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头顶明亮的光线落在餐桌表面的玻璃面盘上,反射出来的点点光线落进人墨色的瞳孔里。
竺砚时整个人瘫在椅子里,闭着眼睛不说话。
少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在椅子上躺了将近半个小时,宋凯和包厢里其他老总又假意寒暄了几句,这场饭局才算是彻底结束。
守在外面等待的司机和保镖进来接人,很快,包厢里就只剩下宋凯和靠在椅子上的少年。
男人抱着手臂,沉默地盯着少年泛红的脸颊。
不可否认,竺砚时很吸引人。
不娇柔造作,身上带着一股很浓郁的少年气息,阳光明媚的,甚至有些偏向血气方刚的。
他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和他此刻乖巧柔软的状态相结合,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宋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心脏加速跳动的感觉。
完全脱离电子产品竺砚时只能看书打发时间,不过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宋之聿。
又过了三天,晚上接近10点时,宋之聿来了,推开书房门又是那句,“饿不饿?”
尽量维持着从前无事发生的状态,竺砚时阖上书,“哥哥,你还没吃晚饭么。”
“吃了,没吃。”宋之聿给了个奇怪的答案,“穿件衣服,就在书房吃怎么样?”
书房有对沙发和小茶几,供小憩使用。
阿姨很快送来两人份的清淡菜式,竺砚时也跟着加餐。
由于沙发太矮屈着吃饭不方便,两人不约而同选择面对面在地毯上坐着吃。
相隔的距离不算远,竺砚时闻到一股清甜的红酒果香。
应酬桌上只有酒没有菜么?想了想,他好奇道,“哥哥,你是觉得外面的饭菜不好吃么。”
“一桌人。”宋之聿言简意赅,“脏。”
“不是都用公筷么?”
“也脏。”
哦了声,竺砚时搅动着汤勺,视线落在面前这几样小菜上。
那是不嫌弃自己的意思吗?不过他仍然没有探问的欲望。
观察着宋之聿放下筷子,他说出盘旋于心中已久的疑问。
“那天晚上,哥哥你为什么说我没有小时候听话了?”
箸筷子的手一顿,宋之聿皱眉望来,“谁联系你了?”
竺砚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静默片刻后,宋之聿说:“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竺砚时眼神真挚,“我们小时候很少说话,很少见面。”
“你为什么这样说。”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宋之聿轻而缓地抛出,“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陈拾一的呢?”
话题跳转的太快,这个问题也太过直白。
但其实答案早在心中。
4、5岁乃至其他十几岁,对喜欢都是没有概念的。
要把喜欢扯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身上未免太牵强。
可就算明知牵强,宋之聿也明知问了。
竺砚时一直没回答,他也不催,就静静等着。
要说喜欢陈拾一,竺砚时自己也说不清楚。
18岁生日那天,陈拾一来到副楼给他送成年礼物,还在檀山给他送了场烟花。
那晚檀山被火树银花整整照亮了三个小时,砰砰砰炸响不绝于耳。
在这美好动人的一刻,陈拾一吻了他,说小砚我很喜欢你。
竺砚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只是并不厌恶与陈拾一嘴唇相贴。
但若要扯开喜欢二字,也不太合适。
因为陈拾一自小陪伴他长大,是他来到家见到的第一个人,叫他小砚瓜。
他很喜欢这个称呼,一定要有定论的话,是长大后听说自己在被绑架的那三天里。
是陈拾一没有放弃找他。
那种可以完全依赖、相信,不会被抛弃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跟喜欢有关系吗?
饭菜凉透了,竺砚时答,“我也不知道。”
接着宋之聿继续吃饭,没有解释只言片语,这件事也就此搁浅。
一场秋雨来袭,劈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
书房安静又温暖,宋之聿开口问,“手疼不疼。”
这个曾在十岁留下的伤口在术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产生着幻肢疼痛,大多是神经没有恢复好的缘故。
后来伤口完全恢复好了,却落下每每在雨天或者下雨前几天就会阴痛的病根。
看过很多次医生,西医说这是心里因素,需要心理医生进行疏解。
中医说伤寒伤寒,有伤就有寒,开了膏药一直贴到现在。
其实这圈规整的环形疤痕已经很淡了,竺砚时举着小臂观摩着。
对面,宋之聿伸手轻轻捏住给他放回去。
“不疼。”在宋之聿看不到的桌下,竺砚时蜷了蜷手指。
“疼要说。”
“知道。”
“哥哥。”竺砚时轻声问,“是叔叔还是姑姑做的。”
“怎么了?”宋之聿声线异常温和。
“我想知道。”竺砚时垂着眼睛,在长长的睫毛颤动中说,“他们看到我不会愧疚么。”
“到我这里来。”明明就隔着桌子,宋之聿却对他这样说。
犹豫了瞬,竺砚时在宋之聿身边坐下。
宋之聿温热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上他的手背,或许是察觉到竺砚时身体很僵硬所以宋之聿并未做其他任何动作。
“会有清算那天。”宋之聿说,“他们会给你赔罪。”
“都过去11年了,还找得到证据吗?”竺砚时其实不太在乎了,“哥,算了吧,他们不会对我做什么了。”
说完空气仿佛静了下,竺砚时知道自己叫错人了。
今晚的宋之聿太过温柔,以致于让人不自知地产生错觉。
他自觉地回到原有位置,垂眸说,“对不起,哥哥。”
“过来,到我这里来。”宋之聿不罢休地重复。
奈何竺砚时不愿再挪动,听见宋之聿突兀地问,“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陈拾一?”
“没有,只是刚刚叫错了。”
宋之聿没再说什么,没有吃完饭起身离开。
日子又这样过了几天,申市越来越冷,每天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竺砚时什么要求都不敢提,只能待在家里看书养花。
常想,公园项目应该已经选出设计稿了吧?
猜测应该是陶静的设计包被甲方选中,因为她很优秀,很有才华。
大家过得怎么样,还记得他吗?
想到这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竺砚时强迫自己睡着。
事情迎来转机是在第二天清晨。
一大早,宋之聿把手机电脑还给了他,与之做交换的是身份证和护照。
在宋之聿面前,竺砚时从来只有听话的资格而没有发言与对话的权利。
手机开机后,他惊异又恐惧地发现,原来在自己登上出租车前往机场的那刻开始,纪舒就在工作群里说竺砚时因私事请假一段时间。
所以说,其实宋之聿早就发现了,甚至可以说放任他逃到北京。
为什么这样做,是因为想让他体会跑掉再被抓回来的绝望。
不过在这个节点,竺砚时发现了异样。
从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情通通指向一个问题。
如果说宋之聿强行把自己留在身边是因为保险箱,但保险箱陈拾一和宋之聿公用,宋之聿知道怎么开。
那强行将自己困在檀山有什么意义?
竺砚时认真思考,既然前几天宋之聿说绑架案是明喆和政希做的,说明箱子也在他们那里。
如果宋之聿想要这个箱子,只需要找明喆和政希就好了,或者根本就不用找。
无论宋之聿是否篡改遗嘱,毕竟箱子打不开才是更有利的。
这些事情到底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排除以上,只剩一种可能。
那就是政希和明喆希望自己给他们开箱子,宋之聿怕自己会这样做,威胁到他在GK的董事长地位,所以才将自己强行留在身边。
不接触任何人的真正目的是,不让明喆和政希接触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竺砚时缓缓瞪大眼睛,那宋之聿应该是篡改了遗嘱。
不然宋之聿怕什么?
不光这些事情,自从陈拾一死后,与宋之聿接触日渐多起来。
竺砚时发现宋之聿刻意隐瞒着跟自己在一起的行程。
比如从北京坐庞巴迪回来时,比如从机场到檀山、檀山到公司他们都分别坐两辆车。
当然不排除宋之聿不想暴露与自己关系的真正原因是觉得丢人。
那又为什么把自己安排进公司,还每天叫到总裁办吃饭呢?
公司那么多人,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撞破。
强行留下来与刻意隐瞒信息,这二者非常矛盾。
越想越离谱,竺砚时暗自诽腹,难不成当情人?
完全不可能好吧。
宋之聿想睡谁睡不到?十多岁时他就曾听到小道消息,多少谄媚讨好者卯足了劲将男男女女往他床上送。
那时候他才刚刚成年刚刚接管GK呢,更别提拥有最多股份的现在。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竺砚时从没见过宋之聿身边有谁,嗯,总裁办也没有任何痕迹。
应酬时分餐而食的饭局他都不愿意吃,宁愿空腹喝酒,别提还要跟谁做点什么。
竺砚时恐怖幻摹,如果有人靠近宋之聿,宋之聿吐出来
好恶心,赶紧继续胡思乱想。
算了,他实在想不通。
可无论如何再不敢动逃跑念头,这个记性完全长够了。
午觉睡醒四点多了,竺砚时赶紧去到后花园打理花草,弄了俩小时,浑身都脏兮兮的。
累了,干脆一屁股在灌木旁坐下,发着呆摘蓝莓。
吃了饱饱一肚子,嘴角都被汁水染得乌紫。
背影却很孤单。
消瘦的肩膀,修长的脖颈,只有脸颊是圆润的,咀嚼时像某种地鼠一鼓一鼓的。
偶尔喂到嘴边的手指停下,呆呆看着某处,想起才吃一口。
轻咳一声,宋之聿迈腿走出去。
听到动静的竺砚时扭头看来,寒暄路人的潦草方式,“哥哥,你回来了。”
“坐地上干什么,起来。”宋之聿朝他伸手。
抓着宋之聿的手竺砚时站起来,顺便提起脚边那小筐蓝莓,换了种寒暄路人的潦草方式,“吃么。”
“没洗。”宋之聿嫌弃皱眉。
竺砚时收回手,两人慢慢朝附楼走。
半途中宋之聿又改了性子,“给我尝尝。”
认认真真挑了几颗酸的,竺砚时塞他掌心,“超甜。”
难得捣蛋,宋之聿没拆穿,面不改色地咽下。
走了几分钟两人到了楠木林,这些年虽然没人再来这玩儿,但每年游乐园设施会原封不动地换一批,所以还跟当年那样崭新。
两人不由自主放慢脚步,不由自主看着远处那些五颜六色的陈设。
因为侍弄花草,所以竺砚时今天穿得是齐膝的雨靴,还有小羊绒圆领毛衣,怕晒戴着遮阳帽。
他眯了下眼睛,缩小瞳孔的表情跟小时候如出一辙。
宋之聿落后他半步,视线落在他的耳垂上,“想不想过去玩。”
“什么?”竺砚时转过身,“我吗?”
“嗯。”
宋之聿对陈拾一的所有东西都很反感,为什么不反感这个游乐园?还让自己去玩?
“不了吧,这是小时候玩的。”竺砚时摇摇头。
“你现在也不大。”宋之聿拿过他手上装蓝莓的篮子,“去吧,除了我没人知道。”
霎时心头一道闪电劈过,竺砚时唰地扭脸,“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死去的人怎么会发邮件?
辨认了好一阵儿,竺砚时才看清手机左上角写着“来自定时发送”。
面前,宋之聿沉着脸,“把手机给我。”
怎么可能给?竺砚时立刻说:“不!”
两人无声对峙,然后同时对手机进行争抢。
坐着不受力,竺砚时抢不过但就不松手,宋之聿扳他的手指。
拉扯间,不知谁触碰到了音频播放键,温文尔雅的嗓音从听筒流淌而出。
经典开头:
“小砚,当你听到这段话时我应该已经死了,请原谅我的自私,在今天这个日子打扰你。”
竺砚时已经完全被宋之聿压在了沙发上,双腿被双腿抵着,两人紧紧贴合的姿势像是在进行某项亲密活动,但其实他们在各自较劲。
“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吗?小砚。”
“放开!”竺砚时逼红了眼。
一言不发的宋之聿捉住了他的手腕。
“抱歉今年没办法陪你过了,小砚,你会期待明年吗?”
宋之聿倏地停下动作,竺砚时也呆愣住。
死去的人连今年都没有,难道还有明年吗?
“小砚,你会忘了我吗?”陈拾一轻轻叹气,“小砚,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我很想你,每一分每一秒,你想我——”。
就在这怔忡的片刻,宋之聿眼疾手快抽走了手机,极为响亮地咔嚓一声。
他直接将薄薄的金属手机掰成了两截……
陈拾一未能说出来的后半句刹那截停,竺砚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之聿,厉声讨伐起来,“你干什么!”
“不要听他的声音。”宋之聿告诫道,“他已经死了,还——”
“闭嘴!你闭嘴!”这一刻所有坏脾气统统喷涌而出,竺砚时疯了一样去打宋之聿,抓乱他的领口,用拳头去砸,也用脚去踢。
“你是个疯子!”
“宋之聿!你恶劣至极!”
任他如何打骂,宋之聿都无动于衷。
直到竺砚时自己打累了,骂不动了,肩膀倏地一软,仰倒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挑高十几米的客厅穹顶。
“你是个疯子,你没有人性,你只在乎自己。”
“他已经死了,你还能做得这么绝”
宋之聿冰冷反问:“你就没想过他这么做的用意?你以为陈拾一没有私心?”
“他不过就是给我留了遗言而已!”唰地偏过头,竺砚时睁着通红的的双眼,用愤怒地眼神描摹着宋之聿每寸五官,“不留我也不会忘了他!”
“因为他每天都在我身边!”他望着宋之聿字字诛心,从齿缝中碾出,“哥,我每天都很想你!”
单膝跪上沙发,宋之聿俯下身来死死钳住他的下巴,“你一直把我当陈拾一的替身?”
虽是一模一样的面孔身型,外人分不出,朝夕共处的人还分不出吗?
“对。”竺砚时撒着言之凿凿的谎言,“所以我才愿意去总裁办跟你吃饭,所以今天我才愿意跟你一起吃饭。”
“就当在陪哥过生日!就当每天都在陪他!”
“不过很辛苦,因为每次叫你哥哥我都害怕出错。”
倔强地昂着头,竺砚时轻声说。
“谢谢你跟他长得一样,你每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觉得是他回来了。”
“哥哥,你能不能偶尔温和地笑一笑,或许你就是他了。”
宋之聿喘了口气,“所以你逛商场是在给他挑礼物,没买蛋糕不是因为太贵,而是他吃不上?”
“如果知道哥的墓地位置,我会买一条领带送给他,因为我想看他穿西装。”眼泪滚滚而过,竺砚时屏息仰首,“如果知道哥的墓地位置,无论蛋糕多贵哪怕倾家荡产我也会买。”
“他不喜欢吃金皇后,他喜欢吃玫珑瓜。”
如他所愿,宋之聿笑了,同时松掉桎梏住下巴的手指,委身在沙发一侧坐下。
竺砚时爬起来,想走,宋之聿强行将他按回沙发。
客厅灯光璀璨,温暖如春。
“你挺残忍。”宋之聿心平气和,“对我很残忍。”
近乎半分钟的沉默里,竺砚时亦冷静,“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共处,是你把平衡打破了。”
“平衡?”宋之聿冷嗤一声,“你把我跟他混为一谈的时候想过平衡吗?”
“没有想过,因为我没办法区分你们。”竺砚时说。
“不要撒谎,竺砚时。”宋之聿言简意赅地说,“你一直都分得很清楚。”
“没有撒谎。”
宋之聿冷笑道,“陈拾一操.过你么?”
刹那,竺砚时脸上血色悉数褪尽。
“那晚在北京,你躺在床上——”
“住嘴!你住嘴!”竺砚时惊恐大叫起来。
眼神相当轻蔑,宋之聿说:“那晚你躺在床上用腿勾着我的腰,高潮的时候叫了我很多次哥哥。”
“一会儿说受不了,一会儿说不要。”
竺砚时浑身抖如筛糠。
“问什么你都答应,让你抱紧我,你就抱紧,环着我的脖子小声叫。”
“让你不要吸,却吸得更厉害。”
“中途你跪在浴缸说膝盖疼,我是不是让你躺在我身上?你是不是没反抗?”
“浴缸的水被你踢掉了大半缸,地面全湿了。”
“最后意识混乱到讲胡话,羞耻得想尿尿不敢说,是不是求着我,叫了我一遍又一遍哥哥?”
宋之聿一字一句地拷问:“在那种情况下你都分得清我是谁,现在你说分不清,是不是太荒谬?”
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已经将手心掐出血痕,竺砚时咬紧了嘴唇,不愿回答一个字。
这些隐藏在脑海深处模糊的画面在宋之聿一件件提醒下,仿佛变得有迹可循。
他立刻起身离开,宋之聿却将他锁在怀中,一手环住腰身,一手紧箍肩膀,竺砚时完全动弹不得。
知道全身上下哪里最敏感,所以宋之聿用温热的嘴唇反复擦着他的耳廓,“别出声,要是让阿姨听到你该怎么办?”
阿姨早已休息,尽管不会乱走动,但他们这是在半公开的客厅!
无法逃离,竺砚时只能痛苦地紧闭双眼,“放开我。”
“叫什么?”宋之聿强调。
“哥哥,你放开我。”竺砚时小幅度颤抖着。
“这种时候就分得清了?”宋之聿语气傲慢,“竺砚时,现在想想平衡这个词。”
背对着坐在怀中,竺砚时看不见宋之聿的神情,全身感触仿佛都在跟喷洒于后颈、耳尖的呼吸共鸣。
箍在腰间的那只手陡然松开,将宽松的裤腰下拉了点。
宋之聿低下头,湿热口腔完全包裹住竺砚时整个耳朵,舌尖游走于起起伏伏的轮廓。
他咂摸出靡靡水声,察觉到掌下之人越发抗拒,也发现掌下之人没有逃脱生理冲击。
话音虽含混不清,但宋之聿冷静提醒,“这个时候有没有想起平衡?”
竺砚时颤抖着崩溃:“别碰我!”
片刻后,唇舌终于离开耳廓,来到闪着细碎湿光的鬓角,细细密密地亲吻着。
手上带着狠狠惩罚的意味,宋之聿掷地有声说:“嘴硬的东西,这才几分钟,坐都坐不住了?”
竺砚时低头,他突然松开了抱住门前柱子的手,用鞋尖抵了一下宋之聿的鞋尖。
“你不开心。”
他说。
淡淡的酒气飘来,回旋在鼻尖。
宋之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当下的氛围太好,也许是对方细腻的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那一瞬间,感情迅速膨胀。
他转身,一把将人按进怀里。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间。
第 52 章 白眼
夜晚的风很凉,擦过人裸露在外的肌肤,带来一片的鸡皮疙瘩。
傅亓安一路开车来的,车辆停在餐厅门口的时候,他能够看见站在门外交叠的两道人影。
被抱住的少年微微仰着头,干净的脸笼罩在光线之中,出神地盯着头顶的光线。
面前比他高半个脑袋的男人,弯腰盖在他身上,将格外纤细的少年一整个包裹在怀里。
脸颊埋在对方的脖颈间,呼吸着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竺砚时眼眸低垂,轻声道:“图书馆。”
陈故:“那我等你回来,快点哦,给你准备了惊喜。”
竺砚时抿了下唇,望着随风浮动的树叶,重复了一遍昨天晚上发过的消息内容:“陈故我已经换宿舍了。”
陈故怔愣了几秒,脸上很快恢复了笑容:“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换宿舍也没告诉我一声,搬宿舍那么累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我这个男朋友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竺砚时语气意外地平静:“昨天跟你说过了。”
他昨天给陈故发的消息中就已经告知了搬宿舍这件事情。竺衡像是预料到了他会抗拒,在他说完之前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不给他出声拒绝的机会。
竺砚时一大清早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毁得一干二净。他臭着张脸,考虑要不要顺从他爸的心愿屏蔽他,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叫他。
“小砚,今天醒这么早!快下来吃早饭!”
陈姨正从院子外面提着竹编的簸箕进来,她一进院门正好远远地望见了玻璃门后站着的少年。
她喊声应该是不小,但是隔在玻璃门外,在淅沥的雨声中变得模糊不清,竺砚时分辨了半天才根据她摆动的手势理解她的意思。
他瞥了一眼陈姨手里的簸箕,里头都是湿淋淋的叶片,应该是昨晚被雨打下来的,她半边腿上的衣料比砚围色深了一度,像是扫地时摔了一跤。
竺砚时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随即烦躁地抓了抓短发,快速地洗漱完,身上带着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拖着步子往楼下走。
陈姨钻进屋子里换了条裤子出来,坐在门口屋檐下低头揉着腿,蓦然发现头顶上投下了一层晦暗的阴影,她懵怔地抬起头一看,对上了竺砚时瞥下来的目光。
“摔着了?”
少年拔节的个子很高,站在跟前将光挡得严严实实,因着俯瞰的角度,细密的睫毛低低垂着,目光就从瞳仁前的密帘里漏出来,还是难免显得有些冷淡。
但是这话却是关心。
陈姨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腿,笑了笑:“没事,老寒腿,下雨的时候就钻风进去。刚刚扫叶子的时候僵了一下,没站稳。”
她看着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心,发现这孩子好似是在担心她,又补充道:“扶着墙倒下去的,没怎么摔。”
竺砚时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觉得是真的,就没多说,“嗯”了一声,眉心无意识地又微微舒展开。
陈姨自来熟,熟稔地拍了一把他的胳膊,笑着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嘴硬。早饭在餐桌上呢,快去吃,你前几天都没吃早餐,这样不行,一日三餐最重要的就是早餐……”
这个年纪的人一训起人来就没完没了,竺砚时刚听完一段晨训,眼见着陈姨要紧跟着竺衡后头再来一段,他立马快速地扫了一圈四砚,想找话给她绕开注意。
他目光一定,指着空荡荡的客厅打断道:“那人呢?”
陈姨顺着他的指头望过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果然顺着竺砚时的预设,忘记了自己还没说完的健康论讲座,回答:“茶室里呢,一下雨就胸闷,跟你一样不吃早饭,我待会儿给他送上去。”
“哦。”竺砚时本来也不关心宋之聿吃没吃饭,身体舒不舒服,听完了陈姨的话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陈姨卡住了他的手腕。
竺砚时疑惑地回头看过去,见着陈姨眼睛往他身上瞟了几下,这眼神分明就是有什么打算。
竺砚时右眼皮下意识地跳了一下,继而听着陈姨说:“小砚,你吃完早饭帮我给小聿送上去吧,我这腿摔着了,得缓一缓。”
陈故笑道:“对不起老婆我这段时间太忙了,这不是忙完来请罪了。你在图书馆门口别乱跑,我去找你。”
竺砚时嗯了一声,等电话挂断后找出备忘录将陈故刚刚的举止都记录了下来。
陈故来得很快,黑色的轿跑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竺砚时拉开车门看到了副驾驶上静静摆放的浅灰色礼物盒,他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陈故。
陈故:“赔罪礼物,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我前几天就特意让徐牧帮忙从国外买的,怕他睡过头跨国语音盯了他好久。”
竺砚时系上安全带:“等一会再拆吧,我有事情想问你。”
陈故脸上的笑不变:“什么时候拆都行,老婆我们先去吃晚饭吧,这两天忙得连饭都吃不上,等到了地方我们慢慢聊。”
竺砚时沉默了一瞬。竺砚时一整天都有课,下午的课比较轻松,他抽时间将设计稿修改了一遍,只剩下了一点细节拿不定主意。
竺砚时抽空看了一眼手机,跟他想的一样,他不发消息陈故就更不会发消息。
他将设计稿整理好,离开教室去图书馆找了很多品牌的历史杂志来翻阅。
在图书馆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晚饭时间竺砚时刚准备离开手机传来了通讯的振动声。
竺砚时看到电话备注的时候愣了下。
长达一周的单向联系让竺砚时有些恍惚,看着来电人的名字有些不可思议。
陈故竟然会主动联系他。
他接听了电话:“喂。”
陈故的声音通过声筒传递过来,还是熟悉的听起来就感觉充
陈故已经决定好了去吃什么,没有询问竺砚时的意见直接制定了目的地。
竺砚时望向窗外,耳边除了陈故讲述自己这段时间怎么忙之外,还有细微嗡嗡的声响。
他耳朵又开始不舒服了。
竺砚时原本想捏耳垂,刚有动作就便起让他冰敷降温的宋之聿,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
陈故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偏头跟竺砚时聊天,诉说自己这段事情做的事情:“还好我比我那个私生子弟弟提前接手了一些核心东西,只不过代价是学校公司两头跑时间被占得满满的。”
竺砚时听到这里侧头看着陈故,冷不丁开口问道:“你这几天一直在公司和学校两边跑?”
陈故坦然道:“对啊,不然也不会连消息都回不上。”
竺砚时低眸看着手里的礼物盒子,低囔道:“你还有时间挑选礼物。”
可能是竺砚时的声音太低,陈故一时间没拿捏住他的意思,轻笑道:“因为忙忽略了我老婆当然要好好补偿了。”
他选的是一家高档餐厅,刚进入大厅便是暗色的格调,这片地段昂贵,餐厅的价格不低。
竺砚时想的有点远,好似从陈故开始跟私生子弟弟竞争开始,他们每一次吃饭都是这样的地方。
夜幕降临,暖黄色的路灯和路边商店的灯光亮起。
竺砚时和陈故坐的位置靠窗。
陈故:“老婆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竺砚时张了张口还没等着说话,陈故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陈故看了眼发信息的备注,眉心皱起,回完消息后将手机放在一边。
竺砚时:“你除了学校和公司,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陈故回答得很快:“没有,老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竺砚时对于陈故的回答都在预料之中,他想了想挑了游戏来试探:“我看到了你的游戏战绩。”
陈故嘴角僵了几秒,很快找好了借口说道:“朋友借了我的号打排位。”
竺砚时唇角勾了勾,轻声道:“原来是这样。”
竺砚时长得好看昳丽的面孔轻笑时眼睫卷翘,眼睑中下的小巧泪痣活灵活现,打破了平时的破碎和清冷感,看起来像是真的信了陈故说的话。
陈故心放了回去,已经认定竺砚时信了他的解释。
他叹了口气:“早知道会让你误会我就不借给他了。”
竺砚时唇角的弧度消失,他游戏玩得少,如果不是宋之聿提醒陈故的头像是充值一定数额才会有的,他根本就注意不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借了游戏账号之后,会充十万只是为获得一个头像?
竺砚时默默将这些记下来,耳边听到了手机振动音。
是陈故的手机。
陈故挂断了电话,对方像是锲而不舍一样紧接着继续来电。
从竺砚时角度能看到一晃而过的来电备注,陈故手机拿得很快,一闪而过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是木字还是竺字。
“我去接个电话。”
陈故起身离开。
竺砚时:
他撑着下颌望着窗外的灯光,侧头看眼陈故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没劲。
陈故背对着他打了好一会电话,回来也是急匆匆的。
“公司有急事我得过去一趟,老婆你先吃。账我已经结过了。”
竺砚时:“现在?”
陈故面上带着歉意地笑:“对不起老婆,实在是事情来得太急了,一会你打车回去可以吗?”
竺砚时:“嗯。”
陈故:“我就知道我老婆最好了。”
竺砚时盯着桌上的牛排一点胃口都没有。
又戏剧又离谱。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陈故的忙是骗他的,竺砚时说不定会相信。
竺砚时默默地将这些都记在了备忘录上,想了想戳了戳宋之聿的微信,准备捧着一晚上收获丰富的备忘录去找他可靠的军师朋友分析。
他起身离开餐厅,站在路边打开打车软件等着打车,过了好一会屏幕上还在显示正在寻找司机师傅。
竺砚时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去坐地铁,他扫了一眼路牌,刚准备走眼前就停下了一辆阿斯顿马丁。
车窗降下来后,是一张熟悉又冷峻的面孔。
竺砚时眼眸闪过惊异,刚准备找宋之聿结果宋之聿就自己出现了。
宋之聿:“在这里做什么呢?”
竺砚时眸光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餐厅:“吃饭,宋哥你怎么在这里?”
宋之聿没有立刻回答竺砚时的问题,盯着餐厅看了几秒问:“吃饱了?回不回宿舍。”
竺砚时应了一声:“回的,这边好像打不到车,我准备去做地铁。”
宋之聿打开车门:“上车,带你回去。”
竺砚时没有推脱,他手里还拎着陈故送的礼物,刚系上安全带一抬眼就对上了宋之聿语意不明的眼神。
他顺着宋之聿的视线看向了手里的礼物。
“陈故送的。”
宋之聿淡淡嗯了一声:“你跟陈故吃饭他怎么让你自己打车回去,这么远他不送你吗?”
竺砚时:“他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宋之聿:“有什么急事能比自己男朋友重要。”
竺砚时耸了耸肩:“说是家里公司的事情,对了宋哥你呢?你怎么在这边。”
宋之聿慢悠悠道:“约人吃饭没成功,正准备回去伤心。”
竺砚时听得新鲜,忍不住问:“你请人吃饭竟然也会约不到?”
宋之聿语调无奈:“有这么稀奇吗?”
竺砚时腼腆一笑:“就是有点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大神的邀请都能拒绝。
宋之聿语调轻缓:“你要不要看看微信?”
竺砚时迷茫了几秒,听宋之聿的打开了微信看到上方的红点未读消息神情呆滞。
宋之聿眸底含着笑:“现在知道是什么人了吗?”
竺砚时抿了下唇,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他小声解释道:“我开了勿扰模式,微信消息没有提示。”
谁懂,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竺砚时指尖捏了捏掌心,侧头问道:“宋哥你吃饭了吗?”
宋之聿:“没有。”
竺砚时提议道:“其实我也没有,不如我们去吃小龙虾吧,我请客。”
竺砚时垂在身侧的手指触碰到大腿口袋上一个凸起,眨眼。
把手塞进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桃子挂件。
少年挑了一下眼尾,转身,突然将挂件塞进了宋之聿手里,手指搭在了对方肩膀上。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实在头晕。”
声音里是盖不掉的疲倦,夹杂着泛红的眼尾,如何看都是一股可怜巴巴撒娇的味道。
第 53 章 我不是你
校园门口路灯的光线照亮了一小片的区域,临近关门的时候,两边的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竺砚时没时间陪着他们耗了,他走到傅亓安面前,“感谢你来接我,明天请你吃饭。”
说完,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马上要关门了,我得先回去了。”
他说的很慢,声音有些含糊,捏着背包的带子,转身往校门口的方向跑。
风吹乱了少年额前的发,飞扬在空气中的发丝还沾染着不远处投射过来的路灯光线,呈现出亮眼的金色。
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
宋之聿像是刚运动回来,结实块状的腹肌上覆着一层薄汗,看起来像个散发着滚烫热气的热源。
宋之聿面不改色地将上衣脱掉。
竺砚时抿了抿唇斟酌了几秒:“刚打完球吗?”
宋之聿:“嗯。”
“准备洗个澡。”
“哦。”竺砚时摸了摸鼻子,脑袋里正在拼命地想怎么开口邀请宋之聿合作。
宋之聿看了竺砚时几秒,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时放下上衣进了浴室。
竺砚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手机,另一边的周凌然消息发得飞快。
[周凌然:怎么样?]
[竺砚时:我还没问。]等竺砚时回到宿舍脑袋里全是周凌然说的让宋之聿当模特的可行性。
宋之聿的身材肌肉状态他刚搬过来的时候见过,当模特用来呈现简直是完美到极致了。
只不过竺砚时比较担心自己开不开得起价格。
论坛上关于宋之聿的帖子很多,比如才大二就参与公司的管理,同样是金融别人还在学习他已经在接触天花板了,甚至风头已经隐约要盖过父辈。
竺砚时想了想自己五百的时薪,感觉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
他拿出钥匙,刚打开跟入目的是结实的肌肉,块状的腹肌随着呼吸浮动,流畅的线条以及消失在黑色裤边下的人鱼线。
竺砚时抬眼跟正脱上衣的宋之聿四目相对。
[周凌然:支棱起来啊宝!]
竺砚时看了一眼浴室的位置,心底有点打鼓。
等宋之聿从浴室出来,竺砚时一抬头看到的还是结实完美的肌肉。
宋之聿进去的时候没有带上衣出来时上半身是裸着的,腹肌上滚着未擦干的水珠,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竺砚时眼睫轻轻眨了下,想邀请宋之聿当模特的心更强烈了。
宋之聿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竺砚时大胆问道:“宋哥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宋之聿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水珠:“合作什么?”
“当模特,就拍摄几套衣服,很快的也占不了多少时间。”竺砚时说完咬了咬牙,心底里滴血道:“薪资方面都好说。”
大不了他吃几顿泡面。
不行,泡面也很贵,吃几天馒头吧。
宋之聿侧身看着竺砚时,穿上衣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选我?”
竺砚时抿了抿唇小声说:“你身材比较符合。”
宋之聿:“就这些?”
竺砚时眼睫轻轻眨了一下神情疑惑,这些还不够吗?
宋之聿不经意说:“身材符合的人很多吧。”
竺砚时接着说道:“但你身材更好。”
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腹肌,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力量感,能很好地将衣服展现出来。
宋之聿唇角勾了勾,语调慢悠悠:“我”
宿舍门‘啪’的一声被打开,声音惊动了宿舍内的两人。
竺砚时眼眸瞪圆看着突然在门口的许嘉哲。
“宋哥!”许嘉哲火急火燎地喊道:“增肌暂停!我突然想到竺砚时加入我们宿舍还没有一起吃过饭呢。隔壁街火锅店搞活动了,咱去庆祝庆祝。”
宋之聿:
竺砚时:
他还没听到宋之聿有没有同意呢!
许嘉哲先看到了竺砚时:“竺砚时也在,刚好咱们现在去吃火锅。”
他说完又看到了宋之聿的上半身,看了看他手里的衣服稀奇道:“火气又大了哥?”
“我给你推个中医吧,这个天气你老火气大多半是病。”
宋之聿:
他没理许嘉哲转头对竺砚时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许嘉哲摸不着头脑:“考虑什么?”
宋之聿淡淡抬眸:“秘密。”
许嘉哲的行动力很强,半路回来的程越都被拉上,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他说有券的火锅店。
到了火锅店竺砚时和宋之聿被分配面对面坐着,许嘉哲和程越吃辣锅,他们两个吃番茄锅刚刚好。
他们来的时间段刚好比较忙,又因为搞活动店里几个员工忙不过来,很多东西缺东少西的。
等不是办法,坐在外侧的宋之聿起身去拿餐巾纸。
竺砚时中午就吃了一小块面包,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他看了一眼滚着火红辣意的麻辣锅,辣气带着火锅独有的香气弥漫在鼻尖,闻起来比小龙虾的辣味还要勾人。
他抱着试一试想法夹了一片辣锅里的肉。
许嘉哲问:“你能吃辣啊?”
竺砚时:“能吃一点。”
许嘉哲到嘴边的提醒收了回去:“那就行。”
竺砚时吃到了第一口肉,被麻辣汤汁包裹住的牛肉鲜滑软嫩,辣椒和麻椒刺激着味蕾吃起来并不是很辣。
但辣锅的后劲大,咽下去后才察觉到辣意。
竺砚时抿住嘴巴,舌尖发麻整个人充满了疑惑,这个火锅怎么比他平时吃的辣锅要辣那么多?
“这个怎么这么辣?”
许嘉哲说:“他家偏向重庆火锅辣椒多,但也还好就是吃多了有点咸。”
竺砚时嘴巴里都是麻辣的味道,辣意让舌头发麻,他想要喝一口饮料,结果气泡饮料让嘴里的辣意更重了。
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吃番茄锅了。
好辣。
竺砚时有苦说不出,嘴巴辣得不行还要装无事发生,眼眶都有些红了。
宋之聿拿完纸巾回来看到竺砚时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放下纸巾后转头去找店员拿果汁。
许嘉哲和程越都没有发现竺砚时吃不了辣,两个人聊天也带上了竺砚时。
竺砚时忍着辣意听两人聊天,得知程越竟然也是城中的,他恍然间想起来一件事,虽然他知道宋之聿也是城中的但他对宋之聿印象并不深。
程越解释道:“不熟悉宋哥很正常,他高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断了腿,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过的。”
竺砚时神情惊异:“摔断了腿?”
程越点头:“不过具体原因他没说过,好像是因为摔断了腿导致他爸管他很严,从医院回来这种情况也没有变好。”
“不过宋哥这种家庭复杂一点挺正常的。”
竺砚时想到论坛上扒出宋之聿家世的帖子跟着点了点头。
刚回来的宋之聿将果汁放在竺砚时面前:“说什么呢?”
竺砚时看着天降果汁连忙接过喝了一口,平复了嘴巴里的辣意,一边感激宋之聿这瓶果汁来得及时,一边回复道:“在听程越讲你高中时候的事情。”
宋之聿动作一顿,若无其事道:“对我高中时期这么感兴趣?”
竺砚时捧着果汁点头:“嗯,很好奇。”
宋之聿轻笑:“这么好奇不如直接来问本人?”
竺砚时想了想问道:“程越说你高中的时候断了腿是真的吗?”
宋之聿脸色平淡:“真的。”
竺砚时眉心微蹙:“那得多疼啊。”
宋之聿轻描淡写看起来并不想过多地谈及:“还好,都忘了。”
竺砚时算了算时间,宋之聿在医院待了那么久回来高考还考了个理科状元。
这就是学霸吗?
一顿火锅吃得热火朝天,竺砚时一直本本分分地没有去尝试辣锅,跟宋之聿安安静静地吃番茄锅。
许嘉哲的话很多,带动着全场的氛围,竺砚时听到了不少宋之聿高中时候的事情。
他弯了弯眼眸久违的有点放松时感受到了微信传的振动声。
竺砚时掏出手机一看是陈故发来的消息,与此同时还有他特意找来询问陈故家里情况的朋友的消息。
他先点开了朋友的微信。
[你有医保你先送:砚宝你从哪里听说陈故家最近情况很大的啊?我问了朋友陈故的私生子弟弟这几天在国外呢,手伸不了那么长,根本没时间跟陈故斗。]
竺砚时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落实了。
与此同时陈故的消息弹框出现。
[陈故:老婆我最近很忙你乖一点好不好,前段时间忽略你是我的错,礼物已经给你送过去了你怎么还在发脾气?]
竺砚时看着陈故的消息只觉得很讽刺,他只是做了陈故对他做的事情而已,一天没回陈故的消息就变成了闹脾气。
微信消息还在持续。
[陈故:老婆你闹脾气也没事,我们能不能不要冷暴力?]
“今天谈了个工作……”
竺砚时打了个哈欠,将快递盒放在桌上,并没有打算拆开,将其中一个包裹严实的快递单独拿出来塞进了旁边的抽屉里。
转身捏着睡衣就进了浴室。
袁卿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等对方走进浴室,才将目光慢慢地投放在抽屉的方向。
为什么这个快递要单独拿出来?
男人的第六感,隐隐约约之中在预示着,这包裹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 54 章 睚眦必报
周六——
天空中下了不小的雨,阴成一片的灰色,让人的心情也有些糟糕。
风送来了一股摇曳的花香,袁卿抱着书本从图书馆出来。
临近中午,他要回宿舍叫竺砚时一起去吃个饭。
推开宿舍的门的时候,袁卿能够一眼看见坐在书桌前看什么东西的少年,突然将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盖上,慌乱间塞进了旁边的抽屉里。
明显是一副不想给自己看的样子。
竺砚时对自己有秘密了。
陈故最近好像真的不忙了,连消息发得都勤快了很多,但竺砚时还记得陈故一直撒谎的事,该需要自己留意的东西都没忘。
陈故说得越多,做得越多竺砚时才会有机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在陈故喊他玩游戏的时候,竺砚时没拒绝。
竺砚时打开游戏上线加入队伍后发现队内还有一个陌生的id,听他们聊天这个人叫魏翰,看起来是陈故最近新交的朋友。
魏翰开麦问陈故:“还等谁啊?”
陈故出声:“还有一个朋友也要来,等他两分钟上个号。”
竺砚时接了一杯水将手机放在一边,一边画作业要用的设计稿。
今天宿舍只有竺砚时一个人在,他开了外放但耳机放在一旁,等有人回来时再带上。
等了差不多两三分钟陈故的朋友才进队,对方的id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母‘gy’是竺砚时没有见过的朋友。
陈故平时玩游戏的时候经常会喊很多朋友凑齐五人队再拍,竺砚时跟着见过很多朋友基本上游戏id都眼熟了,这次的却都是陌生的名字。
陈故说道:“我们开吧。”
游戏开始后,竺砚时还没开始炫英雄就看到gy,发了进队以来的第一句话。
[团队]gy:不会玩,辅助给我
英雄选择界面会根据每个人常玩的路线推荐,从英雄选择开始就是按照顺序来。
而辅助位置刚好在竺砚时身上。
竺砚时游戏玩得不多,每一次玩基本上都是被陈故喊着玩,每次都是给他打辅助,久而久之辅助的胜利最高。
陈故语气中带着熟络的附和,像是跟人打了很多次游戏很熟悉一样:“砚砚你让给他吧,他太菜了玩辅不至于一直给对面送人头。”
“而且我相信你的技术,你是熟手了中上都不会坑。”
竺砚时玩什么都无所谓,很干脆地将辅助让了出来选了一个中路。
等游戏正式开始后,团队内时不时出现的对话和陈故的声音让他眉心蹙起。
[团队]gy:人头怎么不让给我?
陈故:“手误了,下一个让给你。”
魏翰:“辅助还拿人头?陈故你怎么教的啊,不让AD先发育以后人家自己玩不得被骂,最近游戏风气不太好。”
陈故笑道:“没事,反正我带着他,问题不大。”
竺砚时一边补着小兵一边留意两个人的对话,时不时跟对面的中路拉扯一下位置,打得中规中矩。
陈故还在陆陆续续地教gy玩游戏:“你别站那个位置,现在小兵的伤害也很高,你先在后面等丝血的时候补兵,平A丢Q都行。”
“给个治疗,对就这样,挺有天赋的。”
竺砚时安静听着,发现陈故还挺有耐心的。
前期打得还算是轻松,但对面很强势经济发育遥遥领先,等到了中后期局势变得不再轻松,队友都染上了烦躁。
魏翰:“啧,中路你经济也太差了,你在塔下待着别出去送人头了。”
竺砚时眉梢微动,看了一眼自己的死亡次数0。
他送的什么人头?
“砚砚你太脆皮了躲着点。”陈故也叮嘱道。
魏翰的上路承伤不行,对面一波团过来明显的切后排他一点没发现。
竺砚时看着自己从0到1的死亡次数,叹了口气。
魏翰:“我真服了,经济不行伤害又低死得还那么快,知道自己脆皮往后躲都不会吗?”
竺砚时皱眉,很干脆地回复。
[团队]Pomelo:你视力有问题吗?
魏翰:“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玩的菜教你都不能教?你一个法师躲后面灌伤害都不会?”
陈故看了一眼竺砚时的伤害,皱了下眉说道:“砚砚你伤害确实有点低了,你就躲魏翰后面灌伤害就行了,不用往前冲。”
“魏翰你别冲那么前面,他跟不上。”
魏翰:“行,看在你面子上哈。”
之后的几波团战每一次都是魏翰开团时机不对,开歪了被对面找到破绽轻而易举击破。
等对局结束魏翰在团队里复盘这一把到底是谁的问题。
竺砚时懒得听,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到这种事情上,他刚准备退出游戏就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扭头发现回来的是宋之聿。
宋之聿拎着一份包装严实的饭盒问:“吃晚饭了?”
竺砚时摇头:“没来得及吃。”
宋之聿轻笑:“被我猜中了。”
他将饭盒放在竺砚时桌上:“给你带的,趁热吃。”
竺砚时看了一眼发现盒子上的标签是他很喜欢吃的一家小馄饨店,他连忙道宋:“我好久没吃这家小馄饨了。”
这家小馄饨距离学校远,那边地铁不方便公交车一个小时起步,竺砚时每次去吃都要发一条朋友圈纪念,最近因为那边修路已经很久没去吃了。
“你喜欢这家啊?”宋之聿唇角勾了勾:“刚好顺路。”
竺砚时点了点头:“嗯,宋宋。”
宋之聿扫了一眼竺砚时的手机:“玩游戏呢?”
竺砚时说:“陈故突然喊我玩游戏。”
宋之聿‘哦’了一声,看了一眼找到了竺砚时的头像,下一秒听到团队的讨论之后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团队麦克风的声音不高,却句句都传入了宋之聿的耳朵。
魏翰爹味发言:“陈故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教的,他要是一直这样等自己排的时候队友可没我脾气好。”
陈故:“砚砚的确有错,他发育不行伤害上不去,好在死的次数不是很多。”
[团队]gy:不会是因为我玩了辅助才导致他这样的吧?
陈故闷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问题。”
竺砚时拿起手机逐字逐句地回复。
[团队]Pomelo:人头没我多你在教谁?
一句人头像是戳了痛点,对面一直地辩解。
宋之聿眸色幽暗:“还玩吗?”
竺砚时摇了摇头:“没意思,不想玩了。”
宋之聿将小馄饨推过去,轻声问道:“竺砚时同学一碗小馄饨换我用你的手机玩一把行不行?”
竺砚时眼睫轻轻眨了下,他刚好想吃饭也不想玩了,宋之聿想用他的账号玩一把也没什么:“可以啊。”
他将手机给了宋之聿,思索了一下眉心拧了拧:“但是这个人挺菜的,话又多吵耳朵。”
宋之聿轻笑:“没事,我就喜欢跟话多的玩。”
竺砚时掀开包装盒的盖子尝了一个小馄饨,有些烫地呼了一口气,含含糊糊说:“那你玩吧。”
“对了宋哥,帮我注意注意陈故,我感觉有点问题。”
宋之聿:“嗯。”
他坐在竺砚时对面,点开了麦克风:“陈故,组排带我一个呗。”
陈故愣了下,想到了竺砚时和宋之聿是舍友也没多想:“当然行啊,宋哥快来还有一个位置。”
宋之聿声音平缓道:“不用了,竺砚时不玩了我用他的号玩一把,我也不会玩想被教一教。”
魏翰一听到这人想学,咳了一声:“行啊。”
陈故:
等游戏刚开始,宋之聿秒锁了打野,魏翰的嘴就没停过。
魏翰:“你新手怎么玩打野,这个太难了。”
宋之聿:“哦,我乐意。”
魏翰:
他玩得是上路,一直喊宋之聿上来帮他抓。
宋之聿帮他抓了一波,见魏翰闪现上去想吃人头收手转身就走。
对面翻身输出一套,魏翰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对面反杀了。
他目瞪口呆,矛头直直宋之聿:“你会不会玩?!”
宋之聿在对方的声音出来前先一步将手机静音。
竺砚时咬着小馄饨迷茫地看着宋之聿,通透的眼眸被热气遮挡像是蒙着一层水雾,漂亮得不可思议。
属于他的账号出了一串又一串的字。
[团队]Pomelo:泉水指挥官又破防了?
[团队]Pomelo:对面丝血反杀你玩什么?
[团队]Pomelo:就你这水平还教他?你算什么东西。
[陈故:宋哥你别跟我老婆说我在酒吧的事,他手受伤现在肯定心情不好,知道了肯定又要费心伤神的]
[陈故:今天宋宋你照顾我老婆了,听说你们一个宿舍,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改天请你吃饭]
宋之聿眼眸微微眯了眯表情耐人寻味,慢条斯理地回复:[照顾是应该的,以后也会照顾。]
另一边的陈故只觉得宋之聿是看他的面子才照顾竺砚时的,当即发消息道宋。
[陈故:好兄弟宋宋了]
咖啡杯旁放着的勺子不小心掉在了地面上,磕碰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美女秘书赶紧收回视线,捏着杯子的手指紧张地收缩了一下。
才幽幽听见旁边男人的声音。
“把蛋糕留下。”
将东西收走,从办公室里出去关上门的最后一瞬间,女秘书匆匆往办公室内扫了一眼。
就看见刚才懒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捏起了一块纸杯蛋糕。
脸上带着点困惑,试探性地抿了一口奶油……
第 55 章 嘿!
竺砚时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忙,拿着合同背着背包,骑着电动车就去了傅亓安的住处。
电动车开不进别墅区,竺砚时把车辆停在了外边的公交站前。
提着一口气,还需要走好久的路到达傅亓安的住所。
竺砚时顶着头顶一整片的乌云,吸了口气。
就当做有氧了。
闷头就是暴走,一口气没间断走到了六栋门口,抬手按响了门铃。
蝉鸣嘶哑,热浪席卷。
光束从明净的玻璃之中穿透出来,微小的尘埃在其中悬浮,沉淀出一束流淌的金河。
无声的波澜起伏。
竺砚时斜倚在门框上,灰粉色的头发衬得他五官漂亮的有些凌厉,狐狸眼微微上挑,勾出几分讥诮的笑意。
“好精彩的一场变脸啊。”他似笑非笑地晲着宋之聿,语调拖得极长,显得人有些欠揍:“宋之聿?”
他喊他的名字。
“你是变脸大师吧,你说,朱振知道你这么恶心他吗?”
空气中弥漫着销烟的味道,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宋之聿神色漠然,并没有分给竺砚时多余的眼神。
这无疑是最低级别的幼稚挑衅。他淡然自若地整理着自己的衬衫和课本,眸光很淡,周身像是罩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
竺砚时还在试图挑衅:“你说我要是告诉朱振……”
宋之聿丝毫没在意竺砚时的话,他慢吞吞地侧过身,刚想说“随你”,眸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竺砚时的领口。
男生微微侧着身,宽大的领口歪歪斜斜挂在锁骨处,露出一片白而晃眼的皮肤。
从宋之聿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竺砚时锁骨弯折出了一个浅浅的窝,窝里盛着一颗艳色的红痣。
宋之聿没头没脑地想到一句诗——
一点丹红雪里开。
他指尖蜷了下,眸光停在竺砚时漂亮的有些凌厉的脸上。
他眼尾那枚鲜红的泪痣与之遥遥相应,精致出一份靡丽的稠艳。
宋之聿的喉结不由自主滚了下,锋锐的线条在颈间微微起伏,食指在课本下无意识摩挲了下。随即垂下眼,收敛了方才凌厉的攻击性,只留下些冰雪消融的寒意。
激烈对峙的气氛消散,宋之聿迟迟不还嘴,这场挑衅仿佛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竺砚时非常不爽。
想到昨晚宋之聿在警局里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竺砚时双手抱臂,唇角扯了扯,打定心思要扳回一局。
但没等他继续嘲讽,宋之聿突然出了声:“竺砚时,上课了。”
他嗓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但不知道为什么,竺砚时竟然从其中品出几分示弱的滋味来。
场面一时僵持。
宋之聿肩背宽阔,身量极高,哪怕怀中抱着高高的一摞书,显得从容不迫。
校服衬衫被他规规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衣摆处也不见丝毫褶皱。
竺砚时看着他,又想到朱振的话,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宋之聿的确是传统意义上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
冷淡、精致、死板,没有丝毫人气儿,瞧着也寡然无味。
和一个虚伪的假人较真个什么劲儿,竺砚时轻讪一声,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格外无聊。
他散漫收回眼,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反正这一次,是他发现了宋之聿的秘密。
一人一次,也算扯平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相隔的距离极远。
明明是两条难以相见的平行线,却在不知名的时间里,碰撞出相交的合点。
笔尖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响动,散发着油墨气息的试卷被来回翻动,伴随着头顶风扇发出的老旧声响,竺砚时趴在桌子上,再度沉沉睡去。
好在这节课是自习课,大家各干各的事,没有人追究他们迟到的过错,也没有人在意睡得天昏地暗的竺砚时。
课桌上叠起一摞新教材,宋之聿习惯性地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小学二年级才被父母强硬地送到国外,彼时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尚不知事,对周遭的新环境更是不适应,就已经被学校里的白人小孩推搡着排挤。
华人小孩被霸凌在这里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老师们习惯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年幼的宋之聿所遭遇的不公视而不见,甚至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丢失课本,弄脏校服,甚至是被反锁在卫生间里泼脏臭的污水,对那个时候的宋之聿都已见怪不怪。
大概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宋之聿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占有欲格外强,也被迫养成了近乎强迫的洁癖。
他的课本永远会在第一时间刻上名字的烙印,衬衫会永远保持干净整洁,就连他自己,从头到尾都不会被挑出一点错误。
男生的写字速度很快,课本扉页上的字体遒劲有力,透着股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的清隽冷峻。
最后一本被利落写完,宋之聿活动了下手腕,将书本整齐排列后放进了桌洞,这才闲闲倚在椅子的靠背上。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笔,一个大动作,没盖稳的笔帽在空中划出一圈漂亮的弧线。 “咔哒”一声脆响,笔帽摔倒竺砚时桌子上,男生被吵到,下意识皱了皱鼻尖。
宋之聿的视线扫到他的脸上,倏地想到些什么,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直起身,翻出桌洞里最上边的一本书。
扉页之上印了几个清晰的大字——
宋之聿。
EVE。
而最上首的科目,是“数学”两个大字。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好像签了两本数学书……
上节课是数学课,因为崔喜军临走前的一番话,竺砚时便随手把自己的数学书丢了过来。
但宋之聿并没有使用别人东西的习惯,竺砚时睡得又死,双臂直接霸占了整个桌面,以至于宋之聿没法将书还到他的手里。
所以说,现在。
面前摆着的两本写了他名字的数学书,其中有一本是竺砚时的。
书本是崭新的白,书页显出锋利的褶。
这两本书堪称一模一样。
宋之聿侧过头,眸光黑沉,落到竺砚时身上,思考着一会儿如何和他解释。
新同桌的脸恰好偏到他的方向,头发被压成乱糟糟的模样,卷翘的睫毛阖着,没了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秾艳的五官生出几分少年的稚气,安静又乖巧。
竺砚时睡得很沉,压根不知道宋之聿盯着他看了半晌。
对方的眸光一寸寸踱过他的脸,最终驻足在他搭在后脑勺的手上。
竺砚时的手乍一看像是女孩子的手,白皙修长,指骨清瘦,看不到凸起的骨节,线条极其流畅。
露出来的一截腕骨凸出,上面戴着一条看起来的很廉价的红绳,上边缀着个金色的珠子。
大概是寺庙里最普通的三块一根的手链。
宋之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余光不经意发现那颗金色珠子上刻了什么东西。
宋之聿的视线在竺砚时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身边所有的人都垂着头,认真地写着作业,试卷翻动的声音飞速,没人注意到后排这一方狭小的天地。
宋之聿屏息,附身凑近竺砚时。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他甚至能看到少年脸上的细小绒毛。
宋之聿的视线又停住了,他发现竺砚时眼尾的红痣其实是红褐色的,但因为皮肤白得耀眼,衬得那颗痣越发秾艳。
被盯着的竺砚时毫无所觉,却因为被光晃到了眼睛,埋在臂弯里的脑袋拱了下,努力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宋之聿的思绪兀地被打断,眼神这才不紧不慢地落到他腕骨上那颗小小的金珠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上边刻了“砚、平安”这三个字。
宋之聿不由得难联想到,金珠背后的第四个字,应该也是“砚”吧。
“砚砚平安。”
“岁岁平安。”
没想到,竺砚时这人还挺迷信,和他爷爷一样。
宋之聿徐徐收回了眼。
一整天相安无事的校园生活枯燥且乏味,竺砚时睡了个精神,以为今天就要在这种散漫中度过,却没想到,在最后一节课时,陡生变故。
上课前五分钟,教室里的人便不安地频频侧头看向窗外,他们动作幅度很小,眼神也控制得极为巧妙,一看就是多年浸淫出的老油条。
大家小心翼翼侦查着,生怕不知道从哪儿就冒出来朱振那双猥琐的绿豆眼,然后被拎起来惩罚,染上抄书二十遍的麻烦。
教室里的人出奇得多,几乎所有人都没离开教室,大家桌面上都摊着一本英语书,单词那几页已经被翻到边角蔫吧了下来。
更有甚者,已经将整本书的单词纸撕了下来,折成几个方块儿,装到了裤兜里。
狭小的教室弥漫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气氛,人人都在紧张,倒显得最后一排的竺砚时和宋之聿有些奇葩。
这两个人,一个旁若无人的伸着懒腰,一个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力。
没一个询问班里的人为什么这么紧张。
还是竺砚时微信里的宋臣年担心他不懂“规矩”,火急火燎地来提醒他。
手机震了两下,竺砚时垂眼,点了进去。
先前仅仅靠着想象力少年的模样创作出的画作,因为面前的参照物而鲜活。
傅亓安竟然莫名其妙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常见的情景里,体会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幸福的味道……
房间的门被轻轻撞开,毛球两边跑,鬼鬼祟祟地探着身子进了画室。
想要得奖赏一般地靠着傅亓安的腿,轻轻地蹭了蹭。
男人停下了在画纸上涂抹的动作,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
“晚上奖励你吃黄鱼干……”
能把竺砚时留下来。
第 56 章 新人物登场
夜色逐渐深沉,放眼望去依旧能够看见房屋外在的轮廓,渐渐压下来,沾染点深沉黑色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的泥土香气,浮动在四周。
别墅内,坐在餐桌前的两人一猫大眼瞪着小眼。
“饭呢?”
竺砚时眨了眨眼睛,肚子发出了一声咕叫。
把人留下来确实是下意识的反应。
但,傅亓安画完画后才想起来今天早上阿姨才跟他请了假……
竺砚时看着宋之聿的动作,只能看到他在打字,打字的速度很快却听不到对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就连陈故的声音都没有了。
他吃小馄饨的动作一顿,侧头问:“怎么了吗?”
听着刚刚好像还在教学的样子,突然就没声音了。
那个叫魏翰的菜得很,话又多不会破防了吧?
宋之聿:“没事。”
竺砚时不信,放下小馄饨凑过去看屏幕,两个人肩膀贴着肩膀,隔着不了传递着热源。
宋之聿倏地僵了一瞬,打字的动作都跟着停顿。
竺砚时疑惑地看了下屏幕又看了一眼宋之聿,以为是他不喜欢被人靠得那么近,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只是伸着脖子看屏幕。
宋之聿眸底闪过暗浮,身侧空的一瞬让他指腹微动。
竺砚时看着屏幕皱眉:“那个人是不是又颠倒是非了?”
他刚刚就发现,菜又菜的很还经常甩锅,打输了就怪别人,完全没发现每次都是他下来抓人没抓到,吃了竺砚时的兵线才导致的他经济跟不上。
宋之聿低眸轻轻‘嗯’了一声。
竺砚时鼓了下腮,不由得染上了些气:“我就知道,别跟他玩了他太菜了,他说你了吗?我帮你骂回去。”
宋之聿勾了勾唇:“不用,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竺砚时神情迟疑:“真的?”
他怎么有点不信呢。
宋之聿轻笑:“真的,他死那么多次还怎么好意思教别人。”
竺砚时点头,小声道:“他上一局承伤还不如我呢。”
另一边的陈故还在调节两人之间的矛盾,他盯着宋之聿发的消息,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
虽然不知道竺砚时什么时候跟宋之聿关系变得这么好了,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能让两个人吵起来。
魏翰咬牙,对面经济比他高操作也好,已经很难打了。
他还想说什么,新匹配的路人也听不下去爹味发言,开始指出问题。
陈故像和事佬一样调解,魏翰只能顺着台阶下说是看在陈故的面子上。
这一局游戏终于看起来像是正常了起来。
竺砚时见不需要自己帮忙便重新端起了小馄饨食盒,经过这么一会小馄饨的温度刚刚好。
他咬了一口小馄饨,语调含糊:“宋哥你把声音打开吧,我想听听陈故说了什么。”
宋之聿将手机的音量打开。
魏翰已经不敢说话了,只剩下了陈故教gy怎么玩的声音。
竺砚时听着陈故教学的声音,一边吃着小馄饨一边陷入了沉思。
兄弟之间玩游戏会是这样教吗?
宋之聿扫了一眼团队消息栏,突然开口道:“这个gy是谁,陈故跟他还挺熟的。”
竺砚时摇头:“我不认识他,宋哥你也不认识吗?”
他原本以为宋之聿可能会知道一点,结果他竟然也不知道这个gy的来历。
宋之聿否认:“这两个人都不认识。”
竺砚时抿了下唇,陈故之前的朋友他都或多或少地见过,他们高中就认识,朋友也基本都是高中时的。
包括现在大学阶段,陈故的很多朋友竺砚时也都见过。
能让陈故认识新朋友的时间,只有他们在一起后的这段时间。
竺砚时压下了心底的思绪。
宋之聿慢条斯理道:“陈故的耐心还真好,红buff竟然也让了。”
竺砚时愣了下,连忙凑过去宋之聿的屏幕,果然看到作为辅助的gy身上的红buff。
gy一直没有开麦,全程跟陈故的沟通都是发团队消息。
[团队]gy:又抢我人头?
宋之聿的声音开得不大,竺砚时能听到陈故的赔罪声,说会还他一个。
不对劲。
竺砚时见过陈故跟别的朋友玩游戏的状态,所以才会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陈故很不对。
陈故对小白玩家是这样的吗?
耐心太好了。
但他只是怀疑,又没有准确的证据能证明。
宋之聿不经意道:“他对小白都这么有耐心,刚刚怎么不替你说话,你明明也不怎么会玩。”
竺砚时倏地看向宋之聿,眼眸微微睁大,他刚刚忽略的点被宋之聿点了出来。
“对诶。”
陈故刚可不是这样的。
等游戏结束,宋之聿就打了一把便不玩了,魏翰也觉得下不来台打完就退队,竺砚时也没有玩得想打,跟陈故说了一声退出了队伍。
他拿过手机按照宋之聿说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等竺砚时记录完发现宋之聿已经将他吃完的小馄饨食盒收拾掉了,全程都没让竺砚时动手。
竺砚时抿了抿唇,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自己吃的还要别人给他收拾。
今天宿舍就他们两个人,许嘉哲和程越出去通宵上网去了,宋之聿先去洗澡,宿舍内就剩下了竺砚时一人。
他整理了一下零散放着的作业稿,微信振动了一声。
竺砚时拿过手机查看,看到微信联系人那一栏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有人加他的好友。
等点进去查看时,竺砚时指尖的动作停住了。
那人的头像跟游戏里gy的头像一模一样。
添加的备注写着‘听陈故说学长你也是学设计的,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竺砚时眸底倒映着一串字,思索了几秒点了添加。
[Yiii:嗨学长]
[Yiii:终于加我的好友了,我还以为你因为游戏的事生气了呢]
竺砚时没有跟他说太多,很直接地问:[问什么问题?]
[Yiii:学长好冷漠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抢你的辅助位的,我真的不会玩,玩别的会坑]
竺砚时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了垂,总觉得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茶味。
[竺砚时:哦,什么问题?]
另一边的竺逸乐看到竺砚时发的消息被噎了一下,还以为竺砚时会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对他有敌意,结果换来的就是一个哦。
他这个哥哥还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语音对面的陈故语气有点僵硬:“你加他做什么?”
竺逸乐随口道:“加他肯定是想他了呗,这件事你别管。”
他随便百度了几个服设专业的问题发给竺砚时。
陈故眉心紧紧皱着,张了张口又闭上。
竺砚时打了个哈欠,看到了gy发的两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都是服设专业最基础的问题,但凡上课的时候好好听都不会不明白。
换句话说狗都能听懂的,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东西。
竺砚时告诉他打开课本的第一页上面有详情讲解。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陈故的消息。
[陈故:老婆,gy要了你的微信想要问你专业上的问题,你不用理他,别耽误了自己的时间]
竺砚时眉梢微动,忽然来了兴趣。
他有一个问题要问陈故。
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要试探一下陈故的回答。
[竺砚时:他是谁?]
[陈故:算是我一个弟弟,他年纪小有时候说话口无遮拦的]
竺砚时眼眸微微眯了眯,表情带上了点探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中有点问题。
[竺砚时: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个弟弟]
[陈故:老婆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陈故:他不会玩还非要玩我教教他而已,你别多想]
[陈故:怎么感觉老婆你最近既不信任我还经常不回消息,多信任我一点啊]
竺砚时神情疑惑。
他有吗?
这不都是陈故自己做过的事情吗?
[陈故:我知道是我最近忙忽略了老婆,让你心里不舒服了,你放心我接下来已经会好好表现的]
[陈故:你不要每次都想那么多]
竺砚时:
他本来不确定,现在坚信陈故有问题了。
[竺砚时:没多想。]
[陈故:老婆他要是一直烦你,你可以把他删掉]
[陈故:要是不觉得烦也行,都看你]
陈故越让他删掉他反而就不想删。
他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之聿刚洗完澡出来,就见到竺砚时捧着手机向他走过来。
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肌肉到达最完美的状态,心里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竺砚时拍几张照片的准备了。
竺砚时通透澄澈的眼眸弯着神情生动。
宋之聿盯着竺砚时的眼眸不由得有些走神。
像星星一样漂亮。
竺砚时举着手机小声喊道:“宋哥,你快帮我分析分析这句话。”
走神回来的宋之聿:
他看向屏幕,发现是竺砚时和陈故的聊天界面,一眼就看到了算是我一个弟弟这句话。
竺砚时催促道:“宋哥,你快说说我想听听咱俩的分析是不是一样的。”
他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得对不对,是不是有问题,如果跟军师一样证明他距离出师不远了。
宋之聿面不改色道:“我那个朋友也听到过这种话。”
竺砚时眼眸闪烁,抿抿唇:“跟我猜得一样。”
只是凭借今天的一局游戏,竺砚时没办法确定。
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好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两个人又分析了几分钟,竺砚时将这些全都记录下来后,洗漱完准备休息。
他刚躺下,手机就传来微信的振动声,打开后发现是宋之聿发来的消息。
竺砚时看了一眼床帘的另一边,点开了消息发现是一条公众号链接。
他点开看了一眼,瞬间被公众号的内容勾住了注意力。
【男朋友只把她/他当妹妹/弟弟?发生这种情况一定要小心了!十有八九是出轨了!】
那边彻底安静。
在竺砚时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电话那边飘来了一道忙音。
结束的尾音是自律积极向上正能量的小爱豆很不规矩的一句骂。
“艹…撞鬼了?”
第 57 章 见义勇为
公司分配的队内别墅——
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外界细密的雨水,点点滴滴印在窗户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陈拾一挂断电话,盯着渐渐黑下去的屏幕发呆。
沙发对面的电视上播放着最后一期选秀出道的名额,恰巧宣布到团体的c位名单。
“c位成团的是——”
拉长了声音。
回到车上的时候竺砚时将竺逸乐送的特产放到一边。
宋之聿目光落在包装袋上隐约举得眼熟。
竺砚时将证据整理好看到手上的蝴蝶样本时,他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宋哥这个蝴蝶怎么会想到做成这样的?”
宋之聿沉默了几秒,低声道:“以前不小心折断了一半的翅膀。”
好不容易修好了却送不出去了。
竺砚时恍然大悟举起来盯着翅膀上纹理。
不管看几遍都好厉害。
等他们两人赶到品牌方的总部时乔音早就等在了楼下。
他有把握解决苏子明的搞出的抄袭风波,便让宋之聿在车上等他一会。
宋之聿不放心:“你真的可以?”
竺砚时点头安抚道:“放心吧宋哥,小菜一碟。”
宋之聿‘哦’了一声,在竺砚时看起来像是被抛弃的大狗。
他抿了抿唇将脑袋里奇怪的想法驱散。
等待了很久的乔音确定竺砚时有证据后松了口气:“那个苏子明跟高层关系很近,原本定的名额已经满了,结果他还能硬生生加进来,我真担心你吃哑巴亏。”
竺砚时礼貌道宋:“宋宋你乔音姐。”
乔音笑道:“主要还是赵老师的名望比较高,不然我的话还真不一定好使。”
竺砚时由衷地感宋,如果不是乔音搬出赵老师等待他的很有可能是直接被定性成抄袭,苏子明跟高层认识想要这样做再简单不过。
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一旦粘上一顶抄袭的帽子想要澄清就会变成很难。
乔音在电梯上时跟竺砚时说:“对了那个苏子明今天也在,不用跟他多费口舌,你跟我一起将证据交上去好了,审核的设计师里好几个都是你师兄,他们会认真鉴定的。”
竺砚时点头:“好,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乔音松了口气忽然燃起了八卦之心问道:“送你来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竺砚时愣了几秒,摇头:“不是,是我朋友。”
乔音陷入了沉思,她很少会看错情侣,但想到之前听说的竺砚时男朋友的所作所为,便又觉得刚刚车里那个人不像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看来真的不是情侣。
她忍不住问:“你男朋友还是之前那样吗?”
竺砚时一想到陈故就心烦,他‘嗯’了一声。
乔音开玩笑道:“依我看你早点把你男朋友踹了算了,我看你这个朋友就挺好的。”
竺砚时:
先不说宋之聿是不是弯的,他还是陈故的兄弟,怎么想都不可能。
乔音继续道:“刚刚我看你俩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
竺砚时连忙阻止乔音继续说下去:“乔音姐,我们先解决抄袭的事吧。”
乔音点头:“也对。”
两个人刚到主管办公室,刚进去的时候发现苏子明也在,除了苏子明还有几位工作人员看起来正在讨论两套作品的相似处,竺砚时来的时间刚刚好。
作品集上会附带个人的证件照,竺砚时一进来几个工作人员明显认了出来。
苏子明见到竺砚时表情洋洋得意,只觉得自己上课受的委屈都在这一刻报复回来了:“这不是竺砚时吗,抄袭还敢出来?”
谭尧皱眉不悦,否定道:“还没确定是否抄袭。”
竺砚时认识谭尧,两人算起来是同门师兄弟。
苏子明耸了耸肩:“这还用确定吗,我的作品这么早就提交上来了,他的这么晚,不是抄我的能是什么?”
谭尧:“你提供的东西并不能证明这些元素是你原创的。”
他旁边的设计师拉了他一下小声:“你别跟他杠了,他是苏总的亲戚。”
竺砚时没有跟苏子明说话,他将自己的证据递了过去:“这是我工作室的监控,以及蝴蝶元素和有时间记录的初稿,麻烦师兄了。”
苏子明听到监控脸色一僵。
谭尧听到有监控后松了口气,对竺砚时说:“你放心我们会好好检查的。”
鉴定时竺砚时和苏子明都要在外面等候。
竺砚时靠着走廊,他对面的苏子明忍不住质问道:“你还在工作室里装监控?”
竺砚时淡淡道:“嗯,多亏了你不然我也不会有这种习惯。”
如果不是因为苏子明多次抄袭他的作品,甚至偷拿他的设计稿他不会有在自己的设计室里装监控的想法。
苏子明脸色忽地一下变得难看,转念一想就算是没有成功,顶多也就算是撞题材对他也没什么损失便放心了下来。
“又没人会去你工作室,真不知道装监控有什么用。”
竺砚时轻笑,慢悠悠道:“装监控抓老鼠啊,还挺幸运地抓到了一只。”
苏子明握紧了手心,想得自己做的事又很心虚。
核实的时间很快,谭尧推开门出来,询问了苏子明关于蝴蝶纹路的灵感来源。
苏子明支支吾吾说了一句是看了蝴蝶标本展得来的,他提交的里面有蝴蝶相关的素材。
谭尧点头:“我明白了。”
苏子明反而开始有点不安,他的蝴蝶灵感的确是抄袭了的竺砚时,蝴蝶这么大众东西根本够不上抄袭。
他原本想要借他姑姑的帮助,直接不取证判竺砚时抄袭,到时候认定是竺砚时抄袭就跟抄袭两个字彻底挂钩了,到时候澄清也没什么用,大家肯定会更倾向于相信品牌方的话。
好好的局结果赵老师竟然也会插一手,不然根本不会有竺砚时提供证据的机会。
竺砚时突兀开口:“你知道原型的蝴蝶标本是机械蝴蝶吗?”
苏子明倏然僵住:“什么?!”
他当时画的时候就感觉不对,本以为是竺砚时的设计方式故意将翅膀画得怪怪的。
竟然是机械蝴蝶?
那些纹路是齿轮?有病吧,一个蝴蝶加什么齿轮元素不伦不类。
“同一种类的蝴蝶长相很相似难以分辨不同。”竺砚时语气轻缓:“但那只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绿带翠凤蝶。”
翅膀断了那就换成独一无二的金属翅膀,每一条纹路都是独特的。
竺砚时现在还对宋之聿的想法感觉到新颖,而且他特意询问过了没有第二只同样的机械蝴蝶。
苏子明攥紧了手心,如果只是普通蝴蝶还好,他把纹路也抄进去了,而他提供的蝴蝶样式上根本没有那些东西。
他嘴硬道:“那又怎么样!顶多就是撞元素了而已。”
竺砚时认真发问:“赵老师不止一次讲过抄袭,你平时上课不带脑袋吗?”
他想了想顿了下,语气带着歉意:“差点忘了,你好像一直是赵老师课上的素材来着。”
苏子明咬牙,上课的他不过是多看了几眼竺砚时的设计稿,不小心撞的而已,凭什么让他当典型,说白了还不是偏心。
“你什么意思?说我上课的时候抄袭你是吧?我不过就是看了几眼撞素材了而已。”
竺砚时敷衍道:“对对对,你只是会透视,能透过我上锁的抽屉看到设计稿而已。”
苏子明有一种他气愤说了很多竺砚时却一点没把他当回事的感觉,整个人气得脸都要涨红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乔音和谭尧一同走出来,乔音面带喜色地跟竺砚时比了一个姿势:“没问题了。”
谭尧对苏子明说:“我们已经查实了,竺砚时没有抄袭你的作品,同时竺砚时提供的证据中我们合理怀疑你存在抄袭的嫌疑。”
苏子明惊愕:“什么意思?就凭借一个蝴蝶纹路,我们说不定是撞素材而已!”
谭尧:“对了,同时有多名参赛者举报你也抄袭了他们的元素。”
“你瞎说什么呢?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是吧?!”苏子明手心全是汗:“你等着,我要给我姑姑打电话,你们肯定是有问题!”
谭尧无所谓:“打吧。”
竺砚时不想听苏子明辩解,他接过刚刚提交的证据礼貌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谭尧点头:“后续我们会处理好的,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抄袭者,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竺砚时等电梯的时候看到微信消息。
[宋之聿:竺砚时同学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大狗委屈.jpg]]
竺砚时看着宋之聿发的表情包,超大一只的狗狗坐在纸盒子里,盒子上写着委屈两个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宋之聿发表情包,还蛮有趣的。
[竺砚时:来啦]
解决完抄袭的事情,竺砚时原本想先请宋之聿吃饭,但他有点累了先是处理陈故的事,又是一下午都在为证据的事到处转。
准备先回宿舍休息一会。
下车前竺砚时看着竺逸乐送的特产陷入沉思,他想了想就算丢掉也不能丢在宋之聿车上。
特产的盒子方方正正,外面的包装袋没有任何标注,竺砚时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不用猜都知道竺逸乐不会那么好心送他什么特产,这东西绝对有猫腻。
他准备将东西丢掉时,纸质的包装纸袋被绳子带了一下撕拉一声裂开了痕迹。
极简的包装一角漏了出来,竺砚时被露出的几个英文字母吸引了视线,他拆开包装纸袋看到了名字的全称。
Mamaya Ski Trail。
曼巴雅雪道。
竺砚时倏然顿住,瞬间联想到了博主发的陈故与另一个人的合影。
竺砚时把猥琐男又往下压了压,抬了抬下巴。
“直接报警吧。”
懒得废话。
那被按趴在地上的臭虫还一个劲的叫唤着,竺砚时被吵的耳朵疼,膝盖上用了点力。
“闭嘴。”
随后接着那男人的痛呼。
第 58 章 小督工
警察已经等在了下一地铁站的站台外,车门一打开,车厢里看过戏后的路人纷纷离开,放开了一大片的空旷。
警察进车厢将被竺砚时压在地上的猥琐男带走,小姑娘也要跟着去一趟警察局。
竺砚时算得上见义勇为,没跟着去警察局,出了地铁站,扫了辆共享电动车就往学校赶。
将宿舍里查阅收集的资料都装进书包里,走出宿舍的时候恰巧碰见下课回来的袁卿。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你去哪?”
袁卿抓住了竺砚时的手腕。
皮肤是青色的,情侣皮肤还有特效加持,站在泉水中还有特效看起来就是一对。
竺砚时僵直了几秒,耳边隐隐约约带着嗡声,脑袋里瞬间出现的竟然是宋之聿推给他的公众号文章。
明晃晃的情侣皮肤就这么摆在他眼前。
脑袋里的情绪乱成了一团最终指向了两个字,隐藏在最深处的想法渐渐浮了起来。
不然他猜不到用情侣皮肤还能有什么别的含义。
竺砚时捏着手机指尖有点发凉,想起了很多高中时的事情,他看了一眼gy发在团队里的话,仿佛记忆跟人产生了巨大的割裂。
他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原来一眨眼就会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故还在教gy怎么玩。
竺砚时沉默地听着,宿舍里熙熙攘攘的声音都没有让他转移注意力,隐约听到赶完作业的许嘉哲嚷嚷着要出去买雪糕。
“竺砚时你去吗?”许嘉哲喊道。
竺砚时摘下耳机摇头,唇瓣有些发白,他的耳朵在摘下耳机后嗡声更重了。
“你们去吧。”
宋之聿盯着竺砚时,神情若有所思:“吃什么的给你带回来。”
竺砚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弯了弯唇拒绝:“不用啦。”
等他们离开,宿舍里只剩下了竺砚时一人,他叹了口气想到直接退出对散排的队友很不道德,便等对局结束后点了退出了游戏。
他刚将游戏退出,陈故的微信消息就发了过来。
[陈故:老婆你不玩了?]
竺砚时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将刚刚的皮肤截图发给了陈故。
对面回复消息的动作慢了几分钟,竺砚时垂眸看着陈故的聊天框,心底的思绪很多。
[陈故:原来你是介意这个]
竺砚时眉心紧皱,陈故都跟人用上情侣皮肤了却说介意这个?
[陈故:是昨天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换的,今天忘记换回去了]
竺砚时看着解释凝滞了几秒,眼睫微微下垂,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前几次的欺骗让陈故在他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陈故:你就因为这个生气了?]
竺砚时原本想捏一下耳朵,指尖触碰到耳垂时顿了顿改为了压耳背,盯着这段话心底涌出一种荒谬。
他不应该生气?
正常人这种情况下都会生气吧,除非陈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故:老婆你不会以为我出轨了吧?]
竺砚时反问:[不是吗?]
[陈故: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这次真的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昨天改完就忘记改回去了]
竺砚时不信。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真心话大冒险让两人用情侣皮肤?
[陈故:当时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我也不好拒绝,总不能让我在那种时候扫兴吧?现在改回去[图片]你别多想了好不好?]
[陈故:老婆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最近怎么变得多疑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故:我知道你是因为前段时间,但是我前段时间不是因为忙吗,而且现在已经在弥补了]
竺砚时看着陈故发来的一连串消息,果然跟他想得一样陈故永远会有各种理由和借口。
全篇看下来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陈故:你别多想了,我真的不可能跟gy有什么的,之前都说他就是一个关系好的弟弟而已]
[陈故:老婆你也换位想想,对我多一点信任,怎么感觉你好像跟高中时变得不一样了,怎么变得这么多疑]
竺砚时指尖微凉,他抿着唇。
到底是谁跟高中时变得不一样了?
陈故怎么还好意思说这个?
竺砚时摸了摸嗡鸣的耳朵,翻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凭借着记忆找到了耳鸣贴,贴上后微凉的触感让他心底的躁意降低了不少。
在他心中陈故的问题已经彻底跟公众号的文章挂钩,只不过缺少证据,再加上陈故的辩解,让整件事逐渐荒谬起来。
竺砚时捏紧了手机,平复了一下呼吸。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竺砚时:我不能问?]
[陈故:当然能问,但是老婆你不觉得你是不信任我吗?]
[陈故:我以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任,而且你动不动就怀疑给这件事定的性质我不认同]
竺砚时:
见鬼的信任,见鬼的认同。
宿舍的门传来了响声,紧接着就听到了许嘉哲的喊声。
“我靠,哥你不信任我!”
竺砚时:
他都快不认识信任这两个字了。
熟悉的沉冷的男声道:“信任你个屁,把雪糕给我。”
竺砚时目光投过去时刚好看到许嘉哲含泪的表情,宋之聿手里拿着雪糕,他们身后的程越一脸没眼看。
程越:“都说了你买两根得了,非得等回宿舍了又想吃。”
许嘉哲:“宋哥又不吃这根浪费了不好。”
宋之聿:“冰箱是摆设?”
三个青年的身高都不低,一进来宿舍的空间变得没有那么空旷了,竺砚时眼眸弯了弯心想他们关系真好。
等头扭回去看到陈故发来的消息心情又变得奇差。
好烦。
想把陈故删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故每一次出现都不会给他带来好心情,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正当他在考虑是否将陈故拉黑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印着白桃的雪糕。
竺砚时抬头正对了宋之聿的目光。
宋之聿:“多买了一支,吃吗?”
最近的天气忽冷忽热,热起来像是夏天到来了一样,雪糕四季不断最近好像吃的人越来越多。
白桃味的雪糕刚好是竺砚时喜欢吃的。
竺砚时接过雪糕小声道宋:“宋宋。”
他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宋之聿的雪糕好奇地问道:“宋哥你不吃吗?”
宋之聿:“今天刚决定增肌,这个点不适合吃东西了。”
竺砚时小声哇了下。
好自律。
“怎么是今天刚决定的?”竺砚时迟钝了几秒抓住了重点。
宋之聿似笑非笑:“怕被老板炒鱿鱼。”
竺砚时抿了抿唇小声道:“其实不用,宋哥你现在就刚刚好。”
宋之聿语调散漫:“那怎么行,认真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
竺砚时捏着包装袋,指尖冰冰凉凉的,已经开始很有压力了。
宋之聿余光注意到了竺砚时耳后的耳鸣贴,他眼眸微微眯了眯,不经意开口:“耳朵又难受了?”
竺砚时撕开包装袋‘嗯’了一声。
雪糕像是给心口降了降火气,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还在振动。
宋之聿侧头猜了一下:“陈故的消息?你们吵架了?”
竺砚时咬了一口雪糕,浓郁的白桃味在口腔中炸开,他舔了舔唇:“他跟别人用情侣皮肤,我怀疑他可能”
宋之聿:“出轨。”
竺砚时眼眸睁圆,藏在心里的字被摆在了明面上,他连忙点头继续道:“他说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昨天换了之后忘记换回来了。”
“他还说不好扫大家的兴。”
宋之聿语气讥讽:“换一个内容总行吧?明明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跟他玩的朋友不知道吗?”
“这点分寸感都没有。”
竺砚时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不愧是军师说话都一针见血!他果然经验还不够,应该多跟宋之聿请教才对。
竺砚时想了想问道:“宋哥如果你跟你的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会这样吗?”
宋之聿斩钉截铁道:“不会,不只是我,正常人都不会。”
竺砚时咬了口雪糕,饱满的唇瓣被冰的红润,他表情有点惆怅。
宋之聿沉默两秒,声线低沉:“你信他说的吗?”
竺砚时立刻摇头,漂亮的脸颊上表情认真:“不信。”
陈故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信,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宋之聿好似松了口气,表情又恢复了平常慵懒酷哥的状态:“那你想怎么做?”
什么时候分手。
竺砚时的备忘录上总结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字上全是陈故有问题的点。
像是有些固执,竺砚时没办法再相信陈故了,但他又想见到事情的真相,像是给自己三年的喜欢画上一个句号。
他实在没办法将现在的陈故跟高中时为了帮他修小提琴,手指都被琴弦弄破的人画上等号。
宋之聿垂着眸子:“竺砚时,你跟陈故不合适。”
陈故配不上你。
傅亓安这样一个看似冷淡的人,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渴望拥有一个除了他和毛球以外的家。
竺砚时现在给了他一种这样的感觉,他给了他一种家的感觉。
出现这一想法的时候,傅亓安自己都被震惊的不可置信。
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是否有脏污的地方,察觉到手上还沾着没洗掉的颜料。
起身,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不一会,洗手间里飘来了轻微的水流声。
又开始了逃避式的忙碌……
第 59 章 忽视
竺砚时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胖子和瘦子两个人一如既往的坐在电脑桌前打游戏。
袁卿桌脚下堆满了快递,他蹲在地上拆,拆完一个就往桌面上放。
竺砚时把书包扔在了椅子上,靠近袁卿,脑袋挨着对方的脑袋,伸手拿走了男人手里的剪刀。
“这么蹲着不累?”
“我帮你拆吧。”
竺砚时总有一种担心袁卿干点活就会累死的想法。
明喆和政希对视一眼,明喆没好气:“你先上楼我跟你姑姑谈点事。”
逊骂骂咧咧地走了。
聪明人不必将话讲得太明白,明喆冷笑道:“没看出来,宋之聿还给他派了保镖。”
政希淡淡道:“不管之聿对他如何,一起解决了吧。”
甜美的梦因寸照丢失而就此断掉,光怪陆离地扭转了阵,变成被绑架的那三天。
檀山其实是家老宅,不过明喆政希颖文成年后早早搬了出去,只有承亦愿意和越泽住在一起。
GK这份家业,最初越泽也是要交给承亦的,所以连带着跟承亦有关系的司韵竺砚时也住在这里。
后来承亦和司韵死亡,也没人让竺砚时搬出去。
在竺砚时映像里,越泽面相虽威严,但其实是个很和善的老爷爷。
那天檀山气氛异常凝重,因为越泽身体不行了,所有人都在走廊的会客区焦急等待。
就连一生洒脱爱自由的颖文都回来了。
在这关键又敏感的时刻,宋之聿和四名律师被越泽叫到房间。
没过多久宋之聿拿着厚厚一沓文件出来,去到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手上没有任何东西,紧接着又去了越泽房间。
足足等到正午时分,其中一名律师出来告知说越泽已经去世,大家这才得到允许进入病房。
房间里,越泽面袁安详地躺在床上,刚满18岁的宋之聿坐在床边。
大家来不及悲伤,律师当众宣布遗嘱。
遗嘱内袁最开始是一些古玩珍藏、房产林地,直到律师念出重头戏。
越泽将GK38%的股份全部转给宋之聿时,整个房间都静下来。
明喆当即道,“这不可能!”
政希“沉浸”在悲痛中。
陈拾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颖文抱着手远远靠在门边,看这一出好戏。
脸也没有当场撕破,檀山有条不紊地准备丧事。
下午五点,静安区某国际小学下学。
十岁的竺砚时从校园出来,前往往日司机来接的上车地点,途中碰到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小男孩来问路,竺砚时解释了遍他不听懂,竺砚时只好带着他去。
跟着进了弄堂后竺砚时就再没出来,司机等了许久不见人,一边打电话通知宋之聿陈拾一,一边进学校找。
噩耗接踵而至,保险柜丢失。
陈拾一找过明喆,先礼后兵让他把竺砚时交出来。
明喆问他什么意思。
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却也没任何证据。
而在郊区某间破厂房中,一群地痞流氓正在喝酒打牌,竺砚时在这时苏醒过来。
没有被绑,但书包已经不在身上,校服到处都是泥巴。
“哟,小萝卜头醒了。”叼烟的大汉发现他行了,抖着肩膀靠近,手上来回掂着一把长长的砍刀。
其他几个人哄笑,笑骂别给孩子吓出病来。
为首的起身正正皮带,来到竺砚时面前哐哐拍他脸,向后一指,“去把那个箱子打开。”
回头,竺砚时看见了那个陈拾一与宋之聿共同使用的保险箱。
“我要回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竺砚时只敢这样说。
“把箱子打开马上让你回家。”
“不,我要回家。”
10岁大的孩子能保持理智已非常不袁易,竺砚时不停强调我要回家。
于是理皮带男的,抽出皮带开始打他。
疼痛招呼在身上简直无处可躲,竺砚时很快被打得遍体鳞伤,哇哇大哭。
最后被这群人按在椅子里,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用尽了恐吓手段。
窗外陡然明媚的阳光骤降好几度,阴沉状态一直持续到下班时间。
六点多回到檀山天已经黑了,竺砚时刚在小厅坐下准备吃晚饭,宋之聿进来了,坐下没吃两口电话响起,凝眉看了几秒,去到外面草坪接。
菜没上完,竺砚时已经吃完了。
阿姨端着两小盅燕窝桃胶甜水进来,”小砚你吃这么少呀,先生吃好了吗?“
摇摇头,竺砚时说,”打电话去了。”
“我知道,但无论无何一切以竺砚时安全为重。”
“麻烦你了,刘厅长。”
脚步骤停,竺砚时蓦地瞪大眼睛,而不远处的宋之聿已然挂断电话起身。
“我只是觉得…”
袁卿将快递袋和快递盒扔在了寝室外的过道上。
明天会有收垃圾的阿姨把宿舍走廊上的东西带走。
转回来,伸手搭在竺砚时的后脖颈上。
“我最近,太忽略你了……”
竺砚时表情有些僵硬。
这段时间,忽视的一方好像一直是自己。
天天在忙着工作,都没时间陪袁卿去图书馆了……
第 60 章 发光的花
阴雨天,天空中飘荡着细密的雨珠,模糊了整个世界的轮廓。
隔着朦胧的雨雾看过去,是一整片的马赛克。
清晨的雨珠落在宿舍窗户外的防盗窗上,顺着不锈钢的表面往下滑。
内里飘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今天穿这套……”
“这套适合你。”
清晨,男人的嗓音很温柔,其中夹杂着一股让人沉醉的磁性。
看清来人,史晓明张大了嘴,很是疑惑地盯着他。
刚刚他下楼之前看到宋之聿一个人在座位上做题,好心提醒他下楼上体育课,对方明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啊,怎么又下来了?
史晓明挠了挠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竺砚时,好半天也没想明白。
实验班的人内卷太过激烈,朱振又坚决奉行H中的军事化管理,除非必要的上厕所时间,大家几乎把自己掰成了几个人来用。下课时间,甚至都看不到实验班里的学生出来玩闹,更别说体育课这种“副科”,老师点名的时候,人头寥寥。
愿意下来上课的人,也大多都是出来放松一下身体,但随身还被迫携带着一本英语单词,以防朱振时不时玩阴招罚人。
所以体育课时,111班的人特别好认,只要看到谁蹲坐在操场的边沿上拿着本绿皮书,那准是朱振的学生。
实验班和体育班今天发生的这场争执,就是因为郝毅看见孟杰他们几个一手拿着单词,一手拿着篮球往球场走,直接一个篮球砸到了孟杰身上,面露讥讽。
“打个篮球而已,装什么装啊?”郝毅直接冲着孟杰和宋臣年挑衅:“诶,你们这种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不如收拾收拾去教室里,别来这儿占着茅坑不拉屎。”
三言两语之间,两个班的关系瞬间被点燃,直接爆发了这一场恶战,宋臣年也被郝毅在比赛中耍阴招撞伤。
史晓明刚想给宋之聿讲清这场比赛的原委,就见他目不斜视地绕过了自己,直接走到了竺砚时的跟前。
人声喧闹,郝毅双手抱臂,下三白的眼中露出凶光,还在大放厥词:“喂,还比不比了,你们这一群……啧,我看干脆别比了,你们班的男生去报个夕阳红旅游团就挺合适的,参加这种运动干什么,来丢人吗?”
他的眸光故意落到竺砚时的身上,一口白牙在光下亮得晃眼。
竺砚时的拳头攥紧了,看向身前宋之聿瘦弱的身板,上下扫了两眼,很是怀疑地开口:“你确定你能上?”
他怕郝毅一个俯冲撞过来,宋之聿直接被送到校医院。
宋之聿点了点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起些许暖意,他眉眼弯起来,意有所指地开口:“班里不是实在没人了吗,我可以为了你试一试。”
竺砚时拧紧眉,不懂什么叫为了他试一试,但此刻场上的确没什么人能上场,郝毅又在旁边像条狗一样狂吠,时间紧迫,场面严峻,他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宋之聿的提议。
“你到时候别拖我后腿,球尽量都传给我,知道了吗?”
他凶巴巴地开口,蓬松的粉发衬得秾艳的五官透出几分凌厉,漂亮得惊人。
好不容易找到和新同桌缓和关系的机会,宋之聿弯了弯唇角,配合地点头:“好,我乖乖听你的。”
竺砚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句话格外不对味,但一时之间不明白到底哪儿不对,他只好转过身,朝着郝毅竖了个中指:“喂,废物,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是个什么品种的垃圾。”
郝毅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哨声吹响,下半场比赛拉开帷幕,裁判将2:15的比分展示出来的时候,整个实验班都捏了把汗。
八月的太阳堪称毒辣,红绿的塑胶跑道被阳光炙烤出难闻的气味,篮球被抛在空中,郝毅和竺砚时脸贴脸对峙着,一瞬间两人同时起跳,像两道飞驰的闪电。
一黑一白,白的那道弹跳高度惊人,反应更是疾速,只一个照面,篮球落入了竺砚时的手中。
手上的篮球在地上砸出哐当的声响,竺砚时灵活绕开几个体育班的大块头,直接起跳,对准篮筐,狠狠地抛了出去。
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抛物线,他站在三分线外,将那颗球直接扔进了篮筐,愣是一点球框边沿都没有擦到。
篮球砸到地上的一瞬间,竺砚时撩了下额发,露出一片光洁饱满的额头,朝着郝毅挑眉:“看清了吗,菜逼。”
宋臣年抱着那条伤腿,死死不肯离开篮球场,看到竺砚时进球,他立刻发出呐喊:“砚砚!好样的!”
篮球场聚了不少人,实验班的人今天破天荒地都下了操场,丢了手里的单词本,双手围成喇叭状,给竺砚时打气——
“竺砚时!加油!”
“竺砚时加油!打败137!”
“竺砚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好帅!”
“竺砚时牛逼!”
场上到处都是竺砚时的欢呼声,郝毅眼睛眯起来,死死盯着竺砚时,朝着身后的人嘱咐道:“给我盯死了竺砚时。”
事实证明耍阴招和盯人这招对竺砚时本人没什么用,他反应快,手长脚长,184的个子比起这群一米九体育生虽然略有些吃亏,但因为小时候学了很久的跆拳道和散打,对方撞过来的手肘和脚都被他迅速回击甚至力道比他们还大。
短短十五分钟,篮球一颗接一颗落入球框,竺砚时投进了4颗球,宋之聿一颗,孟杰捡漏丢进去一颗,两个班之间的比分迅速缩小,史晓明激动地满头大汗,转头看向桌子上的比分时,已经变为了13:17.
只要再进两颗,他们就能赢了这场比赛,虽然机会渺茫,但不知道为什么,史晓明就是觉得,竺砚时能做到。
想到这里,史晓明的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他眼睛里发出摄人的光亮,头一次生出些澎湃的勇气来,用力朝着竺砚时的方向大喊:“竺砚时!冲他妈的!让这群傻逼看看我们111班有多牛逼。”
球场上正在奔跑的竺砚时被他这一声喊吓了一跳,脚下当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还是宋之聿眼疾手快,扶了他胳膊一把,这才幸免于难。
只剩下五分钟,这场球赛就结束了,防不住竺砚时,还被他拿下这么多分,体育班的人脸色都很难看。
蓦地,看到场外人群中带着黑框眼镜,身形瘦削的史晓明时,郝毅严重划过一道暗芒,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当即改变了防守竺砚时的策略,朝着身边人施了个眼色:“对他们班这点弱鸡下手。”
竺砚时能打,不代表他们班这对弱鸡会打,先前一直只顾着竺砚时了,竟然忘了对方班里这么大的破绽。
郝毅的眼睛在球场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后方落单的宋之聿身上。
实验班那个很装逼的转学生是吧,他一脚就能把他的膝盖踢碎。
郝毅朝着宋之聿的方向跑过去,恰好宋之聿从体育班的小前锋手里抢到了球,朝着竺砚时的方向奔跑。
就是现在。
郝毅朝着宋之聿狠狠撞过去,手肘朝着他腹部的方向,抬起的脚也从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踹向宋之聿的小腿骨。
他刚才就是用这招把宋臣年撞伤的,对方膝盖上的淤青没半个月别想消下去,他这次一脚下去,宋之聿估计会摔骨折吧,他眼中的恶意不断放大,显得黝黑的脸有些狰狞。
下一秒,他听到一声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肋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郝毅不可置信地仰起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宋之聿。
男生规矩地穿着一中的那套校服衬衫,身量极高,漏出的一截手臂线条流畅,上边覆着一层紧实的肌肉,在他动作间爆发出极强的力量感。
宋之聿轻轻晲了他一眼,眉眼冷峻,侧脸线条轮廓锋锐利落,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他的眸色很深,在看着郝毅的时候,眼底的墨色浓得难以化开,十分渗人。
郝毅想到对方撞过来的手肘,角度刁钻,力度狠厉,钻心的疼在大脑皮层叫嚣着,他无端晃了下神,脚下一个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脚腕处也传来清脆的“咔嚓”声。
宋之聿已经绕开了他,将球传给了竺砚时。
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顷刻间,又一颗三分球投入,比分被拉平,郝毅的头上渗出冷汗来。
宋之聿在竺砚时面前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好欺负,让他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不是一阵错觉。
他被班里的人扶着下了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之聿,他的速度与反应丝毫不比竺砚时差,却总在后方收敛锋芒。
比赛还剩最后一分钟,战况焦灼,两边的人都死死围着对方,争取这最后一球的机会。
球再一次穿到宋之聿手里,他被牢牢围困住,难以找得到一个突破口。竺砚时站在不远处,竭力想要解救他,却被钳制住手脚。
比赛时间开始倒数,宋之聿朝着竺砚时的方向大喊了一声:“竺砚时!”
紧接着,篮球在空中抛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竺砚时手里。竺砚时撞开自己身边的守卫,几个越步飞到篮球框下,飞身上篮。
场上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咣”的一声。
他推开窗户,想要看看坐在亭下的少年,继续将这幅画完成。
窗户一推开,阳光突然洒了进来,照在了窗台的花朵上。
隔着明艳的花朵,他看见在光线下,坐在花园被雨水润湿的泥土里,和毛球玩泥巴的少年。
少年被笼在光线中,白皙红润的脸颊上蹭着点泥土的脏污。
他弯着眉眼在笑。
笑成了一朵发着光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