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镜显迷香(3) 急着去双修
烛龙心:……
听了鹿道人的一席话, 他如听一席话,真是见鬼了。
烛龙心很快就在心里否决掉了这个选项,并且觉得这个鹿道人属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老……他不是之前还很震怒、很生气的吗?
怎么现在看见事情并非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说的, 他就突然开始提到双修了?
烛龙心很有自知之明的,要是自己真的跟应忧怀双修了,那可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完全没有一点前后左右东南西北的上下争议, 根本是毫无余地。
而且,把“双修”这种词放在好兄弟的身上,听起来真的很诡异啊!
如果放在平时,听见有人给自己这种提议, 烛龙心多半是要笑死的,觉得这人很有幽默细胞,特别会说笑话,很适合摆个破饭碗去路边讨饭。
可是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之下, 他知道鹿道人的话是很认真的,但是只是想一想那个场景,烛龙心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双修呢,他觉得自己只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就要萎一辈子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况且, 要给应忧怀治病,不一定非要以身相许吧?
不然自己朋友这么多, 要是人人都得病了, 我就一定都得亲身上阵吗?
思及此处,烛龙心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了一系列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这些脸庞一一在他心中闪现过去, 烛龙心越想越皱眉,快给自己恶心吐了。
这些人还不如应忧怀呢!至少应忧怀长得很顶啊!
如果换成是别的朋友,那烛龙心还是选择死亡。
把病患的脸换成别人的,烛龙心就突然觉得,要是这病治不好,那自己炼一些毒丸也是可以的,手拿把掐,顺手的事儿。
药毒不分家,虽然自己的水平可能不足以医好,但毒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至少可以帮助他们减轻痛苦,送他们早点上路。
但是要是毒死的对象变成了应忧怀,烛龙心就不怎么愿意了。
虽然这家伙有些时候很气人,但他根本对应忧怀起不了真正的杀心。
衡量起来,双修这个选项看起来更轻松,毒死这个选项又舍不得。
比较一下,烛龙心还是觉得跋山涉水寻找神药,要来得简单许多。
短短一瞬间,烛龙心的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很快就下了一个决定——等事情结束之后,自己得尽快带着应忧怀去寻找仙药。
主要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等回到书院里,一定会被同窗们狠狠嘲笑的,烛龙心才不想经历这么尴尬的事情。
鹿道人一眼就看穿了烛龙心的心中所想:“你好像不是很情愿和他双修?”
烛龙心听了脸一红,心中暗骂。
什么情不情愿的。这个老不羞,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这里这么多人呢,还真是越老越开放,也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玩得有多花。
当然烛龙心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是不可能这么说出来的。
随便搪塞了几句之后,鹿道人也就不问了,事情看起来好像告一段落了。
但是烛龙心知道,除了这件事之后,还有另外一件事在等着呢。
同窗们看没什么事了,本来是想要上前调笑烛龙心和应忧怀,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有什么事好像不太对劲。
宋佳宜奇怪道:“咦?段夫子去哪里了?我们这都快要回去了,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人。”
跟夫子不见了相比,嘲笑同窗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了。
陆俊辰点点头:“是啊,我们还是去找一找段夫子吧。我刚刚问了另外几个夫子,他们说他们也没见到他人。”
长虹书院里,不仅学生们关系挺不错的,师生关系也挺融洽的,看见段夫子不见了,大家当然想要去寻找。
听到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烛龙心就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只是他脸上还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偷偷掐着自己的手,来发泄紧张的情绪。
不是说仙岛瀛洲有人在云麓山吗?
不是说段夫子要去寻仇吗?
这寻仇,至少也该有些动静吧?
不会是仙岛瀛洲不声不响间,就将段夫子解决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将此事捅到鹿道人的面前,说明他们根本就不将这一桩小小的挑衅放在眼中。
烛龙心越想越觉得心惊,如果仙岛瀛洲的人实力强悍到这个地步,那么现在大家去寻找段夫子,可能并不合适。
这要是不发现什么线索还好,要是发现了线索……
那他们,也活不成了。
不行,必须得去阻止!
下定了决心之后,烛龙心就开始往前站了一步,开始磕磕绊绊地阻止。
“别找了吧,可能段夫子突然离开,是有自己的事呢。”
“有事?他会有什么事啊?”
“就算是有事的话,在离开前总应该是说一句的,不应该一声不吭就消失啊?”
“对啊,要是突然消失的话,不会是遇见了什么非常紧急的危险吧?”
同窗们问的这些话,烛龙心无言以对,简直想要给他们竖大拇指了。
好啊,你们问得好啊。
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该说些什么?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真相,烛龙心早就组织同窗,细分队伍,一批一批地寻人去了。
哦,现在当然更可能的是先找鹿道人求助。
反正这老头看起来也挺闲的,这么爱管闲事,而且这是在云麓山的地界上,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刚想起来还有这一条路子,烛龙心就想打自己的脑壳。
自己能想到,别人也未必想不到。
果然,陆俊辰说:“要不,我们可以求一求鹿……”
这时,应忧怀突然道:“不必去找夫子,他应该是去叙旧了。”
“叙旧?什么叙旧?”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段夫子平日里看着都挺孤僻的,没事也都不会走出长虹书院,没想到他在这里居然还有认识的旧人?
应忧怀淡淡道:“夫子和衡律司的万长老,之前认识。”
烛龙心简直想要为应忧怀鼓掌了,妙啊,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踢皮球还是一把好手。
学院里,本来大家都有点对应忧怀的性格望而生畏,平时都不太敢接触的。
现在看了这么一段诡异的镜像,大家一时之间还没能很快缓过来,还挺怵的,生怕他突然张大嘴巴要吃人。
应忧怀开口说了两句,本来叽叽喳喳的众人瞬间沉默了下来,不仅沉默,还悄咪咪地往后挪,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既然应忧怀说话了,众人也没有接下去问的勇气了。
周围人这一疏散开,倒是给了烛龙心很大的喘息空间。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着,感觉应忧怀说这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其一,应忧怀说的是段夫子和万谷春认识,他也根本没有提到这二者之间原本是师徒关系。
其二,他也没说段夫子一定是去找了万谷春,还挺会打哈哈的。
其三,万谷春给自己谋的养老职位是真不错,那毕竟是衡律司,大家要跑去衡律司追问段夫子的下落,那也得掂量掂量。
其四,万谷春从头到尾都知道段夫子是要去干什么的,要是学生们找到他,他也不会说实情,而应该会帮忙一起遮掩。
想到这里,烛龙心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一颗小心脏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烛龙心故意问道:“我们要去衡律司找万长老吗?”
“这……”学生们把目光投向了几位缩成一团的夫子。
剩下的几位夫子在修炼方面挺擅长的,可是在交际方面却是实打实的恐惧。
但是在学生们的殷切期盼下,他们还是硬着头皮说:“交给我们吧,等下我们就去问问……”
这时,远处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萧随一眼就发现了那个人是谁:“晓荷!”
是要来了吗?烛龙心若有所感,和应忧怀对视了一眼。
魏晓荷跑得很急,萧随赶紧道:“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魏晓荷向几个夫子简单地行了礼,接着道:“我师父——也就是万谷春长老,他让我跟你们说,段夫子在他那边,两人多年没见了,所以好好叙叙旧,你们可以先行回去,就不用等段夫子了。”
听见了段水流的着落,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烛龙心也松了一口气。
陆俊辰感叹道:“没想到啊,段夫子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宋佳宜则是暗自嘟囔着:“有点奇怪啊,衡律司和长虹书院相隔很远吗?以前怎么没听过段夫子和万长老关系不错呢?”
烛龙心听了一耳朵宋佳宜的自言自语,简直要给她跪下了——姐,你可别再想了!安心整点吃喝玩乐的不好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才几个时辰不见,萧随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魏晓荷开始腻歪了起来。
腻歪了几句,萧随就不经意问道:“段夫子真的在你师父那儿啊?”
“对呀,不然我干嘛来呢?”
“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故意跑过来说的呢。”
魏晓荷嘻嘻地笑:“你好不要脸哦。”
萧随把脸贴到魏晓荷的手上,对他说:“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何止这一张脸呢?”
……
烛龙心默默地转过了头,真是没眼看了。
不过知道段夫子现在就在万谷春那里,或者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万谷春身边,烛龙心就放心了。
至于之后的事怎么安排,烛龙心知道,自己也是干涉不了他们的决定的,索性懒得去想了。
那么这一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现在大家都闲了下来……
烛龙心暗叫不好,现在没有什么事了,自己和应忧怀的事不就成了大家的关注焦点吗?
他赶紧拉着应忧怀的衣袖,急匆匆和大家告别:“我们也不一起回去了,我得带他一起去找神药治疗。我们这就走了!”
陆俊辰意犹未尽地挽留:“哎,别这么匆忙啊!”
烛龙心才不听他的,他这么一挽留,烛龙心拉着应忧怀溜得更快了!
魏晓荷刚刚是少数不在这里的人,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腻歪之余,他奇怪道:“咦?为什么他们走得那么急啊?”
“不知道。”萧随很随便地道,“可能是急着找个风水宝地双修去吧。”
第72章 二人复盘(1) 下次一定
另一边, 烛龙心急匆匆地跟应忧怀一起下了云麓山。
云麓山地势高耸,即便是修仙者,走下来也得花一会儿功夫。
从山底往上望去, 山峰隐没在一片缥缈的云雾之中,仙气飘飘的,但也高处不胜寒。
山下要比山上温暖许多, 山下有些树木的花枝都凋零了, 开始结出了小小的青涩果实,山上的花却仍处在含苞待放的状态。
烛龙心回头看了一眼云麓山,松了口气:“总算摆脱他们了,我们快走!”
应忧怀自然是听他的话的:“去哪里?”
这一下就把烛龙心给问住了, 虽然已经想好了去找神药,但是眼前根本没有“神药”的一点线索。
烛龙心倒也想得很开,他手一挥:“没关系,我们就听天由命吧!”
说着, 他拿出了一个空瓷瓶,放在平坦光滑的石面上轻轻一转,瓶口很快就指明了一个方向。
烛龙心收起瓶子:“天意如此,我们就往那边走吧。”
应忧怀:……
虽然沉默,但还是跟了上去。
烛龙心当然知道这样不太靠谱,但是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总不可能跑回去,和大家待在一起吧?
虽然隐瞒是不用隐瞒了, 但是大家也全都知道应忧怀发癫的事了, 发癫的对象还是自己,这也太丢脸了!
烛龙心已经想好了,自己得和应忧怀在外面躲几个月, 在大家这段记忆将近消失之前,是绝对不可能回去的!
而且现在只有两个人,无论是做事,还是商量事情,都方便了许多。
想到这里,烛龙心瞄了一眼应忧怀。
刚刚在大家面前,人山人海那么多人呢,我不挑你的理。可是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再不老实交代的话,走着瞧吧!
两人御剑而行,途经了几个村庄几个城镇,烛龙心看距离也差不多了,他们在一座还算繁华的小镇中停了下来。
小镇的酒楼里挺热闹的,两人来得也巧,正好有个大户在这里宴请。
二楼席位全被包下来了,酒楼内挂了许多红绸子,堪称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酒楼外面敲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更是热闹非凡。
烛龙心一打听,原来是这个大户的儿子苦读多年,今年终于考上了秀才。
“好事儿啊,那我们就在这里坐吧,沾沾喜气。”
大户只包了二楼,一楼的席位还有不少,酒楼并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好的生意的。
烛龙心打眼望去,周围坐着的也都是普通人,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而且,越热闹的地方,越不会引人注目,这里谈事情正好。
他朝店小二要了一壶茶、几碟菜,拉着应忧怀在一个靠墙的地方坐下了。
“说吧,”烛龙心点了点桌面,“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给我吃那个?”他指的是迷香丹。
该来的总要来的,应忧怀皱起眉,淡淡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样?”烛龙心眼睛瞪起来了,“我那是在为你打掩护,你不会以为用这个来搪塞我就行了吧?”
面对烛龙心的询问,应忧怀又摆出了一副拒不配合的死样子。
正在这个时候,手脚麻利的店小二很快就端着东西上来了。
烛龙心拉住了他:“等等,我们没要这个花生啊?”
店小二一笑,“我看两位龙章凤姿一表人才,这是送的。”
这话说得好听,听得烛龙心一下就性情了,看看,这店小二多会办事啊,比应忧怀会来事多了!
烛龙心掏出一个装着丹药的瓶子:“朋友,啥也不说了,这送你了。”
“这是什么?”店小二好奇地端详着那个瓶子。
“吃了能强身健体的丹药,一颗下去治腰酸背痛,两颗下去滋阴补阳,三颗下去延年益寿。”
看着店小二吃惊的嘴脸,烛龙心一笑:“开玩笑的,只能防一些风寒而已。”
这药效听起来就正常多了。
烛龙心还很贴心,怕店小二以为自己下毒,他就先吃了一粒:“怎么样,没事吧?”
烛龙心很骄傲,这东西是他特意给不能入道的普通人研究出来的,吃了很有好处。
别的不说,多活几年,或者老年时比常人身体更为康健,这些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眼前这两个人是药贩子?
店小二心中一动,他磨蹭上去,对着烛龙心的耳朵,悄声道:“吃了这个,能金枪不倒吗?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烛龙心:……
一看烛龙心的沉默,店小二就知道没戏了,他把丹药随手放在怀里。
“谢谢客官了。”
唉,这个药贩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算了算了,试了这么多秘方也都没用,这药贩子应该也没有什么办法。
店小二把夜晚的烦恼抛到脑后,继续回到他的工作中去了。
而烛龙心则神情恍惚地回到了座位上,跟应忧怀沉默地对饮。
身为一个堪称清心寡欲的中庸,他不能理解,这种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喝着喝着,烛龙心就觉得不对,我这不是得问应忧怀原因的吗?怎么开始郁闷起来了?
他知道,要是自己不主动问他,俩人绝对能相对坐着一起喝到明天,门外那条河喝干了都不会有结果的。
烛龙心一下支棱起来了,他抢过了应忧怀手中的杯子,将应忧怀的一杯与自己的一杯全部一饮而尽,并且还按住了茶壶,不允许他添茶。
威胁道:“你要是还不说,我就用主奴契约控制你,让你头上顶着痰盂去大街上裸奔!”
应忧怀像是终于妥协了一样,他道:“这件事,我该从何说起?”
烛龙心一乐,终于肯开口了?就知道你要面子。
他当然是想他从头到尾全说一遍,但是他又想了一下应忧怀的脾气,这家伙一开始就不愿意说,之后肯定也说不全、会有所隐瞒的。
继续逼问这也太费事了。于是他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吃迷香丹?”
“你也看到了,为了能在你睡着的时候做那些事。”
烛龙心想一想镜子里应忧怀的变态行为就一阵恶寒,自己跟个大鸡腿似的,吐出来的时候身上肯定都是他的口水。
“你为什么要在我睡着的时候做那些事?”
没想到应忧怀居然反问道:“我要是在你清醒的时候,你会愿意吗?”
他抬起眼睛,双眼直视着烛龙心的双眼:“你现在愿意吗?”
烛龙心被这双眼睛看得呼吸一窒,他一拍桌子:“我当然不愿意了!”
“你不要跟我绕圈子了,这种偷换概念的小把戏萧随已经用过很多次了。”烛龙心做出警告,“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你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论道大会之前,应忧怀就展现出了好几次这个人不人蛇不蛇的形态,也有过把烛龙心含在嘴里的,疯得不行,每次烛龙心都被吓得够呛。
要被吃了,是个人都得怕。
但是在论道大会前几天,直到不久前,应忧怀这种失控的样子,烛龙心就很少见到了——那时候他还以为他自愈了,病好了,烛龙心还高兴了好多天。
没想到啊,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白天看着精神正常得不得了,晚上跟个鬼似的。
这算什么?白天做人晚上做鬼?
想着想着,烛龙心就冒出了一个想法:他不会是得了什么食人的毛病吧?
整个学院里,应忧怀不喜欢坤泽和乾元的味道,那么他就会选择没有味道的中庸。
这些中庸里面,自己不仅细皮嫩肉的,还因为火灵根的原因体温会比别的中庸更高,吃起来的风味口感就很不同。
很简单的道理,同样一盘菜,大多数情况下新鲜出炉的热菜会比凉掉的菜好吃,除非这盘菜的做法本来就是凉拌。
然后又因为主奴契约、结义契约等等的原因,应忧怀哪怕把自己含进嘴里,也不能真的下杀手,所以每天晚上都在疯狂地、活像个神经病一样地自我拉扯。
烛龙心越想越惊悚,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酒肉兄弟。
字面意义上的酒肉!
虽然在云麓山里,那些老不死的说的话烛龙心都给驳回去了,但是其实他听进去了,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应忧怀,所以不敢相信。
至少不会在云麓山那么多人面前相信。
但是其实他听进去了。
正当烛龙心在内心发誓,要给应忧怀炼春药让他一年金枪不倒的时候,应忧怀突然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拉住了烛龙心的手,他的手很冷,冰得烛龙心一哆嗦。
应忧怀缓缓开口:“我不是不想说,是我不知该怎么说。
“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也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只是清醒过后会有些印象而已。
“我只知道,只要我靠近你,我心中的戾气就会消散很多,也不会在人前轻易展现出那副模样。
“但是我也知道,要是还像之前那样,你会害怕,你也会主动远离我。”
应忧怀垂下眼睛,表情落寞:“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烛龙心看他这么消沉,很轻易就心软了,他也相信了。
虽然不一定是火灵根的原因,但是好像和自己说得八九不离十?
我这么会猜,果然我是天才。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烛龙心抽回自己的手,有点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
“我确实会害怕,可是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你的手脚不能做得干净一些吗?”
“嗯?”
烛龙心开始手把手教学起来:“你每天晚上结束后,不能把我身上,你的信香味道清除一下吗?我每天白天都顶着你一身味道出去,这也太明显了吧!”
应忧怀很虚心地点点头:“好,下次一定。”下次还敢。
第73章 二人复盘(2) 被神秘人横刀夺爱了……
据应忧怀说,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出此下策也只是权益之计。
烛龙心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只能相信了啊。
烛龙心心里郁闷,不过他天性开朗, 很快就自我开解了。
虽然神药难找、毛病难治,但是坐在这里干等着是一定解决不了问题的!
烛龙心一边用筷子夹着桌上的花生米抛着吃,一边道:“我们现在还是得去找神药, 不过神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应忧怀点头:“我会控制自己的, 不会再变成那样,吓到你。”
烛龙心更愁了,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的,但是应忧怀这个诡异的毛病, 一朝一夕就可能发作。
他赶紧摆手:“不不不,你还是别那么控制了,要是控制不住了,那就更吓人了。一有不舒服, 你就立刻跟我说。”
这家伙就是这样,跟闷葫芦似的,有事了就憋在心里不说,喜欢自己扛着,非常的独。
烛龙心总是怀疑,除了这件事, 他应该还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而且还是跟自己有关的事。
而且, 应该还是一件挺重要的事。
瞒吧瞒吧, 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纸也是包不住火的,之后等事情兜不住了就好玩了, 到时候自己力挽狂澜,帅得不得了,还能好好敲他一笔。
烛龙心暗暗想着,应忧怀又不是萧随,他总不可能偷偷往我身上弹鼻屎吧?
他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嗯,我会说的。那就,麻烦你了。”
应忧怀脸上表情不变,但是对于很熟悉他的烛龙心来说,他的神情似乎有一点忧伤。
看起来有一点……柔弱?
能看见应忧怀这种样子,也太难得了,烛龙心立刻感觉到了一股豪气涌上心口,感觉自己更高大了。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咱俩谁跟谁啊,居然跟我说麻烦这种话?你这是不把兄弟当兄弟了。”
应忧怀虽然是体修,但是他和那些胡吃海塞的家伙不同,他平时的吃相就是文绉绉的,今天更是没什么胃口。
烛龙心挺能理解的,这花生米又没什么灵气,吃下去还得费灵气消化,费事儿。
只是,他在这里干坐着,光喝水,只看着自己吃,这也太不好了。
就这种画面,烛龙心能立刻脑补出来“饭馆里穷苦老父亲捉襟见肘,说自己吃饱了骗儿子吃掉全部饭菜”的一则孝顺小故事。
但是这种小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要变成事故了,也太尴尬了。
烛龙心拿出灵气丹,自己嗑花生米和茴香豆,就让应忧怀吃丹药,至少看起来是在吃什么秘制小零食的样子,没那么诡异了。
烛龙心道:“这里是个小镇子,地方小,应该不会有什么神药的消息。我们还是得到更大的城镇里面碰碰运气,实在没有,就去万卷枢买消息。”
万卷枢并非一个实体宗门,而是由无数暗桩和信使共同构成的隐秘网络。
万卷枢从不追问消息的来源或者是买家的身份,他们只评估消息或代价的价值。
卖家提供消息,万卷枢评估后支付相应的报酬。
而他们很少收取灵石作为消息的报酬,他们开出的“价格”各不相同,有的是让买家亲手杀死自己的至亲,有的却只是让买家在自己家门前种下一棵柳树。
因为行事作风的原因,太阴了,烛龙心从来没跟万卷枢打过交道,也不想打交道,他对这种人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但是事情既然牵扯到应忧怀,要是实在打听不到神药的消息的话,那就只能去万卷枢试一试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烛龙心想,总不可能我点这么背,只是一个消息,他们就要我一只手吧?
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后,烛龙心和应忧怀就走出了酒楼大门。
二楼还在吵闹着,头顶上的楼板正在“咚咚咚咚”地响,听起来像是有十几个小孩子正在互相追逐。
烛龙心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门窗关得倒是紧紧的,也看不出二楼是什么样子,高处的红绸被风吹得不断地飞,很喜庆。
还好门窗都关了,不然这几个皮孩子这么能闹,还不从二楼栽下来?
烛龙心没多想,因为斜对角的一家店铺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家成衣铺。
而烛龙心,他一看见衣服就走不动路了。
烛龙心走在前面:“走,我们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行。”
从外面看这成衣铺铺面不大,内里却别有洞天,绫罗叠翠。
案上的绸缎衣裳闪耀着诱人的辉光,很快就吸引了烛龙心的目光。
“嚯……老板你这里衣服挺多的啊。”
烛龙心熟门熟路地拿起好几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你看这件好看吗?”他问应忧怀。
“好看。”
烛龙心把手中衣服放下,撇了撇嘴:“说得这么快,你这回答得也太敷衍了。”
他明显不是很满意这件衣服。
应忧怀道:“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长得好看嘛。”烛龙心对他的话不以为意,继续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
掌柜的连忙道:“这位客官长得着实俊俏。有句话说得好,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像客官这等人物,就应该穿最好的衣服。”
烛龙心懒懒道:“你这还有什么衣服?拿出来给我看看。”
掌柜拿出了一件缠枝莲的大红直裰,对他夸赞道:“这可是我们店里压箱底的宝贝。这颜色,最衬您了!”
烛龙心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兴趣:“这种衣服我有几百件了。”
他确实是喜欢红色,平常看见之后都会买下来,储物法器里这种类似款式的衣服何止成百上千件?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对这件红色的衣服一点兴趣都没有,疲劳了。
掌柜又拿出了鹅黄的嫩绿的姹紫的嫣红的,烛龙心都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心里觉得奇怪——长相这么张扬、打扮又这么花哨的小公子,居然对这几件都不感兴趣?
最后,掌柜的拿出了一件灰扑扑的衣服。
烛龙心看了,一挑眉:“掌柜的,你这里压箱底的衣服可真多。”
掌柜的无奈道:“这真是最后一件了。”
他抖了抖衣服,将这件衣服展开。
这件衣服叠在一起的时候,看着灰扑扑的,没有什么稀奇的样子。
但是展开之后,烛龙心发现其实这件衣服是更偏向于蓝色的。
衣服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了百蝶暗纹,但是一抖起衣服来,这些蓝色的蝴蝶就开始翩跹起舞起来,非常生动。
烛龙心道:“这件衣服倒是挺有趣的。”
“有趣的还不止这一处地方呢。”
说着,掌柜招呼着两人到了里屋,里屋没有燃灯,窗户也是紧闭着的,光线昏暗。
掌柜一抖衣服,那衣服上的蝴蝶竟荧荧地发着光,轻轻一抖衣裳,千百只蝴蝶顿时化为了千百团青蓝色的鬼火,火焰在空中幽幽地燃烧着。
烛龙心眼睛亮了又亮:“好好好,我要这件!我要这件!”
太帅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应忧怀,烛龙心问:“还有吗?给我哥们也来一件。”
到时候等到晚上了,两个人穿得一模一样地出去,这得多帅啊!
只是想一想,烛龙心就要被自己帅得腿软了。
老板道:“真不好意思啊,这件衣服就是最后一件了,我们没有多的了。”
烛龙心特别遗憾:“那好吧。”
要是最后一件,烛龙心就不舍得让给应忧怀了。
在别的地方,烛龙心是很无私的,很有分享精神的,什么东西都可以让一让,很有商量的余地。
但是在衣服的方面,绝对不行!
还好应忧怀也无心跟烛龙心抢,他对这种事又不感兴趣。
偌大的衣柜里,除了校服和里衣,只有十件能够穿出去的衣服,这十件衣服的长相都是一模一样的,一起买的。
等到穿坏了,那就再买十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况且俩人的身形还是不太相同的,这件衣服本来就只有烛龙心的尺码。
应忧怀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不感兴趣,但是烛龙心很喜欢啊,他的手里高高地举着那件蓝色的衣服,对着屋外的光线欣赏。
“你说,这件衣服怎么就那么神奇,在晚上那么好看呢?”
这时候,那衣服的背面突然伸出了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拽住了衣服。
背后的人声音嘶哑道:“这件衣服挺好看啊,掌柜的,多少钱?我买了。”
“前来后到好不好,这件衣服只有一件了,是我的!”
烛龙心生气了,怎么有这么没有素质的人,没看见名花有主吗?不长眼睛吗?
那件衣服被陌生人摸了一把,烛龙心心疼坏了,他将手中的衣服一放,背后的人就显露了身形。
“是你?”烛龙心惊讶极了,眼前的人黑帽黑袍,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根本就看不清他长成什么样子。
这不是当初在云麓山,炼丹的时候遇见的那个神秘人吗?
之前烛龙心还揣测,他浑身上下这么神秘,会不会是仙岛瀛洲的人。
但是到最后烛龙心也没看见仙岛瀛洲的人长什么样,这个人之后也没再遇见,烛龙心就渐渐把他给抛之脑后了。
结果在这里居然又看见了这个人?
烛龙心整个人都要炸起来了,他戒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和烛龙心身形相仿,不过比烛龙心高上了一点。
哪怕穿着黑袍,都能看得出他又瘦又高,肩膀瘦削,特别是侧面,薄得像纸片一样。
在黑帽黑纱的掩映之下,那人嘶哑地笑:“小朋友,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
烛龙心被这人嘶哑的笑声激得汗毛倒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几乎是毛骨悚然。
这个人的嗓音哑得非常特殊,应该不是天生就这样的。
如果烛龙心没有猜错的话,在黑色布料的遮盖下,他的咽喉处有一道长长的、深深的疤痕。
烛龙心的目光在那人脖子处游走,想要打量他的脖颈处到底有没有这一道特殊的痕迹。
但是很可惜,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看不穿。
这么细细一打量,烛龙心才发现这人身上的衣着奇怪得很。
他一身黑是那种难以反射出光线的黑,黑洞洞的,看得人心慌。
要是他躲在黑暗处,哪怕是不那么黑的地方,也很难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难道这套衣服是一件法器?烛龙心暗自揣摩着,看起来等级很高啊。
不过烛龙心也没有很羡慕,对于他来说,还是花里胡哨的普通衣服更合他的心意。
这种浑身上下一抹黑的,对烛龙心来说实在是有点丑。
他跟我抢什么啊?烛龙心腹诽道。这人浑身上下裹这么严实,还需要穿别的衣服吗?
哪怕里面不穿衣服,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神秘人嘶哑地开口:“可是我很喜欢这件衣服。这样吧,这位小朋友,要是你能把这件衣服让给我,我就告诉你一个,你绝对想要知道的消息。”
烛龙心瞬间警觉了起来:“什么消息?”
第74章 无晵之东(1) 当着正主面疯狂诋毁中……
看烛龙心这么戒备的样子, 那个神秘人似乎是笑了笑,之后嘶哑地道:
“你们不是要去找神药吗?我恰好就知道其中一个的位置。”
烛龙心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他这一声笑不是高兴的笑,而是嗤笑, 任凭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烛龙心又不是蠢,他才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想去找神药, 线索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看着神秘人, 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要是对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出手。
虽然烛龙心隐隐觉得面前这个人修为肯定比自己高,但是应忧怀还在这里, 二对一,未必只有输的份儿。
到时候谁能走出这扇门,那还不一定呢。
神秘人嗓音嘶哑,没有被烛龙心的态度激怒:“小朋友, 你没有发现,你对我的敌意似乎有些大吗?何必对别人抱着这么大的偏见呢?”
“你就没想过,我手中真的有线索吗?”
烛龙心一愣,确实,自己平常对别人都不会这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他发自内心地有一种很奇怪的、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很排斥, 想要尽早远离这个人, 有多远跑多远。
烛龙心懒得绕弯子,干脆就直接说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这也不能怪我警惕吧,你就这么突然出现, 我很怀疑是陷阱啊?”
那个神秘人被这么说了之后,也没有恼怒,他道:“我当时也在云麓山。”
什么?他什么时候在的?他全都看见了?!
“不仅如此,我还在你们刚刚呆着的那个酒楼里面。就坐在你们不远的地方,你们居然没有发现?”
神秘人这回没有之前沉稳的样子了,虽然嗓音依旧嘶哑,但是他的语气得意洋洋的,听起来还有些欠揍。
烛龙心瞬间脸色爆红,道:“你是跟踪我们到这里来的吗?”
神秘人反唇相讥:“帮帮忙小朋友,你可以去问那个店小二,明明我才是先到酒楼的好不好,我还怀疑是你们两个跟踪我呢。”
酒楼就在成衣铺的对面,应忧怀朝烛龙心点点头,飞速去找店小二查证了。
他动作很快,立刻回来了,“他确实比我们先到。”
一旁的成衣铺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三个人,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只依稀听得懂“神药”两个字。
烛龙心不欲牵扯太多,普通人面前说话挺不方便的,他干脆先把钱付了:“我们去外面说话。”
掌柜结了账,看见面前三个人走出了大门,他还想再探听些许,岂料追到门口之后,他才发现刚刚那三人不见了踪迹。
空阔笔直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的,这三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掌柜瞪大了眼睛,刚刚自己遇到的是……
在隔音阵法内,神秘人看了一眼正在门口探头探脑、惊疑不定的老板,叹了口气:“好奇其实不是一种好的品质。”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烛龙心觉得他在点自己,有点怒目而视了。
“这样。”神秘人从怀里拿出了个什么东西,从烛龙心的眼前一晃而过,“看到这个,你总该相信我的信息来源了吧?”
那是一块令牌,也是一块能代表身份的信物。
烛龙心当然分不清这些信物是属于谁的,但是他能看得懂令牌上刻着的字——万卷枢。
“你是万卷枢的人?”烛龙心惊异道。
那神秘人点了点头,有点好笑地道:“现在,你还要继续怀疑我吗?”
那可说不准,万一你手里的令牌是假冒的呢?毕竟我又没见过实物……烛龙心腹诽道。
不过想归想,他的理智还是确认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份。
毕竟万卷枢身为手眼通天的势力组织,他们的眼线密布,也不是没有人冒充过万卷枢的人招摇撞骗,只是这些人都会很快被发现,面临的下场极为血腥。
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嫌命长,敢去冒充了。
神秘人拿着令牌,充满诱惑地道:“怎么样?一件没有品阶的衣服,换取一个神药的消息,难道不划算吗?”
既然确定了消息来源是可靠的,烛龙心不假思索答应了:“行,换!”
那神秘人交出了信息,如愿以偿拿到了衣服,用他那破锣嗓子哼着歌走了。
看来这家伙是真挺高兴。
打开纸条,看神药消息的时候,烛龙心一听就听出来那歌还是带点荤腥的,他颇有些不屑。
扫了一眼,牢记纸条上关于“钟山白胶”的消息后,转头却看见应忧怀在沉思。
烛龙心伸手,在应忧怀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应忧怀摇了摇头:“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我也感觉很奇怪!”烛龙心赶紧追问,“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听他的语气,会不会之前也是长虹书院的人,会不会我们认识?”
而且一口一个小朋友的,语气这么熟稔,会不会……
“会不会他其实是段夫子的儿子?死而复生了变成了鬼修!”
毕竟一个正常人,好端端的,谁天天穿件黑色的衣服、戴个黑色的帽子往外跑啊?
要不就是长得奇丑无比,要不就是做了亏心事,躲躲藏藏、不敢见人!
应忧怀皱起了眉:“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他会有一种胸闷的感觉,他的气息,好像不太对劲。”
“胸闷?在长虹书院里,有人问你借过钱吗?”
烛龙心突发奇想:“会不会是有人问你借了钱,然后很久没还,虽然忘了他是谁,但是心里就有了这么一个很难受的印象,一看到就会难受。”
应忧怀还真顺着烛龙心的猜想思考了一下:“没有,没有人问我借过钱。”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都认不出来。”
烛龙心很感慨,“没走万卷枢的流程,只用一件衣服就换了消息,确实划算。也许他可能是长虹书院某位我们已经不记得的师兄吧。”
现在富贵了,还不忘接济两个脸都已经丢尽了的师弟。
烛龙心虽然喜欢漂亮衣服,但是哪一个更有价值,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在动身之前,烛龙心突然还想起来了那个神秘人奇怪的地方。
“应忧怀,我刚刚把衣服给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他好像,没有右手。”
烛龙心迟疑道:“我能摸得出来,那是一只假手。”
*
云层之中,一条小型灵舟正在往北飞去。
“钟山白胶这种神药产自于钟山,由钟山山神——据说是一条烛龙看守着。
“无晵之东处,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又名钟山。
“唉,这么偏僻,这地方荒凉到不能再荒凉了,连鸟都很少有几只吧?”
烛龙心口无遮拦,他很随意地说道。
在看到“无晵之东”“钟山”这两个词的时候,烛龙心很快就想到了那两块石片,他直觉这个地方跟自己的身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到时候,也许不仅能拿到钟山白胶,还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会有这么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烛龙心第一次有一种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心里紧张,面上却拿着地图,看似漫不经心地跟应忧怀开玩笑:
“你看这个钟山山神叫烛龙,姓烛;我叫烛龙心,也姓烛。搞不好我们两个是本家呢,我感觉这回拿到钟山白胶应该挺容易的。”
应忧怀没接这句话,而是道:“你的那两块石片不也和钟山有关吗?现在你对自己的身世,有什么猜想吗?”
烛龙心没怎么跟应忧怀提这件事,但是他还是知道了。
“我能有什么想法啊。”被这么一说,烛龙心就像被戳破了的羊皮筏子,很快就焉儿了。
“我最好的猜想呢,是我的家人就住在钟山附近,所以他们才会有钟山神的信仰。唉,但是这么多年,找不到也没有办法了。”
应忧怀的嘴巴动了几下,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至于那个什么钟山山神,怎么可能真的会有啊。我觉得最多也就是几条修为高一点的大泥鳅而已。
“没错,拿到钟山白胶肯定很容易!”
趁着没到无晵之东的地界,当然得多说说坏话,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是鼓舞士气的好办法。
而且哪怕有钟山山神的存在,相隔这么远,祂也是听不见的。
烛龙心仗着山神听不见,继续诋毁:“那可是龙诶——烛龙!而且还有一个神的名头,难道就这么苦巴巴地待在如此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脑子坏了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翘起了二郎腿,背靠在灵舟上,一派非常闲适的样子,甚至还开始吊儿郎当地抖腿。
“反正如果我是那个什么山神,我宁愿不要这个名头,也肯定不会待在那么偏僻荒凉的地方的。”
他点点脑子:“这里有问题才会能跑不跑。”
听君一席话,应忧怀的脸黑得如同锅底,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两下:“也许,等到你看见了钟山,可能会喜欢上也不一定呢?”
烛龙心手一挥:“不可能,我这辈子最喜欢热闹的地方了。如果是游山玩水,欣赏欣赏风土人情,偶然去一趟还不错。“
“但是要是一直住在那里,荒无人烟的,那简直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作者有话说:关于烛龙到底住在章尾山还是钟山,分别是《山海经·大荒北经》《山海经·海外北经》的两种说法,我这里就放一起说了。
钟山白胶是《酉阳杂俎》里记录的仙药,按注释来讲是来源于《无上秘要》。
第75章 无晵之东(2) 背着兄弟偷学,太心机……
“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烛龙心看见应忧怀的面色很差, 端正地坐起,奇怪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来,我来看看。”
说着, 烛龙心就要应忧怀伸出手,想要给他把脉。
“没有。”应忧怀居然躲开了,“我没有不舒服。”
心脏不太舒服, 被你气的。
看他这样, 烛龙心也就不多问了,反正现在两个人在一条船上,他要是突然发疯,也没别的人看见。
而且就算看见也没事, 云麓山之前闹出来的这么兴师动众的一场,恐怕修仙界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想到这里,烛龙心又躺了回去,他拉起衣服下摆的布料, 盖住脸。
啊,好丢脸啊,死了算了。
*
灵舟飞了不少时日,才到达了无晵之东。
下了灵舟,烛龙心就感觉四周冷冷的,很荒凉, 也确实是一副鸟不拉屎的样子。
因为萧随查到的那两块石片来源的缘故,烛龙心之前是查过无晵国的。
在古籍之中, 这个国家很奇特, 那里的人不生育子孙后代。
他觉得很奇怪,人是会死的,如果不生育的话, 国家不会很快就灭亡吗?
后来烛龙心继续翻阅古籍,才发现无晵国的国民和常见的普通人并不一样。
无晵人不分男女,没有乾元中庸坤泽的区别,他们死后心脏不朽,只要等一百二十年,两个甲子,就能够死而复生。
并且他们的习性也非常奇特,他们住的不是房屋,而是山洞;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泥土。
烛龙心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想想,觉得他们的存活方式更为吸引人。
想想看,要是自己就能够以每隔一段时间沉睡的代价来换取永生,有这种好事儿,还生孩子干什么?
要知道修仙者修仙,在得道飞升之前,也只是提高寿命,并不是永生不死的!
换一种角度想,是不是其实无晵人比起我们这些修仙者来讲,已经更早得道了呢?
想到这里,烛龙心的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了“仙岛瀛洲”这几个字。
他们的存在方式,甚至是他们的人种,会不会也跟我们有本质上的不同呢?
烛龙心把自己之前查到的资料都跟应忧怀说了,当然,后面关于仙岛瀛洲的联想他没有提。
这种时候提出太多无谓的猜想,反而会误导方向、影响判断。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事,得尽早拿到钟山白胶才行。
望着一望无际的荒野,烛龙心叹了口气:“像这种神药,肯定会有什么东西把守着的吧?不知道哪个山神现在在那里窝着。”
应忧怀点点头,“哪怕它的周围没有钟山山神,也肯定会有什么别的东西看守着。”
“哎呀,很快钟山白胶就要到我们手里咯。”
烛龙心语气轻松,他舔了舔嘴唇:“要是我,我才不看守,东西刚到手就吃咯!只有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是别人抢不走的。”
应忧怀转头,深深地看了烛龙心一眼。
烛龙心笑嘻嘻的,他梦见哪句说哪句,根本就不记得上一句自己说的是什么,还在傻乐呢。
两人走了有一段时间,结果除了看见一块刻着字的界碑石头之外,一个鬼影都没有看见。
烛龙心叉着腰,一脚蹬在石头上,登高望远:“什么都看不见啊,要不是那块界碑上明明白白写了字,我真以为我们俩是走错地方了。”
应忧怀笃定道:“没有走错。”
“可是要是没有走错的话,为什么一个无晵国的人都看不见?而且哪怕见不到无晵国的人,见到一个普通人也好的呀。”
烛龙心本来很兴致勃勃地想要结交无晵国的人,虽然人家可能看不上咱们。
但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很神奇了!
要是能当面见到并且结交,那得多有面子啊!烛龙心觉得他能在萧随面前炫耀一个月!
然而现在烛龙心很疑惑,还有点烦躁了:“哪怕见不到普通人,见到几只小兔子小狐狸,那也行啊。怎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蹲下身,很想要掀开地皮看看:“不是说无晵国的人都住在洞穴里面吗?他们不会在地洞里面吧?”
地上有一个小洞,看起来像是蚯蚓洞的样子,烛龙心伸出手就要去抠。
他这是把无晵人当成老鼠人蚯蚓人了,应忧怀赶紧制止了烛龙心的动作。
“不急,可能就在前方。不是说无晵人会沉睡一百二十年,之后便会复生吗?”
应忧怀淡淡道:“可能大部分的无晵人都在沉睡吧。”
烛龙心扁了扁嘴巴,他不太认可这个说法。
“你说,无晵人不会老死,但是,他们是不是也能刀枪不入呢?”
烛龙心思考着:“万一他们也是会被杀死的,这可怎么办呢?”
应忧怀也不太明白,他之前没有注意过:“或许被杀死之后,过了两甲子,也能死而复生?”
烛龙心这回没有扁嘴,他直接摇头了。
“要是敌人在把他们杀死之后,没有埋进土里,而是剁成了肉泥,他们连肉身都没有了,又怎么能死而复苏呢?”
“敌人?”应忧怀奇怪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有敌人?”
“有人的地方在,就会有争斗,就会有战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烛龙心被应忧怀的反问弄得一头雾水,他继续道:“有敌人不是很正常吗?甚至一个宗门内部也能斗起来。
“抢土地、抢水源、抢各种各样能抢的东西,甚至仅仅是看不顺眼也能打起来……为什么你会觉得这块地方没有呢?”
他记得应忧怀好像并不是一个爱好和平、喜好避战的人?
应忧怀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不是说这块地方有山神存在么?我想,只要有它在,这些人应该不敢造次的吧?”
“啊……”烛龙心道,“你把他们想得也太好了吧。还有,你好像还挺信任那条烛龙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玩意儿究竟存不存在呢。”
烛龙心笑嘻嘻地靠近应忧怀,用手臂去肘他:“喂,你不会是因为我和祂的名字很像,所以现在态度才这么怪怪的吧?”
应忧怀模棱两可道:“唔,可能是吧……”
走了一段时间,烛龙心就没什么耐心了,他很想御剑飞行加快速度,但是又怕漏掉一点蛛丝马迹。
而且御剑飞行还有特别麻烦的一点,要是被别人看到,那别人的警惕心一下就会起来了。
现在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烛龙心还是不太希望被人排斥的——万一恰好排挤的人就是他亲生爹妈的左邻右舍呢?
到时候再被人说闲话……
一路上实在是太无聊了,虽然有两个人,但是和一个人的区别也不太大。
烛龙心是说话比较多的那个人,而没有必要的事,应忧怀就不会开口,存在感非常低。
甚至他的脚步声也很轻微,几乎听不见,就跟没长脚似的。
搞得烛龙心每走一段路就会转头看一看,看一看应忧怀还在不在自己身边。
他这老半天不说话的,烛龙心还真怕他不声不响,一个人偷偷开灵舟跑走了。
最后,应忧怀被烛龙心拉到了前面来:“大哥,你别在我身边走了,你走我前面,我放心。”
应忧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照烛龙心的话做了。
看着应忧怀在前面走的背影,烛龙心真的就放松了很多。
他松了一口气,抱怨道:“我们这到了无晵国之后,一直在往东走,不会走到最东边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见到钟山在哪里吧?”
万一其实已经走到了,但是不认识,然后就错过了,这就很搞笑又很倒霉了。
应忧怀在前面道:“不会的。在钟山的东面是一目国,一目国的东面是柔利国,我们是不会走过的。”
“哦?”烛龙心来了点劲头,“一目国,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奇怪啊?”
“嗯,因为那里的人只有一只眼睛,长在面部中间,所以才会叫一目国。”
“啊?”烛龙心听得脸都皱起来了,“这长得也太奇怪了吧!”好恶心啊。
烛龙心道:“我要是柔利国的人,我肯定受不了一目国的人居然长那种样子,吓都要吓死了。”
“不会的。”应忧怀转头看了烛龙心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被真的吓死,“要怕也应该是一目国的人怕。”
“柔利国的人只有一只手一只脚,他们的膝盖和我们长得相反。而且,他们的足弓是长在脚背上的。”
“啊???”烛龙心听得脸都扭曲了,那究竟是什么鬼样子啊?
他想象了半天,才勉强想象出一个大概的轮廓,顿时被自己恶心得不行,都快要吐了。
“那他们的腿脚不就相当于是反折过去的吗?”
“是这样。”
接下来,烛龙心说话的欲望降到了有生以来的最低处。
不过可能是恶心过后就要走好运了,周围的地势正在拔高,转过一道坡,一座高耸的山峰矗立在了二人面前。
太突兀了,如果没有灵力的波动,烛龙心几乎以为自己撞入了哪个阵法。
温度倏然降低,已经到了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步,不过烛龙心是火灵根,不带怕的。
不仅如此,周围景色也变得很快,周边长着烛龙心没见过的植物。
这是一种红色的树木,树木非常高大,看起来树龄比烛龙心的年龄还大,上面长着青色的叶子,开出了红色的花朵。
“这种树的名字叫若木。”见烛龙心好奇,应忧怀道,“除了这里,衡石山、九阴山、灰野山,山上也长着这种树木。”
烛龙心摸了摸若木后就缩回了手,“知道这么多,看来你对这里还挺有了解的?”
真是的,明明两个人是同时从那个神秘人手里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查的这些资料。
怎么背着兄弟偷偷努力、偷偷准备啊!学习不喊我是吧!
烛龙心的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感觉被秀到了。
然而应忧怀根本就没有发觉这一点,他还以为烛龙心会喜欢——
作者有话说:参考山海经
第76章 无晵之东(3) 顺水推舟
钟山处于极西极北之地, 山下温度本来就已经偏低了,山上温度更是凛冽寒冷。
虽杳无人烟,连山中动物都很难见到一只, 但山中灵气却浓郁非常。
甫一踏入,烛龙心便能感受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扑面而来,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流淌。
即使不用刻意地呼吸吐纳, 烛龙心都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股凉爽的清泉洗涤过一般。
这里的灵气不仅浓郁, 还非常纯粹,这感觉也太好了。
也难怪,这里虽然条件恶劣,但生长着难以得见的若木, 还能孕育出钟山白胶这等仙药,因为这儿的灵气实在是太过充盈了。
再联想起应忧怀之前说的那些怪模怪样的人种,烛龙心感觉之后自己看到什么都不会奇怪了。
还未穿过高耸茂密的若木林,眼前的景象就让烛龙心微微一愣。
这些若木非常高大, 简直高得如同小山一般,在一片高大赤红树木的环绕中,竟有一片盛开的桃林,这是烛龙心没想到的。
山越高,温度就越低,此刻, 灼灼的桃花在这严寒地界里不合时宜地绽放着。
风吹过,粉白的桃花花瓣簌簌掉落, 宛如一场六月的雪。
“真是稀奇。”烛龙心轻声喃喃, 他伸出手,玉似温润圆融的指尖碰了碰娇嫩的花朵。
“此地寒气如此之重,甚至比云麓山山上都要冷得多, 如果说是若木开花也就算了,怎么这些桃花都开得这么好?”
在还离得远的时候,烛龙心隐隐能看见一点颜色,甚至以为这里藏着一片梅花林,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桃花。
云麓山上的那些花也只是含苞待放,可是在这块地方,这片桃花已经完完全全地盛开了,简直香得能迷住人的眼睛。
应忧怀没回答烛龙心这个问题,可能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面对烛龙心的疑惑,应忧怀只是问:“好看吗?”
“好看啊,桃花多好看啊,而且还很香。”
饶是烛龙心之前闻了不少次应忧怀身上那股子信香味,但一到这里,他还是不由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凛冽的寒意混杂着浓郁却又淡雅的桃花香气,像是潮湿季节的细密的雨,一缕一缕地钻进他的肺里。
在烛龙心闭上眼睛的时候,应忧怀伸出手,想要碰碰眼前这张娇嫩易碎、恰似桃花的脸庞。
“等等,有人!”烛龙心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一睁开眼睛,他就看见应忧怀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
应忧怀也不在赏花,也不在警惕四周,他面对面站在自己面前,刚刚也不知道在干嘛。
“你刚刚好像摸我的脸……头了?”烛龙心不确定地在原来的地方碰了碰,“是又沾到东西了吗?”
应忧怀:“嗯。”
从烛龙心的直觉上来看,应忧怀的态度有点奇怪,不过他没有在意,现在烛龙心还是更关心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能看见人了。
烛龙心悄声对着应忧怀道:“我刚刚听到了,东边有走路的声音!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快了!”
多亏了在流萤秘境里盲眼的经历,自从出来之后,烛龙心就觉得自己的听力好上了不少,耳聪目明的。
周围要是有人闲聊,扯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烛龙心能听得特别清楚,甚至连一系列人物关系图都能迅速理出来。
听到区区几个脚步声,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应忧怀自然也听到了声音,感觉到那几个气息不稳的脚步声正在蹑手蹑脚地朝着自己走来,应忧怀神色未变,只是一只手已经覆上了鳞片,五指指尖变得尖锐无比。
经过淬炼之后,体修的特定身体部位将会变得比宝剑还要削铁如泥,比盾牌还要坚不可摧。
这么一爪子下去,身后那些人非要变成一滩烂泥不可!
烛龙心赶紧拉住了应忧怀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的动作。
烛龙心的意思很明显了——就让他们来,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见烛龙心的态度如此,应忧怀灵气一转,五指就变化为了正常的形态。
二人清晰地听见,脚步声起初还是迟疑的、迟缓的,但是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脚步声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坚定。
只是,这些动作在修士的耳中听起来,特别清晰,也特别缓慢,就像是时间放慢了一样迟缓。
烛龙心拉着应忧怀,二人都站在原地,假装欣赏着这一片稀奇的桃花林。
正在此时,数道黑影从高大的若木之后暴起,他们手中各拿着一支木棍或是铁棍的兵器,朝着眼前陌生的二人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有两支棍棒朝着二人的后脑砸去,烛龙心非但没有抵抗,反而顺势拉着应忧怀。
一个趔趄,二人就被砸中了,齐齐晕倒在了一片花海之中。
烛龙心紧紧闭着眼睛,谨防自己笑出声来。
虽然闭着眼睛,看不到是什么情况,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被粗麻绳捆起来了,然后被扔到了一辆简陋的木车上。
那些人说话自己听不懂,他们的声音叽里咕噜的,听起来特别好玩。
而和自己的待遇一样,应忧怀也被困了起来,此刻二人现在是背靠背贴在一起的姿势。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烛龙心不停想笑,很艰难地憋着。
要不是因为有这辆木车颠簸的掩护,烛龙心很轻易就能被人发现他根本就是在装,身体一直在细微地颤抖。
而跟憋不住的烛龙心比起来,应忧怀的反应就平淡许多了。
要不是烛龙心勾了勾他的手指,他也勾了回去,烛龙心几乎都要以为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睡着了。
也不知道应忧怀是吃什么长大的,笑点居然这么高,是人吗?
这要是换成自己和萧随,早就已经笑成一团,跟路边那些一边傻笑一边蓬头垢面捡垃圾吃的傻子没什么两样了。
烛龙心突然特别感激这群人,他们居然没有把自己和应忧怀面对面放在一起,而是背靠背。
只是想了一下面对面会是什么情况,烛龙心几乎连脸都在颤抖了,连牙根都紧紧地咬住,防止自己笑喷出来,都要憋出内伤了。
等了一会儿,车辆从颠簸到平稳到停下之后,烛龙心知道大概是到地方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应忧怀被抬下了车,丢到了地上。
很快,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开始嘀嘀咕咕地讲话,一个字也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具体的内容,但是话语里惊讶的语气他还是能听懂的。
烛龙心暗暗得意自己很机智,跟应忧怀通过契约传递他洋洋得意的心情。
“怎么样?刚刚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人,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人家大本营了吧?”
“嗯,你很棒。”
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烛龙心控制自己的眼部肌肉,做出一个“眼皮颤了颤”的动作。
很快,躺在地上的人悠悠转醒,睁开了他那一双灵动的眸子。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烛龙心一睁开眼睛,猝不及防被面前一大群只有一只眼的人吓了一跳。
真的只有一只眼睛啊!
虽然之前应忧怀曾经提到过,但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亲眼见到还是和亲耳听到不一样的。
一睁眼就看见面前这种场景,那震撼力简直是无以复加,烛龙心整个人都懵了,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睁着,呆呆地和面前的一目人三目相对。
而一目人也很久没见过还有两只眼睛、并且双手双脚都健全的人了,他们也害怕。
特别是最前面、离烛龙心最近的那个人,被烛龙心的大喊大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也开始鬼吼鬼叫了起来,被吓得屁滚尿流。
动静这么大,一边的应忧怀也醒了过来,吸引了那些一目人一半的注意力。
烛龙心看着面前大呼小叫、长相诡异的一目人,再看了看自己身边岿然不动、面不改色的好兄弟,心中感慨万千。
即便是被粗麻绳捆住,他还能这么神色淡然、云淡风轻,跟做客似的,特潇洒,如果说这也是装,那他就已经是装到骨髓里的等级了。
失敬失敬。
即便是面对这么一群长相诡异的人,他的气质还能这么清冷出尘,他就一点不恶心的吗?
结果应忧怀见到这些一群一目人,就像跟见到自己家附近的邻居似的,别说面色变不变了,就连眼睛眨都不眨。
佩服佩服。
烛龙心本来还想跟这些一目人聊聊的,套出一点关于钟山白胶的线索。
没想到面前的这群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会儿,根本就没有搭理烛龙心和应忧怀的意思,直接就把两人押送到了旁边一个木屋里。
押送的路上,烛龙心特意注意了好几眼。
这里应该在靠近山脚的地方,虽然还是冷,但温度没有之前在山上那么低了。
周围光秃秃的,农田里的作物焉了吧唧的,一点活力都没有,看着半死不活的。
蔬菜粮食比较匮乏,这些一目人好像吃肉比较多,外面放了许多晾肉架子。
不过烛龙心有点疑惑,这附近很多猎物吗?
怎么刚刚一路上,自己和应忧怀都没见到几只呢?
不会是被这帮人抓完了吧?
烛龙心还在寻思呢,两人就被关进了木屋里。
那些一目人走的时候,还把门也给锁上了。
烛龙心打量着周围,这块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没有太阳,天上一片雾蒙蒙的。
一被关进这个窗户非常小的木屋里面,采光就更不好了,周围暗得不行。
看来长虹书院分院是不能建在这块地方了,要是小孩子在这边念书,眼睛都要念瞎掉。
烛龙心撇了撇嘴,对应忧怀说:“看来无晵之东这些人里没有我的亲人了。”
应忧怀很轻易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粗麻绳,也解开了烛龙心的:“为什么这么说?”
烛龙心把身上的麻绳丢掉,一摊手:“很简单啊,在这些人眼里,我们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双手双脚健全,根本就是残疾人嘛!”
“不对等等!”烛龙心震惊道,“难道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丢掉的?!”——
作者有话说:打算在15号入v,这几天会慢慢更,打算猛猛攒一波存稿口牙!
第77章 无晵之东(4) 大逆不道大放厥词十分……
烛龙心一直耿耿于怀自己是被丢掉的, 是被抛弃的。
在他的心里,其实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家人,和家人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被抛弃的原因。
他长得又好看,天赋又很高,性格又好, 朋友又很多。
小时候除了皮一点, 他一直都是被夫子们连连夸赞的那一个。
“弃婴”这一身份,一直都是烛龙心的心结,他不甘心。
想到家人可能和自己长得不一样之后,烛龙心突然意识到要是按这个方向想下去, 这就很奇怪了。
要是自己的亲人其实是一目人或者是柔利人的话,那他本人在亲人看来岂不是一个畸形儿?
虽然之前听应忧怀讲过了一目人的长相,但是亲眼见到之后,烛龙心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眼睛长在脸中间, 长在鼻子的正上方,就连眉毛也只有一条,这看起来也太诡异了一点。
烛龙心觉得自己在长虹书院待了这么多年,自己丑的人见过,好看的人也见过,长得很省力的人见过, 长得很累人的人也见过,但是他就是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
一时间, 被这么多个长着一只眼睛的人包围着, 他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
也许是烛龙心脸上的表情太过扭曲,应忧怀出声安慰道:“你很正常,可能, 他们并非你的亲人。”
烛龙心一转头,看见应忧怀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和往常没有区别,他的心里还是很震撼的。
他问应忧怀:“你看到他们的长相,心里就不难受吗?”
“难受?”
“对啊,他们都不是丑的范围了。根本就是诡异!”
“这……还好吧?”应忧怀心里是真没什么想法。
“诡异”这个词一说出口,烛龙心就突然想起自己和应忧怀是为了什么要来这鬼地方。
烛龙心瞬间顿悟了——应忧怀不觉得诡异,是因为他之前的样子也很诡异啊!
一个会飞的人头后面拖着一条蛇尾巴,和一群一只眼睛的人比起来,感觉前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想一想,烛龙心觉得还是后者更让他头皮发麻一点,那些人只要站在他的面前,烛龙心就感觉浑身刺挠。
他们长这样子,是不是眼眶骨也只有一个洞啊?
那也太奇怪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烛龙心早就看应忧怀看习惯了。
只要应忧怀不要突然发疯,把自己塞进他的嘴里,烛龙心觉得,自己还能忍。
他真的很不想被塞进嘴里啊!
要塞进去的话,也最起码不要头朝内吧!
万一在某个下午,他突然发疯,把自己头朝内被塞进去了,然后自己一不小心点个火,都能看见兄弟上午吃的什么丹药,这多尴尬啊!
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越来越跑偏,烛龙心赶紧把脑内的想法拽回来。
他跟应忧怀比了一个拇指,衷心称赞道:“你是这个,看见他们长这样都不带一点波动的。不过现在想想,一目人也还好了。要是之后我们再遇见柔利人……”
烛龙心龇牙咧嘴的,打了一个寒颤,这也太寒碜了!
应忧怀了解了:“你很不习惯他们的长相。”
何止是不习惯啊。
一边想着,烛龙心一边犯恶心,他实在是想不出来那些人长成什么样子。
从描述中看,跟传闻中的柔利人相比,一目人都已经算是很慈眉善目了。
而跟一目人的长相相比,人头蛇身的应忧怀就更是清秀。
果然,美是一点点比较出来的,底线也是一步步降低的。
这居然就看顺眼了,烛龙心想想都很佩服自己。
他现在觉得要是应忧怀能够一直保持清醒,不要动不动发癫的话,好像保持那个状态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伙都已经知道了。
应忧怀看起来也挺平静的,自己没必要瞒。
烛龙心道:“何止是不习惯他们的长相。跟他们比起来,我突然觉得你之前那样也没什么了,至少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而且,要是能骑在天上飞的话,还挺帅的,很威风。”
烛龙心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应忧怀道:“威风?你想骑着我在天上飞吗?”
“可以吗?”烛龙心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咽了咽口水。不行,还得确认一下。
应忧怀点点头:“可以。”
“好好好。”烛龙心喜笑颜开,几乎要拍手鼓掌了,“咱们一言为定,回去后你让我骑一段。”
他已经想象出来自己将会有多帅,多引人注目了!
应忧怀很大方地表示没有问题。
这时候,二人突然听见门外有一声细微的响动。
响声很轻微,但是身为修仙者,他们一下就能发现了。
烛龙心将神识探出去,很快就发现了门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耳朵贴在门边,听得很仔细。
烛龙心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对应忧怀说:“门外有个小老鼠在偷听。”
这种事情他经历得少,发现了偷听者之后,还挺兴奋的。
平日里两人都是待在长虹书院的,书院里又没有什么事,烛龙心平常出门连门都懒得关,很少有人会去偷听他。
出门之后,只要长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帮人不好惹,就更不会凑上来偷听了。
这回面对的一目人没有灵根,和普通的凡人差不多,再加上他们长相诡异,烛龙心就没有留意他们,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人凑上来在门外偷听?
先不说他能听到的内容有没有价值……
烛龙心发自内心地疑惑:“我们说的话,这些一目人听得懂吗?”
应忧怀摇了摇头:“这地方和大陆隔着一片水域,加上路途遥远,车马船只难以通行,语言上更是天堑。”
烛龙心更奇怪了:“那这人还听这么起劲?”看来就是纯爱偷听,纯爱凑热闹的。
爱听就听吧,门外那个人看起来还是个小屁孩,又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好计较的,烛龙心就随他去了。
兜兜转转,话题还是绕了回来。
烛龙心摸着下巴寻思:“要是我的亲人不是一目人的话,那就更不可能是柔利人了。毕竟和多出一手一脚比起来,多一只眼睛少一只眼睛更容易一点。”
他突然想到了除了这两国人外,还有另一个国家,忍不住去扒拉应忧怀:“诶,你说会不会是无晵国啊?既没有少眼睛,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我感觉很有可能啊!”
应忧怀顺着烛龙心的想法,指出其中的奇怪之处:“可是他们国家的人不分性别,而且也不依靠繁殖的方式来存续,”
烛龙心一听有道理啊,他感觉这确实是个问题,无法自圆其说。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道:“嗯,嗯……有没有可能,我也许是两国,或者是三国混血呢?”
听见这么一个离谱的结论,应忧怀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见他笑了,烛龙心的脸臭臭的,“你笑什么啊?”
应忧怀摇了摇头,他道:“我觉得,你也许可以想得更……开阔一点?”
“开阔一点?”烛龙心想不出来,“难道我的亲人偷偷跑到这里来,偷偷挖了一块石头走了,就为了刻这点字?”
应忧怀道:“你可以把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吗?”
烛龙心把那两块石片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这可是他的命根子,一点都不能损伤。
应忧怀接了过去,看了又看:“‘此世’‘烛龙心’?你能把这几个字写一下吗?”
烛龙心当然知道应忧怀在疑惑什么,之前他可能知道上面的字迹跟自己的笔迹像,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过,所以他不知道居然会这么像。
就像是自己听见一目人长一只眼睛的时候,心里没什么波动,但是等到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吓一跳。
纯纯纸上谈兵,听到的不算,还是得亲眼见识。
烛龙心取出纸笔,很潇洒地写下了五个字。
把纸张递给应忧怀之后,烛龙心看见他拿着石片仔细地对照字迹。
屋内光线昏暗,烛龙心怕应忧怀把眼睛看坏了,还很贴心地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这屋子里窗户很小,屋外的人看不出来屋内的亮光,但是帮助应忧怀照明已经够了。
“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很像的,不论是字形还是运笔什么方面,都很相似。”
烛龙心继续解释道:“不过后来我想,那可能是因为我从小都照着那块石片上的字迹临摹,哪怕后来选择字帖,也都会选择相似的,所以才会这么像。”
应忧怀继续对比着,轻声道:“就像是一个人写的,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听到这句话,烛龙心嘻嘻地笑了:“果然,你跟我一样,也看走眼了。”
“走眼了?”
“对啊,我之前不是把石片交给萧随,让他帮我寻找线索嘛。虽然找不到是谁写的,但是后来经过几个据说是大师的鉴定,他们说这石片上的字,是用左手刻的。”
烛龙心怕应忧怀觉得自己在耍他,举起右手解释:
“你知道的,我可是右撇子,根本不会用左手写字,这多难练啊。而且这块石片有年头了,院长夫子他们都见过,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不可能是我拿出来逗你们玩的。”
“我没有觉得你在开玩笑,我只是觉得奇怪。”
应忧怀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烛龙心也感觉头疼,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弄清楚为什么他们要丢掉自己,这也太难了,跟大海捞针似的。
虽然左撇子不如右撇子多,但是这天底下有这么多人,那么左撇子的数量就很可观了。
“所以,我觉得要从字迹上下手,这太难了,没有办法找人的。”
烛龙心小小地施展了一个清洁术,就在地上躺下了。
“既然这些石片的来源是在钟山,而且字上有‘烛龙心’这三个字,就说明这事情绝对跟钟山山神‘烛龙’有关。难道……”
还没躺下去多久,烛龙心就突然坐了起来:“难道……”
面对着应忧怀鼓励的目光,烛龙心道:“难道说我的家人是一帮被排挤的穷光蛋,不信财神,之前还有点钱,后来落寞了,所以要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信什么烛龙?信这个穷乡僻壤的山神?是准备东山再起?”
他顺着这个思路,越想越觉得很妙:“对啊,因为太远了,所以不得不把我抛下了。当时我还是个小婴儿,这要是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还不得冻死?但是他们还刻了一块石片,用来提醒,这是我祖祖辈辈的信仰!”
昏暗的光线下,烛龙心眼睛亮亮地看着应忧怀,眸光比火烛还要闪亮。
“唉,好野鸡的神啊,一听就没什么用……对了,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啊?”
有个屁的道理。
“我困了,睡一会。”
应忧怀干脆也躺下了,他背过身去,有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第78章 无晵之东(5) 小烛心里软
烛龙心一开始还纳闷, 怎么老应说困就困了?
直到他闭上嘴巴也安静下来后,顿时感觉一阵浓郁的困意如咸涩的海水般袭来。
眼皮又涩又重,根本睁不开。
意识逐渐昏沉, 模模糊糊中,烛龙心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陌生又奇怪的地方, 自己内心反而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
他莫名其妙地感觉非常安心, 可是这太反常了。
只是,无论他怎样调动肢体,身体都不听使唤,也根本睁不开眼。
“我怎么, 这么困啊……”
烛龙心不信这个邪,困得要死还在拼命挣扎,像一条蛇一样在地上乱扭,还踢了旁边的应忧怀一脚。
“困就睡吧。”
应忧怀将烛龙心揽过来, 手臂压制住他乱动的动作,烛龙心只能消停了。
一呼一吸之间,涌进四肢百骸的灵气浓郁到极致。
困意就像是温水一样,逐渐上涨,最终将烛龙心完全包裹。
他的呼吸声很快平稳下来,仿若婴儿在家人的怀抱里沉睡, 不用考虑明天,尽可以无忧无虑地安眠。
屋内两个人不说话了, 屋外偷听的人自觉没意思, 过了一会儿也悄悄走了。
*
两个人被关了一晚上,临近中午才有人来。
烛龙心睡得迷迷瞪瞪的,看见木门被打开, 一群人鱼贯而入。
中午的气温比早晚高了许多,但还是冷。
应忧怀和烛龙心当然不可能怕冷,但是这些一目人怕啊,他们身上穿得厚厚的,烛龙心看着就觉得笨重。
虽然这些一目人的审美烛龙心很不认可,觉得他们可老土,但是烛龙心对衣服很敏感,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人和昨天穿得不一样。
昨天这些一目人穿得衣服都比较普通日常,而今天,他们穿得好像庄重了许多。
那个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应该就是首领了。
老东西浑身戴着许多斑斓的装饰,甚至头上还戴了一顶帽子,帽子上插满了眼睛图案的羽毛,看上去非常晃眼睛。
这些一目人一进来,就开始嘟嘟囔囔地在说些什么东西,反正烛龙心是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幸好,在他们开门前,烛龙心反应很快,飞快地就把麻绳重新捆在身上了,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搞什么鬼。
那些人简单短促、又难以理解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几个人簇拥上前,要带着他们出去。
烛龙心注意到,背后押送着自己的那些人里,有一个就是在门外偷听的小孩。
看见烛龙心在看着自己,那小孩局促地笑了一下。
说是小孩其实也不算完全准确,在烛龙心眼里这个一目少年还是个小孩子,可是在这种地方,应该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之后,二人的眼前就蒙上了布条,被一群人带着往前走。
两人其实是能用神识看见的,走路不会被绊倒,不过烛龙心还是忍不住抱怨:“这都蒙上眼睛了怎么还让我们走路?不能用车来拉吗?”
烛龙心话音刚落,一道生涩的声音响起:“车来拉吗?”
烛龙心一惊,这也不是应忧怀在说话啊,明白这是自己身后的小孩在学舌后,烛龙心闭上嘴巴,肚子里开始酝酿坏水。
周围几个一目人也开始笑那个小孩,他们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原来是烛龙心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小孩记不得前面那么多,只能口齿不清地模仿了烛龙心后几个字的发音。
烛龙心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说:“我是笨蛋!”
那个小孩也说:“我是笨蛋!”
烛龙心心中一乐:“我是傻瓜。”
那小孩也说:“我是傻瓜。”
还不够,烛龙心继续加码:“我是超级无敌大傻瓜!”
这句话有点难了,但那小孩还是成功了:“我是超级无敌大傻瓜!”
烛龙心开心地笑了,应忧怀也忍不住笑了。
乐着乐着,烛龙心突然感觉有点不对,每次这小孩念出来一遍之前,自己不也得先念一遍给他打样吗?
这下,烛龙心总算明白刚刚应忧怀为什么要笑了。
*
目的地好像很远,走了半炷香的时间,队伍停下来休整了一下。
烛龙心还以为到了,满怀期待地等着下一步动作,结果那些一目人自顾自休息去了,自己和应忧怀脸上的蒙眼布都没有摘下来。
两人都被麻绳绑着,坐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周围的环境很冷,在烛龙心聚精会神地用神识观察这些一目人的时候,其实这些一目人也在观察他和应忧怀。
在这种地方,穿得这么少,还不会瑟瑟发抖的人,着实少见。
就在烛龙心觉得气氛很诡异的时候,那个学舌的小孩突然拿了两团东西走了过来,像是要喂给烛龙心吃。
烛龙心闻了闻,假装在辨别,其实他通过神识可以看见那是一块肉。
不过这块肉闻上去味有点奇怪,甚至都闻不出这是什么肉,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
烛龙心摇了摇头,很嫌弃地往后躲,根本不想吃。
那小孩见烛龙心不吃,就转到应忧怀前面,应忧怀当然也是不吃的。
周围的一目人看见这两俘虏居然拒绝了肉食,都开始嘀嘀咕咕起来,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孩叹了口气,有点失落地走了,把那两团肉自己吃了。
*
“这也太偏了,得走多久啊?”重新上路后,烛龙心忍不住抱怨道。
应忧怀倒是很沉稳:“应该快到了。”
烛龙心这么问不是因为害怕,他心里并不相信这山里有什么厉害山神。
道理很简单——要真有神,那这些一目人过的日子也太差了吧?看来这山神本身没有什么保佑的本事,野鸡山神一个。
主要烛龙心脾气比较急,现在走这么久,时不时还被身后的独眼龙推搡两把,装了这么久的孙子,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他心里难免急躁。
要动起真格来,这些人加在一起,翻个一百倍,他都能不带眨眼地通通碾压。
而且烛龙心总感觉,这些一目人的目的不纯——谁家好人一见面就把外地人打晕了关起来,现在还用黑布绑着眼睛啊?
稍稍推测一下,烛龙心就笃定道:“这些独眼龙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是把我们拉到某个地方做黑工。”
“你觉得他们要带我们去哪?”
烛龙心道:“他们穿这么体面,待会儿要不就是把我们卖了换钱,要不就是把我们……杀了祭天。”
话音刚落,一边的小孩也跟着重复道:“杀了祭天。”
烛龙心被这四个字激得出了点冷汗,他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流在往各处涌去。
“要是拜神的话,那不就得先有神吗?”烛龙心有点亢奋,“到时候那东西一现身,我们就立刻将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擒拿住,夺得钟山白胶!”
“嗯,好。”
果然,走不了多久后,烛龙心立刻感觉到前方的灵气更为浓郁了,有一股非常玄妙的感觉在不远处隐隐牵扯着他。
烛龙心激动道:“我感觉到了!前面肯定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边上的一目人也开始激动起来,他们叽里咕噜的,朝着那方向做出各种各样的夸张动作,表情非常虔诚。
烛龙心才不管周围这群人,他都元婴了,神识外放,蒙着眼睛和不蒙着眼睛也没什么差别,甚至用神识还能感受得更清楚。
这又不是在流萤秘境里,他的神识没有受到限制,使用起来非常方便。
而且可能是因为灵气很浓郁的原因,烛龙心觉得自己在这片地方好像更自由一些,能看见的范围更大了,用起来堪称如鱼得水。
视野之中,一棵高大的若木上雕刻出了非常粗糙的轮廓。
烛龙心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上面雕刻着一条大蛇,只不过蛇身上长着一颗丑陋的人头,人脸上还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睛,看起来非常狰狞。
在本该是眼珠的地方,那树上被凿出了一个洞,看起来像是眼睛被人突兀地抠掉了。
空洞洞的黑眼眶里,正一点一滴地流出眼泪一样透明的液体。
烛龙心特别亢奋,他知道应忧怀肯定也用神识看见了,流出来的那个东西就是钟山白胶!
不过……这雕塑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要不是被麻绳绑着,姿势被限制了,烛龙心肯定已经忍不住捂嘴偷笑了。
这雕塑乍一看长得有点吓人,仔细一看,那造型还有点像应忧怀,太好笑了。
不过自己肯定是不能笑出声的,是个人都好面子,更不用说应忧怀这种喜欢装的了。
哈哈哈哈,既然自己看出来了,那么应忧怀肯定也看出来了。
烛龙心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笑出声!绝对不能笑出声!
既然东西就在眼前,烛龙心也就不急了,任凭队伍像龟速一样地爬。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队伍才爬到那棵大树的面前。
烛龙心假装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实际上他在看着这些一目人各自忙活着。
队伍里不止带了他们这两个人,还带了许多东西。
绘制着花纹的器皿依次按照顺序排开,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绕在那棵树的周围。
烛龙心一看,外圈是风干的肉,看起来硬梆梆的,一看就不好吃。
不过看卖相,好像比刚才那小孩给的强点。
“居然还放了桃花枝?”烛龙心奇异道:“这些独眼龙还挺有情调的。”
应忧怀不经意问:“桃花好看么?”
“好看的呀。不过里面的那些是什么?”
里圈的碗碟里,盛放着圆滚滚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有些干瘪发黑了。
烛龙心盯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里圈的那些东西是眼球,而且好像是人眼。”
应忧怀皱起眉,跟着“嗯”了一声。
烛龙心被膈应到了,他道:“干嘛献祭这玩意儿,恶心巴拉的。缺啥补啥吗?再说这都成眼球干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反应了过来:“我就说这些独眼龙把我们带过来干嘛呢,原来是要挖我们的眼睛!”
烛龙心气愤道:“太险恶了,自己只有一只眼睛,就不想让别人也好过!”
“嗯。”应忧怀也很赞同,他轻飘飘问了一句,“要把他们都杀光吗?所有的一目国人。”
“这……”烛龙心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应忧怀会这么说,“算了吧,我们何必和他们置气。而且我们修仙者杀了普通人,还是一个国的普通人,也是会沾染因果的。抢完东西之后再打他们一顿,教训教训就好了。”
话里话外,他就是不想杀,觉得罪不至此。
而且,自己和应忧怀本身也是跑过来抢东西的,现在那个能打架的“神”也不知道在哪,神药倒是大喇喇放在两人面前了。
除了这个长相可笑的雕像,周围只有这么一群凡人,打起来不太公平,烛龙心觉得自己不算很清白……
应忧怀“哦”了一句,他早就预料到烛龙心会这样选择了。
烛龙心怕应忧怀还是会出手,补充道:“等他们马上动手之前我们再动手,教训教训就行了,不用杀。”
“你的心总是这么软。”虽然不赞同,但应忧怀还是答应了。
第79章 占山为王(1) 山大王烛龙心
烛龙心暗自运转灵力, 经脉中力量奔涌,却按兵不动、蓄势待发。
他存了心思,要等这些一目人先动手, 届时他再后发制人。
这样,不仅能给这些独眼龙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更重要的是, 他能完美装一波大的!
后人发, 先人至,谋长节短,百战百胜!
想象一下,在这些独眼龙志得意满, 自以为抓到了两只软柿子,准备恭恭敬敬地献给他们的野鸡神,要拿自己开刀之时。
岂料,金鳞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
到时候自己和应忧怀云淡风轻地挣脱了束缚,非常酷炫地以绝对力量碾压全场,那该是何等风姿?简直太帅啦!
装完了之后,顺后拿走钟山白胶,小惩大诫,也算是给这些独眼龙一条生路。
烛龙心虽然看这些一目人不爽, 但给他们一点教训就够了,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虽然这些祭祀的眼球看起来恐怖又野蛮, 但烛龙心更倾向于把大家往好的地方想, 他在心里为这些一目人的行为找好了理由。
祭品中那些盛放在器皿中,像是人类眼球的东西,烛龙心也宁愿相信这些都是已故族人的遗体部分。
而那些肉干, 或许是山中某种很会躲藏的动物的肉。
毕竟,如果真要靠猎杀外乡人取眼,这鬼地方这么偏僻,七八年都不见得能有一个生面孔,到时候眼球早就腐烂了,哪里能凑出那么多?
跟那些恃强凌弱、掳掠弱小的山匪强盗相比,烛龙心对这些一目人还是很宽容的,应忧怀大概也能明白他的想法。
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里天寒地冻的,他们又不是修仙者,穿这么厚的衣服都不一定能保暖,物资也很匮乏,不能强求他们搞什么仁义礼智信。
虽然这里名义上叫一目国,但是在烛龙心看来,不过是一个小村子罢了,还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村落,有一些野蛮愚昧的习俗,也能理解。
正在烛龙心沉浸在自己帅气时刻的想象中,结果事情发展突然就变了,他瞬间就淡定不了了。
由于此地酷寒,一目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粗糙简陋,看起来不好看,但无一例外都很厚实。
反观他和应忧怀这两个外乡人,衣着明显单薄,难以御寒。
然而薄衫与薄衫之间,亦有差距。
应忧怀里里外外穿着的都是法衣,外袍虽然看起来素净普通,但衣服上暗藏玄机。
而烛龙心里面穿着的是法衣,外面的衣服他就不管了,怎么好看怎么来,怎么亮眼怎么来,主要就是他乐意。
可是一目人是看不出来这一点的,在他们眼里,那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穿着的衣服看起来很普通;可是另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身上的衣服就比较花哨了。
虽然薄,但是很漂亮,很引人注目。
烛龙心每件衣裳都是精心挑选的,纹样繁复精致,着色张扬大胆,整件衣服虽然薄,却流光溢彩,在人堆里简直像一只花孔雀一样亮眼,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动手扒衣服之前,有几个一目人围在一起,对他们指指点点,低声商议,烛龙心还挺疑惑他们在说什么。
随后,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朝着烛龙心走了过来,竟是赤手空拳,手里没拿刀也没拿剑,没有任何武器。
烛龙心一开始还挺迷惑这人到底来干嘛的,示好?谈判?人都已经绑到这里了,不可能吧?
结果,那些人径直走到烛龙心面前,伸出粗糙的手,目标明确——这些人居然是要扒他身上的衣服!
烛龙心:“!!!!!”
他瞬间就炸了!淡定点?淡定个大头鬼!
漂亮衣服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俗话说得好,衣服如手足,兄弟如……如什么来着?不管如什么,在他这里,衣服就是最重要的手足!
之前那件衣服给了神秘人,烛龙心就悄悄心痛了很久,但好歹信息真到手了,自己是赚的,不算亏。
他甚至早就想好了,要是日后还对那件衣裳念念不忘,大不了他再跑回去找那个店铺老板,问问有没有补货。
这件衣服这么抢手,生意人,老板总不会放着买卖不做吧?
烛龙心本来就对上一件衣服念念不忘了,结果现在这些独眼龙除了要拿自己和应忧怀祭神,居然还敢抢自己的衣服?
这跟直接砍他的手有什么区别?
烛龙心也是怒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打自己衣服的主意了。他都元婴期了,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砰!砰!”
几声响起,捆缚在他身上的粗麻绳应声崩断,寸寸碎裂。
盛怒之下,烛龙心都没用上灵力,他在长虹书院里和应忧怀这个体修的关系可不是白好的,体修训练的时候,烛龙心也没有闲着。
别说区区普通粗麻绳了,就算是崩断铁链,连眼睛都用不着眨一下。
这就是近战炼丹师,小子!
在那独眼大汉惊骇的目光中,烛龙心一把扯下了蒙眼黑布,露出了两只大而圆的明亮双眼。
眼中,怒火几乎要蓬勃而出!
他一把揪住离得最近的一个人,抓着就开始照着脸打。哪怕不用灵力,也是纯纯的压制!
虽然语言不通,但小生也略懂一些拳脚!
“叫你扒我衣服!叫你扒我衣服!”
一目人们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扒一件衣服而已,这人怎么就开始反击了?
他们拿起武器,呼喝着匆忙围上前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大汉已经被揍成猪头了,鼻青脸肿的,捂着脸哼哼唧唧。
烛龙心像破麻袋一样把大汉甩到一边,目光扫过人群,刚刚通过神识他看得可是很清楚,是哪几个家伙聚在一起商量着要抢他衣服的。
“你,你,你,还有你,你!”烛龙心点兵点将,气势汹汹,“你们都已经被我包围了,快给我束手就擒!”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烛龙心这架势和动作再明显不过了。
被点到的几个一目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凶悍,直接抄着武器就冲了上来。
对面非但不投降,还胆敢还击!
结果毫无悬念,很快,烛龙心一只手都解决了。
只要敢上来的都被打趴下了,地上躺满了猪头,哀嚎一片。
那首领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到那棵大树前面,扑通跪下,疯狂磕头,他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祈求他们供奉的神明显灵。
烛龙心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旁观,他很有武德地没有打扰,因为,他真的很想看看这群人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随着仪式展开,那棵怪树竟真的开始发生变化!
老树皮蠕动着,树干开始扭曲,树上的雕刻当然也随之逐渐改变,上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到最后……那样子在烛龙心眼里变得越来越眼熟了!
烛龙心忍不住看了一眼边上的应忧怀,发现他也在看着这棵树,面沉如水,脸色很差。
那棵树上的雕刻本来很粗糙,但随着一目人首领的仪式,雕像正在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仅是那条庞大蛇身上的鳞片,还有那人面上的五官,都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如果不是那雕像上只有一只眼睛,烛龙心真的以为自己马上就能看见应忧怀的同款雕像了,这雕像还能动,可比书院里长虹三杰的塑像强多了!
当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首领拿出一柄细长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眼睛,就在雕像将要完全成型、挣脱树干时,应忧怀忍无可忍,出手了。
那些一目人没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棵大树就已被应忧怀徒手拦腰劈断了。
见巨树被劈断,一目人们齐齐发出巨大的悲鸣,目眦欲裂。
“嘎——吱——”
巨树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折断的上半身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泥水。
在树心断裂处,一团柔和的白光缓缓漂浮而起,正是钟山白胶。
应忧怀衣袖一卷,那白胶便轻飘飘地落入他的手中。
失去神物的庇护,周围的温度骤然暴跌。
方才还算温和的寒风瞬间变得刺骨,天空开始落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一目人们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眼中满是信仰崩塌的崩溃与生路断绝的绝望,他们心知神物被夺走,自己是活不下去了。
“怎么突然变冷了这么多?”
烛龙心看着这骤变的天气,又瞥了一眼那些失魂落魄的一目人,再想到长虹书院里那帮碎嘴子。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
回去?不急。
好歹得拖上十天半个月,等风头过去再说。
眼下这里,虽然简陋,但是他烛龙心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不挑的,这里正好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
这么一想,他就对应忧怀说:“吸收钟山白胶需要一段时间,炼化得慢慢来,我们不如在这里待一会儿再回去。”
应忧怀当然同意了,“这些人怎么办?”
“看我的。”烛龙心一笑,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飞到那棵断了半截的树干上。
烛龙心运转灵力,温度瞬间升高,厚雪迅速融化成水,周围也不再寒冷。
一目人们挣扎地仰起头,惊讶地看着面前宛如神迹的画面——
冰天雪地中,一颗巨大的火球从那个青年背后升起,煌煌如太阳,灼目逼人,叫人难以直视。
烛龙心看着大家震惊的表情,非常满意:“从此之后,我就是你们的山大王了!”
而一目人们听不懂,他们翻身跪倒在地,连连拜着新的神。
第80章 占山为王(2) 校长和教导主任……
在决定要留在这片地方当山大王之后, 烛龙心就和应忧怀火速研究起阵法来。
烛龙心的火焰就像是一个另外太阳,能够照耀这片积雪之地,让冰雪化去, 四周温暖如春,给草木提供适宜生长的温度与光照。
但是烛龙心一直这么使用灵力,也始终不是一个办法。
哪怕这块地方灵气非常充足浓郁, 但是烛龙心一个人维持, 那消耗也是很大的,而且这样他就不自由了。
应忧怀很快就设计出来一个阵法,能够在一段时间之内,将烛龙心的灵力限制在一块地方, 保持热量不逸散出去。
这样,阵法内一目人居住的地方有了温暖,阵法外没有人住的地方依旧保持冰雪覆盖,这也无所谓。
等天黑了, 两人才忙活完。
回到小木屋后,烛龙心又感觉一阵熟悉的安心袭来,他又昏迷一样地睡了过去。
睡觉的时候,屋外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磕在地上的声音。
不过烛龙心困了,懒得起来看。
应忧怀正在他身边研究钟山白胶,外面爱响就响吧。
*
烛龙心一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他困困地爬起来擦了擦嘴角,很好没流口水。
但是同样是中午, 跟昨天不同, 今天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们了。
小木屋里,烛龙心和应忧怀正在研究着钟山白胶,这玩意儿正在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灵力。
整个屋子里不仅灵气浓郁, 还被熏得暖融融的,再加上昨天刚设置好的阵法,就更暖和了。
所以虽然才刚刚睡醒,但是待在屋里,烛龙心就特别犯困,不停地打哈欠。
要不是因为应忧怀手里的钟山白胶,烛龙心真的很想再睡一个回笼觉。
作为炼丹师,烛龙心对大部分药物的药性都有了解,哪怕是没有见过的药,他的储物法器里面也藏着不少书,随时可以翻阅。
虽然不能保证将天底下的药材完全囊括进去,但也算是很全了。
在得知钟山白胶之后,烛龙心在赶路之余,闲暇时间便会去翻阅古籍。
阴极生阳,故而此物虽诞生于西北阴寒之地,药性却十分灼热猛烈,不畏秋而欺霜,不畏冬而侮雪。
所以虽然它能帮助应忧怀恢复本性,调和寒蟒血脉,却需要徐徐图之,急不得。
烛龙心宽慰应忧怀道:“你也别急,把它慢慢炼化就行了。我们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且得过段时日再回去呢。”
“我明白。”应忧怀点点头。
他也没说要急着回去啊?谁要急着回去了?
昨天应忧怀已经炼化了一个晚上,等白天了,烛龙心起来一看,这块钟山白胶连皮都没掉一层,非常耐炼。
看起来还得等好久,烛龙心就放心了。
他其实挺满意现状的,生怕应忧怀一个加速度,两个人就得回长虹书院去了。
现在经历了这么丢脸的事情,除非是天塌下来,不然烛龙心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回去!
虽然说这里条件比较艰苦,而且也没有什么热闹的环境,感觉很无聊,换作平时的烛龙心,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多待,哪怕一刻钟的。
但是只要一和丢脸相比,烛龙心突然就觉得在这里小住一会儿没什么了。
他心里估摸着,只要在这里待上半年,等回到长虹书院之后,大家应该就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虽然他们也能在别的地方躲上半年,不一定非要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谁叫这里清净呢?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能活几百年几千年的修真者,平常都没有什么乐子看的,非常无聊,所以一个比一个喜欢看热闹。
在烛龙心的预想中,恐怕那件事已经传遍了修真界了。
——“你知道烛龙心吗?”
——“谁啊谁啊?”
——“长虹书院的炼丹天才,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元婴境界了,未来可期。”
——“没听过,不知道。吹出来的吧。”
然而,要是换一个说法……
——“你知道烛龙心吗?”
——“谁啊谁啊?”
——“哎呀,就是云麓山那件事啊!”
——“哦哦,知道的知道的呀!现在谁还没听过啊!”
天下谁人不识君了属于是。
反正烛龙心这段时间里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爷们儿要脸!
烛龙心打开门,准备去外面晃晃,透透气,结果一开门,就有三个人在他面前跪拜磕头。
又来这一招,烛龙心脸都黑了,“起来起来起来,不要朝我跪听到没有。”
那些一目人听到了,但是听不懂,看见烛龙心出来了,脸上还是有点生气的样子,他们怕“神”要杀他们,立刻作鸟兽散,跑远了。
这些人跑了,烛龙心松了一口气,结果他一转头,远处又有人在朝自己磕头。
“这也太诡异了……”烛龙心自言自语,“我只是想当个山大王而已,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烛龙心发现,当山大王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这些一目人现在好像非常崇拜自己,简直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神明,动不动就跑来跪拜。
“野鸡神就是这么造出来的。”烛龙心皱起脸,有点不爽。
他想要的是前呼后拥,前后左右都有一堆人围着自己的那种很威风的感觉,而不是现在走到哪里都有人磕头。
现在烛龙心感觉自己变成他们刷功德的工具人了,而不是威风凛凛的山大王。
但是好日子还得他们自己奋斗出来,拜自己又没用。
就很烦。
烛龙心现在意识到沟通的重要性了,语言是首要障碍。
烛龙心想了想,走到那些瑟瑟发抖的一目人堆里,他在一群不停磕头的人里,把昨天那个喜欢学舌的小孩拎了出来。
烛龙心可是很有野心的,他的终极理想就是当上长虹书院的院长,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目标。
他觉得只要他当上了长虹书院的院长,一定能够新官上任三把火,雷厉风行地改革。
将长虹书院分院开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不仅是修仙者,还有普通人,让所有的孩子都有学上,都有书念,垄断上下教育界,最终将长虹书院带上新的巅峰。
所以他的储物袋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类的教材,甚至包括幼儿的启蒙读本都有,留影石里还记录着怎么发音的影像,非常方便。
烛龙心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将书籍教材找了出来。
除了那个小孩之外,他还拎出来了几个看起来就机灵的年轻一目人,让他们跟小孩自己看教材学去。
至于烛龙心他自己,是没有去学习一目人语言的想法的。
自己都打赢了,已经是山大王了,还用学吗?天理何在!
虽然两方之间语言不通,说话沟通不了,但是行动上面的沟通却还是挺有效果的。
烛龙心把书给他们,再往留影石里注入灵气,他们就明白自己的任务是学习“神”的语言了。
正当这些被选中的一目人沾沾自喜,觉得得到青眼相待的时候,烛龙心又指了指书,再指了指另外的一目人。
“你们学完之后,就去教他们,懂吗?要是消极怠工,不愿意学习不愿意教别人的话,我就让屋子里面的那个人抽你们。”
烛龙心指了木屋,里面应忧怀正在炼化钟山白胶,这下所有的一目人都看懂了,他们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马上怕了。
烛龙心哼哼了几声,自己可是未来的院长,现在第一批培养的人,在他眼里当然不只是学生,更是未来的夫子!
教育的职责当然得分发下去,活不能全让自己一个人干了吧?身为院长嘛,只要管理好夫子就够了。
要是事必躬亲、样样都由自己来教的话,这么多一目人,有什么问题都跑过来问自己,那自己不得累死。
而且他还是看不惯他们的长相,好诡异,每次看了之后他心里就刺挠。
先让小的们去学语言吧,等他们学会了之后,再慢慢来。
不过烛龙心也没有打算就这样走掉,他又翻了翻自己储物袋里面的书。
还好他炼丹炼器都有涉及,所以储物袋里面的书籍很多很杂,连凡人的基建和种植书本都有,甚至还有种子。
这么多书,他自己都没完全看过,烛龙心也懒得筛选出来哪些是有用的,看见差不多的就全给一目人了,让他们自己学去,互相教。
反正这些书里除了字之外,图画也很多,看起来应该不难的。
要是嫌难,不好好学习的话,就让应忧怀抽他们。
山大王简单分完任务之后,小的们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烛龙心这么分任务是有道理的,他第一个要造的建筑,就是一个采光好的简陋书院。
现在那些小孩们没有真正学习的地方,都是坐在石头上露天学习的,烛龙心看得难受。
为了给未来的各处建设选址,烛龙心在自己新得的地盘上到处转悠。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由于之前这块地方非常寒冷,所以一目人都是挖个洞,住在山里的。
毕竟之前这么冷,要是住在薄薄一层的木屋里得冻死。
所以,一目人其实不会建房子。
那么这个木屋是谁建的?
抱着这个疑问,烛龙心转着转着,就走到了之前那片熟悉的桃花林。
在和煦的暖风中,桃花花枝摇曳着,绿叶上的白雪尽数消去,显得花丛愈发明媚动人。
之前,这片桃花林就非常耐寒,甚至开在若木旁边,都毫不逊色。
烛龙心一直觉得很奇怪,难道这是新培育出来的品种?或者这是新异变出来的花种?
这也太古怪了。
这片桃花林又是谁栽下的?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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