼的毛衣,先用他的来练练手。
不过面对林大嫂打趣的表情,她也就笑笑,并不反驳。
两人聊着天,一下午过得飞快,203的江医生也下班回来,听见说笑声过来道:“聊着呢?”
“你下班了?今天怎么样,病人多不多。”梅锦看着她挺起来的肚子,忙起身过去扶她坐下。
江医生撑着腰摸了下肚皮,回答说:“今天还好。”
林大嫂觑着她的肚子,蹙起眉面露担忧说:“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
江医生温柔笑了笑:“今天刚查的,说是双胞胎。”
“双胞胎?”梅锦和林大嫂异口同声,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
江医生被她俩的表情逗笑,抖着肩膀说:“是啊,两个胎音。”
林大嫂咂着嘴恍然:“怪不得我说你这肚子不像是五个月的,跟我那时候不一样,那你这要是里面两个孩子,也就正常了。”
“那你这怀着得多辛苦,咱这还住二楼,等七八月份,肚子更大,你这上楼梯可怎么办。”梅锦一脸不忍,肚子太大了,跟腰上坠个西瓜似的,走路都不方便。
江医生看着自己的肚子笑:“没事,都说好了等到那时候我就回我娘家住,我爸妈家住一楼,不用上楼梯。”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梅锦点头,还是关切道,“那你这也得小心哦。”
林大嫂是过来人,问:“我看你现在腿脚是不是就开始有点肿了?”
“是,现在就开始有点水肿了。”江医生把一双白嫩的手伸到她们面前,“你们看,手也有点水肿,早上起来都觉得涨涨的。”
梅锦说自己想要孩子,其实都是纸上谈兵,她光想着有个孩子又可爱又好玩,根本没想过怀孕的辛苦,梁大嫂当初怀福英的时候又正逢她病着,整日在屋里养病,怕病气过给她,压根儿不敢跟她见面。所以这下才算是亲眼见到,问:“那你这怎么办?你去医院看过吗?”
她这话一出,另两人都愣了下,林大嫂好笑道:“这水肿都是正常的,哪用看医生,有的不光水肿还抽筋呢,半夜都能给疼醒。”
梅锦皱着脸:“这么难受呢。”
“是啊,要不说生个孩子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呢。”江医生道,接过林大嫂递来的香蕉,“不过也不用那么害怕,以前是医疗不发达,生产的时候就只有稳婆,还是在家生,卫生条件也不好,现在医院有很多专业的医生,好多了。”
“是嘞,我俩孩子都是在家生的。”林大嫂回想往事,一脸心有余悸,“生锄头的时候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差点就难产了,可把我吓坏了,锄头在肚子里时间长了,刚生出来都不会哭,还是我大娘拍了好几下,才算是哭出来。不过后来生镰刀就好多了,往床上一躺,没多长时间,孩子就出来了,快得很。”
江医生道:“这生孩子也不一定就是第一胎难生,第二胎就好生了,多得是生了好几个,最后一个没下来床的。”她自己就在医院,这种事见得多了。
不过这个话题太沉重,她也没深聊,匆匆带过道:“陶医生要结婚了。”
她话题转的太快,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梅锦下意识问:“陶医生?哪个陶医生?”
江医生笑她:“你们还认识哪个陶医生?”
“哦哦,陶晓灵同志,陶校长的女儿。”梅锦明白过来,想了想,好像自从上次看完电影,她就没见过她了,“她要跟谁结婚?”
林大嫂也说:“那她结婚,咱们肯定要上礼吧?”毕竟人家是校长女儿。
江医生先是回答梅锦的问题:“说是跟军区萧司令的小儿子。”
再回答林大嫂的问题:“你们应该不用上吧?这要是学生都上礼,那得多少钱,陶校长肯定不会要的。”
她说的有道理,陶校长向来不乐意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而且涉及金钱,事情就会变得敏感,万一被人说成借机收受贿赂,可是了不得的事。
梅锦对上礼不太感兴趣,道:“司令的儿子,那很门当户对了。”
“是啊,听说他小儿子就在机关里任职,具体是什么职位,我就没听说了。”江医生继续说,“两人好像是相亲认识的。”
说起陶晓灵的相亲,江医生扑哧笑出声:“这里面还有件好玩的事呢,我们医院都传遍了。”
“什么事?”
“陶医生在医院有个追求者,姓须,我们叫他须医生,须医生跟陶医生是先后进的医院,须医生对陶医生一见钟情,追求的可紧了,不过陶医生好像不怎么喜欢他,每次看见他都冷脸,满医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她一说姓须,梅锦就清楚了,陶晓灵前世的丈夫。
“陶医生相亲那天,不知道须医生从哪知道的这件事,硬生生跟了过去,差点没跟萧司令儿子打起来,但须医生文文弱弱的,哪里会是人家的对手,第二天就顶着乌鸡眼来上的班。”江医生边说边笑,“本来大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就因为他的眼睛太显眼了,搞得人尽皆知。”
“哎呦,这里面还有这事儿呢?”林大嫂也跟着笑出来,“不过也怪不得,那陶校长女儿我之前也是见过一面的,长得真是漂亮,我要是男人,肯定也看得走不动道,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不光漂亮,陶医生的医术也很好。”说到这,江医生自愧不如,“说起来我跟她还是同一年毕业,同时进的医院,但她现在已经能够单独主持手术,好多病人都冲着她来。”
梅锦出言安慰道:“没事,时间还长呢,你以后肯定也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医生的。”
江医生捂着唇轻轻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作者有话说:国庆假期要结束啦,大家玩得怎么样呀[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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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童年 “过几天我们就回去吧
学校开始放假, 家属楼瞬间变得嘈杂起来,楼道里堆得也都是东西,所有人都神采飞扬笑呵呵的。
就连向来跟梅锦不对付的黄嫂子都难得的在碰见她时给了个笑脸,惊得梅锦看着她已经走过去的背影久久没回神, 回到家里还特意打开窗户朝外看, 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她将要带回去的东西收拾好后, 就到林大嫂家看她的进度如何,没想到一进门就“嚯”了声, 屋里乱得简直没个下脚的地儿。
林大嫂叉着腰站在一堆东西中间,正思考着东西要怎么装呢, 余光瞥见她身影, 抬头笑问:“你们家都弄好了?”
“弄好了,我们带回去的东西不多, 就装了两个包出来。”梅锦跨着大步见缝插针地走到她身边。
林大嫂闻言抱怨:“我家这四个包都不一定能打得住。”
“怎么说你家也比我家多了两口人呢。”梅锦笑起来,“而且你还买了那么多东西要带回去。”
“说到这,我都不想带了, 这么多也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扛。”
“让林大哥扛,他大男人有力气。”梅锦打趣。
林大嫂觑她一眼, 笑:“那他估计得再长出来八只手才能都拿完。”
两人都笑,梅锦环顾了下说:“我刚才从楼下上来, 瞧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扛着大包装这装那, 咱这栋楼就江医生家没动静。”
“他们两口子都是本地人,过年也不用到处跑,真好。”林大嫂又看了眼散落在地的东西们,实在羡慕。
“不过江医生现在大着肚子,就算家在外地, 估计也是不回去,现在这火车上人多混杂的,处处不方便。”
“你说的是。”林大嫂边回她的话边弯下腰继续装包,其实他们一家四口要用的东西不算多,主要就是给婆家娘家买的东西占地方,毕竟一件棉袄就多大了。
梅锦留下来帮着整理了会儿,等快到饭点的时候回到自己家,楼里的大家现在都忙着收东西,谁家也不开火,都是从食堂打饭回来,她拿上自己和林大嫂家的饭盒,带着锄头镰刀一块儿去了食堂。
一阵兵荒马乱,总算是到了放假的时候,梅锦和梁满仓拿上行李坐上回家的火车。
梁满仓托了人买的硬卧,一个下铺一个中铺,行李就放到下铺床下面,没到睡觉的点,两人一起窝在下铺床上。
现在的火车慢,“哐哧哐哧”的,要坐二十五六个小时呢,梅锦提前煮了一锅茶叶蛋,买了些饼干糕点瓜子花生,又带了两本书打发时间。
梁满仓高大,侧躺在里面,梅锦整个钻进他怀里,被搂得严严实实,两人共看一本书。
看的《铁道游击队》,梁满仓从学校图书馆借的。
这时候也没有多少可用来消遣时间的东西,梅锦因此看了不少小说,都是让他从图书馆借的,其中多是关于红色革/命的。
火车晃晃悠悠,半开放的走廊上人来人往,聊天说话声响起,两人充耳不闻,沉浸在书中世界,梅锦枕着他的胳膊,一页刚巧看完,就被他翻到下一页,他俩在家里就经常共看一本书,阅读速度已经被训练的趋于一致。
不过因为一大早就起来赶车,梅锦看书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有些重,又勉强跟着看了几页后沉沉睡过去。
她一闭眼,梁满仓就感知到了,偏头看了眼她,小心将书合上放到小桌板上,接着轻轻抽出她颈下的胳膊,从床上起身,坐到床尾,把空间让给她,好让她睡得更舒服。
这时,对面的人笑起来道:“兄弟,你们俩是刚结婚不久吧?”
梁满仓闻声看过去,是位跟他差不多年龄的男人,翘着腿躺在床上,手里也拿着本书,这时正扭头看着他。
他唇角弯了下,点头,没有出声。
他寡言少语,对面倒是个自来熟,将书往枕头下一塞,道:“我就说,你们俩这样子一看就是新婚燕尔,也就只有这个时期能如胶似漆的,等再过两年,可就相看两厌喽。”
他尾音上扬,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梁满仓笑了下,仍然没有开口的打算,抬眸看了眼睡着的梅锦,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那人自找了个没趣,也不在意,看了他一眼,重新把书抽出来随意翻看。
梅锦和梁满仓两人在火车上晃荡了一天一夜,好在没有晚点,按时到了地方。
梁满仓一人拎着两个大包,走在梅锦身后。
两人一出站台就瞧见等在外面的梁大哥,他缩着脖子插着手坐在套好的牛车上,朝里面四处张望着。
梅锦踮脚大喊了声:“大哥!”
梁大哥听见,寻声看过来,眼睛一亮,忙跳下车过来帮忙拿东西。
“大哥。”梁满仓点头问好,“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早就来了。”梁大哥“嘿”一声使劲将包往肩上一扛,“娘怕错过你们的车,天不明就催着让我早点过来。”
“大哥辛苦了,家里都还好吧?”梅锦问。
几人走到牛板车边,将两个包往车上一放,梁大哥回道:“都好都好,就是都念着你们呢,尤其是咱娘,生怕你们在外面吃不习惯喝不习惯。”
三人坐上板车,还得吹一两个小时的风才能到家。
寒风冷肃,刀子似的刮得人脸颊生疼,梅锦默默把围巾裹紧了些,就漏了两只眼睛在外面,这围巾还是去年梁满仓给她带回去的礼物,她天热的时候好好地收了起来,到了天冷,又拿出来围。
梁满仓见状无声笑了下,握住她的手,用掌心给她暖着。
三人到家时,大家都在屋里猫着避寒呢,听见声音,又一窝蜂地出来。
梅锦扶着梁满仓的手跳下板车,李贵珍满面笑意地瞧着他俩,点着头关切问:“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路上累不累?外面冷,咱先进屋。饿了吧?我锅里还给你俩温着饭呢,都没敢熄火。”
“娘,我们火车上吃过了,现在还不饿呢。”一群人又跟着进到屋里,屋里烧了炉子,暖烘烘的,梅锦一进来就把围巾摘了,过去伸出手放到炉子上方烤着火。
“没事,那就等你们饿了再吃。”李贵珍笑呵呵的。
胜利胜军几个孩子们兴奋地围着梅锦打转儿,口中不住喊着“三婶儿三婶儿。”
小福英已经不记得她了,也一脸茫然地跟在哥哥姐姐一块儿喊,偏她还口齿不清,也不知喊得是什么。
梅锦弯腰把她抱起来笑道:“我跟你们三叔给你们带了礼物呢。”一年回来一趟,也不能什么都不带,他们特意挑的不怎么占地方的小东西。
梁满仓接腔:“都是你们三婶费心精挑细选的。”
小家伙们立时大声道:“谢谢三婶,谢谢三婶!”声音此起彼伏的,鹦鹉学舌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梅锦抿唇笑着看了眼梁满仓,知道他这样说是故意给自己做面子。
她将包拉开,把给大家带的东西拿出来。
分完礼物后,李贵珍道:“坐这么长时间火车,肯定累了,你俩回屋再歇会儿吧,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喊你们。”
“行。”梁满仓点头,将行李拿上拎回屋。
过了将近一年又重新回到这个房间,梅锦环顾打量了下,竟觉得有些陌生。
李贵珍道:“床上的被子我前几天才给你们晒过,屋里炉子也点上了,暖和,你们好好睡会儿吧,我出去了。”
她将门带上出去,梅锦道:“这水泥地的房子住久了,突然又换回泥地,还有些不习惯。”两者之间的区别可不光是水泥地,还有自来水、电以及冲水厕所。
梁满仓笑笑,“不到一个月就回去了。”他将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归置,梅锦也跟着帮忙。
两人在火车上睡的时间够久,现在一点不困,整理完东西后又出去到堂屋里跟大家聊天。
大家对首都的生活都很好奇,尤其是满银,缠着梅锦问东问西,大到首都有什么,小到每天吃什么,恨不得梅锦能事无巨细地全都告诉她。
她好奇心旺盛得李贵珍都忍不住道:“让你嫂子喘口气吧。”
满银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但梅锦对此却很理解,现在的大部分人都没出过远门,恐怕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了,这一下子哥哥嫂子在首都生活了快一年,那哪儿能忍住不多问两句,毕竟那可是首都,主席可也在那个城市呢。
李贵珍今天高兴,晚饭做的极丰盛,堂屋里点着煤油灯,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她还特意把酒拿出来,给丈夫儿子们一人倒了一小杯,笑说:“今天让你们喝点酒,热闹热闹。”
不忘提醒梁德厚:“你可不要再跟上回一样喝大了。”
“知道了知道了。”梁德厚闷着头啧了一口。
“今天咱们家团圆了。”李贵珍笑盈盈地看着小儿子儿媳,说:“等明年你们俩再给家里添个孙子孙女,那就更圆满了。”
又是催生话题,梅锦低着头假装吃菜,梁满仓笑道:“娘,我们还不着急。”
李贵珍不认同:“这事儿哪能不着急,结婚生子结婚生子,那结了婚哪有不着急要孩子的,上次写信还问你俩呢,这咋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听见动静……”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再看着二人的神色,想起之前梅锦生的那场病,她脸色微变,不会是那时候伤到了根本,现在不能生了吧?
她眼神逐渐怀疑,但饭桌上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她岔开话题道:“行,你们今天刚回来,咱先不说这,吃菜,吃菜,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我好几天前就让屠户给留了这后腿肉,就等着炒给你们吃。”
一顿饭吃完,各自要回房睡觉的时候,李贵珍还惦记着梅锦恐怕不能生的事儿,心里惴惴,坐立不安,最后还是起身去敲了小儿子屋里的门。
梅锦和梁满仓都脱衣服准备睡觉了,听见敲门声,互相对视一眼,梁满仓下床去开门,见是李贵珍,问:“娘,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李贵珍搓着手进屋,看到床上坐起来的梅锦,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说,“娘有点事想问你们。”
梅锦和梁满仓见他这个样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梅锦道:“娘,你说。”
李贵珍轻轻坐在床沿,拉着她的手,低声问:“你们不要孩子,是不是之前生病伤了身了?”
原来是这事,梅锦点头又摇头:“病那一场,身体是有点虚弱,不过现在都调理好了。”
“既然都调理好了怎么还没怀上?”李贵珍只当他们是逞强,说,“我认识个郎中,他那有些能让人怀上的偏方,等过了年,你们跟我一块儿去见见?”
二人听这话都有些哭笑不得,梁满仓道:“娘,我们身体真没事,是我现在不想要,我现在还在进修,还没安定下来,准备等毕了业生活安稳了再说生孩子的事,而且我们俩现在还年轻,不着急。”
“咦,年轻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二哥都会跑了。”说完,李贵珍迟疑地又问了句,“真是不想要,不是不能生?”
“真是不想要。”
李贵珍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啥,最后道:“那行吧,既然是你们自己不想要,那我还能咋整呢。你们睡吧,我回去了。”
人走后,梅锦看着梁满仓身上的衣服笑出声:“幸好刚才你衣服没脱干净,要不然让娘看见你穿的衣服是这副样子,该心疼坏了。”
梁满仓伸着胳膊看了看身上的毛衣,面不改色:“这衣服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还是你亲手织的。”
梅锦看着一条袖子长一条袖子短,一条袖子松一条袖子紧的毛衣,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这话是打趣她还是夸奖她。
梁满仓双手交叉攥着衣角将套头毛衣向上脱掉,仔细地叠放在旁边,说:“这可是你给我织的毛衣,我还想着明天穿到大家面前显摆显摆呢。”
好,听出来了,诚心挤兑她呢,梅锦瞪他一眼,道:“你敢。”这衣服要是穿出去,那不是就等着丢脸了吗,丢的还是她的脸。
梁满仓霎时投降,低低笑起来:“我不敢。”
梅锦哼了哼:“这还差不多。”
她第一件毛衣算是半成功地做完了,虽然织的不怎么样,但勉强也能穿上身,相信她积累了这次经验后给自己做的第二件毛衣,肯定能够大获全胜!
回到老家的这些日子,虽然生活条件上比不上军校,但梅锦过得还是挺开心的,冬天里没有农活,家里的那些家务因为人多,分到各人头上她也就干不了多少,整日里就是跟嫂子们聊天,跟满银和侄子侄女们玩耍。
这一晃就来到了年前头。
因着马上要过年,屠户要杀年猪卖,就在村前的空地上。
杀一头猪,每家都能分到猪肉吃,所以大家都兴冲冲地跑过去看,梅锦没去,她虽然喜欢吃肉,但见其生就不忍见其死,她还是挺害怕这种场面的。她也拦着几个小点的不让去,小孩子还懵懂,不知道杀猪是什么,好奇地想过去看,但要是真看了,心理接受不了,最容易做噩梦。
村子不大,村前杀猪,梅锦在家都能听见猪的哀嚎声,心中泛起不忍。
不多一会儿,猪叫声停下,胜利手里拎着一大块肉,头前跑着,脸上洋溢着笑,一进院子就开始喊:“娘,三婶,肉割来了,奶用力挤到前面去才抢到这块好肉的,奶说让我拿回来,咱今晚就包肉饺子吃。”
“行。”梁大嫂接过还新鲜的肉,吊在横梁上,笑着问,“你回来的时候,猪肉分完了吗?”
“快分完了。”胜利快速说,“大家都挤着往前抢嘞,都想抢好肉。”
“还是你奶厉害。”
今天因为杀年猪,村子里从村头到村尾都是热闹的。
李贵珍成功抢到一块好肉,回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得意 ,她抬头看着横梁上的肉道:“咱今晚上先割一点包顿饺子吃,剩下的等年三十再吃。”
大家都无异议,当即就开始和面擀皮剁馅包饺子了。
雪下得纷纷扬扬,转眼就到过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放起鞭炮,爆竹声中一岁除。
今年家里的春联还是梅锦和梁满仓一块儿写的,写好后换下去年已经晒得泛黄发旧的春联,瞧上去焕然一新。
大年初一一早上就要去给先辈们上坟,而按照规矩女人们是不能去的。
梅锦前世的时候就对这规矩嗤之以鼻,好在她家在这方面还算开明,家里女人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并不强求,她去了一次后,嫌弃踩一脚泥,其实就不太乐意去了,但偏偏村里有个老封建,因为她跟着上坟而在他们家说三说四,导致她起了逆反心理,之后每年上坟烧纸她都一定要跟着去。
但来到这几十年前的世界,梅锦对此规矩没表现出一丝异样,年年都跟嫂子们一块儿在家等着他们上坟回来吃早饭。
而今年一早上梁满仓就对梅锦道:“待会儿你跟我一块儿去给我……爹娘上坟吧。”他说到“爹娘”两个字时,有些停顿。
梅锦听出了他的不自在,安静地点点头,和他一起拿上黄纸和鞭炮往地里去。
地上微微融化的积雪,让土地变得更加湿润,多走两步,鞋子就要多重几分。
这边的习俗,人死后,就埋在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侍弄了一辈子的庄稼地里。
梅锦放眼望去,庄稼地隆起一个个坟包,都是梁家村的祖辈们,坟包有高有矮,高的是近几年的新坟,矮的是多年前的旧坟,当人去世多年,家中小辈已记不清那个坟包里埋得是谁时,坟包的土就会慢慢随风消减,最终化为平地,后人在其上重新种上庄稼。
于是,从生至死,一辈子都与这片庄稼地纠葛着。
梁满仓的养父母虽然多年不种地,一直在县城做小生意,但落叶归根,他们死后仍要埋在这边。
梅锦跟在他后面,来到两个坟包前。
梁满仓一言不发,上前跪下去,掏出火柴将在家折好的黄纸点燃,随后点上鞭炮,鞭炮震天轰鸣中,他提高声音道:“爹,娘,起来收钱了。”
梅锦站在后面看着他背影,他穿着厚重的绿色军大衣,脖间缠着灰色的围巾,风将围巾吹得猎猎作响。
晨雾无边际地泛起,笼罩着田地里的绿意,枯槁无叶的大树静立在田边,往日里修长伟岸的身影,在此时也显出几分寂寥脆弱来。
梅锦上前,有力地牵住他的手,跟他一起道:“爹,娘,满仓来给你们烧纸钱了,快起来收钱了。”
梁满仓侧头看向她,被冻得有些苍白的唇张了张,微微上扬,回握住她。
风吹过来,梁满仓笔直站在坟前,静静地看着黄纸燃烧,黑灰四散飘起,不知道要被风刮到何处。
“走吧。”黄纸烧完后,梁满仓道,“天冷,回去吧。”
梅锦点头,两人慢慢往回走,路上碰到不少来上坟的村里人,互相之间打了招呼,错身离开。
路上,梁满仓缓缓叙道:“我是四岁多就到了爹娘家的,爹娘人很好,他们脾气好,性格很温和,从我到家里起,他们就从来没打骂过我,还一直花钱供我念书,这一念就念到了高中毕业。”
梅锦转头看向他,他目视前方,面容平静,淡淡说起那些从前的事来。
有些事她之前听满银说过,而有些事就连满银也不知道。
“不过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所以一开始怎么都不愿意喊他们爹娘。”说到这,他笑了一下,“我不愿意叫,他们也从来不强求,只说等我什么时候想叫了再叫,我记得我第一次喊他们爹娘,应该是一年后了。”
“爹那时候每天都很忙,也很疲惫,娘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所以家里总是很安静。他们对我的事情并不怎么干涉,所以我有很高的自由度,可以做很多我想做的事情,也是那时候,我跟隔壁的木匠学了点木工的活儿,想着以后要是能做个木工也很好。”
他话说的简单,梅锦却从其中听出了一些不被人所探寻的真相。
想来那时他养父母也并不想过继一个孩子,尤其是已经懂事了的孩子来当自己的儿子,只是可能家里长辈以所谓规矩孝道逼迫,他们没办法,只能将堂弟的儿子带回家养着。
正是因为这件事非他们本意,所以他们从不要求梁满仓喊他们爹娘。
至于对他的事情不怎么干涉,其实就是不管不问,并没有从心底里接受他,视他为亲子。
不过他们能够花钱供他念书,已经很了不起,比得上绝大多数的父母,所以梁满仓感激他们,却又因为长时间的客套疏离,而没有产生正常的父子母子情,他叫他们爹娘,为他们养老送终,上坟烧纸,但恐怕他心里也很迷茫,也很想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有没有把自己当儿子。
亲生爹娘又因为他被过继而只能叫堂叔堂婶,甚至顾忌着养父母,连亲近都不能,于是他游离在两个家庭之外,哪一个都融不进去,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家,所以他不喜欢小孩子,不想要生小孩。
梅锦牵着他,向来灼热的手掌,难得有些冰凉,她默默倾听他的故事,头一次觉得自己离他的心这样近。
梁满仓看着她笑起来,跳过这个话题道:“过几天我们就回去吧,提前回去几天,好将家里提前收拾一下,省得到时候又手忙脚乱。”
“好。”梅锦盯着他的双眼,应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