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味
电梯门缓缓移开,两个缠绵的身影相拥着走出来。
章铭朗根本不听话,他像是设定了某种定时程序,每隔一个时间段就要凑上去亲一下。
汤依摸出钥匙,转开门,打开鞋柜又关上。
“我这没有男士拖鞋,你凑合着穿我的?”
章铭朗还在抬头看汤依房子内的装潢。房内色调很淡,多是黑白灰色组成,看着就很符合她淡淡的性格。
窗帘是白色透光的轻纱,并不厚,朦朦胧胧挂着。纱窗外吹进来的秋风将它鼓起,像起航的风帆。
房间干净整洁,一切都摆放得井然有序。
章铭朗低头,看见地毯上摆放着那双汤依常穿的杏色高跟,心中满是新奇和奇异的感受。
从前那么多次在公司看见的她身上的小单品,如今一个一个在她家中各个角落散落着,就好像他看见了她的一小部分一样。
东捡一块,西捡一块,拼凑出完整的她。
汤依见他低头不回复,玩笑道:“难不成你想穿我的高跟?”
章铭朗晃过神来,连忙接过汤依手中提着的女士拖鞋。鞋子显然完全不合脚,他的后脚跟多出一大截,看起来格外滑稽。
但他毫不在意,饶有兴趣地踩着拖鞋在汤依房内到处转。
沙发角落,靠背上搭着一张米色的绒毯。一旁的茶几上摆着一本翻开的书,不像是她翻开的,倒像是风翻开的。
他伸手抚摸毯子,像总裁办里她放的那条一样柔软。汤依是否会在加完班的深夜,窝在毯子里,就着小台灯,随意翻过一页?
这里充满着汤依身上的清淡香气,这里是汤依的世界。
一切陈设都没什么特别,却足够让章铭朗眼花缭乱。
汤依在洗手台洗完手,用发带将额前头发拢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走出去,看见章铭朗一个大高个傻傻静静杵在客厅,盯着角落的书愣神。
“发呆干什么,坐呀。”
汤依声音平和,顺手走到餐厅给他拿过一只透明玻璃杯给他倒了杯水。
章铭朗跟着她,走到她的房间门前。
她房间里几乎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就连杯子和枕头都铺得很整齐,找不出几处褶皱。她让他随便坐,只要别坐床,自己便坐到梳妆台前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章铭朗并没坐,他跟着凑到她的梳妆台前,好奇地拿起她的化妆品端详。
汤依放下粉扑,他便坐在旁边摸了去,在手背上拍两下,皮肤瞬间变白一块。
章铭朗:“!”
章铭朗盯着汤依打开一只盒子,毛绒绒的粉扑在脸上轻按几下,空气中飞扬着细小的粉末。
章铭朗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用……淀粉?”
汤依眼睛盯着镜子没回头:“这是散粉,去油用的。”
章铭朗闻言,凑到她脸边就着镜子看看她,又转过头看她本人:“有什么用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变化?”
汤依无言地看他一眼:“你在质疑我的化妆水平吗?”
章铭朗赶忙否认:“不敢不敢。”
他对她放在脸上摆弄的一切东西都感兴趣,每一样都在手里过目和研究,直到汤依化完全妆。
她探身去拈了个发圈要把头发拢起来,章铭朗又来劲了:“我帮你扎头发好不好?”
汤依把发圈递给他,随他去了。
圆镜内,汤依安静坐在桌前,眼中含笑看向侧后方站着的、笨拙拢起她的长发的男人。
章铭朗神态格外专注,像在应对什么棘手的世纪难题一般。他手上动作轻到汤依几乎感觉不到,还时不时凑上前问一句有没有扯到头发、疼不疼。
手忙脚乱地给汤依扎好一个低丸子,章铭朗长舒一口气,骄傲地双手抱臂,向她邀功:“怎么样?我扎得还行吧?”
他喜悦地看向镜子里的汤依,却发现她眉眼温柔地盯着他的眼,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镜中的汤依脸颊白白净净,睫毛长而黑,鼻尖挺翘,嘴唇上是亮晶晶的红润。
因为昨晚住在他家,她仍然穿着昨天团建时的衣服。卡其色的衬衫外套,里面配着宽带吊带,露出一截细长的脖颈和一排精致的锁骨,微微下陷的锁骨窝中静静躺着一颗晶莹的吊坠。
章铭朗看着漂亮的她,环在胸前的手悄悄握紧。
他缓缓弓下腰,埋头轻轻啄吻她的脖颈。
她反过手去揽住章铭朗的脖子,他的动作弄得汤依很痒。她不断地下意识往旁边躲避着。
章铭朗误会了她的意思,他反而蹲下来半跪在地板上,扶着汤依后颈往下带。他扬起头和她接吻。
镜中映照出汤依和章铭朗线条分明的侧脸。
章铭朗单膝跪在地上,为了配合汤依的高度,只得不断往上凑。汤依意识逐渐迷离起来,她睫毛扇动,像只小飞虫,只能隐隐看见章铭朗抖动的眼皮。
唇瓣短暂地分开,两人都趁着这个小空隙,细细喘着气。
章铭朗眯着眼,像是不满意地算账:“接吻还不认真,竟然睁眼睛偷看我。”
汤依的双肩因为呼吸微微上下起伏。她弯起唇:“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章铭朗哼笑出声,没有话语反驳。
他握着汤依的腰侧,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虚虚悬在她的臀下面。
忽然的悬空让汤依猝不及防地惊呼一声。为了维持平衡,她被迫将双腿缠绕在他劲瘦的腰间。
一瞬间竟然高出他一个头,汤依低头看他,感觉空气都变得更凉。
章铭朗直勾勾仰头看她,想往床上坐。
汤依出言制止:“你穿着外衣,不准碰我的床单。”
章铭朗勾起唇,意味深长地说:“那我……”
汤依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她笑道:“不正经。”
章铭朗难得听了她一句话,他腾出一只手将梳妆桌上的瓶瓶罐罐放开,腾出一个空位将她放下。
他双手撑在桌边,微微仰头,凑上去继续吻她。
汤依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想往后躲又怕把身后的化妆品碰倒,只得往前倾。
章铭朗再次顺理成章地误解了她的意思。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指尖没入她柔软的发丝,不知餍足地将这个吻加深了几分。
汤依实在呼吸不畅,腰向前挺得很累,她伸手拍拍章铭朗的后背,才终于让他停了下来。
章铭朗喘着气,胸膛起伏,唇上还留着汤依刚刚涂上的唇釉。
他伸出手指,在唇上碾过,欣赏一般放在眼前,看着那一抹明显的红色。
汤依将他色/气的动作尽收眼底。她加了些力度,伸手捶了下他的肩,他毫无防备地往后趔趄了一步。
汤依扶着桌边落地,手撑着酸酸的后腰走到门边扶上门把手瞪他。
章铭朗怀中的温香蓦然消失,他迷茫地看向门外。
汤依面色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平和。如果不是因为顶着被揉乱了的发丝和唇上已经所剩无几的色彩,怕是没人知道,她刚刚怎样意乱情迷地、疯狂地和他接着吻。
章铭朗走上去,一脸讨好的笑,伸手就要揽她的腰道歉。
汤依丝毫不领情。她将他推开:“笑什么笑,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章铭朗看起来很惋惜:“啊,我不能待在这吗?”
汤依'“啧”了一声,上手推他,章铭朗嘴上“哎哎哎”地不愿意走,实则顺势见好就收地走出门去。
门被关上,一声沉闷将两人分隔开。
汤依手仍然握着冰凉的门把手,脸上后知后觉地开始升温。
她将头轻轻靠在门框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扑闪的睫毛、温热的鼻息、唇齿间不可避免发出的水声。
她摇摇头,努力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可当她退回梳妆台前,手指触碰到被挤到一边去的唇釉时,镜中的女人脸上再次飞红。
汤依看着镜子里面若桃花的自己,伸手轻轻捂住脸,心里已经在思考换掉这个梳妆台的可能性。
门外,章铭朗反应更甚。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沙发上坐下,脸上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
他将头靠在沙发靠背上,一手用手背探着烫手的额头,一手无力地垂下去,落在沙发上反弹了一弹。
手上传来毛绒的质感,他偏头,发现是汤依的毛毯。
他鬼迷心窍地将毛毯拉过来,举过头顶盯着。
毛毯成了电影幕布,房间里旖旎的一切都在上面一帧一帧放映着。
他缓缓曲起手肘,将毯子凑近到鼻尖,熟悉的淡淡香气扑面而来,是他刚刚忘情亲吻汤依的脖颈时,在她耳后闻到的味道。
章铭朗闭上眼,尽量关闭掉自己所有感官,只留下了嗅觉,努力感受和记住这香气。
走廊突然响起清脆的一声“咔哒”,章铭朗像是梦被惊醒,猛地睁开眼,迅速将毯子从面上拽下来,毯子可怜地被团成一团,挤在沙发一角。
章铭朗从一滩烂泥恢复成人形,老老实实端坐在沙发。汤依从走廊暗处走出来,一只手摸着后脖颈,视线有些飘忽:“晚饭吃什么?”
章铭朗本来紧绷的身体一瞬间放松。
她没生气就好,嘿嘿。
他站起身来,几步跨到她面前,声音轻快地扶上她的腰,眼睛亮晶晶:“我们一起做饭,好不好?”
汤依抬头看他,轻哼:“我才不做。”
章铭朗笑:“那我做,我做给你吃。”
距离太近,他弓下腰想碰碰她的额头,却被她一偏头躲过。
汤依伸出一只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把他推后退,面色严肃地警告:“从现在开始,不准亲我。”
章铭朗刚要说些什么,汤依便开口截断:“除非你帮我重新化妆。”
“快去做饭。”她把他往厨房推。
章铭朗不服气地转身去拉她的手,和她讨价还价:“那牵手总行吧?”
汤依铁面无私地甩开:“要是你做的饭不好吃,牵手也别想。”
章铭朗相信她真的能说到做到,他怂怂地松开她的手,转身往厨房去。
汤依看着他的背影往消失在厨房门内,放心地低下头,悄悄扬起嘴角。
然而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她猛地抬头,明明亲眼看着走进门的章铭朗此刻正抬手撑着门框,笑盈盈地看看她。
汤依心里一慌,紧急压下笑容。
然而章铭朗挑了下眉:“还嘴硬,明明自己还在偷偷回味。”
说完这句话,他往门内一闪,没影了。
汤依反应过来,头一次恼羞成怒。
空荡的房间,传来久久不散的她气急败坏的回音。
“章铭朗!”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第52章 温柔
话虽那样说,汤依最后还是进了厨房,和章铭朗一起完成了一顿晚饭。
两个人都不是做饭小白,因此一顿晚饭准备下来也没有费多少功夫。
如果不是她心软,放任章铭朗时不时凑过来左碰一下右亲一下,汤依相信做这顿饭花的时间还可以更少。
吃完晚饭,两人一同打车到了Heaven门前进去。
夜色已经降临,酒吧里早已经热闹非凡。两人并肩走进去,章铭朗的手臂始终环在汤依的腰上。
真是怪了,以前怎么没发现,酒吧里盯着汤依的臭男的怎么这!么!多!
正牌男友都站在旁边扶着腰了,他们怎么还敢让自己的目光如狼似虎地贴在汤依身上!
章铭朗义愤填膺地想着,手臂收得更紧。汤依毫无防备,被他突然的动作揽进怀里,脚下小小趔趄一下。
章铭朗惊出了一身汗,赶紧低头查看,语气焦急:“没崴着吧?”
汤依摇头,小声问:“你干什么呢。”
章铭朗看着漂亮的女朋友,咬牙切齿:“我在宣、示、主、权!”
汤依环视一圈,瞬间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她憋着笑:“这算什么,以前调酒的时候更多。”
她拉着气急败坏的章铭朗在吧台坐下,自己则和服务生小哥打了声招呼,推开小门进去。
汤依站在顶光下,发顶发着暖黄色的光亮,像是下凡的天使。
她身体前倾,看向面前目光直直的男人,红唇轻启:“先生,您想喝什么?”
章铭朗勾唇,左手手肘撑着吧台,右手手掌往外一伸,声音低沉,像浓醇的酒:“悉听尊便。”
汤依缓缓点了下头,低下头,动作轻巧地操作着。
章铭朗无暇顾及其他,他只是一手托腮,目光追随着汤依认真的脸,神情沉溺。
汤依做了浅色美甲的手指捻着一颗红透了的樱桃,弓下腰来对准酒面,轻轻放在乳白色鲜奶油之上,手指松开,一点显眼的红便稳稳立在杯口。
汤依直起身,将酒杯双手端起,缓慢推向他:“天使之吻,请。”
章铭朗伸手接过,若有似无地触碰她搭在杯壁上的手指。
汤依没松手,却低下眼瞥向他暗戳戳的动作,抬头笑:“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现在这杯酒已经在你头上了。”
章铭朗也笑:“我倒是想。”
汤依丢下一句小声的“轻浮”,便毫不留情地转过头去调其他顾客的酒。
手腕翻飞,调完所有单子,汤依趁着暂时没人,解下围裙塞进柜子里,朝章铭朗说:“我去个洗手间。”
章铭朗扬扬下巴示意知道了。
纤细的背影上方是他为她挽起的低丸子头。章铭朗眼睛几乎贴在汤依身上,目送她推门出去。
然而她却在距离小木门只有半米的位置停下来,转过头走了回来。
章铭朗抬起眉看她,用眼神表达询问。
汤依撑在吧台上,身子前倾,双手捧住他的脸侧,脸在他眼前几毫米处停下。
她视线从他的眉眼往下渡,最终停在唇上。
汤依微微往前,晶莹的唇温柔地贴上他的唇。
章铭朗已经惊呆了,脑子彻底宕机。
蜻蜓点水完,汤依仍然捧着他的脸,手上被细小的胡茬扎得有些刺挠。
她用她如同粘稠的温水一般的视线扫着他的双眼,声音轻快而勾人:
“天使之吻,奖励你的。”
汤依说完这话便果断松手,快步往小木门走去,身影一闪,消失在暗处。
章铭朗的心好像已经随着汤依远去的身影飞走了。他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只有唇上的湿热触感久久不去。
汤依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进卫生间里。直到洗手时看向镜中才发现自己双颊酡红。
像章铭朗手中那杯天使之吻上的樱桃。
她伸出手掌,轻轻贴上半边脸的皮肤,也只能堪堪让其上的温度降下来微末的一点点。
汤依深深吐出一口气,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转身走出去。
酒吧的卫生间位置坐落并不明显,光线甚至有些昏暗。她往外走时,脚上的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一下一下规律的响。
拐角处,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汤依皱眉:“谁?”
黑影似乎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在汤依严肃的眼神施压下,缓缓走到光亮中来。
汤依紧皱的眉头在看清他的那一刻舒展开来,紧绷的肩颈放松,语气中含着不易察觉的放松:“孙羽扬?你在这里藏着干什么?”
孙羽扬低着头,双手垂在腿边,一副十分颓丧而抱歉的模样。
他开口了,有气无力:“吓着你了,我本来不想的。”
汤依看他状态不对劲,有些防备地往外挪了一小步。
然而就是这么一小步,将孙羽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防线轻易击碎。
他猛地抬头,眼神中满是悲哀:“你和你老板在一起了?”
汤依闻言蹙蹙眉,眼皮轻轻一跳。她看着他的眼,觉得面前的人无比陌生。
于是她问:“你从哪知道的?”
孙羽扬神态很崩溃:“你想瞒我吗?我看见你们在吧台接吻了!”
汤依猛然心生一阵厌恶。
她向来反感别人窥探自己的私生活。
她语气不算友善地说:“所以呢?我们谈恋爱了,和你有什么必然关系?”
孙羽扬像是不敢置信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向前一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汤依,你完全变了,比以前更更刻薄,对啊,难怪呢,你那个男朋友,说话本来就不怎么好听啊。你们谈恋爱了,变得很相似也是应该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汤依闻到他身上酒气。她回头看了眼几米以外与这个角落全然不同的喧闹,决定不要和他硬碰硬,免得自己不安全。
于是她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拒绝再和他掰扯下去:“你喝醉了,清醒之后再谈吧。”
说完,汤依果断转过身往外走。
然而她的手腕忽然被攥住,身后传来一阵强大的拉力,她被孙羽扬硬生生拽了回来,背重重摔在墙上,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闷痛。
但她没时间在意了,她几乎在被拽回来的瞬间,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章铭朗的电话。
手腕还被紧握着,火辣辣的疼。孙羽扬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动作,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去将她的手机夺过来,嘴里还一直重复着说:“你别打电话,别让他来,我只想和你好好谈谈,别让他来”
吧台前,章铭朗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看见汤依的名字,心中油生一阵不安全感。
他“腾”地站起身来,将电话接通贴在耳边,一面神色焦急地询问服务生卫生间在哪里。
“喂?喂?汤依?听得见吗汤依?”
得到大致方位告知后,章铭朗步伐迈得极大极宽,外套的衣角随着动作带起来的风被吹得往后飘飞。他心脏狂跳,却不得不警告自己冷静。
话筒那边,衣服布料剧烈的摩擦声,和一个不停碎碎念的男声传过来,却唯独没有汤依的声音。
“汤依!”章铭朗大声对着话筒喊她的名字。对方像是终于听见了动静,她声音仍然冷静,却听得出与平日里全然不同的颤抖,以及话语中的前言不搭后语:“章铭朗!我在卫生间,走廊里,快来!”
“快来”二字,如同冰天雪地时悬在屋檐前的冰锥,重重朝着章铭朗的头顶砸了下来。
他浑身变得冰凉,语气却极尽温柔和抚慰:“别怕,汤依别怕,我马上到!”
汤依听见了,她浮躁乱跳的心微微平静一些。她开始和明显已经醉得神志不清的孙羽扬讲道理。
“孙羽扬,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谈,可以吗?”
汤依竭尽全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语气尽量放平:“你听我说,你现在喝醉了,你做的事和你的想法,都不是理智下做出来的”
孙羽扬手上动作略微松开一些,汤依抓住时机,忽然抬起高跟鞋用力踩在他的一只脚上,随后猛地将他的手甩开,转身就往外狂奔。
只有几米长的走廊,在这时像时空隧道一样长。她只能听见自己耳边呼啸的风声,不敢回头,只敢朝着前面的热闹奔去。
走廊尽头,熙熙攘攘之中,汤依像是产生幻觉一般。她看见熟悉的后脑勺。那人转过身了,那人看向她了,那人皱巴巴的脸在和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终于展开了。
章铭朗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再也顾不上任何,他将耳边的手机甩下,手机碰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屏幕爆裂。
他几乎是粗暴地拨开人群,竭尽全力向前奔跑。
他终于来了。汤依的身体因为精神的忽然松弛,脚下一软就要往下跌倒。
紧急关头,章铭朗一个箭步上去,单膝滑跪到她面前,终于接住了浑身瘫软的汤依。
汤依像是终于抓住苍茫大海中唯一木舟的溺水人,终于能够冒出水面,终于能够呼吸。
章铭朗伸手将她的脑袋扣上肩膀,用自己最轻的力气抚摸着汤依柔顺的长发。
他胡乱将嘴唇凑到她的头顶亲吻着,一手摸着她的头,一手一下一下轻拍着汤依单薄的后背。
汤依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她只能紧紧揽住他的肩颈,努力平息自己浑身的颤抖。
章铭朗缓缓抬起眼,看向走廊里不远处已经惊醒、完全呆滞住了的孙羽扬,眼睛中几乎要冒出火。
半个小时后,汤依被章铭朗抱着送上周特助开来的专车,赶往医院。
尽管汤依再三细声跟他说真的不用去了,章铭朗仍然没有听她的话,硬是将她送去了医院做检查。
结果当然没有什么严重的。只是在和孙羽扬的争执中刮伤了背、崴到了脚,都是些皮外伤,也没必要住院。
但章铭朗缠着医生给她开了张床,为了她能安静休息,他还特意让安排了个VIP单人病房。
汤依躺在病床上,章铭朗则坐在一旁,紧紧双手握着她冰凉的右手,放在唇边贴着。
汤依看着他担忧的神情,不禁发笑,想让他放松些:“没关系的,我没什么事,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章铭朗没有回应,他只是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汤依垂下眼睫,叹了口气:“上完卫生间看见他,我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真的没想到他”
“对不起。”
章铭朗突兀的话穿插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汤依一怔,语气轻柔:“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用道歉。”
章铭朗动作迟缓地转头,在冷白的病房灯光下盯着她的眼。他眉骨很高,在眼窝投射下一小片阴影,因此汤依不太能够看清楚他的眼。
章铭朗开口,声音很低,很颤抖:“如果当初听你的,我们就在家里喝酒,不去酒吧,你就不会”
汤依摇头,一直摇头。
“怎么能这么假设呢?两件事情隔得太远了,也没有直接的联系呀对不对?再说,就算今天不去,以后呢?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去对不对?”
章铭朗蹙起眉,眼神中满是担忧:“都这样了,你以后还去吗?为什么不能一辈子不去?”
汤依敛下眼睫,默默想了很久,才终于开口:“章铭朗,我喜欢调酒。”
只用这八个字,不需要再多说什么,章铭朗已经能知道她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
她有自己的兴趣爱好。
她是她自己,她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选择。
汤依再次抬眼:“你可能会觉得我任性,但我真的喜欢调酒,我享受那种感觉。我想我唯一能承诺你的是,不管以后还在不在Heaven做调酒师,我都会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好吗?”
汤依盯着章铭朗,害怕他说出那个“不”字。
然而他只是长长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像是覆上了一层透明晶莹的壳。
他重重点头说好。
眼睛中的那层薄薄的壳并不坚固,随着他点头的动作破裂,滚烫的泪珠滑落下来,砸在汤依的手背,烫得灼人。
汤依感受到了,她的呼吸一滞。
章铭朗低下头,像是觉得丢人。
她笑了。她伸出另一只手掌,覆上章铭朗浓厚的头发,像当初摸小白的头一样轻轻揉了揉,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
“没事了,没事了。”
第53章 送药
汤依脚没有崴得很严重,完全可以正常行走。因此她坚持让周特助把车开回去,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晚。
两人站在医院大门口,章铭朗问她想回自己家里还是他家。
汤依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也跟着来吗?”
章铭朗一脸“那当然了”的表情。
夜幕降临下来,空气早已有些寒冷起来。汤依身上披着章铭朗脱下来的外套,上面还残存着他身上的独特的洗衣液味道。
章铭朗像是还在担心她脚崴了走不了路,他一只手伸在她背后扣住她肩膀,用了些力气,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怀中的温度给她带去一点温暖。
外套之下,汤依和他十指紧扣。
她一路上都在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想今晚发生的那些突然的事。
但头顶的章铭朗兴致并不高,只偶尔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嗯”,发声时的喉结透过薄薄的皮肤颤动,汤依贴着他的头顶的发丝也随着轻晃。
汤依知道不能一直这样岔开话题。
她突然往前走了几步,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把他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章铭朗也跟着上前,手掌仍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看向她的脚踝,神态瞬间变得紧张。
汤依面向他停下,语气无奈:“别看了,我的脚真的没事。”
马路边车水马龙,无数汽车呼啸而过,路灯投射到章铭朗的发丝中,让他整个人在发光。
然而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别嫌我烦,我就是担心”
汤依双手拉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我从来没嫌你烦。”
章铭朗抬起头看她。
汤依像是想起什么,摇摇头:“不对,我们俩刚见面的时候,我还挺烦你的。”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收得更紧了。但她没有屈从于他的“威胁”,抬起头看着天开始回忆。
头顶一片枯叶从树根脱落,打着旋儿飘下来,安静躺在马路上。
“相亲我是被骗过去的,所以迁怒你了;在Heaven和你见面,我那时想,怎么这么倒霉,竟然让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汤依弯着眼睛讲述着自己当初的感受,声音比风儿掠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音更轻。
“后来在公司碰面,你总是为难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幼稚行为,记不记得?”
她晃晃他的手,仰起脸看他。
他当然记得。
章铭朗被她轻快的语气感染到,心里总算没有再感到那样沉重。
她和他继续往前走。汤依盯着鞋尖,和他回忆着,他们一路以来打打闹闹、互相看不惯的点点滴滴。
汤依说到当初给他打咖啡时,像是终于有了出气口。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臂,一字一顿地控诉:“你当时怎么那么烦人?咖啡又不要热的,又不要甜的又不要苦的,搞得人头晕脑胀”
她越说越气,想到当初他嘴欠地说下的每一句话,后知后觉地气得牙痒痒。汤依不愿意再回忆下去,因为她怕自己在这么温馨美好的氛围下,会忍不住扇他一巴掌。
汤依忽然闭嘴了,章铭朗没再听见她的说话声,定睛一看,她只给自己留下一个后脑勺,像是给自己说气着了。
章铭朗笑着,忽然停住脚步,手上使了巧劲,把她往回一拉。
汤依猝不及防,轻呼一声,身体顺着惯性回旋,后背结结实实地撞进他怀里。
她下意识要挣扎时,章铭朗一条手臂已经拦在她小腹前,箍住她的腰身。将人牢牢锁在胸前。
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膀上,在她身后抱住她,以一种环抱的、亲密无间的方式。
汤依只要一回头,嘴唇就能剐蹭到他侧脸。
章铭朗在她耳边轻叹:“替当时的章铭朗,跟你说声抱歉啊。”
汤依耳根浸润在他吐出的温热气息中,酥麻、温热。
她声音干巴巴的:“那,你用什么实际行动来赔礼?”
章铭朗低声笑,汤依的背上便传来一阵他胸膛的微微震动,有点麻。
“那怎么办?那我就罚章铭朗永远和汤依在一起,行不行?”
汤依“啧”了声,转过身抗议:“什么意思?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是惩罚?”
章铭朗看着表情生动的汤依,只觉得心中有某种温暖的感觉就快要溢出来,像泡芙中清甜的奶油。
他摇头,不由分说把她揽进怀里:“怎么不是?罚你,也罚我,我们俩谁都别想跑。”
想到什么,他语气清淡地补了一句:“只能我们俩,别人谁都别想。”
汤依知道他在说谁。
终于能找到机会正儿八经好好说说这件事。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最后把他”
章铭朗像是早有预料。他截断她的话,语调平平:“派出所。”
他甚至不愿意多说一句别的,更不愿意让汤依回忆起恼人的经历。
汤依叹了口气:“你能处理好吧?我不想公司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章铭朗重重点头,表示他会处理好一切。
说完,他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朝她扬扬下巴:“你男朋友好歹也是个集团总裁,这点小事还是能处理好的。”
汤依见他中二之魂又冒了出来,低头轻笑。
两人踩着长长的、冷冷的月光,就这么慢慢悠悠走到汤依家的楼下。
章铭朗一路上他再三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以及观察她的脚,确认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才不大情愿地取下臂弯里挂着的汤依的小巧的手提包,不舍地递给她。
“上楼慢点,听见没。”
汤依笑:“那你让电梯运行慢一点。”
章铭朗仍然不放心:“你真的不痛?真的不用我把你扶上去?”
汤依摇头拒绝:“刚刚都走了一路了,真的没问题。”
章铭朗只好松开手,目送她的身影在楼栋大门门口消失。
汤依回到家,将手提包随手放到玄关上,终于能卸下一身的疲惫。
她脱下鞋子,坐在沙发边上,伸手去揉揉脚踝。
情急之下崴了那么多次,怎么会不痛呢。
她叹了口气,艰难地撑起身子去电视机柜前的抽屉里翻找喷剂。
抽屉里东西怎么这么多,药瓶碰撞的声音、药丸劈里啪啦摇晃的清脆,塑料袋沙沙的烦人声响一切都在寂静的、空荡的房子里格外清晰。
她越翻越着急,感觉手腕和脚踝都像是涂上了辣椒,火辣而滚烫。
没有,没有喷剂。她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
只是找个药,汤依竟然用完了剩余的全部的力气。
她脱力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腿上透过布料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身上还披着章铭朗的外套。
汤依伸手,抓住外套的袖子,放在鼻尖细细地嗅。
还是那种味道,只是经过了这么久的风的浸润,早已经所剩无几,几乎要闻不见了。
衣服布料在她手里越攥越紧,又在某个边界点时被缓缓松开。
汤依有点想哭。但她憋住了。
就是一瓶药而已,就是一件外套而已。
她伸手将手机摸过来,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下单了扭伤喷剂的闪送。
她又一次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
汤依拖着开始有些隐隐作痛的脚,走到洗手台前卸妆洗脸。
她刚刚拭去脸上最后一颗水珠,门铃忽然响了。
这么快?她心想。
汤依走到门前,按下把手。
门外的人风尘仆仆地喘着气,倒是记得将手指上勾着的装着药的塑料袋送到她面前,往前凑了凑。
“你家这位置真不怎么样,我跑了好远才找到药店。这里面有喷剂,有膏药贴,还有红花油,不知道哪种有用,所以我都买了”
话音未落,面前只开了小小一条门缝的门忽然被推开,他的怀中撞进一个纤细而凉的身体。
章铭朗被她突然的攻势冲击得后退两步,但仍然用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
汤依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中不明显地有些抖:“你怎么来了。”
章铭朗感觉她发丝上挂着的小水珠落在皮肤上,顺着衣领流进身上,他的手在她背后悬空了一瞬,随后立刻轻轻贴上她的背脊,顺着方向,由上至下温柔地抚摸。
“我知道你疼,所以来了。”
汤依没再说话,只是把他揽得更紧。
章铭朗哪见过这场面。他仰起头,努力给自己争取一点呼吸的机会。但他不舍得让她松开手。
“行了,行了,别委屈了好不好?男朋友给你涂药,行不行?”
他正轻声细语哄着,忽然听见背后出现一道光亮,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电梯铃声。
“你好,你的药呃”
外卖员穿着宽厚的外卖制服,头上还带着头盔,正提着药往电梯门外冲,嘴里的话在看见门口怀抱着的男女时就这样中断。
章铭朗艰难地转头看向他,然而脖子蓦然一松。
汤依已经直起身。她低着头,伸手捋了下耳边散落的头发,因为刚刚洗过脸,还有些湿漉漉的,贴在脸侧有点乱。
她扯扯凌乱的衣服下摆,上前一步接过外卖员手中的药,低声道谢。
外卖员将烫手山芋转手出去,赶紧溜之大吉,连一句“给个好评”都忘了说。
章铭朗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汤依不好意思的背影,只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
冷脸也可爱,可爱得要命了。
汤依像被封印了动作的机器人,接过药,转过身,一切行动无比僵硬。
章铭朗勾着手指上挂着的药,在她眼前晃一晃,语气戏谑:“那我的你还要不要?”
汤依缓慢抬起头看他一眼,伸手一把拿过他的药就往里走。
章铭朗目送她进门,在门口朝她喊:“你就这么抛弃男朋友了?”
然而汤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客厅。
章铭朗耸耸肩,故意冲着客厅喊:“我先走了!”
然而他轻手轻脚向前一步跨进门,走到玄关旁,反手将门关上,发出“嘭”的声响。
啪嗒啪嗒的拖鞋声伴随着塑料袋和衣服的摩擦声由远至近,汤依气势汹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面前。
章铭朗显得很惊喜的模样,朝她挥挥手:“嗨。”
汤依瞬间感到自己被戏耍了。她指着他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恼羞成怒地扬手,将他递给自己的塑料袋丢向他。
章铭朗一伸手,毫不费劲地接住。正要炫耀时,发现她的身影早已经再次消失。
于是他赶紧踩着鞋跟脱下鞋子,屁颠颠往客厅里大步走去。
第54章 温存
天气转冷,窗外黑夜里雾气弥漫,房间内却是十足的温暖。
章铭朗跟在汤依后面,几乎是她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嘴里还一直故意追问:“你突然跑出来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汤依埋头往前:“不是!”
“那在门口抱我呢?汤小依,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主动?”
汤依一概否认。
两人她逃他追到了沙发上,章铭朗一把拽住她,让她坐下,说要给她涂药。
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半跪在地板上,章铭朗温热的手掌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脚,给她的脚腕上药。
精油得揉搓才有效果,然而摩擦生热。不仅是汤依,章铭朗更是眼神飘忽,像已经被煮熟了一般,擦出一身汗。
喷剂药瓶的盖子扣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呼吸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章铭朗松开她,脚背上在他手掌下捂着的部分忽而接触到冷空气,汤依的脚像是条件反射地轻轻一弹,幅度很小。
她欲盖弥彰地转头在客厅里张望,明明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她的眼睛好像忽然觉得一切都是新的一般,四处游走,直到落在沙发角落的那团毛毯上。
汤依眼前一亮。她撑起上半身就要起来:“怎么从沙发靠背上滑到那儿去了?我去整理一下”
章铭朗身子往后一闪,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瞥见那一团后,脑子里瞬间发出某种弦断裂的声音。
他想起下午他坐在那里时,将毯子覆在脸上嗅着她的气味的变态行径。
这下轮到他脸红了。
时间太晚,汤依只得留他住一个晚上。
章铭朗进浴室洗澡,淋浴的水淅淅沥沥泼洒到地上,清晰无比地传进汤依的耳朵里。
她揉揉耳根,一边无意义地在手机里乱划,一边觉得好笑。
两个人这恋爱谈得还挺公平,一人家里轮流住一天?
翻到许笑笑的朋友圈,大小姐不知道又去哪里潇洒去了,九宫格里满满当当全是自拍和旗袍写真,背后是江南水乡的背景。
文案却矫情地写着:“天下再大,总有人比你更!合!适!!!”
几个感叹号几乎要蹦出屏幕外,汤依能想象到她敲下这些字时愤慨的神情和指甲哒哒落下的清脆声音。
这又是谁惹她了。
汤依转头看了眼浴室,水声仍然淅沥。于是她起身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在摇篮里坐下。
视频发出,许笑笑那边几乎是秒接。她咧得很开的嘴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嗨~小依依!怎么想起给我打视频啦?”
许笑笑声音很明媚开朗,然而汤依在听见“小依依”三字时,像是忽然被拽入了某个情境。
情境里,章铭朗死缠烂打地在她身边环绕,一会儿跳到左边一会儿跳到右边,嘴里还不间断地喊着:“汤小依、汤小依”
“干啥呢你,发什么愣啊?”
许笑笑的声音将汤依拉回现实。她如梦初醒,生怕对方再追问,连忙清清嗓子先发制人:“你呢,你跑到哪儿去逍遥了?还‘总有人比你更合适’,这是谁又惹你了?”
汤依静静等待她可能迟但一定会到的长篇大论的吐槽,这样好为她心跳的平息和状态的恢复争取一点时间。
然而许笑笑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形象,摆了摆手,语气有些僵硬:“管他呢,就一过客!我才懒得说他。”
汤依眯眯眼,语气怀疑:“许笑笑?”
许笑笑却像是被踩中尾巴,一下子蹦起来,手机屏幕里她的脸剧烈晃动让汤依头晕。
“我能有什么问题,还不是人家惹我”
浴室里,章铭朗打开门出去,身上披着一次性浴袍。腰间的结是他故意对着镜子系了半天的,他将它命名为“不会忽然断开但轻轻一拉就能让整件衣服如同玉米剥皮一般滑落”结。
至于为什么是玉米剥皮。章铭朗低头抚了抚小腹上方,六块锻炼有致的明显的腹肌。
他汲着汤依为他专门准备的男士拖鞋,啪嗒啪嗒往外走,带出一身水汽。他拿着毛巾在头上胡乱揉着,眼睛很忙地在客厅四处乱瞄寻找汤依的身影。
不在?
他伸手拽下头上的毛巾,任由湿发搭在脖子上,只是不再往下使劲滴水。
阳台里传来说话声,章铭朗自然循声而去。他只往外瞟了一眼,便看见摇篮里的汤依。此时她双膝合拢,双肘撑在膝盖上,捧着手机在视频聊天。
他眯起眼看见是个女生,倒也没太在意,继续抬起手擦头发。
视频里,许笑笑盯着汤依的脸听她说话,忽而看见她身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她头皮发麻,连忙小声打断她,声音紧张兮兮:“汤依,你家里有人吗?”
汤依心里一惊。她下意识转头看去,章铭朗没在客厅。她骤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欲盖弥彰。于是她连忙转过头,将手机换了个角度遮住身后的玻璃门,才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啊,怎么可能有人?”
然而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东西砸地的声响。
汤依眼皮一跳,她猛地站起身推开门,步履匆匆地往浴室走,顾不上手中的手机里视频画面变得无比晃动。
浴室门敞开着,她心神不宁地推开门,却推不太动。
章铭朗从门后慢慢走出来,手里捧着门后挂着的拖把和脱落的挂钩。他小心翼翼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讨好:“你家拖把暗算我,这么久不坏,趁我在这它就故意坏。”
汤依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她以为响声是因为地上太滑他不慎摔倒了。
章铭朗见她没什么反应,连忙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肩膀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在洗手台站着,这拖把忽然就掉了,还砸我头了呢,你摸摸,你自己摸。”
说着他弯腰将头往她怀里拱,一只手摸着头发中被砸的地方,另一只手腾出来去抓她的手往他头上引。
两个人的房间里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好歹我也是个人呢,虽然只在视频里也只有一个头。”
许笑笑幽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汤依眼睛瞪大了。她低下头去看,屏幕里许笑笑神情无语的脸无限放大。
她手一抖,手机摔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地上的许笑笑抗议:“哎哎哎怎么还带这样的?怎么黑了?汤小依?我靠了你跟男人同居竟然没告诉我你给我说清楚啊啊啊”
章铭朗听见那三个字,眉梢一挑,微微往前凑一凑,盯着汤依慌张的眼睛给她添乱:“她怎么能也叫你汤小依?你得和她说清楚,这个称呼只能留给我”
汤依脑子已经成了一滩浆糊。
历时一个小时,汤依盘腿坐在沙发上,将和章铭朗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许笑笑说了个明白。
当然其实不能算一五一十,毕竟当事人就坐在旁边,汤依还是要点脸的,她说到一些比较面红耳赤的情节时,就哼哼哈哈糊弄过去。
真是幸亏了优等生章铭朗同学事无巨细的补充,许笑笑像是站他们俩旁边把一切都旁观完了一般,了解了两个人确定关系的全流程。
汤依也是和她复盘起来的过程中才发现,她哼哼哈哈糊弄过去的概率竟然真的有点高
视频挂掉,汤依开始跟多嘴多舌的优等生算账。
她没好气地看了眼他仍然湿漉漉的头发,语气怀疑:“你不会是故意把我拖把搞掉的吧?”
章铭朗扬起手连声反驳:“我真没有,真是它自己掉的!”
“那我在阳台打视频呢,那总该是你故意跑过去晃了一圈又溜走吧?”
章铭朗懵了。他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在阳台门外瞥了一眼,但他真的全然不知啊啊啊!!
他双手合十,语气诚恳:“我对天发誓,露脸也不是我故意的。”
汤依其实并没有真的要追究责任的意思。她摆摆手,轻易就原谅了他。
章铭朗顺着杆子往上爬。他从地毯上站起来,猛地一下坐在汤依旁边。沙发下陷,汤依一个没坐稳几乎要被反弹起来。
身边的章铭朗已经伸手紧紧环住了她,他不住地将头往她怀里钻,湿淋淋的头发将汤依薄薄的衣服浸湿。
她嫌弃地把他往旁边推,嘴里一边问:“你没觉得我们这个肢体接触的频率有点太频繁了吗?”
章铭朗迷茫地抬起头:“你不喜欢?”
汤依低头看着他,这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她。她没办法说狠话,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内心。
于是她扬起头,手抚上后脖颈,语气有些不自然:“倒也不是”
章铭朗哼哼两声继续抱她:“那就是喜欢。”
汤依再一次将他推开:“以后别不吹头发就出来,地上全是水,我衣服也湿了。”
“我一会儿就拖地,”章铭朗说完,像是忽然抓住了她话中的隐含内容,他意有所指地问,“以后?你已经想到我们的以后了?”
汤依被抓住了漏洞,不知道怎么回应,干脆将他推起来催促:“去拿吹风机!”
章铭朗岿然不动:“不去,除非你帮我吹头发。”
汤依无奈,只得连声应好。
第55章 民宿
沙发一角,两人一个盘着腿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沙发前的地毯前。
吹风机呼呼吹着,两个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他们轻声聊着天,就像老夫老妻一般,已经过了很久的日子。
汤依一手翻着他短短的头发,一手握着吹风机说:“这么长假期待在家里无聊,要不我们明天找个地方玩?”
章铭朗仰起头看她:“不行,你的脚不能走。”
汤依说:“我真的没事了,刚刚只是突然有点痛,你这不是……给我涂好药了吗?”
她声音越来越低,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想到刚刚在沙发边,男人给她上药时的情景。
吹风机吹出的风真是太热,她伸手将温度调低一档。
章铭朗想了想,没有什么旅游地点的想法。他问:“那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汤依摇摇头:“倒也没有。只是刚刚看朋友圈,好几个朋友都出门玩去了,程禾不也发了个机场的图片吗,我还给他点了个赞。”
章铭朗扬起声调“嗯”了一声,表示疑惑:“你点赞了?我怎么没看见?”
他想把手机摸过来,但手机放在茶几上充电,离自己有点远,便放弃了。
汤依没在意:“可能是微信bug吧。”
她最后拨了拨章铭朗的头发,拍了下他肩膀,将吹风机递给他:“行了,吹好了,把吹风机放回原处去。”
章铭朗伸手握住肩膀上的手,仰起头怂恿她:“你也去洗头,我也想给你吹头发。”
汤依把手抽出来:“我不用你吹,我头发太长了,很耗时间的。”
章铭朗拖着声音“啊”了一声:“可我想和你聊天。”
汤依走进浴室洗头时,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心软好说话过。
于是两个人换了个位置,章铭朗如愿以偿地抚上了汤依的头发。她的头发保养得很好,边吹边捋下来几乎没有打结的地方。
汤依低头看手机,搜索着附近的旅游城市,章铭朗也在她身后时不时提出点意见。想起什么,她切到购票软件去,划拉两下后叹:“都没票了啊,这可是国庆节期间。我们应该提早计划的。”
章铭朗哼哼两声:“谁让你考核那么慢。”
汤依愣了一两秒,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没有快点和他在一起。
她“嘁”了一声,把手机举高,页面上一水儿的‘售罄’字样。她问:“现在怎么办?还去吗?”
章铭朗却没有抬头看,他一心忙活着给她吹头发,生怕手上吹风机靠得太近会烫着她头皮。他声音懒懒的:“票不用担心,酒店也不用,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你有私人飞机?”她想到那种场景就止不住笑,肩膀一颤一颤,“像那种无脑霸总小说一样,挥挥手,一架私人飞机就来?”
章铭朗把手上的吹风机挪开一点,不对着她的头发,才放心地笑:“想什么呢,私人飞机飞行要报批的,不然算黑飞。但你男朋友是总裁,拿个票订间房,这点人脉还是够用的。”
汤依好不容易止住笑,提议说:“要不然在附近找个小镇之类的,感受一下自然风光也很好,还可以自驾。”
说着她就拿起手机开始继续找。
章铭朗给她吹干最后一缕发丝,他将吹风机的电线绕好,安稳放在地毯上,才躬下身子和汤依凑在一起找地方。
他们最终确定了A市周围不远处的小镇,自驾去,明天就动身。里面有民宿,汤依职业病犯了,想着一次性处理好所有预约工作,明天才好安安稳稳去玩。
然而章铭朗按住她的手机,说时间不早,让她去睡觉。
他说:“你当了那么久秘书,这回让我给你当一次,好不好?”
汤依对他并不放心:“你会做攻略?”
汤依是极致的J人,虽然她从来没抽出点时间去测这种人格,但她每天听着许笑笑跟她念念叨叨说她是J人,好歹也算记住了一点。
她的世界里充满条框和规则,整理好一切能让她心情愉悦。然而通过她对章铭朗这么久的了解,她相信他绝不是所谓的J人,至少和她自己全然相反。
但章铭朗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尽力!”
汤依干脆随他去了。
她有点困,起身想去睡觉。但身后这个男人的休息问题还没解决。
汤依双手交叠着问:“客房,沙发,你选吧。”
章铭朗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插科打诨。他选了沙发。
汤依转身去抱来一床杯子给他在沙发上放下,章铭朗拽着杯子一角,笑嘻嘻地问:“这个你盖过吗?你盖过我就用。”
汤依骂他变态。
两个人又缠缠绵绵了一会儿,汤依直言撑不住了要睡觉,章铭朗只好不舍地放她走。
他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句“记得锁门”,便安心躺在沙发上,缩进被子里。
暗灭了头顶的吊顶灯,他伸手拉亮一盏小台灯,开始认真搜攻略。
不知道是否因为一天下来经历的事情太多,还是因为头发被吹得暖烘烘的,汤依这一觉睡得很顺利。
她掀开被子起身开门,才发觉自己忘记锁了。汤依愣在门前至少五分钟,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锁屏上有着十分钟前章铭朗给她发来的信息,喊她起床了。
汤依低头看着手机笑。
这傻子,发信息怎么能叫醒人的。
下一秒,面前的门被轻声敲响,章铭朗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听起来闷闷的。
“汤依?起床了,我带了早饭回来。”
回来?
汤依扬起眉,按下门把手打开门。门外的章铭朗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缓过劲来,看着面容素净的汤依,忍不住凑上去对着她脸颊的小黑痣亲了一口。
章铭朗晃晃手上的打包袋朝着她笑:“你醒了?洗漱了来吃早餐。”
汤依被他一岔,也忘了追究刚刚突如其来的亲吻。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边往外走边问:“大早上的,你从哪回来?”
章铭朗说:“我回了趟我家收拾行李。一会你吃完了就去收拾你的,我一道给你放后备箱去。然后我们就出发。”
汤依伸手去拉椅子,章铭朗却先她一步上前,替她拉开,还弓下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汤依觉得好笑:“章秘书入戏这么快?”
章铭朗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并表示满意。不知为什么感觉比“章总”,这么喊他,会让他觉得两个人更加亲密。
两个人速战速决解决了早餐,坐上了去往水镇的车。因为堵车,本只用两三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被拖到了四五个小时。
好在章铭朗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他在车上准备了些零食面包,可以应急解馋。
两人到达水镇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
汤依打开门跨下车,深深呼吸了口气。水镇地如其名,整个镇子四面环水,青砖绿瓦,一座座并不长和宽的小桥横跨粼粼水面,就连空气中都满是水汽,让人感受到一身轻松。
章铭朗推着两个行李箱,挡住汤依伸过来拉箱杆的手。
他说:“哪有帮秘书分担行李的,是吧汤总。”
倒反天罡。
汤依和他几轮对抗未果,只好随他推着去。
民宿是章铭朗选的。老实说这一次汤依是真的从头到尾一点心都没操,所有东西都交给他去安排。
因此直到走进民宿大堂里,前台找他们要身份证时,汤依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你定了几间房?”
章铭朗闻言挑挑眉:“你这反应力,把你骗了你还帮我数钱呢。”
前台小姐姐看着赏心悦目的两人,微笑着将身份证递给他们:“您的身份证请收好,这是房卡,住房在二楼哦。”
章铭朗把身份证揣进口袋,两只手一边提了个行李箱,手臂上青筋直迸,看起来格外性感。
汤依这么想着,伸出一根手指,用薄薄的指甲轻轻刮了下。
前面上楼梯的章铭朗感受到奇异的触感,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稳住身形,声音急促而闷:“汤依。”
短短两个字像是警告。
汤依没所谓地收回手,笑道:“就你这抗压能力,你还敢订一间房?”
木制楼梯在脚下踩着倒是很踏实。两个人通过窄窄的楼梯走上二楼,章铭朗在房间门口放下行李箱,低头打开门将门敞开,才侧过身子让她进去,声音咬牙切齿:“好好看看是几间房。”
汤依从两只行李箱的缝隙中挤进去,才发现这民宿面积真的很大很宽敞。虽然只是一间房,里面却有两个小房间,什么浴缸冰箱洗衣机应有尽有,倒像个小型公寓。
汤依巡逻一般看完其中一间房,想跟章铭朗说今天她住这间。
然而她刚刚关上了门,转过身时,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腰。
那是她刚刚觉得性感的、冒着青筋的那只手臂。
汤依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章铭朗已经凑上来封住她的嘴唇。
开口的动作给他提供了无限便利。不同于往日那样,章铭朗牢牢捍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含住她软软的唇瓣吮//吸着。
汤依总是嘴硬,嘴却软。
章铭朗将她节节逼退,即使感受到她揽住自己脖子的力度越来越紧,手指甲扣在皮肉上越来越深,他也仍然惩罚一般不肯松口,掠夺着她的呼吸。
一吻结束,唇瓣分开,章铭朗喘着气,像是刚刚扛着两个人的大行李箱上上下下了十个来回一般。
没那么喘。
汤依脚上虚浮,全靠勾住他脖子的手臂支撑。
然而她视线在他双眼中流连,声音像是粘人的蜂蜜:“你有没有发现,一接吻你就像变了个人格。”
章铭朗喘着气,眼神迷蒙,声音沙哑:“你喜欢吗?”
回应他的是汤依无声扬起的嘴角,和随之覆上的、比言语更加直接的吻。
第56章 旗袍
两个人在民宿里又花时间卿卿我我了半天,才终于收拾好行李出门。
因为坐了很久的车,他们都有些累,只是在楼下找了个小店随便填了点肚子,便回各自房间躺下休息。
汤依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她起身时天色已经逐渐黯淡,天边显出一片过渡自然的深蓝,让她想到那个在B市出差时的,心动的湖边。
她换了件舒服暖和的薄毛衣,捋了捋长发,推开门走出去。
客厅里一片昏暗,阳台外天色蓝得更甚。她慢慢走过去在竹编椅中坐下,惬意地举起手机拍照。
章铭朗几乎和她同时醒来,捞过手机来看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将近七点。
汤依应该会饿了吧?
他这么想着,果断撑起身子走出去。
他看见心心念念的汤依此刻背对着他安静坐在阳台,小圆桌上冲泡的咖啡汩汩冒着热气,她长长直直的黑发垂落在椅背上,面前窗外是一片深蓝的天。
一切都那么宁静而美好,轻易让他和她同频,同样想到那个湖边散步的夜晚。
章铭朗举起手机,将这个终生也难忘的情景记录下来。
画面中的女人像是意识到动静,在他按下拍照键的那一瞬间转过头,视线直直对上他的镜头。
微风,蓝调,恰好飘起来的头发弧度,线条优越的侧脸。
章铭朗收起手机,走上前,将她从背后揽住。
汤依伸手扶上他垂在她身前的手臂,轻声说:“风景真好。”
章铭朗弓下腰将她搂得更紧。
天气实在凉快,他们手挽着手走出民宿,在路边逛着。
游客并不少,但远远称不上多。他们并肩穿梭在街道,时而走进一两个小店里看看。
微风习习,两人依偎着倒也不觉得冷。
走过一家橱窗时,章铭朗忽然扎根下来不走了。
汤依发觉身边的人拽不动,疑惑地转头看他。她顺着他直勾勾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件裁剪有致的紫色旗袍。
布料在暖黄色的顶光下显得格外有质感,上面遍布着刺绣,细细的丝线如同在发光一般,看起来很贵气。
章铭朗转头笑着问:“想不想试试?”
汤依有些犹豫:“我没试过旗袍”
章铭朗闻言干脆直接挽住她的手臂往店里走:“那更要试试了。”
半推半就走进店里,前台小姐姐笑眯眯站起身招待:“欢迎光临,我们店是非遗刺绣设计的旗袍,布料都是很好的,接受定制的,可以试穿~”
汤依挽着章铭朗,闻言朝她礼貌地点头笑笑:“我们看看。”
小姐姐被汤依清冷的长相给惊到,她抬头瞧了眼身边的男人,身材高大不说,长相更是无可挑剔。
小姐姐欣喜地上前:“两位身材这么好这么登对,可以看看我们情侣款的!”
章铭朗被她口中说的“登对”给爽到,他脚下都有些飘飘然,拉着汤依跟上。
汤依还在抬头跟他说:“我们平常都上班,哪里有时间穿旗袍呢?”
章铭朗却摇摇头:“君茂又没有服装要求。”
说完他想到什么,躬下身子压低声音:“实在不行,你只穿给我一个人看。”
汤依耳根被他的气息给烫到,有些红。她抬头看他一眼。
章铭朗像是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掐起嗓子小声模仿了一句:“不正经!”
汤依一惊,收回刚准备说出来的这三个字,气急败坏地照着他的肩膀捶了一下。
章铭朗捂着肩膀闷闷地笑。
汤依接过导购递来的紫色旗袍,把手提包递给沙发上坐着的章铭朗,掀开帘子进去换衣服。
章铭朗仍然穿着一身黑,头发也乌黑茂密,此刻正交叠着两条腿,低头玩手机。
唯一与他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违和的,是他手腕上挂着的那只明显是女款的白色手提包。
进来逛的女生顾客们看见一个帅哥坐在沙发上,正蠢蠢欲动时瞥见他手上的包,也就自然而然放弃了一些想法。
章铭朗对此全然不知,他低头划着相册里那张汤依的回眸,欣赏了半天,才划动几下,设置为桌面壁纸。
面前传来帘子拨开时发出的一串快速的“哗啦”声。章铭朗耳朵一动,将手机按熄屏,抬起头。
紫色的汤依从帘子后缓缓走出来。
两条细细的手臂从深紫色的袖口中穿出来,暴露在空气中,白得有些耀眼。再往下,从胸口、腰部到臀部,布料贴在她的轮廓上,将她窈窕有致的身材凸显出来。
此时汤依正抬起手,将夹在衣领中的黑色长发掏出,捋在胸前垂下。
汤依将双臂微微抬起来,在沙发上的章铭朗面前停下,问:“怎么样?”
章铭朗早已经看直了眼。
本来十分深沉的紫色,理应有些太显老气。然而架不住汤依身材保养太好,皮肤又白又光滑,反倒将一件样衣穿得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
汤依见章铭朗愣着没说话,猜想是不太好看。她转身要去帘子后,一面嘟囔着:“颜色是不是有点显老?我也是觉得有点”
“很好看!”
章铭朗生怕她换下来,连忙出声说。
汤依转身看他,语气还有些不确定:“真的?我觉得紫色好像不太适合我。”
章铭朗站起身来,双手扶住她的侧腰,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说:“很适合。”
说完他转头喊导购,要她们包装起来。
汤依赶紧拉住他的手。
“急什么,你也不问问价格。万一不值这个价呢?”
章铭朗笑了:“不用问,你不用给我省钱,这就当是我送你的旅游礼物。”
汤依也笑:“那我也要给你准备礼物吗?”
章铭朗的手掌向上移到她裸露的手臂上,轻轻摩挲一下,低声说:“你这一趟能玩得开心,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最终汤依扯不过他,只得让他买下了这件旗袍。
这店面是个做非遗旗袍的专卖店,因此店里所有衣服都是制成的成衣。导购小姐姐围着汤依夸赞一番后,向两人提出建议:“那边有座小桥,晚上很热闹的,还有灯光秀,很适合穿这个旗袍拍照!”
她看了眼一旁眼睛几乎要黏在汤依身上的男人,笑着说:“这位帅哥可以好好给女朋友拍几张照片纪念呀,两位都这么郎才女貌的。”
汤依伸手拽了拽身上的旗袍,抬头说好。
店里送了件毛绒披肩,正好夜晚已经有些凉,汤依正好拿着披风披上。
章铭朗与她十指相扣着,时不时偏过头来看她一眼,眼睛里都是星星。
汤依无奈:“你看路。”
章铭朗胡乱应了几声,仍然我行我素。
汤依在路边一面大墙镜前站定,照了照自己。
镜中女人身材凹凸有致,唇红齿白,黑色长发随意用小橡皮筋挽成一个低丸子,恰到好处地从中露出几缕发丝,随着轻拂的晚风在胸前飘飞。
汤依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眼身边的男人:“是不是有点奇怪,像穿越回民国了似的。”
然而她实属多虑,因为这边太多年龄差不多的女生们穿着飘逸的汉服或旗袍,叽叽喳喳地从身边走过。她们中有的还做了发髻。放眼望过去,配合着本就古色古香、水汽弥漫的小镇,看起来倒真像是穿越了一般。
章铭朗扣着她的手轻叹:“我才奇怪。”
汤依歪过头看他。
他感叹:“你太美了,让我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
汤依闻言,噗呲一声笑出来。
两人手牵着手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导购小姐姐说的那个小桥边。
章铭朗摩拳擦掌掏出手机,让汤依站过去摆造型,并承诺一定会给她拍出一张“人生照片”。
汤依笑着摇头,走过去。
她伸出手指轻轻搭着小石桥的扶手,侧过身子,把头偏过来看向镜头。
她小而精致的脸在黑暗和灯光中像灯泡般白得发光。微风吹起她的旗袍下摆和几缕耳后压着的发丝,一切都像在给她让步一般,恰恰好地拥簇出这样一个美人。
章铭朗的大拇指只知道猛地往下一直按,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拍了几张。
汤依被好多人看着,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她眨眨眼,走向章铭朗问:“怎么样?我看看。”
章铭朗直起身,将汤依细细的腰肢揽进怀里,鼻尖满是她身上的清香。他信心满满地把手机递给她:“拍得绝了,全是神图。”
汤依并不太相信地接过手机,低头一张张查阅。
章铭朗本来自信无比的心情被汤依长久的沉默和越发放平的嘴角给一点点击溃。他心里越来越没底,扶着她的腰的手也渐渐收起来,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就是不敢再看她。
章铭朗看见路过的一个老爷爷身上扛着油纸伞在叫卖,心想这是个跑路的好时机。他直起身子转身就要跑。
“慢着。”
汤依红唇轻启,头都没抬。平平的语调让章铭朗浑身一缩。
他缓缓转过头,脸上满是讨好的笑:“怎么?”
汤依抬起头看他,皮笑肉不笑地将手机翻转,伸出手指敲敲屏幕,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神图?”
屏幕上,整个图片被各种要素挤在一起。身后眼花缭乱的灯光、掠过的木船、角落里即将走过来的路人的残影
而站在中间的汤依如同奶油般化开,糊得看不清脸。
第57章 拌嘴
最终在汤依的手把手教学下,章铭朗还算拍出了几张能看的。
然而本人对此感到非常骄傲,丝毫没有一点对自己拍照技术不行的羞耻:“我都说这是神图,这个拍得还没有我刚给你拍的几张好看。再说了”
汤依凉凉的目光投过来,章铭朗顶着压力,脑子一拐:“再说了,你长得美怎么拍都好看。”
汤依的嘴角扬起来也不是,压下去也不是。
章铭朗“哎呀”一声,上前揽住她,连声说刚刚看见有人卖油纸伞可好看了,要带着她去买一支用来拍照。
汤依依偎在章铭朗怀中往前走。章铭朗仍然对自己的拍照技术不被肯定的事耿耿于怀,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他脑子里一闪,某个念头冒上来:“要不这样,你把我拍的和后来按你要求拍的照片混在一起发个朋友圈?我跟你打赌,大家肯定更喜欢我拍的那种。”
汤依都懒得打破他无端的自信。
她哼哼几声:“打赌事小,想发朋友圈才是大吧?”
小心思又被聪明的女朋友戳破,章铭朗倒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汤依撑不住他死缠烂打,只好编辑了个朋友圈发出去。
章铭朗亲眼看着她点了发送键,伸手将她手机按下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俩不看手机十分钟,免得偷偷拉票造成不公平行为。”
汤依拍开他的手:“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幼稚?”
章铭朗“嘁”了声:“不管,我们要讲究公平公正。”
于是两人安生地在热闹的灯光秀前站着欣赏了十分钟。十分钟一到,章铭朗便踩着点催促她打开看看,自己也解锁了手机点进朋友圈。
汤依低头翻着评论。
【程禾:美!就是摄影师可以开除了】
【许笑笑:这是去哪玩了呀~新旗袍很漂亮耶,高糊都挡不住的美!】
接连划下去几条,除了几个亲戚朋友象征性的夸赞,其他几个朋友都是类似的评论。
汤依笑着将手机面向身边的章铭朗:“你输了。”
然而章铭朗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手机,手指头不断往下刷新着朋友圈。
汤依疑惑:“怎么了?”
章铭朗抬起头,把手机递给她:“你不是发了朋友圈吗,我怎么看不见?”
“怎么会呢,你帮我拿着一下。”汤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又接过章铭朗的手机查看。
她尝试刷新了几下,发现确实刷新不出来。她蹙着眉点到聊天页面寻找自己的聊天框。
看见熟悉但又略有些陌生的头像,她心里油生起一种奇怪的感受。
汤依戳进头像,自己的朋友圈的最新一条还是前些天转发的公司推文。
公司推文?
水面上,一位表演者奋力挥动手中的双棒,灼热的铁水在空中迸溅开来,发出“噗呲”的声响。万千细碎的火星划破夜色,又零零落落坠入水中,蒸腾起缕缕白汽。
铁花出现的那一瞬,仿佛也同时在她脑中引燃了引信。电光火石间,一切记忆都回归原位。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章铭朗微微眯着的眼。
“你把我屏蔽了?”
章铭朗声音凉凉的,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汤依表面看起来无比平静,却在心里疯狂摇头。
不是屏蔽了。
是她从头到尾,就是用的专门的工作号和他加!的!好!友!
她的工作号向来和生活号完全分开,只转发公司相关的推文,也向来只加职场上的同事,以及烦人的相亲对象。
而面前的男人,完美地契合了自己对于工作号好友的两种划分。
于是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汤依都跟在他身后,费劲巴拉地跟他解释自己一开始就用工作号加他好友,并且至今也没有用生活号加上他的种种原因。
章铭朗听完她有条有理的自我陈述,一锤定音:“总而言之,就是你还把我当公司上司而不是男朋友,是这个意思吧?”
汤依蹙眉:“怎么会呢,你既是我上司,也是我男朋友。这两者并不冲突啊。”
“哦,男朋友,”章铭朗声音平淡无波,甚至听不出什么生气的情绪,“男朋友竟然只能拥有你的工作号,甚至看不见你的朋友圈。”
汤依见他油盐不进,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显然也有点生气了。
“章铭朗。”
猛然听见她喊自己全名,章铭朗条件反射地浑身一哆嗦,但他仍然记得自己还在闹脾气当中,于是他尽力压制住那阵哆嗦,转过头,自以为酷酷地看她。
身后的汤依面无表情,让章铭朗幻视了几个月前在公司里和他汇报工作的那个汤秘书。
他心里一沉。
坏了,有点闹过了。
章铭朗秒怂。他看着她身上有些单薄的旗袍和肩上随意搭着的披肩,感觉心中一酸,连忙几个大步上前,大大地环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怀里按。
“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好不好。”
然而汤依推着他的胸膛把他隔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生气的迹象。不了解的人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章铭朗可太了解她了。
再不服软,汤小依就要抓着他讲道理了。
他上一秒还在这么想着,下一秒,汤依果然开始说:“我用工作号加你又不是针对你,唐佳鑫,李达,他们我都是加的工作号啊。你一开始的身份本来就是我老板,我当然用工作号加你。再说了,你自己算,我们确定关系才几天?就算要重新加微信也要时间的吧?”
章铭朗连连点头,伸手将她滑落下去的披肩拉上来一些,给她裹得更紧点,顺便往前挪了挪,帮她挡住一点迎面吹来的风。
汤依较真。她没注意他再一次揽上腰的手臂和更近一点的距离,继续认真和他掰扯:“不管用什么号加你,我们现在都是男女朋友。你刚刚还说什么我不把你当男朋友的鬼话?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无理取闹。”
她又想起了什么,语气更加凉:“真要翻旧账,当初加个微信你不也还拽得二五八万的,宁可让我给你发短信也不通过好友验证,小心眼。”
章铭朗根本不敢再和她赌气,只是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是是是,我错了。”
然而汤依抬起眼瞪他:“你别敷衍我,我们有问题就要一次性讲清楚,谁都不要在肚子里憋着一口气,不然剩下几天都玩不开心。”
章铭朗往后撤了一步,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是我小心眼了,我不应该因为这种小事和你发脾气。说你没把我当男朋友也是气话,不是认真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好不好?”
他说完,又伸展了手臂将她紧紧抱住,声音中含着明显的笑意:“我知道汤依最爱我了,怎么会不把我当男朋友,嗯?”
汤依把头偏向一边,半边脸贴着他的外套,声音闷闷的:“谁最爱你了,我才不爱你。”
章铭朗抱紧了她:“不信。”
两个人别别扭扭在路边相拥了一会儿,汤依抬起眼,忽然瞥见不远的暗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汤依眯起眼仔细辨认。
那女人身边还并肩站着个男人,两个人贴得有些近,彼此肩膀上的衣服布料轻轻摩擦接触着又错开。
河边一个铁花再一次飞溅起来,围观的游客们都惊呼,突如其来的声响同样把这个女人吓了一跳。她惊叫一声往旁边闪,男人伸手扶住她,两人看起来格外亲密。
汤依本来不确定,但她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许笑笑?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和一个男的一起出现?
汤依从章铭朗的怀里退出来,章铭朗松开她,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去。
汤依说:“怎么感觉我看见许笑笑了,难道是看错了?”
章铭朗没有应声。汤依抬起头看他,男人此时正一手插兜,一手扶着汤依的后背,同样眯着眼看向那对男女。
汤依叹了口气,拽着他的袖子想走:“算了,应该是天太黑了,我认错了。”
章铭朗听话地跟着她走,直到过了又一座小桥走到对面去,他才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没认错。”
“什么?”
章铭朗轻叹一声:“我说,那就是你那个好闺蜜,还有我的好哥们,程禾。”
汤依眼睛瞪大了,转身就要回去,被章铭朗一把揽住,拉了回来。
汤依仰着脸看他,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许笑笑,程禾?他们俩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会突然走在一块儿了?”
难怪呢,她一下车看见这环境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在许笑笑发的朋友圈里看见过。
再加上许笑笑前些天支支吾吾的表现,和那个“总有人比你更合适”的朋友圈,汤依总算明白了她在瞒着的是什么。
章铭朗笑:“算了,别打扰他们,也别让他们打扰我们了。”
汤依勉强听了他的话,只是走着走着时不时就忍不住回头去看看,尽管都是徒劳。章铭朗看她第n次转过头去,无可奈何地将她的头扳回来:“别看了,他们走过去了。”
他低下头轻轻啄吻了下她的额角,说:“我们自己好好玩,回去再打电话问他们,行不行?”
汤依只好放弃了想要掉头回去的念头,安心和他拥在一起往前走。
另一边,许笑笑被吓得凑进程禾怀中后,连忙红着脸退出来,故作嫌弃地拍拍外套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再抬眼时,她似乎隐隐瞥见某个熟悉的侧脸,但只出现了一瞬,便淹没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
许笑笑想往外凑一凑看个清楚,差点被路过的行人撞到。程禾赶忙伸手把她拽了回来:“你干啥呢你,别掉进河里去了,真是。”
许笑笑甩开他的手:“你管我,我刚刚好像看见汤依了。”
程禾嗤笑一声:“扯呢,全中国这么多地方,你俩分开旅个游也能凑一块去?我还说我看见章铭朗了呢”
话音未落,他声音猛地一顿,直直看向前方:“我怎么好像还真的幻视了章铭朗?”
许笑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然除了攒动的人头,什么也没有。于是她抓着机会,尖起嗓子用同样的话嘲讽:“扯呢,全中国这么多地方”
程禾打断她:“我真服了,咱俩能不能别吵了。”
许笑笑一听就火大:“你生什么气?现在难道不是你在追我?”
程禾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我?我追你?倒反天罡!难道不是你追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怼了个没完,谁也没吵出个结果。
第58章 旅程
汤依刚一走进民宿门,便催着章铭朗去洗澡,她则盘腿坐在飘窗上摆弄手机,再次加上了章铭朗的微信,顺便遣词造句,准备和许笑笑打电话。
然而她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许笑笑反而先发制人地打过来了。
电话一接通,许笑笑声音从那头抢先一步出现:“哈喽啊小依依,你在哪儿玩呢?”
汤依哼笑了声,眯起眼睛:“你呢,你在哪玩呢。”
许笑笑那边顿住几秒才说:“我能去哪玩,附近都玩遍了,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就随便找了个小地方。”
像是心虚害怕汤依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般,许笑笑紧接着问:“你那个旗袍照片,谁拍的啊~”
汤依伸手抚抚脖子,底气都少了几分:“找的摄影师。”
“得了吧,摄影师!真要是专业摄影师就等着失业吧。”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暧昧:“是你的章总吧?可以呀你们俩,怎么这么快都一起旅游去了。你们定了几间房啊?”
汤依知道许笑笑想把她往哪个限制级的方向拐,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沙沙的衣服布料声,紧接着一具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透过她身上薄薄的旗袍,刺激着她的背部皮肤。
汤依有些慌张地转头,章铭朗已经凑了上来。他伸出手臂横过汤依纤细的腰,隔着旗袍布料蹭上她的小腹。
他从背后抱着她,将下巴硌在她的肩窝里,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
汤依感觉一滴冰凉的水滴坠到她的脖子上,又顺着往下滑进去。她抬起手肘往后轻轻拱了一下,和他无声地对口型:“去吹头发。”
但章铭朗非不。他甚至故意大幅度地摇头,将发梢上的水珠甩到她脸上,活脱脱像一只大狗。
汤依没忍住“啧”了一声。
话筒对面的许笑笑不知状况:“咋了,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
汤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打电话。她匆忙应付了几声:“我们订的民宿,一间套房里有两个小房间”
身后的章铭朗像是存心不让她好过一般,收紧了手臂的力度,汤依几乎整个人都要坐在了他怀里。
但汤依是个能忍的人,她硬生生抗住没有吭声。
许笑笑还在对面笑,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但汤依已经听不太清了。她坐着不太舒服,屁股轻轻挪动了一下位置,却感觉自己碰到了某处。
章铭朗低低的闷哼回应了她的猜测。
她僵硬地转头。
许笑笑听见动静,疑惑道:“你怎么了?”
汤依声音有些抖,却仍然保持着平和:“膝盖磕着了。”
她不能预测章铭朗还要干出什么事来,为了速战速决打完电话离他远点,汤依干脆打直球:“别说我了,说说你。你和程禾,你们怎么走一起去了?”
电话对面的许笑笑像被静音了一般,许久没出声。
这可为章铭朗争取了好机会。
他将身体与汤依的背贴得更紧,伸出手捞开汤依已经解开皮筋披散开来的长发,在她的脖颈皮肤上细细啄吻,一路向上。
汤依冰凉的皮肤忽然贴上湿热的唇瓣,像是正在被蚂蚁噬咬般的痒。
她越想挣脱,便被抱得越紧。
她身上出了一层细汗,贴着薄薄的旗袍。想动脚踹开他,却发觉腿脚也被他用腿钳住。
许笑笑在那一头情绪激动地讲着前因后果,汤依在这一头被这个杀千刀的紧紧箍住,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他亲吻。
像是发现许笑笑话很多很密,汤依几乎插不上几句嘴,章铭朗越发放肆,伸手扣住她的下颌,让她偏过头来和自己接吻。
汤依动情地和他细细吻着,只能用手指头死死按住手机扬声器,尽自己一点绵薄力气让声音少传一些过去。
她感觉身体中血液都在加速流淌,直到许笑笑在电话对面问了句什么,她想回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间隙来说话。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用了些力气将身后的章铭朗推开,对着电话略带歉意地说了句:“抱歉,笑笑,我现在有点事,我明天再打给你好吗?”
许笑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声说着“你忙你忙”,挂掉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下来,章铭朗计谋得逞,刚想要凑上去继续,却被汤依一把推开。她一时没控制好力度,只听见“啪”的一声轻响,章铭朗便偏过头去。
汤依心里一凉。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她这是,不小心扇了他一耳光?
偏过头去的章铭朗转过头,眼神迷茫地看着汤依。
不仅他迷茫,汤依也盯着自己的手掌在迷茫着。
汤依知道这事是她有问题,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没控制好力气,我本意是想推开你”
然而章铭朗抓住她扇自己的手,放在脸颊上贴着,声音有些沙哑,却听不出一点怒气:“下次想扇我,不用找理由。”
汤依愣住,满脑子只有大大的“变态”二字。
两人在飘窗上纠缠了一会儿,章铭朗终究还是先一步退开,让她洗澡去睡觉。
汤依嘴唇红润,甚至有些肿。她勾住他的脖子,将已经支起身子的章铭朗拉回来,声音丝丝的勾人:“就这样?”
章铭朗喉结上下滚动:“你还想干什么?”
汤依意有所指地往房间门瞟了一眼。
章铭朗手掌发热,贴着阳台边上冰凉的瓷砖,手心出了一层汗,让他有些撑不住。
他沉默着注视了汤依许久,她没有一丝退缩的模样,眼中反而染着跃跃欲试的、有些像在挑逗的光芒。
章铭朗最终还是垂下头,低声说:“我不想我们太快,也不想你后悔。黏着现在的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克制是因为害怕惊扰过去的你。”
这下轮到汤依沉默了。
她没想到他一再躲避自己的主动,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汤依轻叹一声,抱住他的脖子说:“你傻啊,不愿意我会说的。”
章铭朗仍旧摇摇头:“我们时间还长,慢慢来好吗?”
汤依上下点头,毛茸茸的头发在他脖子间蹭得很痒。
*
两个人在水镇度过了很惬意的一个小长假。
章铭朗显然是第一次做旅游攻略,总是摸不清具体位置,时而跟着导航走错路,时而千辛万苦找到位置后发现营业时间已过。
好在汤依并不在意这些。她不是个旅游非要打卡和出片的人,对她而言,只要和想一起玩的人走在一块,去哪里都无所谓。
抱着这样的心态,在旅游路程中,汤依全方位展示了自己情绪稳定、随遇而安的性格特质。
章铭朗盲目自信自己明明差到不行的直男拍照水准时,汤依会上前指着拍照屏幕,教他按照怎样的比例把人像框住。
然而在第n次看见章铭朗半蹲下去,下意识把手机对角线倾斜着时,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
汤依嘴角放平:“你再把那个手机给我歪着拍试试?”
章铭朗挠头:“可是这样能框进你后面的建筑景物。”
这会儿,章铭朗看着导航走错路,导致两人绕进胡同里找不出来。再一次绕回原点后,汤依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就在胡同里随便逛逛得了。
章铭朗有点颓丧,他将导航收回口袋。
汤依的心态显然比章铭朗好太多。
她扣着他的手安慰:“没事的,说不定漫无目的反而能带来惊喜呢。”
两人在胡同里一个小推车摊子前驻足,汤依扬起头问:“你今天带我走错路了,很愧疚是不是?”
章铭朗挫败地点点头:“我攻略做太差,对不起。”
汤依松开他的手指了指面前的小摊:“那为了弥补你的错误,给我买一碗这个。”
章铭朗抬起头,小摊上方方正正地摆着几块桂花糕,每一块上面都撒着细碎的黄色小碎花,散发着香气。
章铭朗为表抱歉,买了两份。
汤依一边把桂花糕往嘴里送,一边点头:“挺好吃的。”
章铭朗转过头看她亮亮的眼,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他自然地伸出手指,把她嘴角沾上的一点儿碎末抹去,仰头轻叹:“秘书不好做啊,我设身处地理解了。”
说着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脸,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当初我怎么这么坏,光想着为难你。”
汤依看他这样,笑着拉下他的手挽住:“没有,我平常工作也不涉及做这种细致的旅游攻略。而且你是第一次做,我也玩得挺开心的,这不是很完美吗?”
章铭朗敛下眼睫:“我就是感觉没能让你安安稳稳玩好一整个假期,总是出各种岔子,挺没用的。”
汤依低下头叉了一小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章铭朗偏过头看她。
“我很开心,出了岔子也没什么,就当是一点点偏离主线的小插曲,这样也很好。”
汤依说着松开他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章铭朗抬头看她。
面前的巷子里,汤依穿着漂亮的藏蓝色半身裙,和整个小镇的青石板的色调合为一体。她浸润在照进胡同中的暖黄阳光中,就连飞扬的头发丝也在发着光。
她笑着指了下巷子尽头的某处,声音轻扬:“有的时候,慢慢走慢慢看,也能在无意间走到想去的地方。”
章铭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家装修古色古香的小书屋静静坐在巷子尽头,门外挂着块不大不小的三角形布料,上面用白色丝线绣着“小巷书店”四个字。
几只猫懒洋洋地在木制的地板上惬意躺着,享受着难得的日光浴。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导航页面。
手机里的路线自动终止,“目的地已到达”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中央。
章铭朗收起手机,笑着跟上。
第59章 想你
书店很安静,或许因为坐标偏僻的原因,店里面人并不多。
入口只挂了一张帘子,两人牵着手掀开帘子弯腰进去。
帘子以内,是与外观截然不同的风景。
成千上万的书籍摆在木制书架上,然而并不十分整齐,甚至在楼梯上也能瞥见一两本翻开的书。站在其中,不像是进了一家书店,倒像是走进了书店老板自己的书房。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从专门准备茶水的小房间里出来。
“随便坐吧,可以随便参观,可以点饮品,但不要碰到书上。”他行动缓慢,身形颤巍,声音却平稳。
汤依点点头,拉着章铭朗在店里穿梭起来。
书店装修得像个森林中隐藏着的小木屋,一切书架和桌椅能看出来都像是手工制作出来的。汤依轻轻抚摸桌面,甚至摸出凹凸不平的触感。
她很新奇地朝章铭朗低声说:“桌子像是手工削的,椅子也是。”
章铭朗正在椅子上试坐,闻言站起来应:“是,这椅子还有点摇晃。”
说着他抓住椅子靠背原地晃晃,椅子果然摇了摇。
两人转了一圈,在书架上各自选了几本书,拿到桌前坐下,又点好了饮品。
店里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些游客,人变得比刚刚要多,大家却都默契地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在其中感受着这种惬意的氛围。
汤依注意到角落挤着坐了很多人,她走上前去看,墙上歪歪扭扭用彩笔写着“写给一年后的A”。
下面的架子上放着厚厚一排信纸和信封,排排挤在那里,很多年轻游客们坐下来埋头苦写。
汤依饶有兴趣地转头找章铭朗,然而没能看见他的身影。再转头时,高大的身影忽然闪现在眼前。
他低头看她,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和信封,手上还捏着两支笔。他笑着对她说:“写不写?”
汤依扬起眉接过。
小桌上,两杯气泡饮杯子紧紧贴在一起,杯壁内泡泡簇拥着往上,到达水面时忽而消失,发出“啵”的轻响。
汤依和章铭朗靠得很近,正低着头认真在信纸写字,铅笔在略微粗糙的纸面上磨蹭,沙沙的声响不绝于耳。
章铭朗一只手放在桌面上龙飞凤舞唰唰写着字,另一只手却非要在桌底下伸过去找汤依的手。
然而汤依坐得端正,双手平稳放在桌上,肩背挺得笔直,活脱一个学生时代里认真听课做笔记的乖乖女模样。
章铭朗干脆连手上的字也不写了,手托着腮,直直盯着汤依的侧脸。
汤依感受到了他灼灼的目光,她头都没抬:“看我干嘛。”
章铭朗慢悠悠开口:“你说,我们俩上学那会儿要是做同桌,会不会就是现在的样子?”
汤依闻言,手上写字的手停下来。她转过头看他。窗外明亮的光打在章铭朗的脸上,他头发蓬松而短,阳光照进来,能看见空气中的细微灰尘。
他嘴角带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右手撑着下巴,铅笔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左手上,还不停地在转着。
汤依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信纸,笔尖却悬在纸面上几毫米的地方,迟迟不能再落下。
章铭朗见她不说话,左手飞速旋转的笔“啪嗒”一声落在桌上。他伸出左臂,揽住汤依薄薄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
汤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身子一偏,直直撞上他的胸膛,耳朵贴着他极近的心跳声。
她后知后觉,从他怀里挣出来,扶着椅子往左边挪了一步。
章铭朗怀中蓦然空了,他抬头,看见的是汤依一本正经的表情。她义正言辞地说:“章同学离我远点,别想早恋。”
说完她继续转过头,抓起笔在纸上写字。
章铭朗怔愣了会,低头笑了。他点点头,重新捡起笔认真在纸上写着。
时间一分一秒挪动,两人先后写完信,折叠起来认真放进信封里,写好地址贴上邮票,递给书店老板。
老板说这是他孙女提出来的主意,互相写信给对方,他则再三表示,一年后会按照给的地址寄过去。
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纪念了。一年以后的国庆节假期,一年以前这封写给彼此的那封信会成为特殊的链接,让他们想起曾经在水镇的这个宁静而幸福的下午。
两人本来计划在水镇一直玩到八号再回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六号下午,公司同一个大型项目,在两个不同地区的关键环节同时出了问题。
时间紧迫。周特助给章铭朗紧急发了信息,和汤依的旅游也不得不提前中断。
因为这个插曲,章铭朗回到酒店收拾行李时仍然绷着脸,有些闷闷不乐。
汤依替他取下阳台上晾着的衣服,随手叠好放进他的行李箱,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笑着说:“好了,别不高兴了。只是提早两天回去。”
章铭朗从身后抱住她,声音低低的:“不想和你分开。”
汤依笑:“你去D市,我去C市,也就两天而已。马上又要在公司见面了。”
章铭朗把头在她肩膀蹭蹭:“什么叫就两天,明明很久。”
汤依轻轻推了下他:“快收拾,别耽误车票。”
汤依怕他开几个小时的车,又要辗转到外省去开会会累,在收到出差信息当下就联系了公司长期合作的车队服务公司,要求派一位司机来。
两人到达A市总公司门口时,夜幕已经降临,公司安排的出差专用的车已经候在门外。
因为还要上楼取资料和文件,两人共同坐着电梯上楼去。
章铭朗伸手轻轻勾着身边汤依的手指,时不时按按她的指节。
汤依一踏进公司,就像是另一个工作专用的人格觉醒了一般,变得比平常更为冷淡。
悄悄拉拉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章铭朗却顺着杆子往上爬,甚至按捺不住想要低头亲她。
汤依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压低声音:“章铭朗,这是公司!电梯里有摄像头。”
章铭朗不爽地抬头瞥了眼头顶的摄像头,幽幽地说:“把摄像头拆了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零。”
汤依脸上的严肃表情松了些,甚至没忍住弯了下唇角。电梯门打开,她松开他的手往外走,一面转过头:“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章铭朗重重叹了口气。他从没这么讨厌上班过。
两人在公司门口分别,坐上去往不同地点的车。章铭朗伸手找司机要了张纸巾,擦拭嘴唇上不明显残存着的一点红色。
他心情很好地低头看手机里汤依发过来的出差相关信息,没忍住双击她的头像,发出一个拍一拍。
对面没理他。
手机屏幕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
【章:别生气了汤秘书】
对面许久才回了个句号。
章铭朗双腿交叠起来,换了个舒服的方式敲字:
【章:句号是原谅的意思吗?谢谢原谅。】
汤依像是被他的厚脸皮惊到,再没回信息。
章铭朗按灭了手机,转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想到在公司昏暗的楼梯间发生的一切。
*
半个小时前,整理好一切文件后,章铭朗先一步走出门,堪堪站定在电梯门前,他转头看着正在低头看文件的汤依,又抬头瞥了眼该死的监控,脑子里忽然有了主意。
于是汤依刚走近他时,他脚尖一转,就着监控死角把她拉进了楼梯间里。
门“嘭”的一声关上,汤依被他压在沉重的门板上,她被吓了一跳。
楼梯间昏暗,只有墙上绿色通道亮着微弱的绿光。
汤依反应过来这是哪里,伸手推他,声音有些慌张:“章铭朗,你有病是不是?快出去”
然而她没说完的话没有机会再说,因为章铭朗已经凑上来,含住了她一张一合的唇瓣。
汤依眼皮一跳,想要推开他,然而章铭朗感受到她的抗拒,反而像是被刺激到了什么,将她抱得更加紧,不住地握着她的腰往上提,一手压在她后脑勺,密不可分地和她接吻。
汤依手指穿过他短短的头发中,她被迫迎合着他用力而疯狂的吻,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两人在昏暗中缠绵着,直到章铭朗感觉到汤依身体越来越软,几乎要贴着门往下滑时,才终于略微松开了她。
汤依趁机一把将他推开,他没防备地往后撤了几步,后腰撞上楼梯扶手。他疼得“嘶”了一声,脸上却仍然存着餍足的笑。
她伸手抹了下眼角生理性冒出来的眼泪,气急败坏地指着面前的男人说:“章铭朗,我们的约法三章是被你吃了?”
章铭朗上前几步揽住她的肩膀装委屈:“不是你说的有监控不能亲吗,这里又没监控,也没人来。”
汤依甩开他:“有你这么钻空子的吗?”
她环起手臂,把头偏向一边,放出终极绝招:“你再在公司这样,我们的关系,我得考虑考虑。”
她自知说的是气话,然而章铭朗不可避免地当真。他急急地上前再次抱住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我只是想亲亲你,我以后不这样,你也不能生气,更不能再说分手的话,行不行?”
汤依仍然说看他表现。但从楼梯间出来、坐上电梯、从公司大门出来、分别坐上去往不同地方的车,整个过程中,无论章铭朗怎么说,汤依都铁了心地不理他。
车子疾驰上了高速,章铭朗从回忆中抬起头,瞥见挡风玻璃外的路牌。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点开汤依的聊天框发过去。
另一边,坐在开往C市的车上的汤依本在闭目养神,脑子里抑制不住地回放着刚才在楼梯间的那个吻。
虽然心惊胆战,但她得承认。
这人吻技还可以。
手机在手上震动一下,她睁开眼。
点进聊天框里发来的照片。很糊,光线很差,像是随手一拍,然而能看清上面写着的“C市”两个大字。
她正在疑惑着,屏幕上方再次闪来信息。
【章:路过你。】
【章:有点想你了。】
汤依盯着两排短短的字,心里一动。
她抬起手打字。
章铭朗正坚持不懈地死死盯着上方闪动着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直到这七个字终于消失,对面弹出一条信息。
【躺椅:腰记得涂药。】
章铭朗看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五个字,反而彻底放下心来。他将手垂下,仰头靠在靠背上,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
他就知道,她不会真的生他的气。
第60章 巴掌
接下来的两天在忙碌中转瞬即逝。两人分别在陌生的城市辗转奔波。唯一的慰藉,便是夜深人静时和彼此固定时间的视频聊天。
转眼,便到了假期最后一天。
他们恰好都在八号下午结束短暂的出差,章铭朗缠着汤依定同一趟高铁。
汤依无奈地发微信:【有公司的车不坐,非要花钱坐高铁?】
对面理直气壮:【怕什么,反正公司报销。】
下午五点左右,汤依拉着行李箱坐上了高铁。票订的是同一排,章铭朗还没来。
行李箱略有些重,但汤依习惯不去麻烦别人。她双臂用力举起行李箱往上托,嘴唇因为用劲而抿得平平的。
然而她手上忽然一松,身后伸出两只手扶上她的行李箱,手袖是黑色西装制服的布料。她也没多想,以为只是乘务员,便偏过头低声道了声谢。
身后的人却往前挪了一步,几乎和她贴在一起。汤依蹙眉转头,却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皱着的眉头蓦然舒展开,声音听得出有些惊喜:“怎么是你?”
因为出差开会的缘故,章铭朗头发上抹了发胶,做了个背头,难得露出了额面。此时他一手插兜,一手用了点劲将头顶的行李箱推进去,朝她挑挑眉:“想我了?”
汤依还是不太习惯这样露骨的话语。她轻咳一声坐下,没有理会他。
章铭朗将手上提着的东西随手放在小桌面上,身边真正赶过来的乘务员连忙上前搭手,将他的行李箱也摆放上去。
行李箱一黑一白并排放着,看起来格外相配。
已经坐下的汤依微微偏过头去,瞥了眼小桌面上他摆着的东西。一只白色的小手提袋,和一支用报纸包起来的粉玫瑰。
汤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粉色衬衫,扬扬唇角,将身边放着的花灰色小方盒往身后藏了藏。
章铭朗终于坐下。他拈起桌面上单支玫瑰朝里看了看,才侧过身,递到汤依面前。
鼻尖忽然萦绕上玫瑰花香,汤依转过头看他,耳垂上的耳环随着动作晃荡,像她的心。
章铭朗勾起唇角,一边手肘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拈着玫瑰说:“送你的。”
汤依欣然接下。粉色花瓣上还挂着点点水珠,看起来很新鲜。
“我来高铁站之前特意绕去花店买的。”
章铭朗笑着看她,眼神里说不出的温柔。
汤依轻笑:“难怪早上问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她仍在低头摆弄花时,左手却被他牵过去。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汤依低头,原本放在小桌面上的白色手提袋被放平,一只丝绒的小盒子压在上面,盒口张开着。
章铭朗低着头轻轻捏着她手腕,研究这条手链怎么戴。
手链上坠着细细的钻,在窗外渐暗的天色映照下仍然发着耀眼光亮,像她手中玫瑰花瓣上晶莹的水珠。
“好了。”章铭朗终于为她扣上了手链。他埋下头去,嘴唇轻轻贴上她的手背。湿热的触感转瞬即逝,他抬起眼看着她,眼中满是爱意:“喜欢吗?”
汤依没去看手链。她看着他,点头:“喜欢。”
章铭朗直起身子往后靠,手却没松开:“路过看见,感觉很适合你。”
汤依伸手摸到身后藏着的灰盒子,想起什么又放回去。她摸着手上的手链,装作愧疚地问他:“那我没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办?”
章铭朗放松地往后一靠,将双手叠放到后脑勺上说:“没有就没有,这是我想送你的,又不是为了要回礼,再说了,我要什么没有”
他话没说完,身边的汤依转过身,从身后拿出那只小方盒子。她小心地将盖子打开,捧在手心里对着他说:“回礼。”
章铭朗还未说完的话停在嘴边。他有些怔愣地低头看向盒子。那是一对铂金镶边的袖扣,造型是古典的表盘形状,周边发着冷调的光。
他又抬起头看她。汤依把手中的盒子往前递了递:“我帮你扣上?”
章铭朗顺从地将手递给她。汤依取下盒子里静静躺着的袖扣,轻轻拉过他的白衬衫袖口,为他扣上新的袖扣。
汤依的手指依然冰冰凉凉,几缕发丝落下来,时不时扫上他温热的皮肤,让他浑身跟着震颤一瞬。
“好了,”汤依扬起嘴角,“怎么可能没给你准备礼物。”
汤依终于扣好他的袖扣。她抬起头,将头发重新捋到耳朵后面。章铭朗手腕上微痒的感受蓦然消失,皮肤反而更加痒了。
然而章铭朗得寸进尺。他朝着她的玫瑰和手链扬扬下巴:“我给了你两个,你只给我一个,是不是不太公平?”
汤依抬眼看他:“刚刚不还说不想要回礼?”
她话音刚落,章铭朗忽然凑上来,看准她的嘴唇亲了一口。
温热触感转瞬即逝,她有些怔愣住了。
始作俑者倒是一身轻松。他往后一靠,舒服地喟叹一声,转头朝她笑:“扯平了。”
汤依没吭声,把头偏向窗户,窗外的一闪而过的灯光掠过她的脸庞,也掠过她悄然弯起的唇角。
到达A市后已经是夜幕低垂。街道上车水马龙,城市依然忙碌。车子照例将他们送到公司门口。章铭朗故意没有把周特助喊来当司机,美其名曰“让周特助安心度过假期的最后几小时”。
汤依自然也没戳破他心里的小九九。
车子停在她楼下,章铭朗又开始耍赖说帮她把行李箱送上去。
汤依正低头解开安全带,闻言无奈地回:“不用了,又不是没电梯,你也早点回去歇着,明天还要上班。”
章铭朗刚想说点什么,汤依抬起头看他:“听话,行不行?”
他一秒缴械投降:“好。”
章铭朗帮她从后备箱里搬出行李箱递到她手上,依依不舍地低头玩着她的手指,路灯从两人头顶打下来,形成一个集中的圆形光环,倒像是把他们锁定在了舞台中央一般。
“又要分开。”章铭朗低声说。
说实话汤依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态。毕竟对于她来说,再见面不过是睡一觉醒来的事。
汤依脑子里盘算着明天的安排,重新开工又有一堆会议挤着要开。她安慰道:“明天一早上就有会议,从现在开始,再算上通勤,我们只有十几个小时就会再见。”
章铭朗长叹一声:“十几个小时,好久。”
汤依抿着唇笑,替他扯了扯衬衫领口:“不要在这闲聊了,快回去,天有点冷,你还穿着这么薄的西装。”
章铭朗一步三回头地目送她走进大门,才终于转身坐回车里,启动了钥匙。
直到走进电梯里时,汤依脸上仍然残留着笑意。电梯铃声“叮”的一响,她伸手去摸包里的家门钥匙。
“依依,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故意躲着不见我”
还没摸到钥匙,许久没听见过的声音便传进耳朵。汤依眉间一蹙,手上将手机握得更紧:“白泽宇?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白泽宇正从她门前的地上站起身,长款风衣直直垂下,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
汤依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你来干什么。”
白泽宇再次恢复了从前的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距离上次被汤依用咖啡泼了一身已经过去挺久。
他笑着,声音中全然听不出喜怒:“依依,公司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真的要”
“又是结婚?”汤依双手交叉在胸前,实在觉得可笑,“我有时候挺搞不懂的,你究竟哪来的自信,觉得随便扯着我说一句结婚,就能让我听你的话?”
白泽宇维持得很好的表情有些破裂,但他仍然努力保持着微笑:“依依,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以前对不起你,但是现在,我也有能力给你幸福了,我只想弥补过去的遗憾。”
汤依把脸移开,伸手去摸钥匙想要推开他进门。白泽宇看出她的动作,他往门前一挡,语气恳求着:“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依依,我们不能把话说明白吗?”
汤依停下动作,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我自认为上次在咖啡厅,我的话和我的行为,都已经把我的态度说得很明白了。所以,麻烦让一让,不要再挡在我门口。”
白泽宇浑身松下来,冷嘲着说:“汤依,你别给脸不要脸了。我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把你和你那个赵总的花边新闻往网上一挂,你觉得自己还能在公司立足?”
不知道钥匙被她放在了哪里,汤依怎么也摸不到。白泽宇见她竟然没有反应,话语间更加刻薄:“你如果不和我结婚,根本就没人要!只有我才能容忍你当初那些破事,我”
他话音没落,脸猛地往旁边一偏,接着一片火辣蔓延上来。
白泽宇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电梯运行的微弱声响传来,楼层指示灯的数字开始向本楼跳动。
汤依背靠着门,正缓缓转着手腕。她的手心因为刚扇了一耳光而有些隐隐地疼。但她在心里憋了这么久的郁气,也随着这一巴掌而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红唇轻启,半抬着眼皮瞥向头顶的监控,声音讥讽地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门口有监控,手机有录音,你蹲守在我家门口,对我口出狂言以威胁,所有的一切都被记下来了。”
汤依将头发往上捋了一把,看向面前仍然捂脸愣在原地的白泽宇,唇角勾着讥讽的笑:“这次,你伤害不了我了。”
她话音刚落,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风尘仆仆的章铭朗跨出门,手上还挂着一串钥匙,在楼道里发出丁零当啷的一串响声。
他一眼扫过弓着腰捂着脸的白泽宇,瞬间了然。章铭朗率先朝汤依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询问,见她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他这才将目光转向白泽宇。
“前男友?”他眉峰微挑,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他侧头对汤依轻笑道,“宝贝,你以前这是什么眼光?”
汤依眼神一闪,被他露骨的话语搞得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她默契地没有反驳什么。
“宝贝”两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加让白泽宇震惊。他直起身来,羞愤交加地想要理论,肩膀便被一只有力的手压住。
章铭朗一身黑色西装,仍然带着一丝秋夜的寒气。他声压很低,眼神冰冷地盯着白泽宇。
章铭朗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汤依护在身后。他比白泽宇高了半个头,垂眸看他时,带着天然的压迫感。
“都是过去式了,就该学会体面,”他声压很低,声音也越发加重,带着警告,“别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女朋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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