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春天, 早上空气寒冷，谢长骄端着盆去巷子对面的早餐摊买豆浆油条茶叶蛋还有小美点名要吃的豆腐脑，买完满满一大盆。
他回到家时, 熊幼美刚刷完牙。
谢长骄问：“小美, 用哪个盘子？”
“纯白的。”熊幼美说完开始洗脸。
谢长骄把豆浆和豆腐脑倒进素净的白瓷碗里, 谢朗山把油条和茶叶蛋仔细摆在白瓷盘里。
熊幼美洗漱完来吃早饭，心情特别好，一顿赏心悦目的早餐, 少不了好看的碗盘。
“用了这么多碗盘，还是白色的最耐看。”
七岁的谢朗山咬着油条，重重点头。
谢长骄侧头看向家里的碗柜,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小熊同志亲手做的陶瓷餐盘碗具, 还有相当一部分放在钢厂大院的家。
吃完饭, 该上学的上学, 该上班的上班。
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 熊幼美打着伞来到漫画店，坐在柜台里面，她裹了裹身上的棉袄, 望着门外的雨幕发呆，想着在学校板着脸念书的朗朗, 不知道她冷不冷。
想起朗朗，熊幼美忍不住笑了。开学第一天, 朗朗那副冷脸不知道吓哭了多少小朋友，为此她还担心朗朗交不到好朋友。
好在小孩是用心在看人，朗朗冷漠的外表下是善良柔软的心，她会对着朋友磕破的膝盖冷脸吹气，她也会在朋友画不出大象的时候三下五除二给画上, 更会在好朋友饿肚子的时候把自己的零食大方地分给她……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冷酷表情，意外地值得信赖。
今天因为下雨，客人不多。到了下班时间熊幼美没有着急回家，打算画完这幅雨景图再回家。
“小熊。”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同时叫她的名字。
熊幼美抬头看过去，唐虎薇和梁友佳就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们怎么来了？”
唐虎薇穿着板板正正的警服，像是雨后青松挺拔青翠。梁友佳穿了白衬衫和牛仔裤，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侧麻花辫。
离开了海岛，梁友佳被晒黑的皮肤慢慢白回来，短发变长，仿佛那几年的时光只是做了一场梦。
“去你家蹭饭啊，你家的谢医生不会有意见吧？”梁友佳促狭地说。
“当然不会啦，他是最大方贤惠的，肯定很欢迎。”熊幼美积极维护自己爱人的形象。
熊幼美瞟见小虎警服领口漏出的疤痕，“还痒吗？”
唐虎薇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很多年过去，已经不疼不痒了。
“早就没感觉了。”
“那就好，走吧走吧，我家还有药酒，可以喝一两杯去去寒。”
熊幼美收拾好画具，锁上店门，挽住小虎和佳佳的手一起回家。
“佳佳，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男老师在追求你啊？”熊幼美晃了晃佳佳的手臂好奇地打探。
“一个无聊的人罢了，更何况我和周铮还没离婚。”
“没错，重婚是犯罪，你要是喜欢那个人可以找周铮谈谈离婚。”唐虎薇看着远处的晚霞说。
傍晚已经不下雨了，天空黄橙橙地，像是橘子汁染红的。
唐虎薇侧头看她的朋友们，在这样的天空下，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刚当上警察的那个傍晚，小熊带着她到处跟人显摆，回去路上遇到李姨、熊叔，还有桦哥下班，他们一群人就在这样橙橙黄黄的傍晚里说说笑笑，那种温暖的感觉和现在并无区别。
梁友佳注视着天空中绚烂的晚霞，“真美啊。”感叹过后她回过神说：“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周铮，也不打算再结婚，男人都一个样，没什么好喜欢的。我们学校一个老师的丈夫突发疾病死了，她两个月胖了五斤半。”
“为啥？伤心肥？”熊幼美追问。
“没有，看着挺开心的，还约我们出去逛街买新衣服，应该是日子好过，所以才胖了。”
“他们关系很不好吗？”
“还行，那个男的算是男人中的良品，就算是这样，还是死了更容易让人幸福。”
熊幼美摇摇头，太讽刺了。
唐虎薇什么都没说，她做警察也看了不少家庭惨案，这种自然死亡还算好的，多的是忍不了丈夫的暴力奋起反杀的。
她另起一个话题，说：“明天休息，咱们去大院包饺子啊？”
“包呗，我想吃羊肉馅的水饺。”熊幼美第一个举手响应。
“买！”现在物资供应充足，花样也多，只要有钱，想吃什么都能买到。
小四合院里，谢长骄刚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这三个女同志结伴走进来。
“小虎和佳佳来了？晚上炖鸡汤，你们留下一起吃吧？”
谢朗山跟在他身后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米饭，“爸爸，你挡到我了。”
谢长骄往旁边一撤，给她让路。
熊幼美哭笑不得地说：“我来帮你们。”
今天的鸡汤是谢长骄提前下班炖上的，软烂入味，加了山药枸杞，足够温补。
熊幼美把一个大鸡腿给了唐虎薇，“来来来，小虎吃一个大鸡腿补补，我这也算间接为社会治安出力了吧。”
梁友佳笑着调侃：“小熊你也太会给自己贴金了吧。”
唐虎薇咬了一口鸡腿肉，习以为常地说：“我都习惯了，每次一吃她家的鸡腿她就要说自己为社会治安出力了，我都懒得说她。”
“哼，最后一个鸡腿按照贡献要给谢朗山同学，听说在学校帮助被欺负的同学，还给腿骨折的同学打水打饭，是个好同志，这个必须是你的。”
谢朗山鼓着一张脸认真点头，是这样没错。
熊幼美撇过脸偷偷笑了，朗朗脸上的婴儿肥什么时候褪下去，这张脸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严肃。
第二天一家三口穿戴整齐直接去了大院吃早饭，熊爱国做饭，红糖小米粥，一进门就闻到了。
谢朗山一进门动了动鼻子，立刻跑到厨房守着，熊爱国低头瞅见这个小萝卜头，问：“要不现在喝一口？”
谢朗山虽然心动但是拒绝，“这样不礼貌。”
熊爱国对这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又爱又怜，给她捞出一个蛋，“先吃个鸡蛋吧，垫垫肚子，小米粥一会就好了。”
谢朗山没忍住嘴馋，接过鸡蛋，垫着脚望着锅里的红糖小米粥，一口一口吃鸡蛋。
熊幼美突袭厨房，“是谁在偷吃啊？见面分一半。”
很少做坏事的谢朗山乖乖交出剩下的鸡蛋，“只有这么多了。”
熊幼美一口咬掉这半个鸡蛋，熊爱国没好气地看着她，给孙女打抱不平。
“你跟孩子抢吃的干什么，你又不爱吃鸡蛋。”
“这就叫见面分一半，等下我再把我的鸡蛋分她一半就好了。”熊幼美不在乎地说，她捣乱完就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爷孙俩。
熊爱国不放心地叮嘱：“朗朗，以后要是外人跟你见面分一半你可别给出去啊，那是要吃亏的。”
“我知道，姥爷，妈妈是在跟我闹着玩，别人跟我要我就把鸡蛋立刻塞嘴里。”
路过厨房的谢长骄：“……”
破案了，原来是老丈人言传身教的效果啊。
中午包饺子，叫上王大妈一起，大家好好聚聚。
王大妈依然带了一块肉来，进屋说两句就去厨房剁饺子馅了。
熊幼美跟着来到厨房，“大妈，最近怎么样啊？要是在家呆着无聊我就雇你给我看店啊。”
“行啊，正巧在家闲着没事呢。”王大妈没拒绝这个好意，她不在乎挣多少钱，就想退休了找个事干。
熊幼美问：“工资给多少合适？”
“你看着给就行，中午不用管饭，我回家自己做。”
“好啊好啊，给我帮大忙了，每次画到兴起，来客人打断，再画就接不上那个感觉了。”
“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不好不坏，凑合。”熊幼美只是在普普通通地看店，没想大卖特卖，也没琢磨吸引顾客的优惠政策，因为她的心思没在这上面，也不靠这个生活。
听她说完，王大妈说：“你这生意听着不像是自己家的，要我说，还是废品收购站的工作适合你，按时拿工资，还有时间挣外快。”
“是啊，那个时候的日子真快乐。”
熊桦来厨房拿面粉，顺口道：“要不你把店给王大妈管，你再回废品站上班，凭你的学历，应聘个废品站的工作应该手到擒来。”
熊幼美一脸恍然大悟，右手握拳捶手心，“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改天我去供销社问问。”
“……我就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吓我。”熊桦喊救兵，“妈，你管管熊幼美，她又开始想一出是一出了。”
“这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吗？你怕什么？”
熊桦不想理她，他怕什么？还不是怕她胡来，真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
都怪他妈惯着她，怪谢长骄无下限纵着她，怪他爸不管她。还怪谢朗山太懂事，她要是个熊幼美小时候那样调皮捣蛋的孩子，看熊幼美还有心情胡闹吗？
“熊桦好好包你的饺子，惹小美干啥？”
“妈！你又偏心！我问你，桥桥的孩子生下来，要是个男孩，你是更疼朗朗，还是疼你孙子？”
熊桦当着全家人的面问，熊幼美也从厨房出来，好奇地看着她妈。
“疼朗朗。”李虹霞回答地极快，连个停顿都没有。
“那要是生出来个女儿呢？两个孙女你疼谁？”
“两个一样疼。”
“妈！我就说你重女轻男你还不承认？”
“承不承认都不用你管，我爱疼谁疼谁，我最疼小美，你们的孩子自己疼去，别问我。”
熊幼美挪着步子坐到李虹霞旁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哦~妈妈我最爱你了。”
谢朗山凑过来搂着小美的脖子说：“妈妈，我也最爱你。”
熊桦抱着星桥，委屈地喊：“桥桥。”
叶星桥用布满面粉的手蹭了蹭他的手背说：“没事，我疼你。”
“嗯！”
唐虎薇抱着身边佳佳的肩膀说：“佳佳我疼你。”
梁友佳哭笑不得地配合她：“谢谢小虎。”
另一边兢兢业业包饺子的谢长骄：“……”
他该抱谁？——
作者有话说：就到这里停笔吧，日常是无穷无尽写不完的。
祝大家都有快乐生活，番外日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