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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番外三 确幸

    如果你问陆询舟:半推半就和之前的恋人复合了是什么感觉?

    那么陆小山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措手不及。

    上午复合,下午陆询舟去公主府上值时就被采薇无情告知——她先前在蒲家的所有东西,业已被打包送到公主府上。

    而采薇为她安排的住处就在李安衾所住的含霜居的隔壁。

    傍晚用膳的时候,淮苏王殿下对她的称呼便从“师长”变成了“阿母”。

    夜里李安衾与她开诚布公地聊了一个时辰,从双方这十年的经历到李轸的身世和过去的矛盾。这次谈话的结果便是——

    亥时整,李安衾时隔多年再次笑着吻上了陆询舟的唇.

    同居之后不久便是陆绥的祭日,或许是心有灵犀,两人每年都会在这一日诵经拜佛、食素烧香,祭拜生命永远停留在五岁那年的亡女。

    此后便是平静温馨的日子。

    大晋社会风气开放,虽然同性之爱的确在世人眼中上不得台面,但并不妨碍陆询舟在扬州的熟人们纷纷私下与她道喜。

    李安衾开始尝试着去抑制住她的偏执,她虽然渴望一直与小山待在一起,但是在那夜的谈话中,陆询舟已经认真地告诉她:“我的确还爱着你,但是我认为感情中的双方应该是平等的,你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希望我们双方都能留下一部分的空间去给予别的事情。”

    不过话是这么说,陆询舟该怎么当姐姐的小犬,就怎么继续百依百顺。

    且说“女人三十,如狼似虎”,两人又寡了十年,复合后少不了夜夜笙歌。闲时,李安衾愈发黏着陆询舟,三十五岁的长清公主风华无双,一笑一颦间尽是成熟女人的韵味,勾得陆询舟有时都想彻底堕落,干脆终日沉湎在李安衾的温柔乡。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毕竟于陆询舟而言,那样的余生完全没有意义。

    她人生的路走到现在,期间三十三年先后当官为人、行侠济人、学医救人、教书育人,哪个不是奔着自己崇高的理想而去的?虽然在书院教书一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钱,但是陆询舟私心也是希望通过传递知识和精神的薪火,希望有学生将来能完成她当年“兼济天下”的远大志向。

    所以和公主殿下同居后,即使李安衾已经不怎么再去书院听课了,陆询舟依旧没有辞去书院学长的职位。

    熙宁十二年,早春。

    李安衾收到了李容妤的来信。卿许晏当年在灵云宗陪陆询舟养完三年病后便速速出关,到嘉允公主的封地上与妻女团聚。而李安衾自入扬后便未曾与皇姑母断过书信上的往来。

    不过今日收到的书信有些不同,因为信中还捎带着一个精致的小药瓶。皇姑母在信中言明这个小药瓶就是当初那个南魏巫医给的“好东西”,让她与阿晏亲密后成功怀上了安乐郡主。

    ……

    李安衾看到最后一句话立马就心动了。

    彼时,陆询舟正在辅导李轸写算学功课。

    小郡王的算学能力的确拔尖,但是作为扬州最好的书院,秦淮书院收的都是年满十五,且经过高难度考试进来的学子,十岁的小郡王在文学方面再怎么有天赋、再怎么刻苦,都耐不住需要跟上智力发育的算学。

    他的算学水平在师兄师姐们中属于中庸,李安衾也没有特别强求儿子在这方面一定要拔尖,不料李轸对自己有明确清晰的自我要求,硬是跟算学犟上了。这不,公主殿下只能让户部出身的陆小山去帮助帮助儿子那毫无起色的算学。

    事实证明,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辅导自家小孩写作业都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陆询舟想不明白,明明小郡王的生父是二兄,可为何这倔强的脾气却和自己如出一辙。她虽然犟,但少时念书也讲究“知难而退”,听懂了就是懂了,实在不懂也不会死磕。

    后来金榜题名,所有人都夸她少时学习刻苦,只有陆询舟尴尬地知道她也就伴读的那一年被殿下狠抓了一把学习,剩下的时间几乎就是正常听课、做功课。她当伴读之前连熬夜苦读的经历都没有。

    回到正题。

    好不容易又解决一道题,陆询舟指着功课簿上最后一题,对李轸道:“老样子,你读题。”

    “今有田广一步半、三分步之一、四分步之一、五分步之一、六分步之一。求田一亩,问从几何?[一]”小朋友认认真真地把题目读完。

    陆询舟匆匆地扫了一眼题目,心里就有数了,她拿起毛笔在题目上圈了好几个关键词,而后对李轸循循善诱道:“这道题你不要觉得它的数字很复杂,实际上就是出题者故意写得花里胡哨来迷惑你,其实你只要这么想:下有六分,以一为一百二十,半为六十,三分之一为四十,四分之一为三十,五分之一为二十四,六分之一为二十,并之得二百九十四以为法。而后我们再置田二百四十步,亦以一为一百二十乘之,答案不就轻轻松松出来了吗?”

    李轸摇头:“没懂。”

    陆询舟问:“这次哪里不懂?”

    李轸用坚定的眼神看向阿母,眼里透着清澈:“全都不懂,从阿母你讲的第一步开始我就不懂了。”

    陆询舟沉默了。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夜间,陆询舟在自己的房间内沐浴完,当她掀开床帏准备上床时,却发现公主殿下正盖着被子躺在她的床上。

    陆询舟乐了,上床隔着被子搂住那人,温声问道:“姐姐不是说要节欲吗?三天一次,现在才第二天啊。”

    “那姐姐想要,小山给不给?”李安衾勾着那人的脖颈温柔地挑逗道。

    “给。”

    小犬一边听话地点头,一边不安分地把手探进被子里,随即便摸到了柔软的绸缎与细腻的温软。

    陆询舟挑眉,随即掀开被子一瞧,那极为香艳的场面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美人身上的衣料少得可怜,全掩在了令人遐想的地方,裸露的肌肤白皙似雪,浑圆的□□玉臀则被那点薄薄的布料勾勒出丰满的轮廓。

    李安衾勾住那人的脖颈,红着脸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几句什么,陆询舟愣了片刻,随即忍住笑意,温柔且娴熟地压到女人身上,埋在她白皙的颈窝轻轻地吻了起来。

    “姐姐,小山好喜欢你!”

    李安衾被撩拨得受不了了,于是推了下那人的肩膀:“你脱不脱?”

    “一上来这么玩儿不合适,这种事当然要讲究循序渐进。”陆询舟正色,“何况姐姐好不容易穿一次这种衣物,小山肯定要先让您适应了。”

    “不要……嗯……”

    下一刻,李安衾便在那人不温柔的进攻下失了声,至此沦陷于欲海.

    仲春,草长莺飞,烟雨朦胧。

    中午,帮李安衾切过脉后,陆询舟神色难堪,在看完李容妤写给公主殿下的信后,她露出了难得的冷然之色。

    李安衾索性缠了那人一下午。

    “怀都怀了,你总不能让我打掉吧?”李安衾低声反问那人,女人眼角猩红,垂泪的模样令人见之生怜。

    陆询舟明知道她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把人搂入怀中温柔安慰,可是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变成了痛惜的责备。

    “你这样对自己很不负责。”

    “你就知道我不会同意,所以那晚穿成那样勾引我以达成你的目的。李安衾,你都快三十六了,怀孕的风险很大,我不希望你去赴这份险。”

    纤纤玉指戳了戳陆小山的胸口,李安衾面上梨花带雨、内心不动如山地质问起陆询舟。

    “你想让我打掉孩子?”

    陆询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打掉胎儿过程很痛苦,而且对孕妇本身的伤害也很大,可是目前腹中的胎儿不到一个月,当高龄产妇的风险那么大,权衡利弊之下肯定最合理的选择就是打掉孩子。

    李安衾继续问。

    “公主府养不起两个孩子吗?”

    陆询舟乖乖答:“养得起。”

    “你不喜欢女儿吗?”

    “喜欢啊。”

    “我孕期你会全心全意照顾我吗?”

    “肯定。”

    “那我到时候脾气不好,你会凶我吗?”

    “绝对不会。”

    “那你对扬州蒲家的医术不放心吗?”

    “放心。”

    “综合情况来看,我难产的风险有几成?”

    “一成。”[二]

    话音刚落,李安衾笑着吻了吻那人的下巴。

    “那你何必担忧那一成的风险,忘却那九成的美好呢?”.

    熙宁十二年,腊月深冬。

    深夜,公主府依旧灯火通明。

    生产时,李安衾痛得几乎昏过去,那时陆询舟守在榻边,满面忧容地任由公主殿下紧紧抓住她的手。

    指甲嵌入皮肤溢出晶莹的血珠,陆询舟却已经顾不上疼痛。

    不久,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松下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紧绷的那根弦。

    这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得像个小猴子。

    李安衾虽然早就知道婴儿刚生下来都是那副模样,但由于生产的痛苦淹没了理智,她看见孩子的第一眼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她的女儿怎么比李琰生下来时还要丑?

    蒲与荷连忙为孩子裹上襁褓,陆询舟没顾上孩子,只是在床前认真地守着爱人。

    李安衾浑身虚脱地躺在床上,陆询舟倾身用手里的帕子为她擦去额头的汗,那时李安衾便注意到她手背上的那些伤口。

    “疼吗?”

    陆询舟摇摇头,虽然疲惫,但还是漾出一个真挚的笑来:“不疼的,先别关心我了,现在你才是最该被关心的。”

    “油嘴滑舌。”女人温柔又无奈地勾勾那人的手心,虚弱地问道,“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先说好,孩子随你姓。”

    陆询舟认真地看向床上的爱人,随即神色恬和了些许。

    “至于名,‘蒹葭萋萋,白露未晞’,不妨取‘未晞’二字作为她的名,既有文采,又含希望之意。”

    李安衾轻声念了一遍女儿的名字。

    “李未晞。”

    她笑了。

    “好,很好的名字。”.

    李未晞出生三个月后已经初见美人胚子的雏形,这时圣人的册封诏书也传到了长安,李琰似乎是为了补偿自己的过错,对这个刚出生姑表妹格外的重视。

    圣人恩宠逾制,册封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为“崇宁郡主”,同时赐下不少奇珍异宝以示慰问。

    李未晞生得和李安衾很像,唯一和陆询舟像的地方便是鼻梁。然而小郡主虽然长得像公主阿娘,但是性子却未曾随母亲两人中任何一个,反而闹腾又娇气。

    …….

    李未晞十岁时,虽然相貌随阿娘,性格小霸王,但最终她还是遗传到了陆询舟的天资聪慧——虽然公主府所有的人都认为,小郡主的聪明长清公主殿下也占一半功劳,但是李安衾为了安慰陆询舟,硬是把女儿的聪明伶俐全推到陆小山身上。

    彼时李轸二十岁,他年纪轻轻却已是赫赫有名的江南才子。郡王殿下年过二十,仍孑然一身,李琰看中这位表弟的才华,有意将他招入朝廷为官。

    李安衾本不愿儿子参与到那朝堂险恶中,不料李轸少时便受陆询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精神熏陶,加之他那副犟脾气执意入京为官,所以公主殿下最后也拿他无可奈何。

    早春的一个下午,淮苏王告别家人,带着行李登上了去往长安的马车。李安衾目送着李轸出门,那道毅然决然的背影像极了当年执意出任福州刺史的陆询舟。

    翌日,十岁的李未晞由于通过了秦淮书院的各科学长们的入门测试,于是和她的兄长一样提前进入书院念书。

    李未晞入学的那一天,李安衾像当年陪着李轸那样,特地早起陪着李未晞入学。陆询舟是书院的学长,自然也是早起陪着女儿出门上课。

    春天的早晨,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了秦淮书院的大门口的不远处。

    陆询舟温柔地扶着十岁的女儿下车,两人大手牵小手,在明媚的阳光中走进秦淮书院。

    那时,李安衾目送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

    她这辈子,好像都在目送着亲人离去,无论是表面上的目送,还是更深层次的意义。

    李安衾已经四十六岁了,虽然平日保养得不错,但也逃避不了晨间对镜,亲眼看着那些皱纹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爬上眼角。不过岁月从不败美人,那每一道皱纹似乎都在诉说一个故事,为她增添一份岁月韵味。

    可李安衾恐惧衰老,更恐惧衰老会带来的别离。

    别离,意味着目送,他们的背影毅然决然,不曾为李安衾停留半分。

    浮生四十六载,她本应看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却仍然无法免俗目送时的悲伤。

    十岁,她躲在衣柜中窥见皇姐在东宫中大火中迎接死亡。

    十四岁,她在城楼上目送少时最初的心悦之人在夕阳的余晖中出征。

    十九岁,她目送着皇兄下葬皇陵,亦在紫宸殿中聆听父皇对她的临终托付。

    二十岁,她目送与她决裂后的爱人走入书房外无边的夜色中。

    二十一岁,她目送着失魂落魄的母后带着脖颈上的掐痕从紫宸殿里走出。

    二十五岁,她目送着生父燕王一家做成的人彘被木车载着驶出宫门游街示众。

    二十六岁,她目送皇妹孑然一身走进相国寺。

    三十五岁,她在饯行宴上望见了站在暮色中惆怅的少年天子。

    四十六岁,她目送长子出府登上去往长安的马车。

    如今,她又要目送着爱人和幼女的背影离她而去。

    或许人生就是一场场大大小小的离别,所以人们应该珍惜离别之后的每次重逢,毕竟无人知晓明日之前,是太阳先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李安衾目送妻女的背影,有些难为情地想,或许是上了年纪,她逐渐变得多愁善感。明明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分别,她却想了那么多,还哭红了眼睛。

    被眼泪模糊的视线中,远处的背影停了下来,陆询舟似乎在低头听女儿讲着什么。

    忽然,陆询舟和李未晞一起转过身,两人笑着小跑回来。当陆询舟看见李安衾哭红了眼睛时,她瞬间就慌了神,连忙抱着女儿上了马车,而后温柔地抹去公主殿下脸上的泪水。

    “怎么哭了?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陆询舟心疼地问道。

    小郡主抱住李安衾,也温声安慰:“阿娘不哭,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小娘子在阿娘的脸上亲了一口:“阿娘要永远快乐哦!”

    李安颤着身子抱紧女儿,虽红着眼睛却粲然地看向陆询舟:“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陆询舟莞尔一笑:“未晞说要回来的,因为她发现我们下车时太匆忙,没跟你告别,兕儿(女儿乳名)说要回来跟你吻别。”

    李未晞点点头,认真地又亲了一下阿娘的脸。

    “忘了和阿娘正式告别,是我和阿母的不对。”

    李安衾不舍地松开女儿,柔声道:“那你们该走啦,这样会迟到的。”

    母女二人下了马车,陆询舟回头朝她笑了笑,李未晞不忘再同阿娘挥挥手。

    “阿娘——晚上见!”

    李安衾望着她们转身而去的背影,含着泪水温柔地笑了。

    就像是这样。

    彼时春光正好,鸟鸣啁啾,一大一小的背影在灿烂的阳光中是那么得温馨。

    李安衾在那一刻终于知道,目送并不永远代表别离,也有背影始终会为她转身。

    她释然了。

    我不在乎生前的荣华、身后的盛名,我只想守住当下这一刻的小确幸。

    无论是浩瀚的历史长河之中,还是蒙尘的青史文字之间,她们已无所谓是谁刻意隐瞒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毕竟——

    千秋万载、江山代代,爱意太绵长,历史的大雾终会散去。

    而我,来生无所求,惟求一世安衾。

    (全文终)

    [一]这道题出自《九章算术》。

    [二]上网查了一下古代女子生育死亡,结合了一下文中的情况,我估计是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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