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泽龙彦将视线从掌心璀璨的宝石上移开,他随手一丢那宝石就像是被奇妙的引力所吸引,自行规整的飘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格间。
“啊呀,星野君。”
整齐漂亮的白发向来被涩泽龙彦打理齐整,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此刻殷切的眨了眨,向星野佑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涩泽龙彦笑着说:“是处理好您与魔人君之间的私事了么?那么现在,可以稍微抽出一点空隙给我么?我想好好向您介绍一下我的这处珍藏。”
“涩泽君……对吧。”星野佑扶着自己的恋人,斟酌片刻后如此称呼起了涩泽龙彦:“可以冒昧提问一下吗?”
涩泽龙彦轻快的点了点头:“当然,请说。”
“我们不过初次见面,你却对我如此热情——可以冒昧问一下,为什么为这样对我么?”
星野佑的话语幽幽的传入了涩泽龙彦的耳朵,那双猩红的眼睛划过两分茫然,像是因为这一份问题而察觉到的纰漏,可很快他又自圆其说,欣然向星野佑解答:“因为您是特殊的呀,我可是第一次见能够同被剥离的异能交流、甚至镇压的存在,哪怕到现在我尚且还不清楚您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却也不妨碍我为这份特别感到高兴。”
星野佑摇了摇头:“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然、当然,我理解您,毕竟大家在浩渺的世界前都是普通人。”涩泽龙彦笑着说,像是对星野佑的回答早有预料:“能够超出我预料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哪怕您没有同那些异能力交流的能力,能够和魔人君成为非同反响的关系,其实也足够令我对您记挂上心了。”
“那还是别了。”
星野佑快速否认道,谁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前面的假设,还是后面的缘由。
于是涩泽龙彦也就礼貌的闭上了嘴,微笑的注视着星野佑的动作,像是还在等待着星野佑想要再说些什么。
在一旁旁观看戏的太宰治噗嗤笑了一声,将更多的注意力分在了看起来甚是虚弱的小老鼠身上。
太宰治笑意吟吟:“哎呀呀,费奥多尔君一会儿不见,怎么看起来还狼狈了些呢。”
说着他甚至还脚步轻快的走向了两个人,得到了星野佑莫名的眼神和紧惕的回护。
太宰治:……
太宰治幽幽的说:“我在骸塞上的角色定位应该也不是恶役吧。”
“就算是,那么再怎么样也不该是魔人君拿公主的剧本。”
涩泽龙彦若有所思,目光在氛围微妙的三个人之间流连,随后豁然开朗的发问:“星野君,你是骑士定位吗?”
“不知道。”
星野佑拖着恋人面无表情的倒退两步:“一般情况下我都是被拉过来的围观群众定位。”
这种在舞台上展现优秀精神的机会他一般敬而远之。
这下是看起来精神恹恹的费奥多尔发出一声轻笑了。
星野佑:……
他感觉这间收藏室中的气氛好像在逐渐跑偏,偏偏所有人好像都对这种事情乐见其成,好像只要有他一个人在在乎原本的麻烦事。
于是他了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直接向涩泽龙彦发问:“涩泽君,可以把笼罩着横滨的浓雾撤掉么?”
“嗯?”涩泽龙彦回过神来,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神态:“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以问问您想这么做的理由么?”
超出原定目标的有趣存在已经出现,是否还要利用横滨市已经无所谓了,太宰君异能力固然让他好奇,但目前比较起来,显然是可以同异能力交流的星野君看起来更像是他苦苦追寻的异能光彩。
猩红色的眼眸深处跳动着灼热,涩泽龙彦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对星野佑的好奇与关注可见一斑。
“你对这些寻常普通的异能本来也不太感兴趣吧,而且杀不杀人对你都无所谓。”
星野佑眨着眼环顾四周,直接抬手将拎在手中的头骨甩到了涩泽龙彦脚边,原本没怎么精心装饰的头骨在地上磕掉了一点涂层,露出了底下森白的底色。
星野佑冲他扬了扬下颌:“我拿你的秘密跟你换,解除异能吧。”
涩泽龙彦挑眉,似乎对这人的话的确有所兴趣,他的目光从金发青年身上转移到骨碌碌滚到他脚边的那个头骨,随后又挑眉看回去,像是在追问。
他说:“您简单的一句秘密,可不能直接让我听从您的话——况且,您又怎么会知道我的秘密呢?”
星野佑定定的看着他,吐出简短的一句话:“你想寻回的记忆。”
涩泽龙彦瞳孔骤缩。
他抿紧唇瓣,这个条件的确打动了他的心——白发男人狐疑的眯起眼睛打量着星野佑,星野佑也坦然的任由他打量,甚至还有功夫催促:“好了,剩下的内容是只有付费用户才能听的了,你先解除了你的异能,我再继续说。”
无法,涩泽龙彦只能依他所言,挥挥手将自己的异能笼罩范围缩小回防,仅仅只笼罩在骸塞及其周围的几栋小范围建筑物。
做完这些,他才看向星野佑:“好了,我现在只保留了这个房间附近的部分距离的白雾,目前还没有异能力者在这附近,您大可以说明白了。”
就是在得到完整答案前所做的些许留守手,星野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并不打算一定要他将异能全盘解除。
于是星野佑又冲他扬了扬下颌,示意涩泽龙彦听好:“把你脚边的那个头骨捡起来,好好看看。”
涩泽龙彦的心脏猛然跳动,像是在昭示着什么震撼的真相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看了看星野佑,又看了看地上的头骨,目光纷乱复杂,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都有着什么情绪。
他倒退一步,半跪着捡起了地上那个看起来难免有点寂寞的头骨,上面的涂层被磕掉了角落,其下真实的森白就变得无比扎眼和令人在意了。
——涩泽龙彦下意识就想将覆盖在上面的涂层彻底抹去。
而就在这时,星野佑也就幽幽的道出了最后的答案。
“你失去记忆很简单,涩泽龙彦。”
星野佑说:“因为你已经死了,那就是你尸身留下来的头骨。”
收藏室内璀璨的宝石依旧不知疲惫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辉,涩泽龙彦拿着头骨的手被真相打击的剧烈颤抖,好悬没有将手中的头骨再次摔下。
星野佑叹了口气,当病毒被重启,当生命被共享时,他的精力比先前好了不少,反倒是费奥多尔越发恹恹,或许他应该加快速度。
就算他不会带来恋人喜闻乐见的局面。
看着涩泽龙彦独自一个人消化那可怖而令人疑惑的真相星野佑又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收藏。
——真的是非常、非常美丽而名贵的宝石们。
“还不相信吗?”
星野佑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出声:“【落椿】。”
吱呀一声,门扉再次打开,做老绅士打扮的异能力缓步走到众人身前,额心的红晶熠熠生辉。
星野佑叹了口气,看向涩泽龙彦:“去帮他一把。”
【落椿】相当绅士的抬手贴在自己胸前行了一礼,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随后缓步走到了还在瞳孔地震的涩泽龙彦的身前,伸出一只手指点在那头骨的额心。
费奥多尔静静地观赏了整整一出戏码,随即出了口气低笑,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您真是温柔。”
星野佑瞥了他一眼,扶他的手有多了几分气力,两人直接按在自己肩头抱上,在他耳边低声吐槽:“和你原本筹谋的方法相比,大概谁都会显得更加温柔。”
费奥多尔笑的好像更开心了一些:“您知道我原本的打算了么?”
滚烫的呼吸打在星野佑的脖颈上,带起一片连绵细密的痒意,他有点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大概可以猜到,总归不会怎么利好整个横滨。”
费奥多尔低笑,似乎不论星野佑怎么回答,他很是满足——倒不如说,星野佑只要肯回答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太宰治在旁边一边表情嫌恶的推开了两步,像是对这两个人的举动感到了十分甚至十二分的恐惧。
而星野佑则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太宰治在一边一样,他刚刚偏开的脑袋又淡淡的看了回去,眼神中聚焦去淡淡的疑惑。
星野佑:“太宰君这是?”
太宰治呵呵一笑,双手抱臂懒得搭理这两个人。
星野佑脑袋里不知道又过了些什么,最后神色定格在了然上,他的语气又带上一分恳求:“别告诉我老师。”
安心和恋人抱抱的陀思淡淡的抬头,慢吞吞又无辜的表达疑惑:“老师?”
星野佑哄道:“回头跟你细说。”
太宰治实在看不过眼,鼓了鼓掌强制性把两个人的注意力拉回涩泽龙彦那头,【落椿】的斥力已经将头骨上的涂层剥离殆尽,露出了那只头骨的原型本貌。
涩泽龙彦的唇齿颤抖,眼神从震惊转变至困惑迷茫,神色闪烁,像是被骤然唤起的记忆冲傻了。
太宰治望着那头骨左眼眶上深深的爪痕,鸢色眼眸眸光闪动:“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抱歉抱歉来晚了点点,笨蛋作者这边遭遇了一点小状况,给大家讲讲乐子。
事情是这样的,笨蛋作者有一个讨厌的蛇油,蛇油已经不在宿舍住了,玻珠其他蛇油也很讨厌那个蛇油,于是今天我们窝囊的五个人一合计,玻珠开着小号进群去把那个人踢了。
然后因为是小号没有备注,玻珠要踢讨厌的人兴奋过度,不小心踢错成id相似的玻珠闺闺,遂负荆请罪被闺闺殴打并忙于哄人,来晚了些。
请广大朋友引以为鉴,小心做人(顶锅盖跑路)
第32章 高塔倾圮
费奥多尔疲倦的闭上了眼,他呼出一口气,在星野佑耳边揭晓了答案:“是老虎的爪印。”
星野佑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又像是一样的轻声说:“这也是代价。”
——强行要书之道标显露真容的代价。
“不……不对……”
涩泽龙彦神色空茫的用手指去描摹那骨头上深刻的印记,哪怕如今骨架上早就没有了皮肉,可观那痕迹,也足以令人联想到彼时彼刻又该是如何骇人的伤口,触目惊心。
像是被开关触及的门锁,涩泽龙彦的动作顿了顿,又改口喃喃:“对的……”
星野佑时刻注意着他的神色,察觉到恋人好整以暇注视着他,转头同他四目相对,费奥多尔笑了笑,比出口型。
【我很期待】
星野佑扬了扬眉梢。
他很期待,期待什么?期待着他会如何选择么?
不过现在也的确不容得他去深究恋人君又在打什么好主意了,星野佑扭头看向在一旁安静的出奇的太宰治,问他要不要做个什么交易。
“交易?”
太宰治歪头,像是对这个关头所提出的问题而感到了些许好奇:“同我?好呀,星野君想要和我做什么交易呢?”
“我帮你们解决涩泽龙彦。”
星野佑叹了口气,碧绿的眼睛澄澈而明亮:“作为交换,将中岛敦留在横滨,别让他被其他势力夺走。”
太宰治眯了眯眼,这种事情是不必星野佑特地提及他也正在做的,但星野佑既然明知道他和阿加莎已经有所联络,又为什么还要特地提及,甚至暗示他不去与阿加莎继续交易?
他看着星野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星野佑笑了笑,稍微动作了一下脱开费奥多尔的怀抱,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涩泽龙彦的面前,低声询问:“涩泽龙彦君,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
如同一滴纯露滴入旱漠,涩泽龙彦面部肌肉神经质的抽动片刻,眼球转动着锁定住面前的金发男人。
做什么,他要去追寻他曾在生命中见证过的那一抹光辉,哪怕那已经让他真实的生命的消逝。
不必要说,星野佑也从他眼中读到了如上的信息,他苦恼的叹了口气,抬手拿过他手中的头骨,拎着那东西苦恼的在走向涩泽龙彦珍藏着异能力结晶的橱柜边。
星野佑叹着气,在广大而浩渺的异能力结晶中找寻着自己想要找的那一枚,他一边找一边说道:“真麻烦,特异点的生命都是被钢筋焊过的固执又死脑筋,我说,那孩子的异能根本还不算成熟,那么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
涩泽龙彦回答不上来,他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种亲近和依恋,便如同他一开始就对星野佑所产生的浓厚的兴趣,好奇本就没有道理。
漫步走过弧形的的贮藏柜,星野佑的指尖挨个儿点过不同的晶体,碧绿的眼睛与赤红的宝石形成惊艳的对比,却仍是那双眼睛更胜一筹。
一道身影在他面前站定,费奥多尔含笑递过来一块水晶,他的目光在涩泽龙彦身上停留一瞬,随即一瞬不瞬的落在了星野佑的身上。
费奥多尔:“您是在找这个吧,将所有异能体聚合在一起的异能。”
星野佑手顿了顿,他转过来同面色绯红的费奥多尔相对视,指尖像是不经意的蜷缩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接过那枚晶体:“真好奇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在想佑君接下来会怎么做。”
费奥多尔笑笑,靠在柜边微微喘气:“好了,您想做什么尽情去做吧——我就在这儿等着您。”
漫长又短暂的默然转瞬即逝,星野佑眨了眨眼,随即抬头笑意扬起:“好,等我一会儿,我会尽可能的快一点。”
他似乎想要抬手贴一贴恋人滚烫的脸颊,偏偏两只手都不得空,于是只得冲他又笑了笑,在费佳的注视中转身走向向太宰治,现在这里的交易对象一目了然。
姗姗来迟的交易条件终于被说出口,星野佑掂了掂右手的晶体,抬起眼皮冷静说:“我最后的条件——别杀了他、帮我给坂口君递一封信。”
太宰治眯了眯眼:“啊呀,佑君指的他是……”
“涩泽龙彦。”
星野佑吐出名讳,转头打量着那个下意识跟着他的奇妙生命,微笑道:“他对我还有用。”
“有用?”
星野佑:“我有一份好工作介绍给他——放心,我想他会喜欢的。”
当着面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涩泽龙彦冷静的注视着他们围绕着自己所进行的一系列情节安排。
如梦方醒一般的,涩泽龙彦倒退开两步,现在记忆与现实的极度混沌让他其实不能够如何精确的思考,但出于某种吊诡的直觉,他还是下意识的喝问星野佑:“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星野佑和太宰治的交易已经妥帖,他现在微笑着看向白发的男人:“涩泽君,你想活着么?”
活着?
他现在的模样还算是活着吗?
但如果说不是,他现在又是什么呢。
这大概是一个思辨性质的哲学问题,可恰巧他现在并没有太多供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于是只能根据本能一般的回复:“当然。”
不论他想不想活,至少他没有现在死去的打算。
星野佑眯了眯眼,像是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于是他又问道:“那么,你想再次看到那位人虎少年吗?”
涩泽龙彦抿唇,但答案也是不言而喻。
“那么,要不要向我许愿呢?”
如同恶魔在耳畔低语,星野佑看起来很忙的左手拎着头骨右手拿着异能晶体,但这并不妨碍他眼睛逸散出金色的波动微粒,如同植根心底的欲望开始悄然低语。
向他许愿吧、向他许愿吧。
星野佑微笑,看起来并不着急于游说他答应这一桩交易:“我可以保证你以人类的形态继续生活,帮助你和那位人虎少年再度见面——当然还有,”
“在此之后,我会为你寻觅一份你绝对会满意的工作。”
星野佑笑着,声音不紧不慢:“一份你无法拒绝、美妙绝伦的工作——代价仅仅只是、你的灵魂。”
费奥多尔靠在墙边微笑:“注意措辞、米沙,这听起来像是在和恶魔做交易。”
而比起现场指导的俄罗斯人,太宰的关注点显然还要跑偏一点:“他现在这个状态,真的还拥有可以被称之为灵魂的宝物么。”
这其实是一个尖刻的问题了。
星野佑不做回答,只是微笑着静静等待涩泽龙彦的答案。
“好,我答应。”
涩泽龙彦眯了眯眼,真相的接连打击令他基本不能够进行更理智的思考,但太宰治说的也没错——他现在的形态,有没有灵魂的确不好说。
倒不如说,星野佑提出的这个代价,简直可以称之为最轻易的代价——但有时,免费的商品才是最昂贵的代价。
但这并非现在就可以预料的终局,星野佑只是一如既往地说了一句。
“如你所愿。”
整座高塔开始震颤,星野佑随手掰碎手头晶体的一角按在头骨上,空出来的手终于有空托住那樽小小天秤了,镶嵌着异能碎片的森白头骨牵动着整间收藏室中的异能,闪烁的红光此消彼长的填满室光,像是巨兽的喘息。
星野佑皱了皱眉,金色微粒逸散在掌心之上包裹住这枚头骨,旋转时仿佛被看不见的生物所吸收啃食,不多时便变为指节大小的微型头骨,活像是什么用于观摩学习的标本。
可室内的动荡却并未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涩泽龙彦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知道应不应该被称为心脏的部位搏动着冲击他的神智。
……跳的好快、完全不是人类应有的速度。
涩泽龙彦咬牙,看着面前几乎全身都泛着金色微光的星野佑,终于感到了迟来的荒谬感。
地狱这么与时俱进么,索要灵魂之人的异能凭什么是金色的。
星野佑自然是不知道,同样也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头骨作为被称量的商品被放在了天平的一端,现在则需要放上对等的砝码,可想要做到与如此多异能力者对等的价码可不是简单的事,倘若不是他早就做好准备,恐怕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天平一端已经沉底,星野佑猛的抬眼,在太宰治等人的注视下快步走到费奥多尔面前,他终于有空的手去感受恋人滚烫的体温了,心疼与不舍在眼中交替闪过。
费奥多尔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他眯了眯眼,抬手抓住了星野佑托住天秤的那只手,张了张口。
星野佑抢先他一步开口:“记得抱紧我,费佳。”
碧绿的眼睛最后闪过温和的笑意,如同冬日的暖阳,曾无数次安抚住他长夜中无尽的沉思。
下一刻,他的身形顿了顿,随后就是摇晃的片刻,那双绿色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失神、僵硬、灰败——呈现出费奥多尔曾无数次见过的死寂。
他曾在无数人眼中见证过的死亡的特征,毫无征兆又猝不及防,却唯独这次格外令人心惊。
——费奥多尔下意识的接住了这人摔向他的肉*体,垂眸看见被洞穿的伤口、那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一下,现在鲜红的血液才从那圆润而完美的伤口中缓慢流出,像是一曲委婉的哀歌。
——是组合的《红书》。
纷乱的思绪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费奥多尔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或许指尖也有所颤抖。
或许没有。
散发柔和白光的异能晶体在这片仍旧被浓雾笼罩的塔顶浮出体外,星野佑似乎提前做出过些许安排,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后知后觉的两人快步向这边走来,却比不过那晶体冲向穹顶的速度。
垂落在费佳身侧的手松松勾住的头骨落在地上,随后像是被能量有所牵引一般的浮向上方已经形成雏形的能量涡流。
【龙彦之间】产生的白雾所能够笼罩的范围大幅度扩散——扩散——扩散,笼罩整座都市,甚至扩散至海面之上——
像是要弥漫至整个世界一样,涩泽龙彦单膝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脏搏动的速度远远超过人体所能够承受的范畴,他现在是物理意义上的目眦欲裂。
作为被导引着异能力的本源,他以现在的姿态承受着经由星野佑异能力所导引来的大量能量,□□的束缚反而是一道枷锁。
“您在等什么呢。”
费奥多尔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太宰治瞳孔骤缩,看了看仍然抱着星野佑尸体陷入沉默的费奥多尔本尊,回过头,看见的是披着黑袍的费奥多尔君。
或许应该说是,费奥多尔的异能君。
【罪与罚】一手把玩着一把匕刃,一手捏着一颗鲜红的苹果,他对站立在一边的太宰治视而不见,径直走过大半个动荡的会室,俯身在痛苦的涩泽龙彦……【龙彦之间】耳畔低语:“他已经为你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现在……”
“——你应该满怀感激的死去啊。”
“噌——”
快捷而利落的破空声短暂响起,下一刻原本还痛苦着的涩泽龙彦便干脆利落的倒在了地上,鲜血默默的流出。
【罪与罚】安静的跨过那一具开始淌出能量旋流的尸体,走到隔着生死拥抱着的两人身旁,安静的将苹果放在了身边,随后掏出巾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那把匕首。
“您还不离开么,太宰君。”
费奥多尔的眨了眨眼,如梦方醒一般的温声开口,似乎与最开始商讨时别无二致的神态配上他搂在怀中,还在汩汩流出血液的尸体实在是分外可怖。
费奥多尔眨着眼,共噬病毒已经完全褪去——这昭示他怀里这具仍旧温热的身体,而却已经死去了实在的生命体征。
他废了点功夫,将星野佑的身体打横抱起,【罪与罚】稍微帮了点忙,将看起来只是沉睡的金发男人的脑袋稍微扶了扶,让其可以以一种堪称乖巧的姿态靠在费奥多尔的怀中,倘若忽视掉那些鲜艳的颜色,这副景象似乎也和平常二人相处别无二致。
费奥多尔甚至微笑着、在太宰警惕的目光中重复了一遍:“还不离开么?太宰君。”
“骸塞要塌了。”——
作者有话说:猜你想说:啊?
预计下下章就可以写回忆篇了,开始造谣费奥多尔的初恋好激动!!!
第33章 你的答案
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一样柔和,【龙彦之间】对于所谓的死亡其实没有太多的体悟。
【罪与罚】的刀刃足够锋利,几乎未曾感受到颈间传来的剧痛便已经让他失去了生命的体征,而恰恰他在此之前正好因着□□已经接近的极限而痛苦不已,因此他其实第一时间迎来的感受是轻松。
他鼻翼翕张瞬间,适才又意识到身为异能体并不需要呼吸,环顾四周只得望见那红色的能量波动的荡开,像是浮沉在海洋之中,他怔然的竭尽全力望向目光所能企及的边界。
——白雾无边无际,甚至远比他自己全力发动的异能力范围大的多。
这样大的范围、这样的能量输出,倘若单单只从影响力来看,他几乎已经跨过那道门槛,成为了传说中的……
“超越者。”
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出现,他在这飘摇的能量海中如履平地,甚至有功夫闲庭信步的越过涩泽龙彦一个身位,适才不紧不慢的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你是想说这个么。”
沉重的嗡鸣无时无刻的不在低吟着,涩泽龙彦怔愣的望着方才才在他面前不明不白死去的男人,后知后觉的发现另一件不太妙的事:“……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死而复生、或者说不知道是死是生的星野佑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想解答这个问题:“因为交易——你的灵魂抵押在我的手中,而这里恰恰又是你灵魂的狭间…姑且这么称呼吧。”
“总之,现在的我想要偷听你的心声并不是什么难事。”
涩泽龙彦脸色难看的抿唇,抬手攥住自己胸前的衣物,意识层面构筑的形象并没有触目惊心的血液,除了神态并不是十分得体,他看起来状态还算不错。
涩泽龙彦:“你想做什么……你是真的死了么?”
“死了哦,如假包换——喏、尸体都还被费佳抱在怀里呢…哈,他会把我埋在哪里呢?要不要让他扶灵去伦敦呢…”
星野佑笑眯眯的说着一些听起来荒诞又古怪的话语,或者说他现在究竟是不是星野佑都犹未可知,但至少在涩泽龙彦蹙着眉打断他嘟囔时,这人终于还记着旁边还有一个完全没有明白过来的白麒麟。
“简单来说,我只是想要完成你的心愿,完成交易罢了。”
星野佑简短的说着并撇了撇嘴:“顺便帮费佳解一下那个毒,真是个坏家伙呢,明知道我会在其中权衡调停甚至还用自己逼着我站到他那边,我偏不站。”
“我真是无比同意你的话语。”
涩泽龙彦嘴角抽抽,遇见这么对情侣他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
逐渐弄明白了眼前的局面,涩泽龙彦操纵着红龙不去进行过于强势的破坏,顺带继续追问:“那么现在的你,是异能力还是鬼魂?”
星野佑立在一边悠闲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熟悉着这些陌生的、强大的力量随口搪塞:“这很重要吗?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完成心愿就好了么?”
的确如此。涩泽龙彦闭上了嘴。
但还是很古怪,这样干脆利落的死亡像是对生的全无眷顾,可尽管他只是和这人走过短暂的交集,却也并不妨碍他直观的感受到这人身上的活人气息,这和太宰君、魔人君身上所感受到的气质都尤为不同。
偏偏这样的人却能够这样干脆利落的动手,只是因为这种情况下这样是效率最高的做法——涩泽龙彦不是傻子,他可以察觉到星野佑对死亡的浑不在乎背后是怎样的深潭。
他眨了眨眼,暂时跃至超越者层次的异能让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笼罩在雾气之中的异能的全数动向——相当奇妙的,那些被剥离的异能力并没有和从前那样上天入地的追杀自己主人,反而像是被什么信号所召唤一样的向骸塞涌了过来,尤其是他在海上雾区中感受到的那只熟悉的白虎,速度快的吓人。
猩红色的眼瞳兴奋的跳了跳,想要得到的宝石仿佛近在咫尺,但一而再的吃亏却让他明白这件事绝非偶然,出于某种直觉,他看向了星野佑:“是你做的?”
以半透明形式存在的星野佑正飘在能量海的边缘望着骸塞的残躯,他的尸体和恋人都不知所踪,摇摇欲坠的高塔终于快要倾圮而下。
听到涩泽龙彦的询问,他扬了扬眉,不咸不淡的回答:“你指什么?”
“聚集过来的异能力们——”
涩泽龙彦偏了偏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鲸鸣,那个大家伙也来了。”
“他有名字,叫做莫比——”
星野佑啧了一声:“稍微有礼貌一点吧,大家都是异能力,为什么还要分物种进行歧视呢?”
涩泽龙彦梗了梗,莫名被对方代入可他的逻辑思维:“我没有歧视……好吧,我会称呼他莫比,我知道他的名字了——那你呢,‘大家都是异能力’,你是什么异能?”
“我?”
星野佑快速的眨了眨眼,随即笑着说:“我是星野佑呀。”
说着,他并不给涩泽龙彦多纠缠这个问题的时间,飞快的告诉了刚刚涩泽想要寻求的答案:“一点小小的呼唤,我告诉他们有人陷入了大麻烦,需要你们帮帮忙。”
涩泽龙彦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忽悠了:“你怎么联络的那些雾区中的异能?”
金发的青年慢悠悠的飘回了他身处位置的不远处,碧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涩泽龙彦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怜惜:“你不会觉得我的异能晶体是白送的吧。”
涩泽龙彦:……
支撑他异能运行的是星野的异能、保证其完整实现的也是星野的异能,说的绝对些,就连他现在这面上站在超越者范畴的能力,恐怕也有不少星野佑推波助澜的扶持。
眼看着涩泽龙彦没有回答,星野佑就开始关注一些更加重要的东西:“追根究底那么多做什么呢?你想要,我帮你实现了,这场交易非常完美。”
星野佑:“白虎从海上赶来大概还需要一些功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怎么解决我召集过来的那些异能力?”
“……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星野佑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又轻飘飘的在这处空间飘来飘去:“造成你现在这样的关键异能有着将寻常异能聚合一体的能力,而那些被我呼唤过来的异能尚且还具有活跃的生命力,是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融入其中的哦。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做什么呢。”
涩泽龙彦:……
他会被召集过来的异能力群起而攻之,并没有失去主人的异能力不会化作无害的异能晶体,龙彦之间赋予他们的独立存在反而在这时成为了最麻烦的大事。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嘛,不错不错。”
星野佑鼓了鼓掌,像是对他的赞赏:“要加油撑到最后一刻哦,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白麒麟】先生。”
“如果敦还没来,你就已经落幕……我会很苦恼的。”
星野佑漂浮在几步之外如是说着,他伸出手熟悉的小天秤便继续在他的掌心之上静静旋转——又像是一个变形的沙漏,待到天秤失衡之时,便是终幕来临的那一刻。
*
“我可以感觉到【他】对我的呼唤。”
罪与罚立在天台边,望着在云层之上肆虐的大家伙,他回过头,费奥多尔抱着星野佑的身体,被软帽压着的头发似乎是有些不服气的随着烈风飘来散去。
【罪与罚】回身慢步走到费奥多尔身侧,偷空瞧瞧着他怀里神色灰败的男人:“应该称呼那个【他】为什么呢?还不知道他的异能叫什么名字。”
费奥多尔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接他的话茬:“直到目前为止,计划与预期的结果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
【罪与罚】嗤笑,并没有揭穿这人摇摇欲坠的防线,再度回首望向那条在云中翻腾的红龙,若隐若现的白鲸与不知来历的异能力体从他们头顶掠过,奔向核心的所在地。
“与愿望相关的异能,我在此前的确从来没有思考到过。”
费奥多尔出声:“现在的局面并非那一枚晶体可以做到的,虽然不好确认,但他的意识恐怕就在那条红龙的体内。”
他们都清楚话语中的【他】指的是谁。
罪与罚眼睛闪了闪,微笑道:“那么,你不过去找他么?不论是从影响力还是你的私心来看,他都很有用。”
“有无作用这一点从来不在我对他的衡量条件之中。”
费奥多尔揽着星野佑的身体,在猎猎作响的狂风浓雾中淡然回答,他对【罪与罚】的回答像极了与镜面相生的自我对话,或许藉由这次,他也会有不菲的收获。
“我先离开了,你要不要留在这里随意。”
费奥多尔转身走向楼梯口,罪与罚觑着他的步伐:“你要去做什么。”
“去找西格玛,我有一件事亟待他去确认。”
费奥多尔回眸,【罪与罚】是他的半身、是他灵魂的背面,在刚刚被分离出来时,他对这个异能的好奇心非常浓厚,而现在,他有更加重要的事。
但他们之间的对话某种意义上也不过只是一种自问自答,【罪与罚】似乎也无意在这里久留,回头看了一眼红龙,跟随费奥多尔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罪与罚】大概还是缺乏了些许对于人性的观察,又或者他对人性的观察并不全面,他看着他名义上的主人,淡声询问:“或许我还是有些许不太明白,既然明知他就在哪里,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悠长的楼梯间内,费奥多尔的回复听起来平静而理所应当:“因为他已经死了,而我只要活着的米沙。”
费奥多尔垂着眸,慢慢的说道:“倚着他的性格,如今这遮天蔽日的浓雾必然只是短暂的造势,奔向核心的异能群体就是为了限制住涩泽胡作非为——他只允许涩泽龙彦完成心愿,别的一概不允。”
“显而易见的,不过他们似乎还算合得来。”
【罪与罚】因着自己与费奥多尔的认知和对事态同样的观摩感受而感到了一种奇妙的情绪,有些接近噬咬星野佑耳垂时观察他反应产生的愉悦。
哦,他应该是有些高兴。
【罪与罚】眯了眯眼,像是对自己的再次认知而简单的得意了瞬间:“至少我看【龙】很是老实,像是有人把缰绳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不过,这样可就和你的预期有所差距了。”
费奥多尔摇了摇头:“无所谓,目标已经达成,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车轱辘的话滚了一遍又滚了回来,看得出来费奥多尔的确是不像平常那样冷静了——现在,恐怕什么事情都不能大过他的重要的事。
【罪与罚】神色莫名冷了一瞬,随后轻飘飘的说:“如果是拥有相似异能的两个人走在了一起,那么是命运的诡计、还是人心的不可测定呢?”
费奥多尔沉默着走出一段距离,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着这一个问题。
“在很久以前,大概我们才刚刚认识,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个童话。”
费奥多尔:“……公主纺锤刺伤,在王国中沉睡百年,勇敢的王子提着宝剑劈开缠绕着城堡的荆棘,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所谓的真爱之吻吻醒了那个沉睡的灵魂。”
【罪与罚】皱了皱眉:“童话。”
“对,童话。”费奥多尔点了点头:“但现在我很好奇,这个故事他是从哪里听来的,世面上的书籍绝对没有记载这样的故事,只能是谁人的手稿或是随记中被他读到。”
“我想要问问他答案。”
他眨了眨紫红色的眼睛:“故事总是会以各种扭曲的形式降临在现实,既然前兆和情节都微妙的呼应上了,那么是否结局也可以与之对应?”
“我要他自己醒过来告诉我答案。”——
作者有话说:然后其实醒过来了就好,答案并不重要。
鼠鼠说舍不得也说的很弯弯绕绕[垂耳兔头]
下一章大概会衔接一点他们认识的故事,是鼠鼠视角,
然后我估算错误,临时增加了一点情节,总之我写大家看就好,他们的回忆大概基本都是佑的视角(带有浓厚滤镜版),不过也不排除会有那种嗯穿插的陀思视角。
然后就是现在期末周玻珠淡淡的忙成了狗,咱就保证下隔日更,也不排除中途会日更,就酱紫!
大家吃饭愉快!
第34章 礼貌问候
横滨是一座非常特殊的城市。
数十年前的战争为这里留下的沉疴造就了这里分外独特的势力构成,在这个异能大战后成败分蛋糕的世界上,没有超越者的日本几乎是被摆在盘中的被分割物。
哦,或者说,那些更加尖端的国家甚至懒于来瓜分这块并不甜美的糕点,这里便如同那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今夜,事情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起初,只是熟悉的【白麒麟】异能以整个横滨都市为猎场,整个异能特务科忙的上蹿下跳,最靠谱的坂口安吾又去白鲸之上参加了会谈,更为这个夜晚添了一份乱。
然后,不知怎么的,在坂口安吾的默许之下,一位来自英国的先生自称会帮忙解决这起事件,并前往了核心所在的骸塞。
随后,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之内,【龙彦之间】的异能笼罩范围突然暴涨,仪器检测的能量指针上下乱窜,就连远在海上、距离横滨岸边还有十几海里的塞尔达号上的众人,异能也被齐齐剥离,并且非常神奇的没有按照往常的规矩攻击主人,反而相当一致的往横滨市内去,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
坂口安吾舌根发苦,这都是些什么事——根据塞尔达号上的仪器和异能特务科传来的情报看,现在的【龙彦之间】这个异能,已经毫无疑义的跨过了超越者这一门槛。
日本终于要有超越者了?坂口安吾不信。
他觉得这更像是某个英国人的手笔,偏偏这事清楚、他的上司种田长官清楚,唯独那些尸位素餐的警官上层不清楚。
于是不出乎意料的,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将这个已经诞生的超越者纳为己用,他们派出了现有的最强战力。
坂口安吾有口难言,只能听着来自内务省高官颐指气使的命令——通知,并表示自己明白了。
通讯挂断,他的脸色已经完全称不上多美妙了,面对来自武装侦探社社长的疑问目光,他缓慢回答道:“军警的最强部队【猎犬】出动了。”
这似乎是一个好消息。
作为护送这一部队前往骸塞高空的辻村深月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今夜明月高悬空气清冷,打开飞机的舱门时高空寒冷的空气席卷入内,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呼——这样的温度正适合醒醒神呀,真不错。”
为首的高大长者在这样冰冷的温度中享受的挑了挑眉,他回首看向自己的一位下属:“怎么样条野,清醒了吗。”
“您说笑了。”
绰号无明之王的条野采菊懒倦的打了个呵欠,眼角似乎溢出了些生理性的泪水,他撑着腰说道:“比起这个,您想好怎么入手了么,涩泽龙彦可是个棘手的家伙,加上他现在似乎已经成为了超越者……啊呀。”
他耳朵动了动,随即没有睁开的眼睛像是能够看见一样的转向了下方的浓雾,其中红色的龙正在其中翻滚,隐隐还有其他能量波动闪过。
条野采菊皱眉:“龙?”
大仓烨子嗤笑:“龙又怎么样,队长一定以压倒性的优势解决这个讨人厌的小鬼——呐,队长!”
福地樱痴的神色冷淡了些许,他抬手捏住下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下方:“阿呀,龙。”
按照那个魔人所说,这条龙可不应该有超越者的能量阿。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不过有意思。
福地樱痴到底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战士,他凌厉的目光穿越空间清晰的看清楚了那条红龙与其周身盘旋阻挠的异能力,双方似乎已经僵持了一会儿,此刻龙反而渐渐开始占据上峰。
福地樱痴咧了咧嘴,他摆摆手示意下属们统统退后:“按照那些长官们的意思,这家伙可能是未来我们的同事啊。”
闪烁的光华在他身边的空间迸发,福地樱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炫目的太刀,呵笑道:“就让我作为他未来的上司,先给他来一刀见面礼吧。”
大仓烨子看着上司被夜风鼓动的披风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激动的双手握拳:“队长!上吧,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小鬼一个狠狠地下马威!”
是不是下马威不清楚,福地樱痴眼中战意大盛,被异能强化过的神刀在这一刻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越过了空间,毫不留情的劈下了那条龙的尾巴。
龙哀嚎的刺耳声音顷刻间搅乱了所有人的思绪,像是某种异常的声音系异能,狭间之中操纵着龙的涩泽龙彦脸色一白,抬头看向了高空。
——像是越过时空的对视,他看见了那位远东的英雄冲他挑衅的笑了笑。
涩泽龙彦:……
他眯了眯眼,神色难看的再一次将缠斗到他身上的微小异能甩开,同时似乎又无数颗异能晶体同步闪烁,白雾涌起。
“似乎遇到了麻烦呢。”
星野佑在他身边的能量海中漂浮着,显而易见的,他也看见了那个在飞机之上露出挑衅笑容的家伙。
他将目光转向涩泽龙彦:“现在你的异能范围还在持续扩张,被打断可就不妙了。”
“你认为我会输给那家伙?”
星野佑失笑,随即甩了甩手:“怎么会,我是觉得你会死在那家伙手上。”
碧绿的眼睛幽幽的越过空间看到那把横在福地樱痴身前的太刀,星野佑眯了眯眼。
“这可不妙呀,我说了,你死了我会很难办的。”
自问自答的语气偏偏让涩泽龙彦相当的不服气,偏偏又没办法做出有力的反驳,只能看到星野佑在能量海中如履平地的来到他身边,手搭在他肩上,光芒大盛。
正准备斩出第二刀的福地樱痴看着在浓雾中翻滚的红龙骤然迸发出一阵光芒,随后收拢、压缩、最后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消失在了浓雾之下。
他眯了眯眼,觑着下面的浓雾,感到些许棘手,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半边胡须:“察觉到因为体型巨大所以更容易被当做目标么?唔,不算太笨。”
福地樱痴回头:“现在的话,看来是必须要下去一趟了,一旦进入白雾异能力就会被剥离己身,你们准备好了么。”
猎犬们自然是不置可否的。
而另一边,被强行将庞大能量体压缩回一个小小人体的涩泽龙彦显然是无法挣脱开星野佑的桎梏的,一直到漂浮的光芒落地,恐怖的能量在体内涌动奔走,他再度感到被费奥多尔划破喉管前感受到的痛苦。
“唔……你又要做什么!”
他现在对于星野佑的态度显然不能说是太好,但既然面前是个连他的灵魂都敲诈走的奸商,态度好坏似乎也无所谓了。
“嘘,文明点。”
星野佑皱了皱眉,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迟迟的抬起,而与此同时,他的喉颈上浮出一块晶体,像是与生俱来的某种装饰一样。
星野佑挑眉:“好了,现在,你勉强可以以这个姿态行走了——那些家伙应该也会跟着跳下来吧?”
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既然那群怪物是冲着涩泽龙彦而来,自然是对他的异能有所了解,而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现在,还是先解决你的夙愿吧。”
星野佑摊了摊手,向前方扬了扬下颌,一直额角闪烁着红光的白虎从浓雾中走出。
在他们之上,失去了攻击目标的白鲸莫比发出一声空灵的鲸鸣,随其行动的异能力在雾中若隐若现,可相当默契的都只是望向了这处核心,各自按兵不动。
*
中岛敦追着自己的异能一路从海上来到了骸塞之下,与他同行的还有那个曾在游轮上与他一战的芥川龙之介,两个人向来是两看两相厌的性格,可惜此刻两人异能尽是不能大打出手,因此只能捏着鼻子各自为营前往骸塞。
虎的能力相当出众,几乎是一众被吸引走的异能力中首当其冲的那一个,此刻来到骸塞之下他也瞧见了正在那道熟悉的虎的身影。
随后又是熟悉“啧”声,不要看都知道是芥川那家伙也到了。
中岛敦并没有与之交流的欲望,在这一刻他的脚步似乎有些踌躇,却还是往前走,走到了白虎身边,瞧见了与之对峙的……两人。
两人。
中岛敦瞳孔骤缩,几乎是失声大叫:“星野先生?!”
以一种闲适姿态站在涩泽龙彦身边的星野佑闻声看过来,随即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呀,敦君,晚上好。”
中岛敦:“晚上好星野先生……不对!星野先生快过来,那家伙非常可怕,您现在很危险!!”
“危险?”
一直定定的盯着中岛敦的涩泽龙彦古怪的牵动嘴角,看着这个在记忆中杀死了真正涩泽龙彦的小孩已经长成了少年,他的眼珠颤了颤:“你知道么中岛敦,现在这个横滨市内,谁的危险都没有大过你尊敬的星野先生。”
星野佑没有否定,他只是笑眯眯的往他这边走了几步:“呀,看来大家都来了呢,真不错真不错。”
话音一落,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的飞驰而来,不过片刻,涩泽龙彦与星野佑便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打头之一的国木田独步一眼便看明白了现在的形势,推推眼镜冷静道:“快过来敦君,那家伙似乎有着号令异能力的能力,并且蓄意引动白雾笼罩港口黑手党,他们的异能全部都跟随着星野的脚步离开了,现在他才是最危险的人。”
“国木田先生也来了。”
星野佑目光含笑的看着神色严肃的侦探社社员,随后又落到他身旁的女孩身上:“还有泉小姐。”
“星野先生,晚上好。”
尽管立场相悖,泉镜花还是同他打了招呼,现在的局面似乎一触即发,在浓雾中隐匿着无可计数的异能力,表面看起来似乎是他们二人被众人包围,可真正弱势的一方却不敢说。
夜叉白雪的身影若隐若现,所有人都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惕之心,唯恐星野佑突然发难。
“哦呀,看来已经很热闹了呢。”
温润华贵的男声也从雾中渐近,猎犬的众人也都已经抵达了战场,其中最会说话的条野采菊先是向其他人简单表述了一下来历和任务,随后才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福地樱痴扬了扬眉,目光落在这位心思深沉的下属身上:“怎么了条野,既然想到了就没必要有所隐藏。”
他们的异能也在进入浓雾时被悉数剥离,但尽管异能不在,其经受过的训练显然不会随着异能力而去,此刻现在各方势力汇聚的骸塞之下,其气势尤为突出。
“不不不、队长,我只是发现了点有趣的事情,正在——”
条野采菊笑了起来,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思考,哈哈。”
一旁的末广铁肠看着自己的搭档又开始不说人话,思考一刻一巴掌拍在了条野采菊的背上,语重心长:“说出来,你能不能乖乖听话。”
条野采菊遭己方队友重创,额角青筋跳动:“噗咳咳咳……啊啊你这个混蛋,我现在就想杀了你,谁要听你的话啊为什么猎犬会有你这样的………”
眼见着原本一触即发的氛围似乎被自己优秀的部下给带偏了些,港口黑手党等人的目光也微妙的从涩泽龙彦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福地樱痴目的性强烈的咳了两声。
福地樱痴:“咳咳,好了条野,说出你的发现吧。”
队长的发言显然还是有用的,尽管条野采菊对自己倒霉搭档的声讨没有结束,却还是勉强自己深呼吸调整回温和优雅的神态:“其实是这样的,我只是发现现场似乎有两具尸体在说话。”
很快的,他又找回了寻常玩弄猎物的愉悦,故作忧虑的询问福地樱痴:“怎么办队长,猎犬了没有收死人队员的先例呀。”
“你是说涩泽龙彦其实已经死了?”
福地樱痴神态似乎很是惊愕,随后又大笑:“没关系,死了还能活,你很不错,猎犬欢迎像你这样的怪物。”
涩泽龙彦对这人的发言浑不在意:“我对加入猎犬没有兴趣。”
星野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闭着眼睛的条野采菊,礼貌出声:“这位……先生,可以冒昧问一下,失明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吗?”
好吧,真的很冒昧了。
不过条野采菊他并没有生气,这些年因着自己是盲人他收到的轻视可堆成大山,不过这个人的发言很有意思,他的情绪表明他是真的在好奇。
难道是和末广这家伙不同种类的ky?似乎也不太像。
于是他笑了笑,也礼貌回答:“尽管闭上了双眼,却能够让我看的比常人更加清晰——说到这里,先生,我也可以冒昧问一句吗?”
星野佑大抵是猜到他要问些什么了,却还是温和的摊手:“你问吧。”
条野采菊微笑:“死亡又给您带来了什么呢……这位我听不见心跳呼吸的、来自英国的伊恩先生。”——
作者有话说:下午写了3k两个人的初见回头惊讶发现不对劲我跑偏了。
然后痛定思痛直接重写,姗姗来迟,各位轻拍
好绝望为什么这里我越写越多我明明只是想处理一下敦的心病和涩泽的去向啊
怎会如此.jpg
第35章 遗留信件(……
伊恩,隶属于英国异能组织钟塔侍从的异能力者,其能力不详真名不详相貌不详年龄不详,据传是其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爱徒,也有人说他是大英帝国最后的底牌,实力比肩超越者。
不过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况且比肩超越者这个形容本就显得微妙,超越者便是超越者,何故还得加一个限定词来彰显其特殊呢?因而在大部分对这人有所耳闻的人眼中,这位所谓的伊恩先生恐怕实力并不是非常出众。
或许是性质特殊、或许是效果特别,总之,既然是有条件的比肩,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将之太看在眼里。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所谓大英帝国最后底牌的伊恩先生,特殊之处似乎在于死了也能继续说话。
星野佑淡笑,并不意外条野采菊知道他的名讳,他琢磨了一下,随后意外认真的回答道:“大概是帮我更好的认知到了活着的可贵之处吧。”
礼貌的问答环节结束,星野佑冲他点点头致意,随后面向广大来客微笑道:“虽然这样说,你们可能不信,但我的确没有恶意。”
星野佑:“我同这位涩泽君做了交易,帮助他见证一下他念念不忘的那道光辉,代价都已经提前抵押过来了,我自然没有不依的道理,不过各位看起来……倒是有些过度紧张了呢。”
他皱了皱眉:“这可不好,会妨碍到他的。”
这个话语中所指代的人是谁无从得知,不过横滨的众人显然是嗅到了其中即将隐隐发难的气息,这种风雨欲来之势让大部分人都警铃大作,唯有福地樱痴一人显得老神在在。
福地樱痴眯着眼睛打量片刻,随后笃定的开口:“英国来的小子,你现在的存续方式,其实也仰赖着白雾吧。”
星野佑笑着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肯定了他的说法:“说的没错、所以你们想要破除眼前的麻烦,最简单的还是干掉亲爱的涩泽先生。”
“但我说过,我会完成与他的交易。”
精致小巧的天秤再度出现,其秤盘两端的极端不平衡昭示着交易尚未结束,星野佑垂着眼睛,温声宣告:“因此,还请各位小心。”
那双碧绿的眼睛鎏光闪烁,顷刻间仿佛所有人的大脑中都同步嗡鸣、原本隐没于浓雾之中的异能体们纷纷露出了獠牙,开始遵循最本能的直觉冲向了自己的主人——亦或者,只是经由星野佑指使的异能。
“嚯、还不错,比我想的要有些气性。”
福地樱痴抬刀截下来自【镜狮子】的刀刃,他眯了眯眼,打量着这个几乎和自己同比复刻出的奇妙能量体,那人手中也端着一把太刀,此刻被挡下攻击也不气馁,而是与他呈现一个周旋的状态,像是随时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雨御前只有一把,【镜狮子】手中的太刀也不过徒有其型,福地樱痴与之周旋,称不上有多困难的就将那枚红晶刺碎。
异能力回归体内,他感受着熟悉的力量涌动在肌肉之中,自觉有些无趣,于是抬眼望向战场,只能看到各色异能光芒闪过——大部分人面对自己的异能或许都还是有些狼狈,但经过配合作战,也都在渐渐的占据上风。
在几经转眼,他试图寻找到侦探社的那只白虎和涩泽星野两人,却并未如他所愿。
“……”福地樱痴微微皱眉,转头冷声叫过自己的下属:“条野,侦探社的那个白虎小子呢。”
条野采菊动了动脑袋,一刀砍过自己异能体的脖颈却毫不意外的因为分子化而落空,他连续跳跃同对手拉开距离,趁着这点功夫快速寻找起了中岛敦的身影。
“咚咚……咚咚……”
“咚…咚……”
“咚咚…咚…”
每个人的心跳都不尽相同,而对于条野这样的目盲者,耳朵有时会比眼睛更可靠。
时至今日他少有失手——心跳比言语更加可靠。
今天也是一样,【千金之泪】的攻击固然密如樊笼,他却仍是游刃有余的找到了目标所在之处:“在后面的街道里,队长。”
条野采菊皱了皱眉:“他们似乎是想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中岛敦也不知道。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被白虎扑咬、侥幸躲开、气喘吁吁、尝试反击而无果……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甚至听不见其他人打斗的声响。
直到他只能听见与他对峙的虎的嘶吼,声音低沉,像是对他警告。
中岛敦的喉腔泛起一阵阵腥甜,白雾之中的夜晚湿润森寒,戴着半指手套的手掌擦过粗粝的地面,火辣的痛楚并不只在这一处传来。
他忽然想,为什么他会这样呢,被自己的异能,被自己的力量背叛,逼得穷途末路,逼得狼狈至极。
背叛,啊。
多么严重的一个词,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带着些擦伤的手掌,出神的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苛责白虎。
有两道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一道灼热,一道寻常,白虎在几米之外虎视眈眈,咕噜咕噜的警告声不绝于耳,而中岛敦也勉勉强强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的掌心怔愣出神。
力量、这是他的力量。
力量、这是他不幸的根源。
曾经在孤儿院中每一个哭泣的夜晚,他永远不明白为什么院长那样厌恶着他,曾经像个不被需要的人一样被赶来丢去,他永远不明白他为什么他是多余的那一个。
因为他是不一样的那一个,是藏在人群中的懵懂白虎,后来他跌跌撞撞的找到了栖身之所,发现这里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于是他在这里,也就显得寻常而普通了。
在社会中,鹤立鸡群不一定是好事,与众不同更是容易被架起来当做党同伐异的靶子——中岛敦经历过,他畏惧不同,可他又必须仰仗不同。
异能力从来都不高贵、这不是上天的恩惠、他所有的不幸都源于这里。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从来都不特别——中岛敦曾是这样想过的,因此,在发现白虎离开他时,他的心底甚至隐隐的有些窃喜。
可倘若当真如此,他又为何在这里沉默。
中岛敦又为什么要苛责【月下兽】的背叛。
少年人心中一直以来沉寂的大山被自己的想法轰然撼动,他抬起右手看着掌心,指节修长指腹泛红,那是刚刚摩擦留下来的刺痛佐证,而在不久前,他发现自己可以拥有老虎的爪子。
老虎的爪子可以撕碎一切伤害他的,当他哭泣彷徨、无处可去时,白虎其实是那个保护他的。
中岛敦其实一直都在被【月下兽】保护着,就像在灵魂中托生出的守护神,他厌恶、害怕、怨憎白虎给他带来的不幸,其本质,不过是在怨愤无能的自己。
少年张了张口,下意识的想往前迈一步,白虎立刻像是被惊扰到领地的猛兽一般弓腰低吼,敌意不加掩盖。
紫金双色的眼睛骤然回神,中岛敦退回那一步,他盯着几米之外的白虎,颇有些进退维谷。
他尝试同它说话:“抱歉……你可以听懂我的话语吗?”
这在视觉上实在是相当愚蠢的举动,白虎似乎也并不买账,中岛敦只能继续尝试劝说,有些事情只要有了开头,似乎就会好上不少。
中岛敦:“我……呃,你想要撕碎我吗?”
白虎自然不会作答。
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冷淡目光似乎渐渐的多了点温度,中岛敦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对此并不在意,他像是唯恐惊扰到大猫一样往前挪动了两步,弯下腰:“对不起。”
声音轻轻的,却不再有任何恐惧和害怕。
中岛敦弯着腰低着头,似乎并不害怕这时的白虎会突然扑上来咬下他的脑袋,他急急的说着:“对不起,【月下兽】,我不应该将我的不幸怪罪到你身上,你从来不是错的那一个。”
“分明、分明一直以来你都在保护着我,我其实也很早就隐隐明白一些事情,为什么我在饿昏后醒过来会有饱腹感……为什么院长说我不被需要……太宰先生说我不是一无所知是真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那瘦弱的肩膀颤抖着,中岛敦垂下的头抬起来,那双紫金色的眼睛注视着那头有着漂亮皮毛的白虎,他说:“你也一样吧,你想帮助我活下去,所以才会诞生,才会帮助我勉勉强强活到现在。”
白虎似乎是被触动到了什么,它的确是分外特别的异能——它现在像一只不那么危险的大猫,坐在地上定定的注视着他,尾巴温顺的盘在身侧。
中岛敦突然想到,如果白虎想要杀掉他实在是有太多的方法——离开白虎,他其实很难拥有那样高超的反应力和恢复力,方才那一路的对打和躲避,后知后觉的似乎有些儿戏。
他试图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轻松一点的笑容,最终的成果却比哭还难看,几步走到白虎的身前,中岛敦深呼吸:“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抬手,指尖点在了额头的红色晶体上,白虎温顺的任由他的动作,粗壮而长长的尾巴缠住了他露出来的小腿,有些粗硬的绒毛意外的在深夜捂出点温暖。
就像曾经无数次在苏醒前感受到的源自灵魂的热意。
中岛敦半蹲下来,认真的同白虎对视,拇指按在那枚晶体上,他说:“谢谢你一直以来保护着我,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询问很容易被认知为没有诚意,他又急急的补充道:“我不会再讨厌你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讨厌你,我只是——”
只是讨厌我自己。
“呜——”
白虎从喉间挤出一声打断他的自白,那颗硕大的虎头动了动,往侧边靠了靠中岛敦的手臂。
中岛敦愣了愣。
他有点张口结舌的,大概是面对这样直白的示好无所适从,他向来不吝对他人的善意,对自己却总是苛责居多,就连异能也是一样。
白发的少年笑笑,他看着白虎认真的说:“我会一直信任你的爪子的。”
他站起身来,收回了按在老虎额头上的手,只是注视着白虎说:“毕竟一直以来你都希望我这么做……就像一直以来用那双爪刃保护我一样。”
紫金色的眼中划过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可最后似乎都沉淀成了某种坚固的基石,中岛敦长出一口气,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准备好了吗,【月下兽】。”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如同某种被打磨出光彩的珍贵宝石:“要跟上来啊,我们已经耽搁了很久了不是吗!”
虎的呼啸总是令群山为之震慑,即便是在寂静无声的钢铁森林之间,【月下兽】的长啸也会引来许多意外之人的注视——其中有不乏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对这个讨喜而莽撞的社员分去些心神担忧。
但总归是好的,异能回归己身,中岛敦握拳又放开感受着再度充盈在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回过头去冲街角沉默的人说:“谢谢您没有走出来,否则我大概没有这个勇气去同它交流。”
它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被点到名的人则是伴着沉闷的笑声走入中岛敦的视线,福地樱痴用兴味的目光打量着瘦弱的少年:“能够和自己的异能交流,很有意思,少年,你的潜力无限啊。”
中岛敦勉强笑了笑,像是对来自大前辈夸赞的无所适从,或许是还有点魂不守魄:“我……我当不起的,况且这次也只是因为涩泽龙彦的白雾才会让月下兽出来,否则我不知道还要逃避多久。”
“嗯嗯,的确,勇敢的人从不应该逃避自我,但既然你的灵魂可以孕育出这样璀璨而独特的异能,其本身也是命运对你的嘉奖。”
福地樱痴看起来像是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他看着中岛敦那双紫金色的眼睛,朝他开朗的竖起了大拇指:“能够坦然面对并去陈述自己的卑劣和不足,你已经超越大多数人类了哟少年!要不要考虑加入猎犬呢?我们可是很缺合适的人才的。”
中岛敦愣了愣,却还是飞快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啊……我怎么能,我其实是个很弱小的人,况且……况且,我其实很满足在侦探社的生活。”
“是吗?”
福地樱痴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可看你的表情,似乎还在因为什么而魂不守舍么?”
这个模样的福地樱痴像极了一位可靠的前辈,他双手抱胸,早早的回收了自己异能的人的确有资格去对他传授一些什么,于是中岛敦听着这位只在传言中捕捉过只言片语的前辈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长串。
中岛敦:……
如果说刚刚的他有些惆怅,那么这现在的他就有些头痛了,脚步咚咚咚的退开几步,他笑着摆了摆手:“您说的有道理福地先生……”
他侧过头,化作虎眸的竖瞳紧紧的锁定一个方向:“我的确应该去处理一下了。”
被虎化的腿部微微弯下蓄力,敦最后急急的落下一句:“非常感谢您的教诲!”
然后福地樱痴就看着这小子脚一蹬跳上旁边的窗台房顶一路跑开,大概是去找一切事端的源头了。
“唔,不错嘛,爆发力惊人。”
福地樱痴抬起一只手压在眼睛前,隐隐追着那道跳跃的身影,已经将异能体处理完毕的下属其实早就在在听候待命,他回过头:“好,走吧,我们的任务也还没完成呢。”
“上头的命令是将成为超越者的涩泽龙彦纳为己用。”
条野采菊扶着帽子温声道:“但我觉得我们今晚会无功而返呢,队长。”
福地樱痴转步迈过簇拥着他的部下,是无所畏惧的领头模样:“那也得看个全部,条野,这次的报告可交给你了。”
“哈?又是我?”
条野采菊的面部肌肉抽搐了片刻,随后甩甩手:“好吧好吧,走了几位,我们得去看热闹了。”
“热闹?我们是来处理任务的。”
末广铁肠似乎还在状况外一样,他看起来严肃而认真的说:“轻佻的对待任务是你的老毛病了,条野,你得改改。”
条野一脸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尽管他根本看不见——像是再说怎么你都好意思教育起我来了。
他叹了口气,每天都在为和搭档的平均智商而忧心:“我可不是轻佻,你就没觉得那位伊恩先生的不对劲么?涩泽龙彦的超越者状态八成和他有关,况且他自己也明说了涩泽龙彦同他做了交易——我们怕是还来晚了。”
话音未落,大抵是因为打斗而碎开的裂石便溅了过来,战况似乎相当激烈,一块硕大的水泥砖块直直的飞了过来。
末广铁肠眼神一凛,抽刀斩碎只在须臾之间,他收刀入鞘快步走到战火的根源,便是控制着自我半虎化的中岛敦毫不留情的朝涩泽龙彦继续攻击。
“嚯。”
福地樱痴看的似乎还挺满意,抬手捋了捋自己一边胡子:“气势还算不错,不愧是福泽的部下。”
大仓烨子大声嘁了一声,随即又用甜蜜的声音冲着福地樱痴说:“队长~不想给那些年轻气盛的小鬼一点颜色看看嘛,那小子可是不识好歹的拒绝您的邀请呢!”
条野采菊闭着眼聆听着声响在心中复盘两人的对战,闻言嗤笑道:“队长八成在想着年轻人真不错之类的,他今天可没有太多出手的意思。况且、”
条野采菊抬头,似乎可以在沉寂的夜色中找到死亡的存在,坐在房檐边缘的星野佑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他们的探查,原本抬头仰望月色的头垂了下来,金色的头发在夜色中摇晃,他抬手挥了挥,像是一个礼貌的招呼。
条野采菊歪了歪头,像是在倾听着异常的讯号,他也有法子应对这样非比寻常的情况,于是优雅开口:“还有多久呢,伊恩先生——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星野佑坐在窗台边笑笑:“大概没有多久了,不过今天让几位白跑一趟实在是非常抱歉。”
“这么说,涩泽龙彦的超越者波动的确是你做的?”
不面对福地樱痴,大仓烨子就是惯常的的靠谱模样,小小的少女眯着眼打量坐在房檐边的男人,冷声呛道:“把我们戏弄一顿,很有趣么。”
“如果说戏弄的话,我想应该不是我的问题。”
星野佑看起来还是那一副温和阳光的模样,碧绿的眼睛在背对着月光似乎也能散发出瑰丽的光泽,他现在作为异能体的形式存在着,其掩盖在皮囊之下的非人感便倾泻而出。
星野佑:“敦君收获了敞开心扉的自我,涩泽收获了了无遗憾的光辉,我收获一枚熠熠生辉的灵魂——你们收获了一个依旧稳定的猎犬部队,没有叛逆的第六人。”
“就像我所敬爱的前辈的得意之作——皆大欢喜,对吧。”
敏锐捕捉到他言语中端倪的条野采菊皱了皱眉:“我可以认定,您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威胁么?”
似乎是为了支撑自己搭档的发问,末广铁肠抽出太刀操纵着长度劈向星野佑的脖颈——那侧面隐隐约约的透着一点红光,是异能体们共同的弱点,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星野佑不退不避神色淡然,可刀刃却在距离脖颈二十公分的位置自发停下了攻击,末广铁道动了动手腕,敏锐的察觉到了是异能的抗拒。
他抬眼,三瓣梅型刺青映衬的帽檐下露出来的那只眸子凛冽如雪:“这就是你操纵异能的手段。”
星野佑垂眼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得说,我从来没有操纵过你们的异能。”
他长出一口气,似乎所殚精竭虑的事情终于来到了尾声那样的如释重负:“当然了,我也没有胁迫,我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你们的确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的事实。”
他回过头,赶过来支援的泉镜花和芥川龙之介默契的没有对他动手,而这恰恰好更方便了星野佑的动作。
“当然了,只要你们愿意,也可以向我许愿——凡有所求、必有所应。”
他一跃而下,站在猎犬的几步之外,上方的战斗已经毫无疑义的走入可白热化,盘旋的罗生门将中岛敦与涩泽龙彦困入独立的空间之中。
“那是他所祈求的终局,我应他所求,将那份光辉带到了他的面前。”
星野佑收回着注视着上方的视线,朝日前的微风吹过他的领绳,天月将白,他微笑着注视着猎犬的几个人,温声解释道:“我可以感受到从他灵魂所传来的欣悦与鼓动,想必他认为这出交易很是值当。”
星野佑微笑的看着他们,泉镜花警惕的握着短匕跳到他的背后,他像是对此一无所知,又像是刻意的提醒着谁:“我说过的,「如你所愿」。”
上方的能量潮开始爆开,这场席卷了整个横滨的灾祸终于落下了帷幕,星野佑的身影同步的开始淡化消弭,像是在晨光下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鱼。
他微微回过头:“镜花小姐。”
“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作为……额外报偿……将……给太宰……”
粗粝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封没有封好的信件,孤零零的躺在地面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寂寞。
泉镜花收起短刀快步上前想要将之捡起来,却还是被猎犬抢先一步,大仓烨子冲她恶劣的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信封:“阿呀少女,动作晚了点呀。”
芥川龙之介已经不知所踪,中岛敦从楼上一跃而下,看着似乎在瞬间再次变得剑拔弩张氛围颇为不知所措,心中的怅然似乎都被冲淡了不少。
他挠了挠头:“大家这是?”
泉镜花拉平了嘴角,手又按在了刀柄上:“还给我,那是要交给太宰先生的。”
“太宰先生?”
条野采菊微笑着走出来同大仓烨子并排而立:“我对你口中的那位太宰先生很是好奇,不知道泉小姐能否为我解惑一二呢。”
“作为回报……这封信在猎犬查验其价值后,似乎也并不是不能做到归还。”——
作者有话说:敦:我是食人虎
佑:其实你只是一个好小孩
感觉敦宝一直讨厌的其实都是他自己这一点真的很好品,包括对于异能的抵触也都是源自对自己的不认可,虽然没有详写佑和敦的交流,但其实佑对于敦其实是有一种代偿心理的,希望后面可以有精力展开写写[比心]
还是花了不小的篇幅描写了一下敦的心路历程,肯定是做不到剧场版那样逻辑自洽了,但感觉直接剥夺了这里他的成长也不可以(琢磨),敦在后面还蛮重要的。
各位可以记住的一个点是,敦永远可以用他的那双虎爪撕裂异能[比心]
这边差不多了结啦,下一章交代一下陀思交代一下星野交代一下横滨这边的状况就会正式开启极光篇(为什么叫极光因为好听),其实也就是两个人的相恋史,比较的纯情浪漫和史密斯夫妇(?),
这下我要努力去搞定期末考试了!这周的榜单也特地没有申请所以基本停更,我们下周四见[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36章 远航时刻
从广义上来讲,星野佑大抵是个好人。
他生前未有什么为非作歹的案底,死后也矜矜业业的完成向他许愿之人的期望,业绩良好信誉绝佳。
哪怕是在白雾消散后,他也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麻烦,异能体不见踪影,涩泽龙彦意外的保存人型被收押,整个城市都归于宁静。
清理骸塞废墟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变形扭曲的人体组织,而根据某个知名不具跑去卧底的家伙所供述,遗体是已经被俄罗斯人已经带走了。
哪个俄罗斯人?最让他们头疼的那个就是了。
“是吗?”
条野采菊放下咖啡杯,他并不经常睁眼,唇角上扬时便显得整个人都如沐春风,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好相处的样子。
带着皮质手套的双手交叉放在桌前,条野采菊笑着说:“那么不知道太宰先生关于这次事情有什么了解呢。”
“啊呀…啊呀啊呀。”
太宰治眨眨眼,原本漫不经心的姿态也正了正,坐在他身旁的泉镜花面色冷淡,只是怔怔的看着摆在她面前的文件袋。
太宰治觑了少女一眼,随即笑着说:“我能有什么见解呢,光是从坍塌的塔里走出来就已经废了我很多功夫了,真是的,这次又没死掉——贵部不是已经调阅了那人来横滨以后的全部行迹了么,总归是比我更了解事态的吧。”
条野采菊挑眉,猎犬的确在事态平稳后去调度了一切有关星野佑的情报,但这人在横滨待的两个月实在是老实的过了头,甚至其钟塔侍从的身份也是在异能特务科过了明路,除了在这次的白麒麟事件中露了个脸还离奇死亡,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一只手捻起咖啡匙轻轻搅动,条野采菊状若苦恼的叹着气,道:“但很遗憾,这人的轨迹正常的过了头,我们这边恰恰呢也不够了解……这我不就想到你了么,太宰先生。”
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封明显没有封口的信件,指尖压在上面推到太宰治的面前,黑色的皮质手套与柔白的普通信纸形成的微妙反差,将这间咖啡厅烘托出谈判桌的气势来。
“我们……我是很有诚意的,毕竟太宰先生的能力摆在那里,呵呵。”
条野采菊微笑:“如果能够为我们稍微解惑,我想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好做许多的。”
平息下来的横滨并非是真正的安宁之地,或者说早就在异能大战后沦为各方势力角逐较劲的博弈场后,这里就从来与安宁二字搭不上边,比如说现在,白麒麟事件看似落下帷幕,可后续的处理才是真正让人头痛的。
被收押的涩泽龙彦异能体该如何处置,按照那群老家伙的意愿收入猎犬?可其超越者的波动不过假象。
钟塔侍从让这么个能力特殊的人来了横滨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人死了,伦敦方面隐忍不发是不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带走遗体的那个俄罗斯人——【魔人】费奥多尔,截止目前这一系列发生在横滨的事件背后皆有这人的影子,他又想做什么,带走遗体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都是他们乃至异能特务科要去处理的事情,并且每一件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棘手。
啊,头疼。
所以为什么不来压榨一下友军的呢——他们队长和武侦社长是老相识,那天在骸塞之下相遇后分外感人,并声称一定要多多联络,那么队长老相识的下属,当然也是朋友了,朋友就该互相帮助嘛。
条野采菊笑眯眯的聆听着太宰治平稳的心跳,并不意外他对这件事的毫无波澜,毕竟面前这人是太宰治。
虽然早就已经离开了,可曾经待在横滨黑暗之下的人,大抵是没有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如雷贯耳的人。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闪动,目光没什么遮掩的在条野采菊身上流连而过,像是在估量面前人的价值与分量。
随即,打了个哈欠:“真的是很有说服力的游说呢,条野先生。”
随后,太宰敛眸,有暗芒闪过:“只可惜,我与那位星野先生同样交集寥寥,能告诉你的也不过聊胜于无,但既然你要听,那我当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想要同我做一个交易,我答应了,但很遗憾,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被归属于组合的那位霍桑先生的异能【红书】…”
太宰治的声音平稳而温和,像是在讲述什么完全不关己事的消息,他抬起一只手做出枪击的手势,就那样点了一下。
“砰——”
太宰眯了眯眼,身临其境的表演了一下当时塔顶上的好风光:“的一下,贯穿了心脏。”
条野采菊原是已经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闻言皱了皱眉,追问:“死了?”
太宰点头:“死了。”
实在是草率的过分。
一旁原本安安静静的泉镜花却突然出声:“不会死的。”
两个人俱向她投去目光,泉镜花抬头,像是陈述事实一般的认真说道:“星野先生没有死。”
条野采菊绅士展手:“愿闻其详。”
泉镜花蹙了蹙眉:“一种……直觉。”
这也是一个过分草率的依据,草率到尽管条野采菊也认为对方没有死掉,却也无法认同泉镜花的说法。
于是他又自然而然的抬头,面向太宰治温声:“那么太宰先生,不知道对他所想要和你交易的内容有所猜测呢。”
像是不想听到对方的推诿,条野采菊又补充道:“啊当然,这只是猜测,我们会认真考量的。”
太宰治哼笑,唇角上扬,目光落点在他面前的从未封口的信封上:“他不是托小镜花带给我信吗。”
“大概和信的内容有关喽。”
条野采菊耸了耸肩,抿了一口咖啡后说:“很遗憾,信的内容我们早就检查过了,只写了一首童谣。”
太宰治配合的歪头:“童谣?”
“历史很是久远了,久到在伦敦的街头现在在揪一个小孩都不一定会唱。”
条野采菊:“包装、墨水、信纸等也都通通查验过,都没有问题。”
那么就是信的内容了,条野采菊猜测这或许是某种意味深长的暗号,正经的军方人员对于这种手段早就抛开了,可就他对星野佑的短暂观察来看,以对方的性格留下这种暗号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人意外的很天真,一种无关于心计无关于实力的天真。
条野采菊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我此行本就有将这封信交给你的打算,你也可以现在就看看。”
太宰治瞄了他一眼,没有揭穿这人想要解着自己来解开暗号的阳谋,于是拿过桌上的信件,两指一探拿出其中的信纸。
摩擦的声音细碎而繁琐,太宰治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对了,关于他,我想我可以解答你的某一个疑惑。”
“某一个?”
太宰治垂着眼,漫不经心的说:“费奥多尔君……啊,也就是魔人君,他之所以会带走那具遗体,大概是因为星野佑是他的恋人吧。”
“。”
大脑像是停摆了一瞬,条野采菊用一种分外真实的语气追问着那个名词:“恋人?”
太宰治点了点头,像是对有了和他感同身受的人而感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幸灾乐祸,打开信纸的动作都轻快了些:“而且是相当甜蜜的那一种。”
想起在骸塞上所见所闻的一切,太宰甚至点了点头来加重自己说这话的可信值。
条野采菊:“……”
这可真是个劲爆而无甚价值的消息了。
他战术性后仰,思考着这个并不能看出什么显要价值的消息能有什么别样的功效,对面的太宰治已经一目十行的读完了信纸上笔迹隽永的童谣,表情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条野采菊对他看出端倪并不意外,他好整以暇的开口:“太宰先生看出了些什么,不知道可以分享一下么。”
太宰治轻笑,翻转信纸点了点童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双沉郁的鸢眸好似已经彻底明白了一切:“首先,先把涩泽龙彦送到安吾君的手里吧。”
抬棺的鸢鸟应该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大抵是无趣而漫长的,而费奥多尔的离去之旅也不过刚刚开始。
今天是第一天,天刚蒙蒙亮船只便驶离了横滨的港口,船上的人员精简,多是死屋之鼠的心腹手下。
视野最好的房间毋庸置疑的归属于费奥多尔——现在,或许我们可以坦然称呼他原本的姓氏,即陀思妥耶夫斯基。
海上天光明亮,他靠坐在窗下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撑住下颌,正在发呆。
紫红色的眼眸就像剔透的水晶,即便背逆天光,依旧泠泠的闪动着。
整间屋子都铺着柔软地毯,装潢也是精致而舒适,这艘船只是死屋之鼠名下的私产,费奥多尔的物欲不高,但这艘船本来就是被他调来送走米沙的,因此布置的也就额外精心些,被异能特务科截下搁置,而现在又误打误撞的前往了原本的既定目的地。
南安普顿,那里有着英国重要的远洋海港,很适合作为一个落脚之地——
作者有话说:估算错误,应该还有一章(或者两章)解决一下这边的事务,可恶我真的好想造谣陀思初恋时。
对不起这个人放了寒假首先傻乐着玩了三天我先轻轻跪下(跪),接下来恢复保底隔日更努力日更的规律。
但今天(1.12)会还有一章,大概在下午六点到六点半之间,我们不见不散[可怜]
第37章 灵魂复苏
“他是谁。”
有着紫白双色长发的男人驻足打量着躺在床上皱眉沉睡的星野佑。
“星野佑、伊恩……随你怎么称呼。”
费奥多尔坐在床边,手还是缱绻的从同星野佑温热嗯手掌交握着,他没有抬头只是温声叮嘱:“你要把他送到南安普顿。”
西格玛屏气凝神,他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对于费奥多尔的不同意义,不算长久的共事经验告诉他不要追问,执行就好。
于是他点了点头,准备按照费奥多尔的指示,将这个人送到英国的南安普顿,直到意外被横滨异能特务科的船只截住并羁押,这位星野佑也就下落不明。
西格玛本以为他大概也被异能特务科押着审问了,可被果戈里笑嘻嘻的把他救出来,甚至带到船上时,在短暂的36个小时之内,相同的场景再一次的复刻了。
熟悉的人还是沉静的躺在了那张床上,果戈里把他送到便直接离开,费奥多尔双腿交叠坐在床边,一只手同那人交握,拇指摩挲着对方的虎口。
看起来应该并不温暖,因为这个人很明显已经死了,他单薄的卫衣在心脏部位开了一个小孔,有暗色血液凝固在了周边的衣料上。
西格玛甚至可以看见有大片大片的红斑在那人的锁骨附近一路掩没入衣服下,他不欲多想,可短暂的人世经历还是让他知道这是尸斑。
于是西格玛开口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声音低低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是谁。”
费奥多尔就像那几十个小时前一样,目光仍然停留在这人紧闭双目的脸上,可稍微有点不同的是,这人灰败青白的面目并不狰狞,甚至隐隐带笑,又无端的增添了些许诡谲。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再一次温声介绍:“星野佑、伊恩……米沙,我的恋人。”
这一次,他转过头抬起注视着西格玛,声音温和依旧:“随你怎么称呼,我要你对他使用异能。”
恋人、恋人……这样的名词在西格玛心中大概是完全不能和费奥多尔沾上边的,但如果揭开那不同意义下的定义,用恋人来称呼好像也说得通。
于是西格玛点了点头,屈膝半蹲在床边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在费奥多尔让出来的位置中伸手握住那只冰凉僵硬的手掌:“我要问什么?”
于是费奥多尔微笑,他没有和星野佑继续牵手,却抬手盖在了那处微小的创口上,情绪稳定且温和:“我要在哪里才能再见到他。”
房间之中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西格玛抬眼看向俄罗斯人,回答:“伦敦。”
“他在伦敦。”
*
星野佑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且好久不见的天花板,头脑昏昏胀胀,他的异能力偶尔也是有一些弊端的。
四肢酸软而僵硬,他只能躺在里面眨眨眼又眨眨眼,大概过了几分钟——或者一刻钟,星野佑看不见钟表无法衡量这个事件——他勉强积蓄起来一些力量支撑自己从这个奇妙的容器里直起身子,僵硬的手按在冰凉的木质边缘上,冰的他打了个激灵,脑袋也活泛了起来。
“醒了?”
伴着一声轻轻的“咯哒”,低哑沉静的女声也从不远处传来,星野佑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看向了声源处。
——他的恩师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台阶之下、花窗边的铁艺圆桌边,上面铺着淡雅的乳白色桌布,被花窗斑斓的色彩映照的绚丽,漂亮的茶具中茶汤清澈,正蒸腾出些氤氲的白雾来。
星野佑无端的想起在横滨的那些日子,在早晨与中午之间的那壶红茶。
阿加莎看着他的目光落点,扯了扯唇角:“要来喝点么。”
“不了,谢谢您。”星野佑下意识礼貌退拒:“我不渴。”
阿加莎也就不说话了,只是端着那昂贵的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啜饮着,她的眼睛是近似深潭的湖绿色,比星野佑多了几分危险。
“既然不渴,那我们就来谈点实惠的吧。”
阿加莎语气扬了扬,似乎是要温和了点:“关于你不过是去执行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却把自己又折腾成这个样子。”
星野佑扶着棺木——他已经发现这所谓的木质容器就是一个典型的欧式棺材了,不过他对这些事情俨然是没什么计较的,因此就那样坐在里面,温和的驳斥阿加莎的定论:“严格来说,我的任务是完成了的。”
“代价是你的一次死亡,伊恩先生。”
当阿加莎在这个本身充满亲昵意味的名字之前加上敬称,就说明她压抑着的怒火已经不那么好压制了,那双湖水绿的眼睛眯着,端看着横坐在棺材中的星野佑,冷声警告:“大英帝国没那么多空闲的材料和精力来为你制作适应的躯体,玛丽在这次调试向我抱怨过了,原本的身体少说也还要三年才会进入衰老期,你让我们损失了近十亿美金。
调试和培育一个合适的□□的成本很高,却也不是星野佑无法支付的地步,于是他低垂着眉眼嗯了一声:“我很抱歉,损失从我账上划走就好,下次不会了。”
阿加莎没说好或是不好,直接又刺了一句:“还想有下次?下次我就不会让玛丽再来了,你给我滚回监护室当植物人。”
教导学生或许真的就是衰老的开始,克里斯蒂尝试着平复自己的怒气。
星野佑已经渐渐的熟悉了这个全新的身体,他对于这种情况或许不是得心应手,但也算有所经验,强撑着自己从棺材里站了起来跨出,现在大概是白日,他穿着实验体惯会穿的白袍,负责他的人是赫赫有名的玛丽雪莱博士,和他的关系也不错,好歹还记得给他穿上蔽体的衣物。
他走到那张桌子旁边在空置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被唤醒的□□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调理,星野佑活泛过来的思维过了一遍大概要做些什么,不禁悲从中来,想到他在这之前还干了什么,更是两眼一黑。
不过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然后被阿加莎老师冷哼的一声给噎了回去。
星野佑斟酌着试探:“……老师,你大概知道了些什么?”
阿加莎冷笑着觑他:“你认为。”
星野佑眨眨眼,尝试晓之以理:“我和他交往时真不知道他是魔人。”
阿加莎冷笑说:“我派你去横滨大概也不是为了送你去死。”
星野佑不说话了,他感觉现在说话很容易被老师按住爆锤。
又过了一会儿,星野佑小声的询问:“你和太宰治达成了些什么协议?”
阿加莎撇开的视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湖水一样的眼睛闪动,随后终于来了一个相对正常的回答:“你还不需要知道这个。”
好吧,或许还有一点过于正常。
斥骂归斥骂,阴阳归阴阳,星野佑好歹是阿加莎看着长大的学生,因此也只是警告的严厉了一些,略略消了气后,她又问:“横滨那边已经把那个白麒麟送到了,这件事我不会过问,你不方便出面就交给艾德琳,专心自己的恢复,恢复好了我们再来谈谈关于你擅作主张的处罚。”
星野佑当然没有不同意的权利,于是点点头,他的老师今天也穿着她所钟爱的鱼尾裙,走起来有种摇曳生姿的美,他定了定神又叫住了阿加莎:“老师。”
克里斯蒂驻足,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脸色苍白的学生,示意他有话快讲。
星野佑平静的询问:“费奥多尔呢,我们这边可以追究到他的行踪呢。”
“可以。”
阿加莎回过半个身子,脸色称不上好看,却也并不十分严峻:“但没必要。”
阿加莎:“在你恢复完成之前,待在总部哪也不许去。”
星野佑哭笑不得:“变相软禁,好吧,我记得我在伦敦还有一处公寓的,那里也不行吗。”
阿加莎像是会预判一样的扫了他一眼:“需要什么让艾德琳他们去你房子里取,别指望这样就可以去和那家伙演一出威廉笔下的戏。”
星野佑怏怏的应下了,哦的一声不情又不愿,看着阿加莎离开后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支起身子走出这间冰凉的屋子。
恢复知觉后,他的四肢就冰凉的可怕,虽然知道这也是雪莱实验的必要条件,却也明白这是阿加莎挤兑他的暗号,因此尽管肌肉都略略僵硬,却还是一直没有提出。
直到走出这间屋子,活在刚刚谈话中的艾德琳伍尔芙就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富有光泽的浅棕色长发在后脑挽住,那双黑色的眼睛亮的惊人,她扶住星野佑并对他的道谢表示不客气,随后用一副相当熟悉的姿态暗戳戳凑在他跟前:“说说看,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啊,现在是魔人——的爱恨情仇?”
“……”
星野佑试图拂开艾德琳把住的那只手臂,礼貌推拒:“你们都知道了?况且你们从前不是不感兴趣么?”
艾德琳嗤了一声,黝黑的瞳孔锁定着星野佑:“你的复生大概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没有提前计划让雪莱博士忙疯了,来回都是骂着你的名字走的,近卫骑士长从派去远东的飞机无功而返那天起就一直阴着个脸,直到这两天你快醒了才有些见晴,我们早就好奇疯了,还专门开会讨论过你的感情问题。”
星野佑神色僵硬:“我的感情问题。”
伍尔芙意味深长:“这不得仰赖你的好眼光?远东那边的线人可是说你爱魔人爱的死去活来差点殉情,最后还是你舍不得才甘愿赴死,不然骑士长怎么这么生气,你头一回这么叛逆?”
星野佑:“……”
不,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抛弃那个躯壳主要是为了搞涩泽龙彦一波,这家伙的异能实在好用,而且还能变相完成任务一劳永逸,解除共喰病毒只是顺带。
这是在白鲸上就想好的计划,他当然不会去赌费佳是否会真正的解除那异能病毒,就算能解除也不能确保会不会复发,没有十足的把握星野佑不干,况且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立场相悖,虽然没什么效忠女王的心思,但在其位谋其职,星野佑不会给费佳留下可以操作的纰漏。
费佳选择和他一起身中病毒则是没想到的,不过这倒也肯定了这个病毒的确有解决之法,虽然很想看看恋人最后的选择,但很遗憾,时间不够了。
所以才会出现这么些事情。
星野佑还记得费佳选择染上共喰病毒时的模样,这颗陌生的心脏似乎也要为之悸动,他勉强压下繁杂的意思,叹着气想怎么和阿加莎解释一下。
伍尔芙可不管这么多,她明白星野佑或许的确不是什么将一切抛诸脑后的爱情疯子,却也不妨碍她好好看看热闹。
伍尔芙:“走吧,先送你再去检查一下,我…我们可都等着呢,你这次犯下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你的爱——情故事足够凄美,或许也有人能够帮你说说情?”
星野佑在钟塔侍从中的地位很是特殊,大多数成员只以为他是阿加莎收养的普通学生,不过备受宠爱一点因此可以随意出入钟塔不重要的地方。
而知道他的能力和底细的基本都是核心中的核心,这些核心基本都可称之为大英帝国的国之重器,在钟塔侍从的骑士长面前很能说上一点话。
星野佑瞥了一眼伍尔芙,见她神色诚恳似乎是在真心为他筹谋,也不揭开这人想要看热闹的本质。
只是说:“好吧,有机会我会讲讲。”——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就开始造谣俄罗斯第一初恋,纯糖无刀[垂耳兔头]
此时的费佳已经抵达了英国,但一时半会儿不能靠近伦敦——这里是英国异能力最密集的地方,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轻易踏足。
艾德琳弗吉尼亚伍尔芙:
(AdelineVirginiaWoolf,1882年1月25日—1941年3月28日),英国女作家、文学批评家和文学理论家,意识流文学代表人物,被誉为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先锋。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她是伦敦文学界的核心人物,同时也是布卢姆茨伯里派(BloomsburyGroup)的成员之一。最知名的小说包括《达洛维夫人》(Mrs.Dalloway)《到灯塔去》(TotheLighthouse)等。
玛丽雪莱:
(MaryShelley,1797年8月30日—1851年2月1日),英国著名小说家,因其1818年创作了文学史上第一部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或译《科学怪人》),而被誉为科幻小说之母。
在原作中登场于十六岁小说末尾,是机器人[亚当弗兰肯斯坦]的制作人,也就是那位雪莱博士。
威廉:
威廉莎士比亚,以这位的大名我想我也不用过多介绍,所谓的笔下戏剧值得是罗朱(《罗密欧与朱丽叶)嘿嘿,和前文星野佑提到的前辈作品《皆大欢喜》一样,这个莎士比亚多少还是写了作品的。
第38章 此春迟迟
干燥的柴木在便携式的火炉中燃烧的噼啪作响,明媚的天光透过帐篷的布料照亮此间,从小小的窗户往外望去,是一片白雪皑皑。
森林寂静无声,费奥多尔收回视线,接过金发男人盛给他的热饮。
“谢谢您。”
费奥多尔收回视线,用英语这样说道,这是他从温暖的睡袋中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大概是不可避免的受了寒、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金发男人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像是惊讶于这人看出了他的身份来历随后又用蹩脚的俄语固执回复道:“不客气。”
“你为什么知道我是英国人。”
他歪了歪头,对这点分外的好奇。
费奥多尔紫红色的眼睛温和的注视他一瞬、随后低下头笑了笑,抿了一口煮的饮料,只是避重就轻的温和说道:“您煮的热托蒂很美味。”
当然了,这只是佐证之一——他也没必要去说出更多的解释,这很麻烦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撑着下颌定定的注视着自己的男人:“冒昧问一下,我这是……”
“我在森林边缘的雪堆里捡到的你。”
那人还在固执的用俄语作答,或者说他是逮住了一个绝佳的口语练习老师:“你真幸运,零下十几度的野外竟然还能被人捡到,这里可不常有人来露营。”
费奥多尔了然的眨了眨眼:“您是来这里露营的?”
现在是一月初的俄罗斯新年假期,金发的男人看起来年龄绝对称不上太大——或许还有点稚气,他的五官看起来还有一些混血的特征,可能有亚洲的血统。
“嗯。”
不出所料的、那人点了点头笑道:“我想试试追极光、又正好是假期。”
说完,他又顿了顿:“你呢?这样的天气竟然一个人昏倒在野外……没被冻伤运气可真不错。”
铁质的杯壁透出滚烫的温度,费奥多尔拇指摩挲着光滑的表面,温声说自己是个音乐家,报了旅游团但因为一些缘故落单了。
“音乐家?你擅长什么乐器呢?”
出乎意料的,面前的人似乎非常轻易的相信了他给出的理由,这人兴致勃勃的往他面前凑了凑,像是对这个职业感到了十分或十二分的兴趣。
费奥多尔战术性后仰,面前这人的绿眼睛明亮的有些过分,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一些距离:“大提琴,但因为难以携带,所以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这样呀……唔——”
这人看起来似乎有点遗憾,其实不难看出他在他什么主意,费奥多尔安静的注视着他的动作,看着他从堆在旁边的袋子里翻出了一个拇指琴。
“那你会弹这个吗?”
星野佑举着这个巴掌大的乐器一脸期待的说。
那是一台卡林巴拇指琴,是肉眼可见的质量不错,费奥多尔眨眨眼接过那台琴,随意拨弄了两个音,其乐声如泉水叮咚。
同样肉眼可见的,是那双如碧玺一样的眼睛亮了亮。
“抱歉。”
但费奥多尔显而易见的并不想要满足这人似乎有点冒昧的要求,他微笑着将琴递了回去,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只学习过弦乐器。”
拇指琴的上手难度低不假……对于他来说用这玩意儿演奏成曲的乐器不是难事,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没有满足这人的必要。
“好吧。”
这人也不气馁,接过拇指琴随手放回袋中,他挪到帐篷的边缘眺望外面的雪景,看的很是入神。
费奥多尔又抿了口热鸡尾酒,沉默片刻才又温声开口:“虽然这样问有点冒昧、但如果没记错捷里别尔卡有专门供给旅客的森林木屋,您这是……”
那人眼睛亮亮的转头看向他:“但你不觉得这样更漂亮和更有氛围吗?一个人住木屋太冷清了些……哦,我没想到会捡到你,这样看来我决定扎营真是不错的主意。”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费奥多尔眨眨眼笑了,他的相貌俊秀气质温和,聊起天来也很有礼貌。
“我是费奥多尔。”
他先行自我介绍道:“非常感谢您的搭救、先生,否则我恐怕都变成雪地里的冻尸了。”
“伊……星野佑。”
那人下意识的报出一个字音,随后又卡壳,然后报出这个明显是归属日本的名字:“叫我星野佑就好。”
自称星野佑的青年笑着说不用太感谢,救人只不过是随手为之,比起这个,或许他现在更需要联系一下自己的亲属,报个平安什么的。
费奥多尔轻柔而缓慢的摇了摇头,他微笑着说:“没有那个必要。”
青年明显的愣了一下,像是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些许无措,他抿了抿唇转过身去找了找,不知道又从哪儿找出了一块太妃糖,别别扭扭的塞进了费奥多尔的虎口。
像是一个隐晦的歉意。
费奥多尔愣了愣,哑然失笑,他单手扶住杯子,空出来的手托着那枚看起来并不如何昂贵的普通糖果,紫红色的眼睛流淌出些许笑意:“谢谢您。”
“不客气,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
似乎是觉得有点尴尬,星野佑还在那里扒拉着那个袋子:“还有我一个前辈做的手作糖果……哦还是算了,我吃过非常诡异的口味。”
费奥多尔配合着他追问:“什么口味的?”
星野佑神神秘秘的转过头,绿眼睛一闪一闪的:“胡椒口味。”
“哇哦。”
费奥多尔眨眨眼:“真了不起。”
不难听出来他这四个字中的欲言又止,星野佑似乎很高兴能够和陌生人达成一些诡异的共识,和这位自己救回来的先生聊的都更高兴了些,费奥多尔没费太大的功夫就套出了他的一些基本信息。
英藉日裔,在俄留学生,就读于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社会学专业,前几天才从英国度过圣诞折返回来,又正正好赶上新年假期,索性收拾收拾出来旅游。
说的是度过圣诞节折返,星野佑在提起圣诞时却有些含糊的意思,费奥多尔不动声色的追问了一下,得到了他在圣诞节和长辈大吵一架的信息。
“我确定以及肯定的知道她是为我好,在为我的未来铺路,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全盘接受她为我安排的一切。”
星野佑皱着眉说:“好吧,或许只是我迟来的叛逆期也说不定。”
唔,还是一个和长辈刚刚爆发过理念碰撞的年轻人。
费奥多尔已经许久没有触碰过这种凡人的苦恼了,他扬了扬眉梢做出温和而善解人意的模样:“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向我诉说,作为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或许能够给您截然不同的建议。”
星野佑看了看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闪了又闪,像是在纠结应不应该向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吐露自己的心声,然而挣扎到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说:“好吧,我只是向她提了一个问题。”
费奥多尔颔首表示自己在听,顺带俯身作倾听状,是十成十的诚恳和善解人意。
星野佑:“我只是问她……既然她希望我去做的和她所教导的一切有所出入时遵循前者,那么为什么还要教导我后者。”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虚伪而脆弱,被人戳穿就会勃然大怒,但他还是按照自己临时捏的温柔人设皱了皱眉,温和问道:“然后那位夫人……”
星野佑:“她说因为我太笨了,才会问这样的问题。”
“然后让我滚回来继续上学。”
说完他摊手,表示事情就是这样。
费奥多尔眨眨眼:……
他有种发笑的冲动,比起相比起他所苦恼的一切,这位小先生的忧郁似乎显得过于儿戏,但他现在乐于为这份儿戏付出些许精力,于是温和笑道:“您怎么回答她的呢。”
星野佑眨眨眼,脸上开始流露出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心虚的表情,他抬起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目光游离:“……我说那麻烦了,你要被这个笨学生气一辈子。”
费奥多尔唇角翘了翘,似乎可以想象到面前这个伶俐的少年呛声的模样,鲜活的过分。
他们在这处帐篷并没有待多久,捷里别尔卡的木屋群中当然有用于补给的地方,星野佑只带了一个人的资源,因此打定主意先把他带回那边去处理一下其他的视频。
“还要给你找医生。”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你还是有些冻伤的——话说,你自己感觉不到么?”
费奥多尔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如果不是在照顾这个人时看到了他手背指节上的肿胀发红,倒也会被他给含混过去。
出行自然是开了车的,星野佑把这个病号安置在副驾驶座,临行前还给他装了个便携纸杯的热托蒂,这位费奥多尔先生似乎很是喜欢,啜饮时每每眯眼,像一只餮足的猫咪。
或许也像是一只搬走合心意食物的小鼠。
星野佑抛开自己的胡思乱想,车辆向城镇驶去——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得早点更新[垂耳兔头]
造谣开始,弥弥宣布不对一切文章内容负责(doge)
捡到陀总是因为们佑快人一步,比费佳安排来接他的人先下手给人就走了,现在死屋之鼠群鼠无首中()
第39章 荒唐邀约
费奥多尔打了个喷嚏。
西伯利亚的冬日低温自然是不消多说的,星野佑来到城镇后第一时间先送这人去医院检查了一下,万幸那段短暂的昏迷和受冻并没有给这个可怜的落单人留下什么不可逆的损伤,与那些可怕的后果相比,局部的冻伤显得尤为正常了。
星野佑看了看检查的单子,又看了看气质沉静——或许还有点病弱、并安静坐在一边的费奥多尔,有点苦恼的拽了拽自己的发尖。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出声这样问道。
费奥多尔微笑着说他会找同事来接他的,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劳烦星野佑过多操心,打扰他的露营非常抱歉云云。
星野佑听了,神色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在他身边落座:“那我陪你等等你的同事好了。”
费奥多尔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人的情绪似乎要比刚刚低沉些许。
他暗自打量着在身边低头阅读报告单的金发少年,那双碧绿的眼睛似乎氤氲着些积年风雨,无端的让人不太爽利。
指腹时不时摩挲着不算光滑的纸张,偶尔出神的神情还有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瞥向自己的目光。
真有趣,他在苦恼的事情与我有关?
他不希望我被所谓的【同事】接走?
费奥多尔觉得他发现了一个可以用来短暂消磨时光的有趣事情。
和长辈吵架,生气负走到异国他乡的心情绝对不会太好,虽然那个帐篷待的不算久,他却还是可以看出其中布置的绝对不算多么精细,包括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是一样,惊喜而热情,或许在他看来,能在森林边缘捡到自己也是一种意外之喜……
星野佑突然站了起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又过了一会儿端着一个纸杯回来,递给了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眨眨眼,接过纸杯握在掌心,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杯热水,现在还是滚烫的,烫的他指腹指节上的冻伤发痒。
星野佑又坐下,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简短的说:“外面下雪了,很大。”
并且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的啜饮着这人给他的热水——或许该说是热茶,大概是哪一处商超购买的树莓果茶包,尝起来微微有点酸涩,舌尖都想蜷缩。
费奥多尔蹙起的眉头舒展了些许,平心而论,他是喜欢这一类饮品的。
俄罗斯的医疗效率还是低了些,等到拿好药再离开医院,这里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暴风雪像冰碴子一样无差别砸向所有人的面颊,两个人上了车,星野佑的指尖敲击着方向盘,像是等待一个话题开始。
车灯和煦,费奥多尔在副驾驶看着手机遗憾的叹了口气:“雪下的太大,他们不方便来了。”
“唔。”
星野佑蹙了蹙眉。
费奥多尔:“可以劳烦您送我随便去一家酒店吗?当然了,我会以高于市价的金额感谢您。”
星野佑没有应下,他莫名的提问道:“未来几天,你有什么特别的、不得不去的行程吗?”
费奥多尔摇了摇头。
星野佑又问:“那你介意和我一起去追极光吗?”
费奥多尔紫红色的眼眸锁定这人,其中不乏讶异。
他当然察觉了这人对自己莫名的好奇与不舍,讶异不过是一种伪装,他思考了片刻,欣然应下。
计划本就在按照正常流程行进,现在的话,他倒是也的确打算休息片刻。
星野佑的邀请,某种意义上的正合了费奥多尔的意,他短时间内也的确不太方便去别的地方。
*
旅行很愉快,或者说,星野佑是一名足够优秀的旅伴。
作为本地人的费奥多尔莫名多了种东道主的责任感,领着这个金发的英国人在捷里别尔卡的各处景点打卡时他似乎总是兴致勃勃。
星野佑很擅长捧场,尽管费奥多尔某种意义上是不那么在乎别人对他的反馈如何,却也还是难免会因为这人毫无保留的赞扬给逗笑。
极夜时的捷里别尔卡天色暗的很早,考虑到费奥多尔还有冻伤在身,星野佑放弃了自己绝赞的露营点子,而是住在了那个相当知名的木屋中。
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响甚至会在夜晚的梦境中响起。
第一晚星野佑询问他现在还能安排追鲸吗,他的预算很充足。
在这个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费奥多尔挑了挑眉,表示可以。
只要有门道,总是可以的。
于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死屋之鼠成员就被老板找来开船,幸好当事人向来是坚定的贯彻老板说的话一定是对的,迷之信念的开船看老板和金发的青年在巴伦支海上追了几个小时的鲸鱼。
然后就看到那个上船还相当精神的青年不一会儿就败给了晕船。
费奥多尔掌心贴着星野佑的额头,哭笑不得的轻声说:“yuu,我不知道你晕船。”
星野佑紧蹙眉头闭着眼睛仰在座位上,整个人都恹恹的,闻言抬起眼皮低声说:“说实在的,我也是头一会儿知道我自己晕船。”
费奥多尔轻声追问:“您没有坐过船么?”
星野佑轻轻摇头,没有开腔,柔软的金发拂过费奥多尔的手背,轻柔的痒意惹得他手指蜷了蜷。
他不动声色的拿回手,叹着气又说:“那我们现在返程?您现在看起来很糟糕。”
星野佑摇头拒绝了,既然已经出航,那么在达到目标前,他绝不会轻易的往回走。
“我还没见到鲸鱼呢,以后可不见得有机会再来的。”
船舱内温度不低,星野佑就把厚厚的手套,这时因为晕船而出着虚汗的手有些发抖,却还是相当精准的捉住了费奥多尔的手腕:“费奥多尔先生,你见过鲸鱼吗?我是指海上的。”
费奥多尔感受着手腕上的湿热,点了点头:“见过。”
“在哪里呢?”
“挪威。”
星野佑笑着松开手,又显然的仰躺回了靠背上:“真不错,所以我也想看。”
费奥多尔没有说话。
开船的人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简短交流的,费奥多尔没有再提及回程的提议,于是星野佑仰了不知道多久,便又直起身子勉强站起来,在摇晃的船舱中白着脸穿上防寒服,戴上手套帽子,武装完全才呼出口气,往甲板上走去。
费奥多尔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出了船室,一月的北冰洋上气温是明晃晃的零下三十多度,晕船和低温相持着袭击这个可怜的英国人,竟然还是坚定的站在了船头眺望。
天色昏沉发暗,与海水的的边界线并不分明,从帽子中露出来的金发似乎都暗淡了些,费奥多尔怀抱着某种困惑开口:“距离鲸群出没的地方其实还有一段距离,您是可以再在船内再休息一会儿的。”
星野佑的目光从泛着白沫的海水转移到费奥多尔身上,笑了笑,那双绿眼睛明亮如昔:“你的冻伤没关系吗?”
“还好。”
费奥多尔说:“有好好涂药也有好好保暖,现在不成问题。”
星野佑呼出一口白汽:“那我也就没有问题了。”
“yuu,你像是在和我较劲。”
费奥多尔眸光流转,像是在斟酌着如何说出口:“我想我们没必要这样勉强不是吗?你的新年假期足够充足,或者后续你也还是有机会来到这里追鲸,做好足够的准备,不只是这里,还有……”
“但这是我第一次追鲸。”
星野佑甚至笑了笑,在他面如金纸的脸上意外的点燃了某种奇妙的光辉:“如果现在回去了,不论以后有多少机会,又有多少选择,我都会记住今天这个不完美的第一次。”
他叹了口气:“这也太不幸了,我拒绝。”
是饱含仪式感和某种意义上的任性回答,费奥多尔客观的评价了这个回答,并且对自己的健康并不怎么负责。
但费奥多尔被这个回答说服了。
看着星野佑被海风吹的通红的脸颊,他拉着这人回了一趟船舱,在星野佑讶异的目光中翻出了一顶厚重的哥萨克帽,换下了相对还是单薄的绒线帽。
“那么至少再注重一下保暖,yuu。”
费奥多尔站着身子,手压在星野佑头上,像是语重心长的好友那样叮嘱道:“我想那个木屋中应该不需要出现第二个被冻伤的客人。”
星野佑怔然的眨眨眼,然后缓慢的眨了眨眼,费奥多尔像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在他身边落座,双腿交叠,气质平添了几分闲适:“那么稍等吧,我想你也不着急去多吹那一会儿的冷风。”
笃定的语气像是在人的心房上放上了厚重的砝码,方才还自己出去甲板上吹风的星野佑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像是赞同了费奥多尔的话语。
抬手摸了摸头顶柔软的材质,星野佑转头看着身旁闭目小憩的费奥多尔——以及他头顶的帽子。
不用怀疑,这的确是同款,而能够在船只上随手拿出一只与自己惯用的帽子款式相同的耳帽,只能说明这艘船本身就和他关系匪浅。
星野佑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思考正事的同时,又无端的冒出另一个念头。
费奥多尔先生到底有多少同款式的帽子——
作者有话说:晕船还非要跑到甲板上吹风装b的佑:如果说忧郁是一种天赋。
其实佑平常不晕船的,他今天比较虚弱。
yuu是佑的罗马音,这样书写感觉有一种意料之外的亲昵感觉,毕竟虽然写作中文,他们在对话时其实是使用的俄语[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大概还有一章结束这场荒唐的旅行,转战圣彼得堡。
这个人其实根本没去过俄罗斯,书写的一切内容均来自网络,如果有不切实际的内容可以直接告知,我会根据是否关切主线来进行修改[可怜]
第40章 昵称哲学
“您不应该逞强的。”
费奥多尔手再一次贴在了星野佑的额头,颇有些无奈如是说道。
追鲸的航行圆满落幕,亲眼看见了鲸鱼在海中游曳的星野佑相当兴奋,带着手套的手撑在栏杆上倾出半个身子去追溯那已经消失的影子,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或许还想体验一下北冰洋特色的冬泳。
于是当晚的木屋多了一个发烧的人,大概是连日的奔波与晕动症共同袭击了这个可怜人,比起只是局部冻伤的费奥多尔,星野佑看起来实在是要狼狈一些。
费奥多尔翻出民宿老板放在这里的医药箱,寻找适合医治的药品,星野佑靠坐在床头面色潮红,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甚至还有兴致来比较自己在水族馆和海洋中看到的鲸鱼有何不同。
而面对俄罗斯人不轻不重的指责,星野佑只是笑着应下:“是了,我的问题,我保证这样的任性只会出现一次。”
虽然也没必要对他来做出保证的。
碧绿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费奥多尔坐在床边的身影,星野佑笑着接过他递给自己的药品与温水,毫不拖沓的吃下了药品:“而且只是过度疲惫引起的发热,很快就会好的,说不定明天我就恢复健康了?”
“这也不能代表您明天就拥有了可以再次出行的能力。”
费奥多尔合上药箱,温声指出:“不能保证明早退烧的您不会在明晚重蹈覆辙。”
星野佑靠在床边笑笑,没有反驳。
木屋住处很温暖,他只穿了一件薄绒帽衫,打量着坐在床边费奥多尔,他若有所思的开口:“费奥多尔先生。”
“嗯?”
星野佑笑了:“我很喜欢您的那顶帽子。”
费奥多尔拎着医药箱起身,回过头来耸了耸肩:“那就送给您好了。”
目光随着对方的动作而上,星野佑掀开被子踩上拖鞋,越过拎着医药箱的临时旅伴打开房门,踩着吱吱呀呀的木质楼梯下了楼,像是在迫不及待些什么。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步伐沉稳的也跟着下去了。
药箱被随手放在一边的柜子上,他看着星野佑在桌案上翻找着些什么,有些好奇的走到他身边:“您在找什么?”
星野佑抬眼,手里捏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玩意儿,还有些眼熟。
是那台卡林巴拇指琴。
他在柴火炉边的软椅上坐下,手还拍了拍旁边空置的椅子示意费奥多尔快些坐过来:“费奥多尔先生,今天是什么时候。”
“公历一月五日——您要弹什么吗?”
星野佑扬了扬眉:“胡桃夹子——圣诞节就该听这个对吧。”
他回过头,笑着看向费奥多尔:“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圣诞节就是后天?我们得在这个木屋度过了。”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在他身边坐下,等待着这个人的演奏,而星野佑也不负所望的尝试起了拇指琴,琴声还是一如既往地灵动轻盈,在民宿缓慢网速上下载下来的琴谱尽管没那么清晰,却还是阻挡不了星野佑勃然的兴趣。
叮咚…叮叮咚咚……费奥多尔无端的也对这个乐器产生了些许兴趣。
星野佑垂着眼是气质就会显出几分文静来,交谈时总是让人觉得热闹的青年安静下来也会格外引人注目,他灵活的拇指拨动着片片拨片,乐声便轻盈的流泻而下。
轻盈而灵动,的确是很圣诞的曲子。
“但现在还不是圣诞不是么。”
星野佑笑着把拇指琴塞给他,额角沁出的汗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气定神闲:“试试嘛,圣诞节也可以预演——这两天就待在这儿吧,去新捷里买些食物来。”
费奥多尔轻巧的同意了这一提议,拇指琴的拨片好像还在微微震颤着余音未歇,他托起这么个小东西,试探性的拨动。
星野佑看着费奥多尔尝试着这个简单的乐器,看的有些入神,费奥多尔的双手苍白而纤长,骨节分明,是看着就觉得适合弹奏乐器的手掌。
偏偏指甲有些深浅不一的粗糙,像是被人频频啃噬留下的祸果,他没有对此提出疑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爱好。
从生涩到娴熟大概用了不过一刻钟,费奥多尔若有所思的目光代表着他对这个小小乐器的逐渐掌握,直到他娴熟的拨动拨片弹奏出一段旋律,星野佑鼓了鼓掌:“你好聪明,费奥多尔先生。”
他问:“很好听的旋律,是什么曲子?”
费奥多尔捏着拇指琴起身笑道:“只是随手拨的不成调,谈不上什么曲子——好了yuu,我想你应该回房间休息了。”
莫名其妙跑下来这么一通折腾的星野佑先生当然是没有反驳的权利了,他乖顺的站起身举双手投降:“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说着就踩着拖鞋又哒哒哒回到自己房间,费奥多尔将拇指琴随手放回桌案上,又听见原本已经关上的房门再度开启,因为发热有些沙哑的男声传了下来:“费奥多尔先生,那台拇指琴送给你啦。”
费奥多尔缓慢的眨了眨眼。
星野佑又说:“别客气,虽然听不见你的大提琴我很遗憾,但聪明的人会自己创造条件,拇指琴也不错,是一样好乐器——你觉得呢。”
说完,他并没有寻求费奥多尔回复的意思,咯哒一声房门又关上了。
木屋的起居室只剩下柴火的噼啪声响,费奥多尔摇了摇头,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本身也没打算拒绝这个简单的礼物。
捷里别尔卡位置偏僻,其城镇也就没那么繁华,裹得严严实实的星野佑拉着旅伴尝试了这里的有名的红房子餐厅,味道还算不赖。
“要去坐秋千吗?”
坐在餐厅的窗边就可以直接的望见北冰洋,浩瀚的海域同灰暗的天色融为一体,层层浪花拥着海水扑上白雪覆盖的海岸,又悻悻退去。
虽然是疑问,费奥多尔却从这人的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想去,出于某种纵容旅程的想法,他将沙拉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您希望就可以。”
于是星野佑就笑了,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他似乎从来不惮于展露自己的一些喜恶,至少在费奥多尔面前是这样的。
吃完饭又给了小费,这家的服务意识的确是称不上多好,星野佑懒于去计较,在服务生平淡的声音中拉着费奥多尔出了门,玻璃门卷入一阵冷风。
服务生打了个冷颤,叹气回头继续工作。
或许因为现在正是午餐的餐点,这处总是被簇拥着的打卡点并没有什么人,穿着高筒靴踩进松软深厚的白雪,星野佑深吸一口气,抓住和冰没什么差别的铁链开始抖落覆在上面的白雪。
费奥多尔双手都放在衣兜里,鼻尖也被北极圈内的低温吹的通红,但他还是欣欣然的看着星野佑折腾结束,心情大好的坐了上去。
秋千吱呀吱呀的晃动着,他一个人似乎也乐在其中,费奥多尔静静的看着那个戴着同款耳帽的青年,他的金发还是从细碎处偷溜出来,在灰暗的天空与大地之间格外特别。
他上前两步,站在了秋千的后方,原本自得其乐的星野佑讶异的发现后背出现了一股奇怪的推力,回过头就和那双深邃的眼眸相对。
那大概比北冰洋还要吸引他的目光,至少足够明亮——星野佑笑着转回去,开口的白气飘摇而上:“费奥多尔先生不想坐坐吗。”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语气中却不见困惑,星野佑也基本摸清楚了这位费奥多尔先生的一些人格特征——比如,他的确是一位魅力十足的绅士。
魅力十足的绅士摇了摇头,推在粗糙木板靠背上的手有力而温和,星野佑一次又一次的荡过冷风,听着自己的旅伴温声细语:“我对这个没有兴趣的,您开心就好。”
似乎是事事以他人为先,几天的相处中非必要的情况下俄罗斯人也总是包容居多的,星野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失策了,我应该带个相机来的。”
的确,通常来到捷里别尔卡的人不外乎极光或者追鲸两项事宜,其他的旅游项目充其量算个添头,而同行的几日费奥多尔却从未见过他拿出设备拍摄留念,在这一点上洒脱的不像个好奇心浓厚的游客。
费奥多尔没有接茬,只是缓慢而平稳的推动秋千,直到星野佑反客为主的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推搡着费奥多尔坐了上去。
防寒服厚重到坐到秋千上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星野佑带着手套的双手就那么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意外的很是强硬。
费奥多尔倒也没有过多的挣扎反抗,坐在秋千上的动作让这座设施又开始吱吱呀呀,他回过头看着星野佑,神色并没有变化,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他在等待一个解释。
“没有兴趣并不等于不能够尝试。”星野佑歪着脑袋同他说道:“既然来了,那么体验一下也无可厚非对吧。”
他抬手按在费奥多尔的耳帽两侧,微微用力托着他将头转了回去,手套上零星的雪絮沾在了脸颊上,是无声无息的冰凉。
费奥多尔也从善如流,星野佑推的风格和他有些不同,带着些横冲直撞锐意,他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游乐器具了呢?他自己大概也不记得了。
临时旅伴絮絮叨叨的话语一点一点的落在他耳边:“费奥多尔先生总是什么也不介意,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呢,这样可不行,我不希望这趟仓促的旅途总是你迁就我。”
费奥多尔甚至笑了笑,温声追问:“为什么yuu会觉得是我迁就你呢。”
平心而论,费奥多尔在这场旅途中获得的情感价值绝不亚于星野佑,他对自然的壮丽缺乏兴趣,对口腹的欲望不甚在意,星野佑和他是正正好的相反面,观察他,某种意义上也是在观察自己。
因此当星野佑提出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时,游刃有余的费奥多尔也多是毫不犹疑的答应了下来——他自己其实也对星野佑会做出何种反应而抱有期待。
星野佑想了想,随意的举例:“比如,追鲸?你明明对这个不感兴趣的。”
“您多虑了。”
费奥多尔轻巧的回答:“那场的体验并不亚于我在挪威的旅途,如果是因为我的反应平淡而让您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错觉,那么这或许是我的错误。”
星野佑眯了眯眼,干脆利落的直指重点:“那么体验的重点在哪里呢?是我吧。”
他开始细数费奥多尔那些并不算隐晦的观察:“早在那天帐篷里对我的一些探究欲,分享同一个起居室时的闲谈,追鲸船上对我的维护和纵容,还有现在——费奥多尔先生,我并不喜欢一个人荡秋千。”
秋千是一种脆弱的器具,投入使用不久后就会产生吱吱嘎嘎一类的奇妙杂音,如果一个人坐在这上面聊作消遣,那么这些掩盖不下的杂音就会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的孤寂。
费奥多尔读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他笑了笑,没有像之前一样提出反省或是道歉,而是垂下头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说着就从秋千上站了起来,那木板拼成的秋千还在晃悠,费奥多尔的手越过绳结捉住了星野佑:“走吧。”
“去哪?”
“去买一些食材和——生存必备物资。”他这样轻巧的说道:“我想回木屋了,这里有点冷。”
这大概是这短暂的几日中费奥多尔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欲望,或许还是和喜恶无关,却足够星野佑眉开眼笑。
“好——等等。”
答应道一半,星野佑眉眼弯弯的又将费奥多尔按回了秋千上,笨拙的拿出手机尝试解锁。
“您在做什么?”费奥多尔提问。
星野佑好不容易解锁成功,又点进了相机:“庆祝一下你的第一个要求,费奥多尔先生的一大步值得合影留念——呃快点,我的手机会被冻关机的!”
短促的时间不够费奥多尔提出拒绝,星野佑呼着热气凑到他颈边,没有拿着手机的那只手艰难的比出“耶”放在费奥多尔的下颌前,背景则是被庆祝人的无奈微笑。
咔嚓一声,两顶靠在一起的、毛绒绒的帽子就这样被藏进了相册。
星野佑心满意足的收手,跟在费奥多尔的身后一起去采购未来一到两天在木屋的物资——马上就是圣诞节了,他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
“费奥多尔先生,新德里的店面中有售卖相机的吗?”
“我不清楚这个,yuu,或许一会儿你可以问问商店的工作人员。”
“好的费奥多尔先生,那你需要这张照片吗?”
“我都可以……好吧,您传给我就是了,另外不用那么生疏,您可以称呼的自在一点。”
星野佑跟在费奥多尔身边眨眨眼,碧绿如洗的眼瞳划过辉光,他怀着某种奇妙的恶趣味开口:“好的费奥多尔先生,费多卡、久尼亚、费佳卡……您喜欢哪个称呼?”
于是费奥多尔无奈的停下脚步,看着蓄意捉弄的星野佑,像是对这孩子的本质更接近了一步。
他说:“费佳,称呼我费佳就好。”——
作者有话说:这章写多了一点,本来后面可能还有两个人在木屋里过圣诞的,但感觉这样就有点冗余了,可能会在后续的文章中稍微提及。
下章回圣彼得堡,别看费奥多尔现在温柔的很的样子,他心眼子多着呢,别被他迷惑哟[垂耳兔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