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流萤秘境(1) 希望我们不要离得太远……
回去后, 烛龙心纠结许久,还是把段水流这件事告诉了萧随,他希望他能够有办法劝下段夫子。
毕竟只有一成的把握, 无疑如以卵击石,身为学生,烛龙心实在是很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师去送死。
萧随沉默了一会儿, 拿出了几件保命法器交给了烛龙心:“我背后是萧家, 有些事我不好参与,你替我交给段夫子吧。”
烛龙心愣住了,他不想接:“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劝劝他吗?”
“要是晓荷出了事,或者要是应忧怀出了事, 你我也做不到冷静的。”
烛龙心一听,理是这个理,不过他总感觉在这个时候萧随突然提应忧怀,好像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 如果是萧随出了事,自己也肯定会冲上去的。于是烛龙心就没多想。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萧随摇了摇头:“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我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你在我旁边,到时候两个人就得抱在一起哭了。
烛龙心抱着沉重的心情去找了段夫子,噼里啪啦, 把所有事都倒了出来。
看着哭成狗的烛龙心,段水流也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下一刻就要死了。你哭什么?”
这和下一刻就要死了有什么区别, 烛龙心吸了吸鼻子, 把用得上的法器全都塞给了段水流:“夫子,这些你可能用得上……”
段水流看也没看,就把东西推回来了, 他摇摇头:“你不清楚仙岛瀛洲是什么,这些东西在他们那里,都是没有作用的。”
烛龙心急了:“那夫子,至少这个避劫琉璃瓶你应该能用得上!”
段水流摇了摇头,“没用的。”
*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再见又是大大小小宗门云集于一处。
流萤秘境前,林荫静谧,即使人群密集,也没有什么人于此处窃窃私语。
数得上名号的大宗门就有一百一十七宗,小宗更是如星散落,数不胜数。
鹿道人一挥拂尘,秘境入口就如同画卷一样在眼前徐徐展开。
“各位小友稍安勿躁,”鹿道人温和慈祥的声音在空中徐徐布开,“此次开启的秘境为流萤秘境,贫道有些许事项需要讲解。”
此刻,烛龙心的心思也不在劳什子论道大会上了,他心知此次秘境关键在于各宗门的实力,长虹书院不算什么大宗,来参加的人也不多,要拿到好名次很难。
而且……
烛龙心有些焦躁地看着段水流,而段水流的眼睛正流连于人群中,一看就知道他在找仙岛瀛洲的人的身影。
“流萤秘境,顾名思义,其中有许多流萤,也正是本次考核的重点。这些萤火虫并非实体,而是由纯净的灵识与月华凝聚而成,其光芒能感应到修士的特性,并化为相应的幻境。”
鹿道人继续讲解着,只是看见注意力涣散的烛龙心,他的眼神锐利了几分:“小友,请注意听讲。”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烛龙心的脸瞬间红透了。
为了避免在这种场合被拎出来,他只能垂下眼睛,逼着自己少去注意段夫子,多去听讲这次秘境的情况。
总得来讲,这次秘境也挺邪门的。
如果是剑修天才,那么幻境中出现的东西就并非是坚不可摧的敌人,而是无穷无尽、柔软无比的“绕指柔”。
它们可能是飘荡的纱绫,可能是坚韧的藤蔓,也可能是流淌的水波或者是黏稠的雾气。
不管哪一种,剑锋所至之处,都难以受力,剑修更难以对其造成丝毫伤害。
面对绕指柔,百炼钢将毫无用武之地,万钧剑意皆如泥牛入海,越是刚猛的剑招,反噬自身之力将会越强。
至于破解之术,即是需要一位擅长以柔克刚,或者能提供至阳至刚之力的同伴。
前者可引导其领悟刚柔并济之道,共同化解;而后者则以极致之力蒸发弱水、焚尽藤蔓、撕裂纱绫,共同破开幻境空间。
如果是符箓高手,那么幻境中,四周空间与灵力将会极度紊乱。
光芒明灭不定,画出的符箓线条扭曲混乱,无法稳定成型,效果时灵不灵,甚至可能反噬自身。
符箓师最是依赖稳定的符文与精确的灵力操控,一旦基础的规则被扰乱,其最大的依仗就会化为最大的困境。
想要破开幻境,就需要一位灵觉异常灵敏、能捕捉混乱中细微秩序的同伴,或者是心思纯粹、不易受到干扰的伙伴。
前者能为其破开眼前迷障,为其指引出正确的施法节点与时机;而后者能为其创造一个短暂的稳定领域,能让其成功画出关键符箓,破除幻境。
如果是体修强者,□□强悍程度恐怖如斯,那么幻境中便看不见具有实体的敌人,而是无穷无尽、沉重如山的威压泥沼,空有力量无处施展。
空气黏稠如胶,幻境中举步维艰,周身如同被无形巨石死死挤压住,空有搬山填海之力却无处施展,每一次的挥拳都消耗巨大,却也收效甚微。
试图爆发抗衡,反而会引来越强的压制,以及消耗更多的力量,只有冷静对待,才能窥得一线生机,这对体修来讲,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要破开幻境,就需要一位神魂强大的同伴,可惜神魂强大者,素来□□强悍程度不高,体修往往会轻视这些人,要合作更是难如登天。
……
讲解冗长无比,特别是烛龙心还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一点都不敢分神,本来就很无聊了,现在就更是想死了。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之前这个鹿道人好像不是话多的性子。
*
鹿道人讲解完后,留了一炷香的时间给大家布置战术。
长虹书院的战术布置得很快:“能行就上,不行就撤。”
烛龙心正在和应忧怀探讨契约能不能帮助二人互相找到对方,要是进入了秘境之后,身处的方位就会非常随机。
这样,要是离得近的话,二人就可以相互携手;要是离得远的话,那就完了。
不过本次秘境也不限制不同宗门之间的人合作,只是最后一定要筛选出流萤数量的多少而已。
当然,也不限制各个宗门的人互相背刺。
烛龙心觉得在合作方面,自己是没问题的,要是自己遇到困境了,那肯定会找身边的人去合作的;但是应忧怀的脾气性格就不一定了。
正在烛龙心为了此事头疼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腻歪的对话。
“等回去后我抓流萤给你好不好?可是秘境里面会不会很黑啊?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东西啊?”萧随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魏晓荷咯咯笑道:“你怕黑啊?你是不是怕鬼啊?”
“对啊,我胆子好小的。但是呢,”萧随大鸟依人地靠在魏晓荷肩膀上,搂着腰,“但是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魏晓荷还是咯咯地笑,“亲你一口你会不会就更不怕了?”
萧随脸红了:“可以吗?”
“唔……如果你很害怕的话。”
烛龙心听得不断翻白眼,萧随哪里怕鬼了,这里这么多人,也就魏晓荷真的相信了。
还说得这么浓情蜜意的,恶心!
应忧怀注意到了烛龙心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慨,他问:“怎么了?”
烛龙心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选择敷衍了这个话题,因为,他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时候,烛龙心也是一个很天真的人,他也以为萧随怕鬼,非常天真地自以为拿捏住了萧随的把柄。
所以,烛龙心特别喜欢扮成鬼的样子,逮到机会就要躲在阴影里面、或者是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突然跳出来,吓萧随一跳。
这种吓人方式虽然简单,但是非常有效果,百试百灵。
烛龙心每次都能吓到萧随,看到萧随惊吓的面孔,烛龙心就会摘下自己脸上的鬼面具,然后开始哈哈大笑。
至于萧随,他又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每一次被吓得不轻后,他都会把烛龙心狠狠打一顿。
虽然挨打很疼,但是烛龙心是很愿意挨这顿打的,甚至是一边笑,一边挨打,看起来非常诡异,也更欠揍了。
毕竟自己的作弄真的很成功,烛龙心这顿打哪怕挨得疼,也挨得非常有成就感,身上的青青紫紫,根本就是荣耀的勋章!
于是烛龙心屡胜屡战,次次都特别起劲儿,也次次都会挨萧随的一顿好打。
本来,这种爱好不出意外的话,烛龙心是可以保持一辈子的,但是几年之后,烛龙心就不再吓萧随了。
因为,烛龙心偶然发现,萧随根本就不怕鬼!
最起码,他根本就不怕自己突然跳出来,不怕自己扮成鬼吓人!
那么,既然萧随不害怕,他又为什么要装作被吓到呢?
想到这里,烛龙心忍不住磨了磨牙,要不说这小子特别阴险、心眼子特别多呢。
萧随每次装作被吓到,是因为吓到后,他就能名正言顺打烛龙心,而且烛龙心还不会还手!
这多好的机会啊,自己要是拒绝了,那还是人吗?
魏晓荷也是有公务在身,腻歪了几句很快就走了。
衡律司的人也会进入这个秘境,不过他们都挂着一枚令牌,在秘境里有着更高的权限。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烛龙心拉着应忧怀的衣袖,深吸了一口气:“希望我们离得不要太远。”
应忧怀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烛龙心的手腕。
然后,应忧怀踏入秘境之中,手一松,抓着的那个人不见了。
一进入其中,烛龙心就发现眼前不是那个如梦似幻的流萤森林了。
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烛龙心催动灵力,试图照亮四周,然而,他只能感觉到灵力在指尖流逝,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烛龙心徒劳地睁大了眼睛,用手指去摸自己的眼珠:“这就是秘境给我的考验吗?”
黑暗中,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尝试去勾烛龙心的脚踝。
第62章 流萤秘境(2) 怒火滔天
在幽深静谧的森林之中, 一处正散发着明耀的冷光,光芒明灭,如同千林万叶亘古悠长的呼吸。
长草生长之处, 数百只流萤正如同天上降落的流星一般,徐徐地围绕在一个少年身边。
少年穿着一身华丽张扬的玄色衣装,身形修长, 面容更是姝丽绝伦, 望之叫人不由屏息,生怕呵气声大了点,惊扰了他,少年就会胁下生翼, 羽化飞仙。
此时,少年正漫步行走于这片腐草流萤之地,他微微伸出手,睁大眼睛, 像个迷失于此处的、好奇的孩童。
那些长长的草的尖尖,不断地划过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指尖不时有几只流萤停住,倏地又振翅高飞,重新溶于空中那条不断盘桓呼吸着的星河。
即使是数百只数千只流萤环绕在少年身旁,也夺不走他一丝光彩, 反而显得他更加神秘,更加不属于这个喧嚣繁华、却又孤寂冰冷的人世间。
此刻, 少年眉头蹙起, 眉宇间微微有急躁之色,像是遇见一道极难解的谜题,叫人想伸出手, 抚平他眉间的痕。
少年喃喃道:“即使点起火也什么都看不见,应该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言罢,少年慢慢地铺开自己的神识,想要探索周围的一切。
然而神识的展开也非常有限,仅仅只有周身一步的距离,况且他用得并不熟练,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即使有四肢,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能走路的。
少年的额头渐渐布起了细密的汗水,他咬着嘴唇,脸颊漫上急躁的红晕。
此人正是烛龙心。
即使在外人看来,整个流萤森林美得如同梦幻的仙境一般,可是在烛龙心的视角,他是一点都看不见的。
那种看不见,就像是太阳与月亮同时消失,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那种黑与普通的天黑不同,它不是夜晚的黑,而是连一丝光影都不存在的、足以吞噬一切的虚无。
眼前是一片极其纯粹、极其混沌的黑暗,即使看不见,即使有神识的帮助,烛龙心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他虚虚伸出双手,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如同初生的婴孩一般探索着这个世界。
人的眼睛本来就是感知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一部分,此时烛龙心失去了视力,前后左右均是一片见不到光的漆黑。
他什么都看不见,心中的恐怖就像是野草一般疯狂生长蔓延。
突然,一步踏出,脚下并非实地!
那是一片柔软又坚韧的藤蔓,伪装成了一片坚实土地的模样。
眼见烛龙心踏入陷阱,数条冰冷粗壮的藤蔓如同毒蛇般骤然蹿起,瞬间缠住了他的脚踝和手腕!
烛龙心陡然一惊,然而此刻面前出现了实体的敌人,他反倒没这么惊慌了。
那些藤蔓猛地向内拉扯,强大的力量几乎要将烛龙心拽倒在地,烛龙心堪堪稳住身形,才觉得手腕和脚踝上似乎有些许刺痛。
烛龙心冷哼一声,唤出长剑,将藤蔓切割粉碎。
这藤蔓上似乎带着麻痹神识的毒素,会让人本就有限的感知变得更加模糊。
烛龙心本是火灵根,可以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藤蔓焚烧殆尽,但是他又好奇这些是什么藤蔓。
如果要是可用之材,带回去,还能炼个什么丹药。
但是靠近一闻,烛龙心就发现这植株也并没有什么用处,炼化为药材之后,最多可以止痛麻痹而已,属于攻击型植物,不能够轻易入药。
遇袭之后,烛龙心心中松快了许多,他手握长剑,一步步按照契约方向、那道微弱的感应走去。
然而没走多远,他就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救。
“救命啊,有人吗?我被吊起来了,谁能放我下来。”
“救命啊!”
烛龙心侧过头去,仔细听了那道声音的来处,手中长剑紧了紧,然后,他朝着声音方向走去。
如今自己眼盲,若是能救下其他宗门的人,守望相助,这样自己也能快些找到应忧怀他们。
“去!斩!破!”
那名玄黄阁弟子中了招,正被倒吊在树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刻见一柄长剑向自己飞来,简直是吓破了胆。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长剑的目标指的并非自己,而是绑住自己的这些藤蔓。
“咚!”藤蔓被斩断,玄黄阁弟子从树上落了下来,激起了好大一片灰土沙尘。
那弟子也不在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正要道谢,可是一看见救下自己的人是谁,那弟子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凝固了。
烛龙心微笑道:“这位道友,你还好吗?”
霍彦广的脸上闪烁着惊疑不定的神色,面前这人,是烛龙心。
救下自己的人,是烛龙心?
他不敢相信。
玄黄阁和长虹书院素有龃龉,二者水火不容,门下弟子也是冲突不断。
虽然冉桥平时一直说要平息冤仇,可是这么大的仇,怎么可能轻易平得了呢?
这未免也太过天真,太过一厢情愿了点。
而且……就在不久前,自己的哥哥——霍彦博,可就是因为烛龙心而被取消比试资格,颜面扫地啊……
霍彦广摸了摸自己的脸,身为同胞兄弟,他跟胞兄长相有八分相似,烛龙心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霍彦广眯起了眼睛,从下而上,飞速地打量了一遍站在自己面前的烛龙心。
最终,霍彦广阴鸷的目光集中在了烛龙心那双眼睛上——他,看不见了。
霍彦广笑道:“没事,多谢道友了。在下乃是天音阁弟子,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烛龙心欣然答应了。
天音阁是出了名的中立门派,几乎跟所有门派关系都不错。
门中人也都是仙气飘飘的,不论是弹琴还是说话,声音都非常好听。
不过面前这个弟子,说话声音有点哑啊?
烛龙心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刚刚袭击的缘故,嗓音吓得哑了一点,也是正常的。
霍彦广按压下自己心中翻涌的恨意,与另外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幽幽开口:“道友请随我来,我刚刚发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小径,所以才惊扰了这些藤蔓。”
他的话半真半假,玄黄阁弟子有能通过大地沟通的秘术,他确实是因为发动秘术而惊扰藤蔓的,只不过不是天音阁的术法,而是玄黄阁的。
至于安全嘛,那也是真的,不过是相对于玄黄阁弟子的“安全”而已。
烛龙心暗自高兴,自己救下了一个顺路的天音阁弟子,运气实在是好。
而霍彦广则暗怀心思,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地打听着烛龙心的情况,时不时还让他注意脚下的路况,烛龙心一一照做了,并不怀疑。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行走于流光萤火之中,感觉到自己离应忧怀的方向越来越近,烛龙心暗自高兴着。
可是渐渐地,烛龙心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息变得驳杂,声音也变得吵闹起来,不止一人!
眼盲后,其他四感就变得格外敏锐,前方吵闹声让烛龙心微微头疼。
他脚步一顿,将走在身前的霍彦广扯住,沉声道:“嘘,前面有人!”
霍彦博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他笑道:“放心吧,都是自己人,都是天音阁弟子。我们快走吧。”
自己人?放屁!
烛龙心警惕地往后退:“我这人生性腼腆,前面天音阁这么多人,我就不去了。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霍彦广见已接近埋伏圈,他索性也就不再伪装,他猛地向后跃开,脸上伪装的善意尽数褪去,笑声狰狞:
“由不得你了!烛龙心,你害我兄长,让我玄黄阁颜面扫地,今日便让你尝尝我玄黄阁的厉害!”
话音未落,四周古树后、草丛中,瞬间闪过几道玄黄色身影,将烛龙心团团围住,强大的土系灵力如山压下!
“果然有诈!”
烛龙心虽惊不乱,心中怒气翻涌、怒火升腾。
他的神识只能扩展开一步的距离,可既然一步之外都是敌人,那便无须留情!
烛龙心双掌猛地一合,体内极纯极净的火灵根全力催动,炽热霸道的烈焰轰然爆发,向四周席卷而去!
“和你们玄黄阁讲不了道理,跟我的烈焰说去吧!”
玄黄阁众人面露惊愕,他们万万没想到,众人联手,居然都对付不了一个烛龙心!他不是炼丹师么!
此刻,被放出的天蛇火在空中自由地翻腾,它高兴地在半空中拱着。
这条火蛇贪吃极了,甫一放出来,就开始不断地吞噬一切能接触得到的东西。
赤红火浪咆哮,以绝对的力量横扫一切!
玄黄阁弟子也并非泛泛之辈,他们显然有所准备,见状立刻结阵,厚重的土黄色光壁层层叠起,硬抗火浪。
然而烛龙心之火岂是凡火?光壁剧烈震荡,裂纹蔓延。
烛龙心冷冷一笑,就这?今天我烛龙心就要放火烧山!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火蛇兴奋地吞噬着土色光壁,甚至连带着空中盘桓着的流萤,也吞噬许多进了肚里。
它吞的东西越来越多,身躯也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膨胀。
四周人的脸全被烧红了,高温将空间也烧灼得扭曲,眼见着天蛇火就要从小小一条火蛇,化为一条炽热的焚天巨蟒!
就在此时,两道迅疾剑光如水波乍现,精准无比地刺在光壁阵法最薄弱之处!
“嗤啦”一声,光壁应声破碎,火浪滔天。
冉桥持剑而立,挡在烛龙心侧翼,仅有一面薄薄的水盾护卫着众人免受火焰炙烤。
他面若寒霜,痛心疾首地对着玄黄阁弟子道:“万万没想到,你们竟行此卑劣偷袭之事!”
而尤言则身着一身铠甲,护卫在烛龙心另一侧,他对烛龙心道:“冷静一点,收了神通吧,你都要把秘境烧穿了!”
烛龙心粲然一笑:“我要是输了,你们也会出来得这么快吗?”
冉桥眸色一凝:“不好,他走火入魔了!你们快走!”
第63章 流萤秘境(3) 中庸都不放过……
想走?晚了!
烛龙心陡然发力, 高温的火舌舔舐着那层薄薄的水盾。
没有了玄黄阁阵法的压制,火蛇狂乱地舞动着,白色的蒸汽“咝咝”蒸腾。
烛龙心看不见, 但他却能够感知到周围飞扬着的白色高温与卷曲烟尘。
他兴奋地用目盲的双眼“望”着眼前的一切,火势越来越大,就像是鱼遇到了水, 就像是火上浇了油。
周围升腾起了一片痛苦的哀嚎, 在他耳中,这是最好的助燃剂。
冉桥的警示已然晚了一步,烛龙心心中的不忿如同滚油般沸腾,彻底点燃了他本就因受骗而激荡的心绪。
他脑海中浮现着那一晚, 段水流那沧桑疲惫的面容。
那么好的一个人,妻儿惨遭毒手,凶手却在仙岛瀛洲逍遥快活,只有一成的把握, 复仇之路渺茫如斯,天道何其不公!
紧接着,他的耳畔又回荡起霍彦广那伪善狡诈的嘴脸。
自己一片善意,出手相救,为何换来的却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哈哈哈……”烛龙心嘶哑地笑,两种愤懑交织, 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空中那条因吞噬过多能量而急剧膨胀的天蛇火蟒,不再是之前那条受控的温和的灵火, 此刻发出恐怖的呼啸, 足以震慑一切、焚尽一切!
此刻,炽热的火浪不受控制地向外奔涌,不仅仅只是足下这片土地, 可以想象,只要火海扩散出去,这片流萤森林势必会化作焦土!
霍彦广躺在地上,五内俱焚、三毒心炽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破开了一道口子的虚空,喃喃道:
“……怎么会,他不是才元婴吗?”
“必须阻止他!”冉桥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挽起道道寒光,如冰河倒卷,试图浇灭那滔天烈焰,同时护住已被高温炙烤得难以呼吸的玄黄阁弟子。
尤言亦知事态严重,他身上铠甲灵光闪烁,试图逼近烛龙心,口中疾呼:“烛龙心!守住灵台清明!不要让心魔吞噬了你!”
然而此时的烛龙心双目赤红,周身灵力狂暴紊乱,哪里听得进劝告?
“哼,滚开!”
天蛇火蟒狂舞,反而将冉桥的水系术法和尤言的压制之力反弹开来。
也许是因为距离烛龙心足够近,或者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天蛇火并未对这二人造成什么伤害。
然而烛龙心反手一挥,冉桥与尤言躲闪不及,二人一齐飞了出去。
尤言顺着力道飞了五丈远,把力气卸下后,他身形一个趔趄,才堪堪站住。
在这种鸡飞狗跳、鬼哭狼嚎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枚令牌的系绳被火焰熔断,滚入了被烧得焦黑翻卷的草丛深处。
而此时,冉桥也狼狈地从一堆烧焦的草木灰中站起。
眼见强行压制难以奏效,冉桥心念电转,灵气运转于丹田,他的声音陡然变得空灵悠远:“烛龙心!想想应忧怀!他若在此,岂愿见你如此走火入魔?!”
这三字如同一声惊雷,在烛龙心混乱的识海中炸开一道缝隙。
“……应忧怀?”烛龙心痛苦地捂住脑袋,他的神思模糊,脑海中出现了一道身影,却不是常见的人形,而是……
是一种更为庞大、一种足以充满整个天地的脑中幻影。
借着这一丝凝滞,一道熟悉的、带着关切的契约感应,穿透狂躁的火海,触及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一丝清明。
“……龙心,烛龙心?你怎么了?”
烛龙心身形猛地一颤,赤红空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痛苦。
他闷哼一声,强行收敛心神,以莫大意志力引导着体内狂暴的灵力。
那天蛇火不甘地哼唧了一声,它的声势渐渐减弱,虽未完全平息,但不再有毁灭一切的趋势,火势也不再蔓延。
破损了几块的秘境正在逐渐修复合拢。
烛龙心脱力般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玄衣。
而冉桥和尤言灵力也消耗巨大,气息不稳,面色一个赛一个的差。
玄黄阁众人的情况就更不好了,身上一个个都带着烧伤,更是狼狈不堪,惊魂未定。
不过此事还未了,冉桥强提一口气,持剑指向霍彦广等人。
他虽虚弱,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之事,皆因你等算计而起!实在是丢我玄黄阁的脸面!若不想我将此事禀明长老,尔等立刻立下心魔誓,在此试炼结束前,不得再主动对烛龙心及长虹书院弟子出手!”
霍彦广等人见识了烛龙心失控的可怕,又十分忌惮冉桥,虽然心中记恨,此时也只得咬牙立誓。
然而虽然心魔誓言立下,他们却用眼神交流着,神情十分不甘:
“现在这大好时机,此刻不解决掉烛龙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冉桥,胳膊肘往外拐,等回去了……哼。”
冉桥此刻也对玄黄阁这些人有了点数,他看向尤言,略一颔首:“尤言兄,有劳你先行护送龙心离开此地,让他静心调息继续试炼。此地由我善后。”
虽然这些人已经立下了心魔誓,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尤言。
尤言压□□内翻腾的气血,点头应下,上前扶起虚弱的烛龙心:“那么,我们先行一步。”
他搀扶着烛龙心,一步步远离这片狼藉之地。
烛龙心脑袋依旧混沌着,眼前也依旧一片漆黑,双目难以视物,他浑浑噩噩地任由着尤言搀扶,就像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也是一具漂亮的行尸走肉。尤言扶着烛龙心,暗暗地想。
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两人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林间空地。
“好了,你就在此地歇会儿吧。恢复恢复灵力,等会儿还得继续试炼呢。”
这时,烛龙心的意识也回笼了不少,他大概想起来了自己经历了什么,无悲无喜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烛龙心闭上眼睛,折腾了这么一圈,自己好像跟应忧怀离得越来越远了,他得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尤言松了一口气:“那么,我就走了。”
然而,等他摸上腰间令牌的时候却摸了个空!
尤言脸色骤变,急忙四下寻找,却一无所获。
“糟了!”尤言大惊。
这个令牌有调和秘境规则之效,有了令牌,他将不会受到流萤秘境的攻击,将被视为秘境一体。
然而失去令牌,他在此地的防护将大打折扣,甚至会被秘境中的存在视为入侵者!
烛龙心听见动静,茫然地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我……我的令牌不见了,可能是掉落在了刚刚那片打斗的地方。”
烛龙心立刻发现事态严重:“令牌丢失了,你也会受到影响对吗?”
“是啊,这可怎么办?”尤言急得额头冒汗,恐慌之余,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烛龙心站起身来,沉稳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帮你找回令牌。”
他微微一笑:“虽然暂时看不见,但是我多少也能有点用吧?”
“是吗?那真是,多谢你了。”
尤言看向一旁睁着眼睛、依旧虚弱不堪的烛龙心,眼神变得诡谲起来。
若非为了他,自己怎会丢失如此重要的令牌?如今秘境莫测,自身难保,何不……
两人往回走,秘境虽然有自我修复之效,但速度并不快,于是越往回走,越是一片焦土,烛龙心眉心微皱,心中歉疚。
“到了,这里就是刚刚的地方,他们好像已经走了。”
尤言松开了搀扶烛龙心的手,开始蹲下身仔细寻找令牌。
往回走的一路上无惊无险,烛龙心松了口气:“希望玄黄阁的人没有捡到那块令牌。不过有冉桥在,他们应该不会拿走的……吧?”
“希望如此,要是丢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话虽如此,尤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暗中催动了随身携带的一枚粉色丹药,那是引人情欲之毒,在焦土气味的掩盖下,药丸气味被牢牢掩盖住了。
药力散开,尤言立刻装作中毒已深的模样,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泛起异样潮红,脚步虚浮地靠近烛龙心。
“呃……烛、烛师弟……”
烛龙心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
尤言声音酥软,带着哭腔,一把抓住烛龙心的衣袖,整个人柔弱无骨地靠了过去,顺势将烛龙心压倒在地。
“我、我方才为了助你,似乎、似乎不小心吸入了玄黄阁那帮小人散播的龌龊毒雾,此时五内俱焚、好生难受……”
烛龙心眉头蹙起,直言不讳:“你中春药了?雨露期了?”
“好像……比这个更难受。”
尤言一边装作痛苦难耐,一边暗中观察烛龙心的反应,盘算着如何利用他的愧疚和此时的虚弱,逼他……让自己谋取更多好处。
尤言舔了舔唇角,他胡乱地摸索着,声音却带上了哭腔:“救救我,我好难受,我也不想的……”
烛龙心本就脱力了,此时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他尽力躲避着尤言的亲近:“你冷静一点好么?别乱蹭了!我是中庸又不是乾元!让我给你拿药祛毒!”
看着身下长相明艳却犹带脆弱的烛龙心,尤言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其实,不是也没关系,我也能行……”
烛龙心没听清,迷惑地问:“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尤言立刻哭泣道:“我也不想的啊,救救我,帮帮我,我好难受……”
还好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取物心随意动即可,烛龙心慌乱拿出丹药:“快点吃了。”
尤言呻吟了一声,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诱惑:“那你,喂我。”
烛龙心满脸黑线:“喂你?你在欺负瞎子吗?我又看不见。”也不想用神识去看,辣眼睛。
尤言没办法,用嘴叼着烛龙心手中那枚丹药,咽入腹中。
烛龙心一个激灵,还好自己缩手快,不然就要舔到我手了,怪恶心的。
真是可怕,坤泽居然会这么饥不择食的吗?连中庸都不放过?
烛龙心双手按在尤言的肩膀上,尝试推开他:“既然吃了药,就先下去吧。”
现在气氛不错,尤言还想挣扎一下,他总觉得要是自己多磨一磨,说不准烛龙心就答应了呢?
尤言抽抽搭搭道:“这个药效行吗?可是我现在还是好难受。能不能帮我摸……”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侧头,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怒意蓄势待发。
尤言面色一凝,而烛龙心脸上一喜:“老应?你终于来了!”
应忧怀一挥衣袖:“嗯,我来了。”
烛龙心骤然感觉自己身上一轻。
与此同时,尤言重重飞了出去。
第64章 流萤秘境(4) 小吵怡情
应忧怀眼中杀意未消, 一步步踏前,周身杀气凛冽,甚至快要凝结成实体的冰棱。
他面色冷淡极了, 眼底杀意却极重,显然还想对瘫软在地的尤言补上一击,彻底废了这个屡教不改、阴险龌龊的祸害。
“应忧怀!别!”
烛龙心虽然虚弱, 其余四感却因目盲而变得异常敏锐, 他立刻感知到应忧怀的动作,知道他是要动手,还是要下死手,这下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烛龙心心下大急, 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得踉踉跄跄上去扑住,一把抱住应忧怀的腿,双手死死抓着衣服, 急忙拦住他之后的动作,用尽力气想把他往后拖。
远处,尤言原本因内脏肺腑剧痛而蜷缩着,看到这个场景,他捂住胸口,气血翻涌之下, “哇”一声吐出了好大一口血,面色灰白如纸。
烛龙心看不见尤言的模样, 只能凭刚才听到的动静和应忧怀浑身的气势判断, 他这绝对是误会了。
烛龙心仰起头,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仍努力抬头“望”向应忧怀, 他语气恳切道:
“这回真不是他的错,他是为了帮我,所以令牌掉了。你也是知道的,没有了令牌哪怕是衡律司的人也没有办法,他现在和我们一样,在这秘境里容易受影响!”
边解释,烛龙心边在心里感叹:这回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之前尤言跟发了情的□□似的,他那样纠缠,搞得他在应忧怀心里风评极差。
现在倒好,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先挨了一掌,听着打在身上就疼,也算是……报应?
“别拦我。”
应忧怀没用力,他轻轻地拽开烛龙心拦着他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唇紧抿,胸口却剧烈起伏,其实都要气死了。
然而看见烛龙心的样子,应忧怀还是深呼吸,冷静了片刻,他伸出手,虚虚地摸向烛龙心的脸:“你的眼睛……”
烛龙心没躲,他根本就看不见,只觉得有个冰凉的东西摸上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应忧怀的手指,他眼睫颤了颤,除此之外,毫无反应。
“眼睛是秘境的原因,现在还行,只是刚刚被玄黄阁的杂碎骗了,打了一架,所以灵力消耗不少。”
应忧怀不赞同地看着烛龙心,不过他也没说话。
看这四周的一片焦土,花草树木全化为了一把灰,焦土上只有星点几只流萤飞过,浓郁的灵力痕迹纵横交错。
而且看烛龙心现在发丝凌乱、灵力衰竭的模样,恐怕不只是“打了一架”这么简单。
他脸色这么白,往日华丽张扬的衣服也破了许多,上面沾满了尘土和焦灰。
只是离开自己一会会儿,他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应忧怀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绞紧了。如果离开自己几百年、几千年,他吃了多少苦呢?
想着想着,应忧怀就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然而,烛龙心还惦记着尤言和那块令牌,他想跟应忧怀讲道理:“而且那帮杂碎用了药,其实尤言他自己也不想这样的。毕竟我是中庸又不是乾元,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
应忧怀一把将跪坐在地上的烛龙心拎了起来,让他站着。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淬了毒,带着浓浓的嘲讽和难以置信的愤怒:“烛龙心,你眼睛瞎了,心也盲了吗?你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到现在还替他找借口?他那点龌龊心思,哼,就差写在脸上了,你却还在替他说话?”
烛龙心现在苍白着一张小脸,一身狼狈,浑身破破烂烂的,跟以往漂漂亮亮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连灵气都接近衰竭了,此刻,却还在关心别人,却还有工夫、还有精力去关心别人?
真是博爱啊,真是大方啊!真是善良真是无私啊!
应忧怀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声音又冷又厉,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以及滔天的酸意:
“呵呵,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你怕我伤害到他?你怎么不怕他伤害到你?你低头,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你还有空管他吗?哦对了,我忘了你还看不见。”
烛龙心被应忧怀劈头盖脸一顿说,愣住了,随即一股冤枉气也顶了上来,邪火从脚底直直冒上了天灵盖。
他看不见应忧怀此刻也是衣衫破损,身上带着不少秘境里留下的伤痕,他不知道应忧怀也是秘境重点关照对象,此时远远赶来,又加上心急,自然少不了负伤。
他只觉得应忧怀声音中气十足,灵力澎湃,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我怎么了?我好得很!”烛龙心倔强地挺直脊背,语气也冲了起来。
“倒是你!一来就喊打喊杀,跟个炮仗似的甚至没点就着了,莫名其妙冲我发什么火?尤言他之前是心思不纯,可罪不至死吧?现在你都没搞清楚情况,问都不问清楚,就下这么重的手,至于吗?你怎么变成这种人了?!”
“我莫名其妙?我变成这种人了?!”应忧怀逼近一步,两个人鼻尖相抵,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烛龙心感觉不妙,想往后躲,却被应忧怀一把拉住了。
“我担心你一路,又感应到你走远,拼着受伤急急赶过来,就看到你这副样子,结果你这样说我?甚至现在还在拼命维护一个算计你的人!要是我没来,你和尤言会怎样,你想过吗?”
“我和他还能怎样……”烛龙心被他说得语塞,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
他心里又乱又委屈,混乱中,一个熟悉的念头冒了出来,试图解释应忧怀反常的怒火。
烛龙心脱口而出:“你,这次你是不是真的雨露期到了,受了他的影响,才把火气撒我身上?就这点事,你至于吗?有必要吗?”
烛龙心自以为给了一个示好的台阶,然而应忧怀直接无视了拒绝了。
他冷冷道:“就这点事?你觉得就这点事?这点事还不够大吗?在你心里什么事是大事?是不是所有事都是小事?”
烛龙心最受不了应忧怀这种语气了,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十恶不赦一样,于是一直以来积攒的怒气和烦躁也一起爆发了,他指着应忧怀,怒道:
“你在上纲上线什么?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尤言和冉桥喜欢的都是你。这俩坤泽看中的是你啊,结果一个两个都跑来找我烦我是怎么回事?甚至连你现在都在说我!可是说到底,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坤泽乾元之间的那点破事本来就和我没关系啊!本来就不应该扯上我这个中庸!”
应忧怀阴沉道:“他们来找你?”
烛龙心下意识忽视了这句话,没搭理他,而是接着戳应忧怀的心窝子:
“谁要管他了?我本来也不想管!那好啊,你和冉桥你们俩都是寒蟒血脉,而且一个乾元一个坤泽,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俩在一起,之后我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也不用费尽心思为你遮掩了。谁家兄弟能像我一样二十四孝啊,做到这个份上我如今也是做够了!大家都清净!”
他越说语速越快,越说越轻松快意,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大有一拍两散、分道扬镳之意。
“你说什么!”应忧怀猛地暴喝出声,他一把攥住烛龙心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烛龙心的骨头。
烛龙心疼得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他生气道:“你疯了?松手!力气这么大干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是打不到他要来打我了?”
“天造地设?找个坤泽?”应忧怀的声音低沉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疯狂的嘶哑,“我看真正疯的是你!”
烛龙心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响,手腕很痛,又因为看不见,他心里又慌又乱,下意识地想挣脱:
“我疯什么?我正常得很!我一直都好好的,我只知道你一直都在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好!感觉不到是吧?清醒是吧?”应忧怀彻底被他的话激疯了,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他猛地将烛龙心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手狠狠扣住他的后颈,不由分说,低头对着烛龙心毫无防备的、极其脆弱的脖颈侧方,张口便咬了下去!
这不是亲吻,更绝非温存,而是一场带着惩罚和强烈占有意味的撕咬,带有浓浓宣告主权的意味。
此时,属于顶级乾元的信香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涌入烛龙心的身体。
过于浓郁的桃花香气像是铺天盖地的鲜血,带有浓烈的铁锈味和深深的肃杀之气。
然而烛龙心不是乾元也不是坤泽,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感受到独属于应忧怀的气息。
“呃啊!”烛龙心痛得闷哼一声,浑身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他瞳孔放大,他看不见,只能清晰地感受到牙齿刺破皮肤的锐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浑身的骨头被应忧怀勒得嘎吱作响。
应忧怀咬得很重,直到口中尝到血腥味才微微松口,但他并没有放开烛龙心,而是将额头抵在他肩上,粗重地喘息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更疯狂的冲动。
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烛龙心僵在原地,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此刻,脖颈处的刺痛和胸口处被泪水打湿的衣襟无不在宣告着一个事实。
应忧怀……他……
他雨露期真的到了。
甚至,他还哭了。
有必要吗?我才是那个被咬出血的啊,我都没哭。
烛龙心郁闷地摸了摸脖子,灵力拂过,伤口已经愈合了。
果然,不仅是坤泽,连乾元也是饥不择食的。而且心灵还特别脆弱。
烛龙心拍了拍应忧怀的肩膀,早在感受到胸前衣服湿了一片的时候,他的心就软了下来。
应忧怀哭了?多稀奇啊,活这么久都没看见过这幅场景。
可惜,这次自己瞎了,不能亲眼看见。
而瘫在一旁的尤言,早在应忧怀失控的那一刻,就被那恐怖的威压彻底震晕了过去。
第65章 流萤秘境(5) 来不及尴尬了赶到战场……
两个时辰之后, 烛龙心正在和应忧怀配合着接受秘境试炼,捕捉流萤。
也不知道为什么,流萤好像格外喜欢烛龙心, 总是围绕在他的身边,几乎是伸手就能抓到。
他就像一个聚光体,所有的光明都会朝他汇聚。
整个场景非常神奇又神圣, 漂亮极了, 可惜烛龙心根本看不见。
而与之相对应的,就是非常讨流萤嫌弃的应忧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流萤格外讨厌应忧怀,每次应忧怀还没来得及捉到, 它们就扑棱着透明的翅膀,忙不迭飞走了。
应忧怀把这件事告诉烛龙心的时候,烛龙心哈哈大笑,同时宽慰道:“可能是因为你的血脉原因吧, 这些小虫子都害怕你的血脉。”
应忧怀继续驱赶着萤火虫,让它们飞进烛龙心的包围圈。
“也许吧。可以封口了。”
“哦。”烛龙心将自己的灵力收束起来,很快就抓到了好几十只,他的动作很轻柔,一只也没有伤害到。
离得近了,烛龙心的神识也是能感受到这些小东西的存在的。
隔了一个布袋子, 他“看见”这些小东西一个个长得精巧可爱,屁股上还发着光, 感叹造物神奇的同时, 心中也不由生出了欢喜之意。
同样的,这些小东西也很喜欢烛龙心。
被抓进布袋之中,它们本来还在口袋里惊慌失措地乱飞。
但是感应到了烛龙心的存在, 萤火虫们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了布袋里。
也不再横冲直撞了,而是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安静地亲吻着他的指尖。
这一个口袋抓好了,烛龙心把它收了起来。
周围的萤火虫感觉到同伴的消失,茫然地飞了几圈之后,稀疏地聚集在烛龙心周围。
即使这些小东西再喜欢烛龙心,这些流萤也不是轻松就能抓到的,每抓一波,都需要经历秘境的试炼。
两个人一起抓了好几次,秘境的强度也在逐渐提升。
把装着萤火虫的布袋收入储物法器之后,烛龙心装作很忙地在盘点:“我们收获挺不错的,两百多只了都。”
虽然刚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但是只要一放松下来,烛龙心就能回想起刚刚尴尬的场景。
我都“看见”他哭了,他这么好面子的人,不会给我杀了吧?
烛龙心胡思乱想着,他感觉到应忧怀的注意力暂时不在这里,就悄悄背过身,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颗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丹药生效的那一刻,烛龙心被巨大的信香味道狠狠冲击了一波。
还好自己瞎了,不然桃花味这么浓郁,眼睛都要熏得睁不开了。
烛龙心暗自庆幸着。
信香都这么浓郁了,还说雨露期没有到?
两个时辰前,烛龙心就很强硬地让应忧怀吃下了丹药,顺便也给晕倒在一旁的尤言加大了药量。
应忧怀从一堆焦灰里找到了令牌之后,就强硬地把尤言喊醒了,让他赶紧滚。
态度之恶劣,完全不像是一个乾元对坤泽应该有的,哪怕是萧随这种阴阳怪气的乾元,平常对坤泽的态度也是非常礼貌客气的,完全不会像是应忧怀这样。
烛龙心不由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是不是某方面有一些隐疾?
当然,这种隐疾不是指的那种隐疾。
烛龙心记得应忧怀还挺讨厌尤言的信香味道的,甚至还说过难闻。
所以他觉得,是不是应忧怀的嗅觉方面有什么问题?
不仅讨厌坤泽的信香,还特别喜欢把自己的信香到处乱铺,所以烛龙心走哪儿都能闻到。
跟小狗到处撒尿标记地盘似的。
虽然只是个中庸,也不是特别了解乾元和坤泽之间的事情,但是烛龙心至少知道,到处释放自己信香的行为是很失礼的。
如果应忧怀当初在长虹书院里也这样的话……那烛龙心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乾元也不乐意跟应忧怀相处了。
烛龙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的牙印已经消失了,也不疼,不过他就是觉得不太好。
而且,还有点尴尬。
烛龙心这边不说话了,应忧怀就更加不说话了,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性格,只是静静地看着烛龙心。
不过看见烛龙心吃下了一丸丹药之后就开始抓耳挠腮,浑身不太舒服的样子,应忧怀忍不住问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烛龙心想说“你在我旁边我挺不舒服的”,不过这话他又不可能真的说出口,到时候应忧怀就不是再哭一场的问题了,可能就要把自己吊起来打了。
烛龙心正要迟疑地回答,这下秘境总算做了个好事——试炼来了。
跟应忧怀比,烛龙心只是眼盲后被藤蔓袭击的强度就弱多了。
而且他也逐渐适应了看不见,要是他真的成了一个瞎子,也不会很不习惯,只是看不见光心中会不舒服而已。
应忧怀就惨多了,当试炼降临的那一刻,烛龙心陡然感觉到什么东西突然压在了自己的后背,特别特别沉。
不过那种感觉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一瞬间之后,那股神秘的力量就绕开了烛龙心,他顿时感觉身体一轻,甚至还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往上窜了窜。
很奇妙,很轻盈。
然而烛龙心转身一摸索,自家好哥们都快被压趴下了。
这下烛龙心也想不起来尴尬不尴尬的了,他赶紧拿出一粒能够暂时增强神魂的丹药,塞进应忧怀嘴里。
烛龙心忍不住道:“还好这个秘境的试炼是允许我们带丹药进来的,要是只允许我们在这里炼丹,那可真是完了。”
威压泥沼一旦施展,无处不在、沉重如山。
感受到试炼者正在抵抗,空气变得越来越黏稠,就连烛龙心都感觉周身十分滞涩,就更别提应忧怀了。
此刻应忧怀单手撑于地面,浑身肌肉紧紧绷住,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威压和压力,连头都很难能抬得起来。
烛龙心离应忧怀很近,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应忧怀的神魂强度正在节节攀升,之前他也是靠着这种方法硬捱过去的。
应忧怀的粗重喘息传入耳朵中,烛龙心难免焦急了起来:“实在不行,我觉得我们就出去吧。两百多只,已经很够了……”
烛龙心很清醒,这只是一个试炼而已,根本用不着很拼命。
而且长虹书院的学生人数本来就比那些大宗门少很多,独木难支,仅仅凭借他们两个人撑住,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尽力而为就好了。
况且,除了两人的关系之外,烛龙心心里还有他的小九九——自己要是当上长虹书院的院长后,应忧怀肯定也跑不了当个副院长什么的。
哪怕他不乐意担任什么职务,不喜欢教学生,也跑不了得担个挂名的职务。
而且他长相英俊帅气,虽然半天不说一句人话,但是领出去还是很有面子的。
要是因为这次试炼而损伤了根基,那顶级工具人这块,谁能来补上啊?
反正,烛龙心看得很开,不过看样子应忧怀还能撑一会儿,他也不强求,老应有他自己的追求。
正在烛龙心准备再掏一颗化力丹药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烛龙心很警觉:“有人来了。”
他想要把应忧怀拖走藏起来,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两个人跟一伤一残也没什么区别。
不然留在这里不跑是等围殴吗?
而且听不远处的动静,对方至少有十余人,还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说话的口气都充满了掠夺与暴戾。
烛龙心一时之间还不能判断对方是什么宗门的,不过他能够肯定,这几个人绝对是欺软怕硬的那种人,看见这里只有两个人,他们绝对会像见血的蚂蟥一样围上来的。
烛龙心根本就不想跟他们起争执,况且现在的时机也不适合,他轻轻拍了拍应忧怀:“有人来了,我们躲起来。”
这回他们又是躲在了避劫琉璃瓶里,琉璃瓶虽然好用,但是有一个缺点,就是瓶身是很难隐藏的。
烛龙心看不见,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一棵大树,树后面长草繁茂,还是很有遮蔽效果的。
他把瓶子藏在草丛里,随后自己和应忧怀进入了琉璃瓶中。
一道白光倏忽闪过,两道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烛龙心本以为进入这琉璃瓶中,自己的眼盲和应忧怀受到的威压都能缓解,可是没想到这流萤秘境有点东西,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应忧怀缓过来不少,烛龙心能够感知在这种淬炼下,应忧怀的神魂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这明明是好事,可是烛龙心总感觉有点不对劲——正常情况下,神魂的成长速度会这么快吗?
哪怕是嗑药,甚至是入魔,都不带这么飞速的啊?
应忧怀睁开眼睛,他喘着粗气,眼底一片赤红,烛龙心听他的动静,有点不太敢碰。
这种情况,怎么像是在,突破呢?
这时,烛龙心看不见,有一道红光正从应忧怀周身慢慢扩散了出来。
这道神识穿过了琉璃瓶,飞速地扩散到了鼎力宗十余人的脚下。
“哼哼,看看这回抢了多少。居然才十七只萤火虫,啧!”
“刚刚那帮弟子也太没用了,还没打几下就求饶了。”
“就是啊,真是不过瘾啊哈哈哈哈。”
鼎力宗的运气很好,几人进入秘境之后,相隔得不远,很快就互相找到了。
联手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更不用说同一个宗门本就知根知底的人了。
于是他们所向披靡,很快就干掉了一大波散落在外的宗门子弟,收获颇丰。
正在慢悠悠地聊着天,很快,他们都感觉到了不远处好像有人藏在那里。
一棵大树后面,背后的草丛正在簌簌颤抖。
鼎力宗的弟子们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他们慢慢走近。
像猫抓老鼠一样地逗弄着,拨开了草丛:“咦,让我们看看这后面藏着谁啊?”
第66章 流萤秘境(6) 打劫!
那些人越走越近了!
还在一步步靠近!
他们走到了树背后的草丛!
随着鼎力宗众人的接近, 烛龙心紧张极了,那些脚步声在他耳中一下下地扩大,连心脏也一起跟着震动。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烛龙心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如果自己一个人,那倒没什么事, 可是应忧怀现在还在自己身边, 他绝对……
等等?他人呢?
“老应?应忧怀!你去哪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琉璃瓶中回荡,听起来有一丝微微的颤抖。
烛龙心发现应忧怀不见了,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找。
可是他摸索来摸索去, 琉璃瓶中一共就这么大的空间,烛龙心连应忧怀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根本找不到人。
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总不会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躲猫猫吧?
烛龙心感到一阵头疼,应忧怀恐怕是早就去了外面了。
*
正要拨开草丛的时候,牛鼎鼎突然感觉自己身上一沉。
他的手臂上如同压了一个千斤的秤砣, 怎么抬都抬不起来,死死地坠在身侧。
而马大力也没有好多少,他被突如其来的威压泥沼压地一个趔趄,低头一看,足下已陷入两寸泥土。
鼎力宗是一个体修门派,其余各个弟子都如同这两人一般, 甚至还没有这两个人修高,简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牛鼎鼎咬牙切齿:“怎么威压突然变得这么大了?”
马大力也是头顶着满头的汗珠:“不知道, 我们快结阵!”
在牛、马二人的指挥之下, 十三名鼎力宗弟子拖着沉重迟滞的步伐,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对应的角落方位。
众人手中结印,手印在胸前合一, 双手向上托举,如同在空中抬起了一尊看不见的大鼎,齐声怒喝道:
“三才定鼎,四方无极。鼎足三分,万钧散逸。血肉为基,威压化尘!结阵!”
伴随着十五名弟子的大吼,连林中树木都在为之震颤,枝叶簌簌地抖。
阵法落成,一个半透明的铜色的轮廓,渐渐在空中展开旋转着。
那是一个大鼎的模样。
十五人分别站立于天地人三才方位,集三才之力,亦如同鼎之三足将千钧重压分散开来。
三才立鼎阵可将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化解导引,最终使之如云烟般飘散,归于大地。
可流萤秘境中的威压如同泥沼般连绵不绝,根本就不是能够轻易对付的。
之前几人合力结阵,尚能轻松应对,这次,他们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
然而三才鼎立阵结成之后,也仅仅只是轻松了一会儿,众人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少了许多,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然而下一刻,威压骤然加重!
“呃,怎么回事!”
“救命,我要支撑不住了。”
众人只觉得这威压不似之前,是从上而下地压下来。
这一次,威压是四面八方地朝自己奔涌而来,直压得五脏六腑疼痛难忍。
即使体修皮糙肉厚,耐力非常高,但是体内脏器永远是每个人最脆弱的地方。
牛鼎鼎也支撑得很艰难,他跟同伴比起来情况好点,但也好不了多少。
此时,他已经单膝跪地支撑,膝盖深深地陷进了松软的泥土之中。
就在他全神贯注顶住压力的时候,牛鼎鼎感觉一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又冷又凉。
他心中凛然,立刻大声示警:“是有人在搞鬼!”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或者说,在如此强力的威压之下,哪怕他们能提前反应过来,也根本难以抵抗。
应忧怀单手在牛鼎鼎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牛鼎鼎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此刻他咬着牙,青筋都爆了出来:“你……是谁?”想要趁人之危的话,我们鼎力宗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过牛鼎鼎是这个阵的阵眼,相应的,他承受的威压是最多的。
所以后半句话他几乎没有力气说出来了,只能狠狠地盯着应忧怀。
应忧怀此刻风轻云淡地站在众人视线之中,神情特别惬意,在鼎力宗看来,也特别地……招恨。
应忧怀看着几乎要趴倒在地上的众人,淡淡开口:“你们,都是体修吗?”
马大力眼睛一转,这人看起来,长得像个法修?
此时要是能多跟此人废话几句,等撑过了这段时间,我们这么多人,还不是想怎么揍他就怎么揍他?
牛鼎鼎刚想呵斥应忧怀“你没长眼睛”,马大力就立刻阻止了他。
虽然马大力现在已经咬牙切齿、汗流浃背,但他依旧挤出了一张笑脸,对应忧怀道:“没错小兄弟,我们都是体修,现在恰好是秘境试炼,我们怕伤到你,还是尽早离远点吧。”
体修在修仙界里有一种刻板印象,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体修好勇斗狠,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角色。
虽然他们的杀伤力惊人,但是很多人觉得,体修的脑子普遍不好使。
于是,利用这种刻板印象,马大力阴了不少人。
他长得比牛鼎鼎要和善许多,看起来很好说话,而且他本人也很会说话,常常扮演憨厚的老实人形象,然后多次把别人阴进沟里。
有一些比较笨的,吃了亏之后都没能发现马大力的真面目,到最后还在对这个“憨厚的老实人”感恩戴德呢。
按理,像马大力这么一说,心肠软或者耳根子软的,早就早早走开了,不给别人添麻烦,麻烦也不会惹火烧身。
然而应忧怀可没有,他站在原地,继续问:“这个阵法叫什么名字?”
牛鼎鼎看这小白脸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在这里问东问西,刚想发怒,就被马大力阻拦了回去。
“小兄弟,我们这阵法叫三才鼎立阵。”马大力温和地劝告,眉宇间有点为难,“只是……”
他还想劝应忧怀走,但应忧怀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哦,那就好了。”
“好什么?”牛鼎鼎有点傻眼。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的脑浆都要被一股巨大的威压像摊蛋饼一样摊开。
十五个人齐齐趴摔在地,他们的喉咙被威压挤压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些“嗬嗬”的声音。
应忧怀淡淡地看着这些人五体投地,随后他从地面捡起了牛鼎鼎的储物袋:“解开,流萤。”
迫于形势,牛鼎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权限解开了。
应忧怀依法炮制,将所有人的口袋里都搜刮了一遍。
这时,几人虽然还趴在地上,但呼吸总算顺畅了许多。
十五个肌肉大汉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整个场景怪异极了。
他们稍稍能够行动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跑到应忧怀面前触他的霉头。
这个小白脸虽然看着没什么本事,但要知道,能够到云麓山的人本就是卧虎藏龙,不容小觑。
刚刚此人施展出来的威压更是让鼎力宗十五人颇为忌惮。
如果没有深厚的灵力,以及跨越好几个等级的境界,是不可能有如此强悍的威压的,更别提他们还有一个能够纾解公式的三才鼎立阵了。
此人,当真是恐怖如斯!
鼎力宗的弟子默默注视着应忧怀收拾好流萤,之后,看着他拨开了草丛。
那草丛里面好像真有什么东西,然而一阵白光闪过,大家都没能看清,只看见这人将那物揣进了怀中。
几人眸光中闪烁不断,只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依旧敢上前的。
实在是应忧怀刚刚给他们的压力太大,看起来太恐怖了,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某个大能隐姓埋名,故意降低修为跑到了这云麓山里来。
然而,其中一个小弟看着应忧怀走远的背影,说:“等等,我们好像见过这个人啊。”
其余十四人立刻转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个小弟。
那个小弟这时也回想起来了:“对啊,他是那个长虹书院里的应忧怀啊,他根本不是什么大佬,他也是体修啊!”
牛鼎鼎怒道:“那你怎么不早说?现在人都跑远了。”
小弟委屈道:“你也没问啊。而且,我这不也是才想起来嘛。”
在大部分五大三粗的男性体修眼中,同性基本只分为两种。
长得好看的,小白脸。
长得抱歉的,好兄弟。
他们根本就不会刻意去记别人的脸的好吗!
而且像应忧怀这种鲜少露面,不喜欢崭露头角,还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能把他的脸和名字对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马大力陷入沉思:“那他应该也只有元婴期而已,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压?这也太奇怪了。”
小弟们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特殊的境遇,可能是这小子走狗屎运,捡到什么法宝了吧。”
反正抢回来的萤火虫也都被抢走了,此事多想无益,他们也就不再想了。
就连里面最善于思考的马大力都摇了摇头,把此事抛之脑后。
说得对,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也没什么用。
要是追着他跑夺回那些被抢走的,反而可能更费工夫,还不如拿软柿子们开刀。
鼎力宗众人决定去找下一个肥羊,再次重新积蓄资本,东山再起!
总之,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应忧怀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的结阵过程,就将这个阵法完全学会了。
不仅学会,他还在短时间内快速地修改,将这个分摊威压的阵法变成一个完全可控的阵法,将自己受到的威压完全转移到这些人的身上。
至于几人百思不解的问题,应忧怀为什么要专门问阵法的名字,也是只是因为他懒得取名了而已。
应忧怀走了有一段距离,他的怀中一直揣着装着烛龙心的瓶子。
这个东西放在胸口,他感觉心中非常踏实,一股熟悉的、久违的充实感涌了上来。
这让他的心脏微微发热,雀跃地跳动着。
然而,他一摸,这不只是感觉,自己怀里的琉璃瓶确实在动。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大活人就出现在了应忧怀的怀中。
第67章 流萤秘境(7) 弟子要告发…………
烛龙心刚出来就感觉不对劲, 然而来不及了。
他落到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之中。
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应忧怀像抱小孩似的抱着,烛龙心面红耳赤。
“赶紧放我下来。”
在烛龙心看不见的地方,应忧怀撇了撇嘴角, 有些不悦地将他放了下来。
双脚刚接触到地面,烛龙心还有些站立不稳。
他摇摇晃晃,好歹稳住了身形:“你怎么把琉璃瓶揣怀里了, 我在瓶子里面喊你你也听不见。”
烛龙心嘟嘟囔囔地抱怨:“你突然出去了, 真的给我吓死了。”
烛龙心现在看不见,所以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了许多。
圆溜溜的,像猫眼一样,可爱极了。
应忧怀忍不住摸了摸烛龙心的脑袋, “抱歉,我怕你会担心,想速战速决的。”
他这话说得没错,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烛龙心了, 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出去的。
自己冒险的话可以,一起去的话也行,但是要是只有应忧怀一个人上的话,那烛龙心就很不乐意了。
感受到自己的头被摸了,烛龙心不适地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自己头顶上的那只手。
“你摸我头干吗?”
“哦, ”应忧怀淡淡的说,“你的头上沾了一点草屑。我帮你拿下来。”
烛龙心本来是挺不满的, 他之前还在为应忧怀一个人去冒险而生气, 心里还憋着火呢。
结果应忧怀还来动手动脚的,还来摸头。
要知道,其实烛龙心心里一直有些微妙的不满, 那就是应忧怀比自己高上了许多。
虽然他本身也不差,但是人比人气死人,烛龙心就是能被气死的那种。
他一直都很喜欢出风头,从穿衣风格就可以得知,他绝对恨不得走到哪里都能成为人群的亮点,活脱脱一个显眼包。
可是,虽然脸蛋够了,但是身高,一站在应忧怀身边就输了,一点都不亮了。
最气人的是,烛龙心偏偏还和应忧怀关系很好,两个人这两年简直是形影不离,这对比衬托就更惨烈了。
烛龙心为此做过不少努力,也曾经各种旁敲侧击,说自己可以给应忧怀做个轮椅,他负责坐轮椅,自己来推,坐起来特别省力。
然而应忧怀不像萧随那么懒,他果断拒绝了。
既然外力不行,那么烛龙心就想靠内力。
他翻过很多医书,除了一些变化形体的法术、还有一些比较危险的丹药之外,根本就没有能增长身高的丹药。
既然没有,那他就自己摸索,自己炼。
结果丹药吃太多了,上火了,嗓子里像刀片一样疼。
由于丹毒,还不是轻易能治好的,一疼就疼好几天。
而且那些丹药不仅难吃,还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炼丹之前有多高,之后还是有多高。
不过这事儿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完全是背地里偷偷做的,这件事儿连应忧怀都不知道。
所以为了掩饰自己的嗓音,烛龙心在那几天变得格外沉默寡言,就显得非常地不正常,连应忧怀都频频侧目。
不过大家也习惯了烛龙心喜欢搞幺蛾子,看见他这一副不说话的模样,也丝毫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只觉得他话少是在模仿应忧怀,不说话装高冷,毕竟很多青年少年都有这个时期。
所以那几天,烛龙心的代号就是“哑巴鹦鹉”了。
“有吗?”烛龙心赶紧低下头,“那你快点拿下来。”
应忧怀又摸了一把毛茸茸的脑袋。
烛龙心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情,“果然草丛里都是脏东西,这也太埋汰了。”
一个合格的显眼包花孔雀,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允许精致的自己脏脏的!
后面,两个人就平平安安地度过了这次试炼。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足够不好,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再遇见别的长虹书院弟子。
甚至能在通过契约感应的情况下,两人和萧随都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根本很难赶过去,所以二人一开始就放弃了和萧随汇聚的念头。
不过,反倒是萧随,他的运气就好上很多了。
还没有多久,就遇上了长虹书院的弟子,之后又是遇见了好几个。
可以说是前面就吃了一点苦,之后就是一路顺风了。
烛龙心感应到萧随在流萤秘境的另一边过得非常不错,他忍不住跟应忧怀诋毁:
“这狗东西运气这么好?不会是魏晓荷给他开了后门吧?”
应忧怀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烛龙心没有在意。
*
“你肯定一直在背地里说我。”
萧随道:“在流萤秘境的时候,我一直在打喷嚏。”
从秘境里面出来,烛龙心大概对这次成绩的排名心里有数。
他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非常沉着,仿佛萧随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儿。
“纯纯的污蔑,我说你干什么?”烛龙心反将一军,“可能是你的晓荷不能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了,是他在想念你呢?”
萧随的脸上一红,顿时被烛龙心说得哑口无言了,他有点羞赧地走了。
烛龙心看着萧随因为不好意思而一头扎进人堆里的背影,冷笑道:“跟我斗,小样。”
他早就发现了,无论什么事,只要提到魏晓荷,那萧随的智力就会立刻下降,立刻就没招了。
总之,只要提到魏晓荷,这一招就百试百灵。
云麓山的人很快就清点完了各个宗门捕捉的流萤数目。
烛龙心本来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这回长虹书院的名次好了许多。
多亏了鼎力宗那帮人来打劫,要是没他们凑上来,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凑这么多数目。
这回长虹书院的大头还是在烛龙心和应忧怀的手中,看见他们拿了这么多数目,大家都挺吃惊的。
在人群的注视之下,烛龙心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幽幽地转头看向了萧随——肯定是这个家伙在腹诽,估计是在想着是不是造假弄来的。
不过既然有了云麓山的背书,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
烛龙心本来还在兴致缺缺地听着这回试炼的宗门名次,但是越往后听,他就越起劲了——怎么听到现在还没有玄黄阁呢?
结果!这回长虹书院居然破天荒地超越了玄黄阁两个名次!
自己的成功固然令人喜悦,对手的失败才真的叫人庆贺。
烛龙心高兴极了,脸上顿时喜气洋洋的,连段水流那件事都顾不上想了。
他的视线转到了玄黄阁那群人的身上,果然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而且,他们好像都对玄黄阁中心的冉桥有些意见。
烛龙心心里暗暗想:虽然冉桥在玄黄阁地位很高的样子,但是好像,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是服他的?
不过……烛龙心摇了摇头,这些都跟自己,还有长虹书院没有关系。
对于长虹书院的未来院长来说,当然是玄黄阁里的正常人越来越少比较好啦!
烛龙心虽然还不是院长,但是他的代入感十足,已经开始在筹谋学院的未来的。
冉桥看起来和玄黄阁格格不入,要是把他挖到长虹书院里来,那肯定能给玄黄阁造成重大打击!
至于怎么挖呢……烛龙心瞟了一眼身边的应忧怀,很快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算了算了。
我长虹书院广纳贤才,爱来不来。
眼见着整个稽古论道大会马上就要结束了,结果烛龙心依旧没看见段水流的身影,他心里暗暗焦急。
仙岛瀛洲的人应该没有出现在这个场合,据说这个宗门非常神秘,平常是根本见不到的。
他们也根本不屑于跟别的修士打交道,在他们眼里,修仙者和凡人也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烛龙心急得不停地将重心在两只脚之间换来换去。
偏偏长虹书院的同窗还不明白烛龙心怎么了,只觉得他行为非常怪异。
“你怎么了?还好吗?要我跟萧随去说吗?”
陆俊辰看着并排站在一起的烛龙心和应忧怀,再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萧随,眼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同情的神色。
烛龙心停听了简直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你跟他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知道陆俊辰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而担心后,烛龙心只能随便搪塞道:“我没事……好吧,我尿急。”
这回,连宋佳宜都忍不住转过头来,仿佛在说——“你一个元婴期还能尿急?”
怎么不行了?烛龙心扯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
元婴期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这只是你们这些金丹期筑基期炼气期的一厢情愿!
应忧怀叹了口气,他抬起手,在烛龙心肩膀上拍了拍。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烛龙心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力量涌入自己体内,他顿时就安稳了许多,那颗小心脏也不再七上八下地跳了。
然而,等了许久,他没有等来段水流刺杀仙岛瀛洲的人、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消息。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等来了一个更为爆炸的消息!
在此次论道大会将要结束时,鹿道人清了清嗓子,似乎还有话要宣布。
烛龙心眯起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众人面前。
鹿道人威严道:“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吗?”
尤言抬起头仰起脸,坚定地说:“今日,衡律司弟子尤言要告发……”
尤言转头,目光直直地锁定了人群中的烛龙心和应忧怀。
“要告发长虹书院弟子应忧怀对其同窗烛龙心,每夜潜入其房中,行那不轨之事!”
顿时,一片哗然!千万道目光齐刷刷射向二人。
什么东西?烛龙心心中一跳。
而与此同时,他肩膀上的那只大手,也不由收紧了力道。
第68章 流萤秘境(8) 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醒……
烛龙心傻眼了, 此刻他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是不是秘境现在还没有结束,之前对自己的考验是让自己变成瞎子,前后左右一片漆黑难以视物。
现在呢, 现在其实秘境还没有结束。
虽然大发慈悲地让自己看得见了,但是为了迷惑心智,就让自己的耳朵或者是脑袋出现了问题, 不然自己怎么会听见这么诡异的对话?
“别闹。”烛龙心转过头, 对着抓着自己肩膀的应忧怀,淡淡地说。
烛龙心仔细冷静地分析,既然眼前的东西都是假的,那么自己身边的所有人, 包括应忧怀,也不一定是真的。
此刻,烛龙心从未感觉自己的大脑有如此冷静清晰过。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觉得眼前的景物正在离自己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朦胧、越来越不清晰。
就好像, 这些东西都跟自己隔着一层雾。
烛龙心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想这可能是因为自己勘破了秘境,所以这个幻觉维持不下去了。
但是事实并没有如他想得那么好,他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雾越来越多了?
然而下一刻,萧随在不远处大叫道:“烛龙心!你的脑袋好像冒烟了!”
*
尤言焦急地望了台下一眼, 烛龙心就在台下,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这里。
尤言以为和烛龙心对上了视线, 他不由得惊惶地瞥开, 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有几分镇定。
鹿道人神色凝重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尤言选择在这个时候当众揭发,自然知道此事是不可能善了的。
不过他自恃衡律司的职责, 以及鹿道人似乎对烛龙心格外看重的态度……
“是,道人!”尤言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为了让大家听得更清楚,他刻意放慢了每一个字,“应忧怀每夜潜入烛龙心房中,将他迷晕,是行不轨之事!证物在此,请道人明鉴!”
说着,尤言递上了一个细瓷瓶,鹿道人吩咐侍童打开瓶子闻了闻,侍童脸上的神情均是一变:“是迷香丹。”
虽然迷香丹这种东西上不得台面,但是鹿道人毕竟也是一个活了许多年的老怪物了,这点手段他还不至于不知道。
于是,他直接道:“小小弟子真是大胆,你怎么证明呈上来的东西真是证物?况且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又是抱着什么目的呢?”
云麓山的人面色不善地盯着尤言。
本来好好的一次论道大会,都快要结束了,结果这个尤言突然跑了出来,简直就是横生枝节。
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有事儿就上来闹一闹,那岂不是乱套了。
况且这事儿之前听都没听他讲过,结果他在人这么多的时候突然提了出来,是何居心?
很明显鹿道人不想管此事,而且这话乍一听,也像是在维护应忧怀的样子,其实尤言明白,他是在维护烛龙心。
这种事又并非什么好事,好事不出门,坏事才传千里。
不过尤言知道,自己一旦这么做,就已经毫无退路了。
他咬了咬牙,从很恭敬弯腰鞠躬姿态改为单膝跪地,“道人,弟子也是不想烛师弟受歹人蒙骗,何不请他们上来,当面对质呢?我相信应师兄不会对这个瓶子没有印象的。”
一提到烛龙心,鹿道人沉思了起来。
*
冒烟?我吗?
烛龙心去摸自己的头,结果真的摸到一片云雾升腾之后,他开始手忙脚乱了起来。
正在慌乱之际,一道柔和平稳的灵力通过他的后背传入了四肢百骸,这道灵力非常克制沉稳,也非常妥帖。
烛龙心不用转头看就知道,贴着自己后背的那只手,是应忧怀的!
面前的场景不是幻梦,是真实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烛龙心彻底懵了,眼神定定地看着台上,一点也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说,这次论道大会,除了自己叫“烛龙心”这个名字,还有另一个人也叫烛龙心吗?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一个人也叫应忧怀?
哈哈,这也太巧了点。
烛龙心想着想着,不由咧开嘴乐了起来。
其实他笑不是因为真高兴,而是因为快疯了,他感觉自己听不懂人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烛龙心突然感觉有只手拉起了自己的手,冰冰凉凉的。
烛龙心一看,还是应忧怀。
他赶紧把应忧怀的手甩开,这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多不好啊。
看着一脸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烛龙心,应忧怀垂下了眼睛,颇为落寞。
烛龙心刚甩开应忧怀的手,台上的鹿道人就开始发问了:“你喜欢他吗?你们两个可曾双修过?”
什么东西啊!
烛龙心如遭雷击,他真心觉得自己自从这个秘境出来之后,就越来越搞不懂周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赶紧澄清:“我和他只是清清白白的兄弟关系,是不可能有什么别的关系的!”
听到这里,整个山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烛龙心无论走到哪里,在座的乾元和坤泽都能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信香味,霸道无比,信香里还充满了占有欲以及警告的意味。
就像恨不得在这个中庸身上打下烙印一样,生怕被人抢走。
至于其余的中庸,虽然他们闻不见信香的味道,但是在云麓山待了这么多天,也都多多少少地从自己的乾元同窗或者是坤泽同窗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长虹书院有一个奇葩乾元,占有欲非常强!
更可怕的是,他的中庸还非常纵容!
天天带着一股子浓郁得不得了的桃花味到处晃!非常不知廉耻!
没想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中庸从头到尾都是不知情的!
还兄弟呢!谁家兄弟味道都快融到体内了啊!
这信香味量这么大,如果不是天天搞,都出不了这个效果……
再一想想迷香丹的用处,大家都一脸震惊了,震惊中带着些暧昧,暧昧中带着些谴责,已经完全补充完整了脑内的颜色小故事。
烛龙心看着大家都不信,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开始推应忧怀:“老应你说句话呀!”
应忧怀半垂着眸子,用烛龙心看不懂的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又觉得没有什么好讲的,于是就闭上了。
烛龙心更慌了,这个狗东西不会是真的吧?
*
站得高看得远,鹿道人是能纵览全局,看得很清楚的。
不费吹灰之力,鹿道人就将在场所有人的脸色收入眼中。
不过在场的人他都不关心,他只在意烛龙心一个。
看见烛龙心面色慌张,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鹿道人的脸上不由闪现过了几分狠戾。
“照花临水镜!”
他边用灵力催动水镜,一边对烛龙心说:“放心,要是他真的……本尊势必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不不不,这肯定是巧……”烛龙心赶紧维护,然而他的声音已经被巨大的声音所淹没了。
一轮磅礴的巨大圆镜从鹿道人的身后慢慢显现了出来。
华光万丈!
这轮圆镜光滑无比,它似乎能倒映出一切,却映不出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窥视镜中,到处都是飞禽走兽,到处都是虎啸猿啼,镜中世界花草树木繁盛得很,无数连绵的参天巨树几乎要冲破镜面,向在场所有人压来。
鹿道人轻拂衣袖,一缕清风从镜面吹过。
霎时间,就像是微风荡开涟漪一样,镜面开始晃动了起来,一条水痕逐渐被拉开,镜中世界也倏然改换了天地。
镜中,一片漆黑,唯余一轮圆月悬挂于天上。
尤言离得近,修为不高,此刻神器出世,他被巨大的威压拍倒在地,七窍流出了鲜血。
可是即便七窍流血,也难以掩住他此刻的兴奋与激动!
那轮圆月越来越明晰,漆黑的夜晚在镜中也越发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月影下的建筑,也不再是朦朦胧胧的轮廓,而是更为清晰生动的画面,宛若触手可及。
看见画面中呈现出的景像,烛龙心瞳孔骤缩!
这正是自己住的地方!
它到底要显示出什么?
烛龙心急坏了,他几乎想立刻冲上去把这面该死的水镜砸碎。
哪怕应忧怀真的怎么了,那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啊!
要是应忧怀真的被鹿道人杀了……
烛龙心不敢继续往下想。
只是脑中稍微出现了一点点的画面,他都感觉自己浑身沸腾的血液开始凝固冷冻了起来,冷得他浑身打颤。
然而,就在他真的运转灵力冲上去的前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烛龙心的手腕。
是应忧怀,应忧怀冲着烛龙心摇了摇头。
烛龙心的双眼立刻发亮:“你没有做这种事,对不对?”
应忧怀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但是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烛龙心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瞬间沉着冷静了下来。
他深深地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力地盯着镜面,希望灵力能通过眼睛发动,抹去镜面中不该有的画面。
然而,看着这面镜子的不仅仅只有烛龙心一个人,此事势必不能如他所愿了。
在千百个大小宗门的注视之下,那面圆月似的镜面中,烛龙心的卧房外,赫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月光下,那人手中把玩着一个细瓷瓶,表情冷峻,眼神却又狂热无比。
像是感受到了时间之外空间之外的窥视,那人朝着众人凝视之处,投出了一个邪气的嘲讽笑意。
烛龙心看得心跳都要停止了——虽然这笑不对劲,但这人确实是应忧怀!
而且,这熟悉的表情、似曾相识的状态,让他想到了……
正在镜子外的烛龙心觉得大事不妙的时候,镜中的应忧怀就顺着窗子,飞快地钻入了卧房中。
卧房中,只有一个因为迷香丹酣睡不醒、无论对他做什么事都醒不过来的烛龙心——
作者有话说:强烈安利小僧的《大地的谎言》。也是《一封家书》的作者,超会写恐怖小说的
《大地的谎言》太好嗑了!!!虽然不是耽美文,但是给到爆炸
狱长x囚犯本来就张力拉满了,这本真是从头嗑到尾,一点都不带停的
本以为真情中掺杂一丝假意,假意中掺杂一丝真情,没想到是真情中掺杂海量真情,一整个真情大爆发!
绝对的双向奔赴,哪怕阴阳相隔,依旧双向奔赴!!!
本来最近沉迷恐怖小说结果看到这本,给我嗑得昏古七了,纯爱,太纯了,百分百,百分之一千的纯爱啊!!!
男二x男主,看得我流泪,嗑得我发疯,作者重重一卖,留我回味一生!
强烈安利大家去看啊啊啊啊!!!!!!!
第69章 镜显迷香(1) 人山人海吃瓜人……
一个长相英气的女修喃喃道:“接下来的事情是我们能看的吗?”
那个长相飒爽的女修旁还站着一个盲眼的天音阁女修, 如果烛龙心转头,就会发现前不久自己还见过她们。
“看什么?你们看见什么了?”盲眼女修看不见,现在急死了。
英气女修赶紧道:“没什么没什么。”
她拉着她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你心里想着我就够了。”
这种事情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很不好,她既无心掺和,更不想让自己光风霁月的心上人接触到任何一点污浊之事。
人群中有极小部分人道德感比较高, 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只是场合所迫,现在立刻走掉也很不好。
太显眼了。
但是人群中的绝大部分人,还是很有兴趣围观这种事情的。
别说此时大部分人都是不满三十岁的仙门弟子,哪怕是百岁千岁的长老、宗主, 也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他们一个个都在兴致勃勃地围观。
毕竟,哪怕再辟绝五谷、断情绝爱,也很难斩断天性中喜好看热闹的部分。
有不少人,哪怕上一刻还在发疯、哪怕上一刻还在闹自杀, 一听说某某某是某某某的私生子,就立刻安静下来,迫不及待地开始看热闹围观了。
看热闹最重要,别的都可以先放一放再说,热闹放一放可就再也看不见了。
人之常情。
烛龙心不仅喜欢热热闹闹的气氛,他也是很喜欢看热闹的那种人。
谁谁出轨了, 谁谁谁捉奸了,谁谁谁把谁谁戴上绿帽子, 谁谁暴打谁谁谁和谁谁谁不成反被殴打了……
烛龙心都很喜欢看, 特别下饭,每次围观完热闹,他的灵力都在体内运行得通畅得不得了。
太带劲儿了!爽!
只不过很可惜, 这次被看热闹的对象是他本人,而另一个对象则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兄弟。
镜中的时间流速并没有加快,和现实的时间是一样的。
烛龙心明明知道这一点,可此刻他却感觉现实的时间被放慢了一样,格外难熬。
更难熬的,是周围人那暧昧的眼神。
哪怕迟钝如烛龙心,此刻也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从前,他只知道阳光能带来温暖,火光能带来温度。
现在,他知道了目光也是有力量的,带来了瘟。瘟啊,实在是太瘟了……
处于众人目光焦点的烛龙心,跟瘟鸡一样站着,半死不活的,看着翅膀都耷拉下来了。
如果不是被应忧怀拉着,如果不是凭借着对应忧怀的信心,烛龙心早就跑走了。
没有提供看热闹的义务!
随着镜中应忧怀从窗户进入房间的动作,那面圆镜的场景也相应发生了变化。
周围黑黢黢的,除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屋外的灯光也都熄灭了,屋内很黑,几乎没有别的光线。
然而应忧怀的眼神却如同雪中利剑般明亮,他死死地注视着床榻上安睡宛如婴孩的烛龙心,以致于镜外的烛龙心都感觉自己被这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目光灼伤。
镜中,应忧怀慢慢俯身下去,越来越接近双眸紧闭的烛龙心。
他的眼神闪烁着,视线汇聚的终点像是烛龙心那两片犹带水痕的唇。
在场的人都为之心内一揪,全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镜内非常安静,全场更是静得可怕,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以及镜中两个人交缠的呼吸。
尤言微微扬起嘴角,眼神闪烁着,不甘又愤恨,哼,他就知道……
完了,他们都要知道了!
烛龙心突然预料到了什么,他瞪大眼睛,脑内几乎一片空白地看着镜子。
由于画面光线缺乏,比较模糊,很多细节大家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镜中的两个人还是非常醒目的,特别是将要进行动作的应忧怀,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当大家猜测马上将会有什么桃色事件,纷纷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镜面时……
当鹿道人即将达到盛怒,准备切断水镜画面时……
镜中,应忧怀的脑袋几乎是拔地而起!
“啊啊啊啊啊!”
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尖叫了,更胆小的人已经被吓晕了。
由于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镜面,根本就没人想到桃色事件能瞬间转变为恐怖场景,这对围观群众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剩下还没晕过去的,有不少捂着自己的心脏频频吸气,这也太刺激了一点。
烛龙心也不知道该是笑是哭,他忍不住扶额,事到如今,这场闹剧,他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刻大家很想逃,却跑不了,不得不全盯着那面硕大的水镜。
镜面内,诡异的事情正在不断发生。
水镜之中,应忧怀的脑袋无比顺畅地拔地而起,一直长到半空,差一点就能够到天花板扫灰了。
可是这还不够,那颗英俊逼人的脑袋又无比顺畅地滑了下来,绕着正在酣睡的烛龙心饶有兴致地转了好几圈。
萧随用力掐着自己的人中:“他的脖,脖,脖子……”都吓得结巴了。
本来萧随以为这可能只是烛龙心和应忧怀之间的情趣,偏偏尤言不懂事,过来横插一脚,还捅到了鹿道人的面前。
结果面对鹿道人的询问,烛龙心居然否认了?他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萧随看不懂了,只能静观其变。
然而,现在看见应忧怀的脖子居然一下变成好几尺长,萧随彻底看不懂了。
这也太恐怖了!
更可怕的是,应忧怀的脖子不仅长,还非常灵活,不停地扭动着。
手上抓着一条滑溜溜的大蛆或者蚯蚓,蚯蚓不停地扭,捏不住,在手上到处甩,也是这个效果。
哪怕他摆动的幅度很轻微,但是那种似人非人感还是通过照花临水镜,然后生动又深刻地传达到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非常不适。
在场众人齐齐后退一步,他们很怕镜子里的应忧怀冲破镜面,把脖子和头伸出来。
这也不能怪他们怕,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烛龙心,看到眼前这个场景,也忍不住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可怜见的,在场都是修仙人士,最终的目标都是飞升成仙。
可是这还没成仙呢,就提前看到阴间了。
现在论道大会已经结束,局面和平,有人望着镜子外跟烛龙心并肩站立的应忧怀,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很正常甚至很英俊,也忍不住拔出剑来壮胆。
他,还是人吗?
在场众人忍不住在内心问道。
烛龙心眼睛可是很尖的,他看见自己不远处有人拔出剑了,大怒道:“你拔剑想要干吗?”
那人被烛龙心一说,心中更是胆怯,哆哆嗦嗦把剑塞回剑鞘里了。
这些事只发生在一瞬间,可是在被吓到的人眼里,却已经过去了好久。
镜中,应忧怀拧着脖子,左看看酣睡的烛龙心,右看看酣睡的烛龙心,看来看去满意得不得了。
要来了吗?要来了吗?
大家头皮发麻地看着应忧怀的动作,心中对后续还是有一点希冀的——这个尤言大张旗鼓,不会只是为了把我们吓一跳吧?
看着镜中应忧怀对烛龙心满脸深情和痴迷的模样,大家猜测,也许下一刻,他就要捧着他的脸,然后亲上去了。
然而并非如此!
应忧怀“腾”地一下脖子又猛然拔出很长,他的整个身体在空中几乎是完全拧转了一圈。
本来是和烛龙心反方向面对面的,他这么一动,就和躺在床上的烛龙心正面面对面了。
烛龙心突然很感激应忧怀,这家伙每天晚上跑过来的时候,还记得下药,不然自己哪天晚上一睁眼,早就被他吓死了!
应忧怀的脚还站在原地,身体却前后拧了一大圈,头悬在了半空。
就在整片云麓山的气氛都凝滞住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尖叫:“他没有手!”
这时,已经被震麻了的大家才反应了过来,不仅他的脖子有问题,他整个身体都非常有问题。
一片漆黑仅仅只有几分微弱光线的卧房中,那个英俊高大的男子,在不知不觉间早就产生了些奇异的变化,只是大家没来得及发现。
撇开应忧怀的脖子部分,他那肩膀处更是说不出的诡异,本应宽厚的肩膀处,不知什么时候像融化了一样,两边的肩膀就这么毫无征兆塌了下去。
像是一条被烧化了的蜡烛人。
窗外风吹过,大家的心也跟着凉飕飕的。
可是应忧怀却管不了那些,他低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到烛龙心的肩颈处,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却总是闻不够。
就当大家以为应忧怀终于要做出一些逾越礼教之事,他……
床上的烛龙心不见了!
那一瞬间发生得很快,在众人面前的不再是一个似人非人的诡异生物,而是一条完全的、长着人头的大蟒!
那条巨蟒庞大无比,几乎将一座卧房的小小空间完全填满,他巨大的身躯勉强挤在一起,鳞片之间互相挤压摩擦,锃锃作响。
巨蟒之上顶着一颗英俊的头颅,长得冷峻又理智,可他的眼中却有一种漠视一切的冰冷。
还有,将要浓烈到化为实体的……食欲。
巨蟒的咽喉处不停地鼓动着,像是塞着什么东西。
忽然,人头的嘴咧得很开,几乎要超过耳根,也就是在两排雪亮的牙齿以及猩红的嘴唇之间,大家看见了消失不见的烛龙心。
烛龙心还穿着洁白的寝衣,人事不省地酣睡着。
他两条细瘦伶仃的小腿耷拉在应忧怀的唇齿之外,软绵绵的,像两根还没来得及吸进去的面条。
他把他吃了!——
作者有话说:《大地的谎言》,嗑拉了,一边听真相是真一边哈啤酒一边重温,不仅废了小半包纸,人也废了,码字的时候眼睛和头一直疼
呜呜呜呜呜太好嗑了[心碎]哈特痛痛
可是我原本只是想去学怎么能写得恐怖一点的[心碎]
结果男主男二太rio了,完美对上xp[捂脸笑哭]
就是可恶最后一死一活,虽然很甜但是太虐了,永恨!
我感觉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去写虐文的,首先心脏就扛不住[心碎]生活这么苦,小情侣还是甜一些吧[求你了]
第70章 镜显迷香(2) 爱倒贴的昏头仔……
周围修士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如果不是烛龙心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毫不怀疑,镜中的烛龙心早就被吞吃了下去。
都不是拆吃入腹了, 丫是直接生吞的!
镜中的场面诡异得可怕,由于应忧怀一系列的动作,他高高束起、总是一丝不苟头发如今胡乱地披散了下来。
风一吹, 墨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狂乱地舞动着,加上他嘴里还嚼着个人,看起来简直比妖魔鬼怪还要妖魔鬼怪!
而此时,人头嘴巴里的烛龙心可能是睡得不舒服了, 周围环境闷热潮湿,应忧怀紧闭的口腔之中,突然传来了些“噫唔噫唔”的声音,像是呓语。
然而由于隔着一道肉的障碍, 那呓语听得并不是十分清晰,却自有一种独特的辨识度,和往常所有的声音都不同,在闭合的口腔之内回荡。
这声音,只要听过一遍,就永远都不可能忘掉, 更让人毛骨悚然了。
很突然地,应忧怀的左脸颊鼓出来了一块。
众人看得心里不断打鼓, 大家都知道, 这是昏睡不醒的烛龙心在无意识地挣扎。
鹿道人的这轮圆镜实在是太大了,也非常清晰,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将自己代入了烛龙心的角色, 而不是另一个几乎完全非人的形象。
他们看见烛龙心被紧紧地关在了那颗巨大人头的嘴中,心里都在不断地慌乱,要是换做自己,恐怕遇见这种事之后,是很难清醒,更难活得下来的。
镜中,烛龙心的睡相开始愈发不老实起来,那条似人非人生物的耐心也似乎在渐渐告罄。
要是这么想出去的话,要是这么想离开的话,不如完全咽下去,永远融为一体吧。
这么想着,镜中那条庞然大物仰起了自己的脑袋,本该是脖颈的地方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密布着鳞片的蛇躯。
正在不断吞咽着,鳞片之下,一块地方正在不断起伏蠕动。
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想到,在人头的口腔内部,那个酣然不醒的烛龙心是头朝下的,并且,他即将落入蛇躯的食道、胃部……
最终,人蛇强悍的消化能力会将他完全消化,皮肤、毛发、骨骼……连一点渣滓都不会剩下。
可以想象,哪怕少了一个人,哪怕所有人找遍了云麓山的每一个角落,也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踪迹,永远都不可能想到他会就此安眠于自己无比信赖的好友的腹中。
此刻,有不少人都在悄悄地打量着烛龙心。
现在的他,究竟是人还是鬼呢?
烛龙心也看得后背直冒白毛汗,他对这些在夜晚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一点印象,可是在镜面中的画面,又确确实实显示的是他。
不过,看到周围人脸上的神色这么恐惧又扭曲,烛龙心感觉自己心里的害怕感少了很多。
不就是自己被老应放到嘴里含一含吗?我又没死!
但是看周围人这幅活见鬼的表情,烛龙心觉得,可能自己在他们的心里已经死掉了,并且还死得透透的。
“略!我死得好惨啊!”
烛龙心猛地转身,往背后人多的地方一跳,他使尽了毕生所学,做了一个惊悚至极、恐怖至极、他这辈子都难以复刻的一个终极鬼脸!
“啊啊啊啊啊啊!”
“娘啊!救命啊!”
“呜呜呜呜妈妈我要回家!”
果不其然,一大群人都被烛龙心吓得作鸟兽散,他们鬼哭狼嚎狼奔豕突,不少人吓得腿都软了,结果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倒,瘫在地上跑都跑不了。
都快吓尿了。
烛龙心看了哈哈大笑,就这点胆?
鹿道人很快出手维持了秩序,他功力极其深厚,仅仅一道威压,就让众人神智清明、不敢造次。
烛龙心见状赶紧上前请求鹿道人不要再放了,把神通收了吧。
“这个,尊敬的道人,既然应忧怀没有对我做什么事,我们就不要再继续看了吧?”
毕竟自己的睡相一直被围观又不是什么好事,还有点小害羞呢。
“没有做什么事?那他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解释?”鹿道人质问着应忧怀,“你为何要将他吞入口中?”
鹿道人当然不会对烛龙心如何,但是他看他身边的应忧怀,心中还是非常不满的。
各派宗门长老都是人精,很轻易地明白了鹿道人的态度,也纷纷开始附和起来。
“是啊,即使连魔修都不会有如此骇人的行径!”
魔修虽然名义上是魔修,但也不是各个都有奇怪的癖好的,大部分的魔修食谱还是很正常的,只是修炼的手段比较恶劣而已。
“吃人不吐骨头”,这个形容词在魔修身上也只是个形容词。
可是放在应忧怀的身上,好像确确实实能够成立啊!
这就很可怕了!
“他今天是没有动手,可是明天呢?后天呢?要我看,不如尽早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斩草除根!”
段水流不在,长虹书院的另外几个夫子比较软柿子,笨口拙舌的,而且他们看着也害怕应忧怀。
唯唯诺诺了半天,也只能说出“岂有此理”“无凭无据”几个词来。
烛龙心就不能忍了,他一把将应忧怀护至身后:“你这是什么话?你今天是没有死,可是明天呢?后天呢?要我看,你不如迟早找根绳吊了吧!”
那个长老大怒,眼看着一道惊雷就要劈在烛龙心身上,烛龙心条件反射一躲。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招根本没能发出来——早在最开始就被鹿道人拦住,并且原封不动地返还了回去。
那长老挨了自己的一招,脸都紫了,可是面对鹿道人,他又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忍气吞声了。
鹿道人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淡淡开口:“真当我云麓山无人了?嗯?”
那长老被这一句话吓得双腿发软,簌簌颤抖起来。
现在,场上不论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都已经明白鹿道人对于烛龙心是多么偏爱了。
烛龙心的态度,势必很能影响鹿道人的态度,哪怕……是要求将应忧怀轻轻放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即便如此,依旧有人站了出来,要求严惩应忧怀。
“老夫记得,这位应道友是体修啊。体修的修炼方式是不断吞噬物品化为己用,塑造奇经八脉、经脉骨骼。莫不是这位道友……入魔了?”
烛龙心抬眼看过去,说话的老东西长着一副陌生的面孔,这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他为什么要冒着得罪鹿道人的风险来打压应忧怀?
可是当烛龙心往那老东西的身后一看,他好像就明白了些什么。
老东西身后站着好几排肌肉虬结的修士,各个袒胸露乳、不修边幅,远远看上去就是臭臭的,一看就是体修。
联想起前不久才得罪过的体修门派……
应忧怀凑近烛龙心的耳边,低声道:“没错,他就是那个放任弟子抢夺他人东西的鼎力宗的长老。可能是被我打回去了不服气,弟子向长老告状了。”
烛龙心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哦,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虽然应忧怀已经是低声了,但是因为整个场面很安静,修士们的耳力又普遍很不错,所以他的“低声”,实际上已经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如雷贯耳!特别响亮!
于是烛龙心的点头开始人传人了,大家也开始纷纷点头。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看着门下弟子们做的丢人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鼎力宗长老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他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人的面说,因为这姓应的不仅一眼就学走了他鼎力宗独门的阵法,还当场将阵法修改,用在他门下弟子的身上,所以自己才看他不爽的吧?
要是说出去,这也太丢人了,丢人丢没边了!
就在你来我往的几句里,烛龙心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用来搪塞鹿道人——至于真相如何,之后可以关起门来自行解决,现在先蒙混过关再说。
烛龙心对着鹿道人行了一个礼,就开始随口胡诌了:
“您有所不知,我兄弟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他的血脉。
“可能因为血脉中有缺陷,所以他时常会感到寒冷。
“夜半子时又是阴气最旺盛、温度特别低的时候,他当然就更冷了。
“而您说巧不巧,我又是火灵根,多热乎啊。
“其实他之前也是来找过我的,只是我以为没有很严重,就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兄弟脸皮薄,他不好意思再一次开口,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每晚偷偷地来找我,找我暖……呃,暖胃?
“其实这也是很合理的,人在冷的时候,一杯热茶热酒下肚,躯干四肢很快就能暖洋洋的了。
“而且他也没有伤害我,也没真的把我吃掉。
“您看,我这不是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正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吗?”
任何人听了烛龙心的话,都会觉得他说得很离谱,包括长虹书院的学生们.
以前他们只知道烛龙心会为了应忧怀睁眼说瞎话,但也没想到他会盲目到这个份上啊!
陆俊辰和宋佳宜也叹为观止了。
陆俊辰无言以对了:“好像我们猜错了,他真正爱的确实是应忧怀。”
宋佳宜叹为观止了:“我感觉烛龙心的脸上写着几个字,你有没有看到?”
“什么字?”
“左脸写着‘倒’,右脸写着‘贴’。额头上写着‘我愿意’。”
“我服了……”
鹿道人听完烛龙心的一顿胡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你准备怎么解决他的问题?”
“啊?什么问题?”
“你总不能被他这样每晚含在嘴里一辈子吧?其实想要治本,除了寻找传说中的神药,还有个更好的、更简单的解决方法。”
烛龙心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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