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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珞佳凝既然要把绸缎铺子的事儿搞定, 就往那边多跑了几次。

    一来二去的,她发现了一件事。

    旁边的裁缝铺子张娘子裁缝铺也在往外卖。

    珞佳凝挺疑惑这件事的,就让安福过去打听了下——苏培盛跟着她在秦庄绸缎铺子来来往往的, 周围人好多都见过了苏培盛,再安排他去做这件事就不合适了。

    安福很快打听好了那个裁缝铺子的事儿, 回禀:“铺子的张娘子本来做的不错, 可是去年她看铺子生意好, 就用继续把旁边的店也买了,并成了一个店想要把生意做大。”

    结果, 她那铺子本来只有一间门面的时候做的还不错,铺子扩大后,生意却没有扩大。可平日消耗的人力物力是以前的两倍还多, 是以日日这样消耗着,今年她就有些做不下去了。

    珞佳凝看那张娘子人还不错,是踏实可靠的,就把铺子买了下来。生意还是张娘子来做,东家成了她。

    珞佳凝把这事儿告诉了胤禛后,胤禛有些迟疑:“她既然做这个生意会亏, 那你接盘过来, 还是她做, 岂不是要继续亏下去?”

    “四爷是忘了这个裁缝铺子旁边是哪个了?”珞佳凝美滋滋地说:“有现成的生意在,不愁以后会亏损。”

    旁边就是秦庄绸缎铺子,她和九阿哥合伙的那个店。

    之前秦庄绸缎铺子基本上只负责卖绸缎,不负责做。店里有个老裁缝, 也只是负责招待一些非要在他们店里做衣裳的老顾客而已。

    年轻客人不太在秦庄绸缎量体裁衣,一是本来绸缎店铺就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出来的衣裳款式不是最新样子。二来原东家董先生致力于把布料做到最好, 并不太关注做衣裳这方面。顾客们基本上都知道这一点,信得过他家的布料却信不过他家的裁缝。

    珞佳凝是看张娘子手艺好,手底下的绣娘也都十分出色,而且对时尚的把控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张娘子草根出身,在京城没什么背景,仅仅依靠着口碑来做生意,没办法拓展客源。

    可有她这个董家就不一样了。

    珞佳凝只需要把秦庄绸缎铺子的客人往裁缝铺子引一引,基本上这事儿就能成。

    只要在短时间内让绸缎铺子的优质客户们发现了她裁缝铺子做的东西好,不愁以后,源源不断的订单也就来了。

    胤禛对此还有疑虑:“九弟会不会对你把铺子开在他旁边有所介怀?”

    “我和他仅仅是合作而已。”珞佳凝不以为然:“他若有第二个可以合作开铺子的人,也绝对不会找上我。如今八阿哥成亲后,许是过不多久就会出宫立府了。之后九阿哥便不会再寻我合作。”

    胤禛不知道他们叔嫂俩是怎样定下来的合作计划。他明白珞佳凝做事儿都会想清楚,便没再多说什么。

    珞佳凝手里的钱财可真不少。

    除去娘家给的那些,再除去胤禛经常给她的那些,宫里的赏赐也真是一笔大数目。她都不用走四阿哥府的公中账目,直接掏私钱都能把东西买下来。

    当然了,胤禛是坚持着让她走公账的。

    每个月自家田庄铺子的进项都很多,他不希望媳妇儿动她自己的私房钱。

    诚如珞佳凝所说,她和九阿哥是单纯的合作伙伴关系。绸缎铺子易主的事儿很快办妥当,正月月底也就完成了。

    关于自己买了旁边裁缝铺的事儿,珞佳凝也没瞒着九阿哥。忙碌的这些天里,好不容易进宫一趟,顺道见了他一面,把这事儿也大大方方告诉了他。

    九阿哥对此毫不介意。

    “肥水不流外人田。”九阿哥说:“往后我们店里的客人需要做衣裳,就去你店里。”

    他自然是没怎么看上那个裁缝铺子的。

    一群绣娘而已,能做出来什么大事。

    不过四嫂帮他把绸缎铺子的事情搞定了,很有功劳,那他自然也乐意帮四嫂一把,让他们俩铺子里的客人去裁缝铺里做事。

    九阿哥既然白白地把铺子一半给了四福晋,自然也不会让她闲着,就让她把铺子的人事安排给搞定。

    珞佳凝倒是不愁这个。

    反正她的裁缝铺子就在旁边,她可以找了张娘子她们来出谋划策。

    当然了,选中的最好的人,她还是留在了裁缝铺子。其他没什么手艺但是人品不错的,她就放到了绸缎铺子来做事。

    反正绸缎铺子的人只要机灵有眼力见,培训一段时间就能上岗了,不需要像裁缝铺子那样还得有专门的技术才行。

    另外,裁缝铺子也改了名字。

    既然已经易主,且要换一个做生意的方式,“张娘子裁缝铺子”这个名字就改为了“欢喜裁缝铺”。

    新名字是珞佳凝想的。

    胤禛对这个名字持保留态度,让媳妇儿再想想到底叫什么好。

    珞佳凝就认准了这个好名。

    胤禛无可奈何,点头称赞这名字取得真好。

    珞佳凝把这些大体上安排妥当后,关于蒋莹玉的背景调查就也出来了。

    原来,蒋莹玉家祖上还是秀才,得过功名的。到了蒋莹玉的父亲这一辈,没有考上功名,就去了大户人家做账房先生。

    后来蒋父娶了那户人家的一个大丫鬟做媳妇儿,生了女儿,一家人和和美美。

    好景不长。

    他们家那边遭了灾。蒋莹玉家里的人都死了,只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独自过活。

    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反正这么多年做粗使活计下来,才二十出头的她却硬生生活成了一个汉子模样。吃苦倒是可以,只是性子执拗又认死理,时常得罪人。

    这些事儿,有关身世方面是胤禛找人打听出来的。关于人品的那方面,则是裁缝铺的绣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给讲出来的 。

    张娘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和蒋莹玉差不多大,却眉清目秀身姿曼妙,看着比显老的蒋莹玉要年轻上一个辈分。

    她也是把铺子往大了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能做小本生意,做大生意是不行的。

    她感激四福晋把她铺子买了下来,还让她继续在这里做事。因为当初她被这个铺子拖垮,差一点要赔上不少钱。

    而且这个店铺生意不好,前面有人来问价,都是死劲儿地给她压价格。

    唯独四福晋,怜惜她整个铺子里都是女子,非但不压价爽快地按照她说的价格给了钱,还答应她们如果生意做得好,年底有分红。

    铺子里的女子们都很感激四福晋的宽厚,对待四福晋也没有什么隔阂。

    今日四福晋来了铺子里,张娘子提起蒋莹玉,又顺道说了几句:“绸缎铺的那个老郭居然看不起蒋莹玉,我觉得可笑至极。有一次老郭自己算错了账,大晚上的不敢走,心急火燎地在那边算着。还是人蒋莹玉心肠好,帮他算了一把。不然账目对不上,可有他苦头吃的。”

    “说不定还会被董家辞退呢!”旁边另一个绣娘接话说道。

    珞佳凝奇道:“蒋莹玉会算账?”

    “她父亲就是账房先生,她从小就学会了算账。”张娘子说:“那天晚上我们赶活儿做得很晚,她陪着老郭把账目算得清清楚楚。却没想到——”

    没想到那时候老郭对蒋莹玉感恩戴德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却是反咬一口,把蒋莹玉给污蔑弄坏东西。

    珞佳凝这便有了主意。

    这个裁缝铺子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账房。所有的账目都得张娘子带着绣娘一点点来算。

    而且这里有不少粗活要做。

    偏偏店里都是女子,她们也不敢随意找了男的来搬东西。是以那些做绣活儿的巧手,还得时常做苦力来搬动大件物品。

    反正两个店里的人事都是珞佳凝在管着。

    珞佳凝就做主,让蒋莹玉来了裁缝铺子做管账先生,顺带着做做苦力。给的薪水与绣娘们差不多,若是铺子生意好了,年底大家都有分红。

    蒋莹玉一开始还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直到苏培盛把她带到了裁缝铺子,又让她见过了张娘子,她这才相信,忍不住掩面痛哭。

    当时这个情形,珞佳凝是没有看到的。

    因为她安排好这些事情后,就去了宫里,并没有守在铺子里见证这每一件事情的发生。

    宫里最近风云变幻,只可惜珞佳凝忙着生意的事儿,抽不开身进宫。因此错过了不少的精彩情节。

    这不,德妃实在看不下去儿媳妇置身事外的做法了,直接让人去了趟四阿哥府,说自己甚是想念四福晋,让四福晋进宫陪她一日。

    珞佳凝身为儿媳妇,自然知道婆婆最喜欢的和最想见的到底是谁。

    她直接把睡的正香的弘晖给一并带上了,说是晖哥儿离不开母亲,只能带了他在身边陪她进宫。

    实际上。

    皇上和德妃一见了弘晖,就喜欢得不行。直接把她这个儿媳妇都抛诸脑后了,俩人对着孙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高兴得很。

    晖哥儿咯咯笑着,显然也很喜欢爷爷奶奶在身边。

    他们隔代亲。仨人欢乐着。

    珞佳凝无事可做,就去了趟东宫找太子妃。

    太子妃早就让人给她递过话,说有空进宫的时候,去顺便东宫一趟。用的理由也是“甚是想念”。

    珞佳凝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被那么多人惦记着,就在去东宫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儿,带上了翠莺和馥容。

    翠莺十分机灵,万一有点什么事情,她能很快地反应过来继而帮忙解决。

    早已经过了年如今已经到了二月份。

    东宫不似新年时候那么热闹,也没有那么喜庆。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即便是有小太监和小宫女经过,也放轻了脚步规规矩矩。

    由小太监通禀过后,珞佳凝走到了殿内。

    太子妃正穿着常服坐在桌边吃点心,见到了四福晋来到,她抬手招呼着:“四福晋过来一起用一些。”

    桌上摆了各色瓜果,什么口味的都有。

    珞佳凝在旁坐下后笑着婉拒:“我刚才去了趟永和宫,又去了趟乾清宫,真是吃饱了来的,什么也吃不下。”

    太子妃就没勉强。

    她自顾自地吃着甜点,语气随意地问:“四福晋前些日子见我妹妹,可曾说了什么?”

    珞佳凝就把自己当初和小瓜尔佳氏商议好的那些托词说给了太子妃听。

    太子妃倒也没有怀疑什么,依然吃着:“那就好。说起来,多亏了四福晋帮忙,我那妹妹才能好起来。我阿玛和额娘都让我谢谢你。他们原本应该去四阿哥府上谢你的,只是去了两次让人送拜帖,都说四福晋日日不在府里,忙着置办铺子,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我来帮忙带个话了。”

    实际上,珞佳凝最近经常去铺子里,也真是为了躲瓜尔佳家的人。

    她买铺子的事儿虽然不太合时宜,却不算什么大错,说出去也顶多是四福晋贪财了些。

    可如果瓜尔佳家的人和她接上了话,再细问小瓜尔佳氏有关的事情,一来二去的,倒是显着四阿哥和太子那边走得太近了,搞得四福晋和太子妃娘家关系也那么好。

    珞佳凝当初去一趟瓜尔佳家已经是难得。

    她不想与对方接触太多再有闲言碎语出来,搞得皇上猜忌。是以最近多往外头跑。

    也是巧了,正因为她最近网外头跑得多,和张娘子她们的关系才那么好,而且顺带着把两个店铺的人事关系都圆满解决。

    珞佳凝看太子妃说起来瓜尔佳家的感谢之言,就笑着回应:“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我原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探望了妹妹一回,当不得你们这样的谢。”

    她原本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客套话而已。

    不料她这些话说出来后,太子妃忽然猛地抬眼望了过来。

    明明太子妃的口中还在吃着点心,可眸中却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凌厉,显然这目光不是针对着口中食物来的。

    珞佳凝不动声色地回望,似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笑问:“太子妃可是被噎到了,要不要我帮你倒一点水来?”

    旁边的案几上就有茶盏和一壶茶。珞佳凝起身,作势要去那边把茶壶倒了茶来给太子妃喝。

    谁知她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太子妃伸手拉住。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太子妃又丢了一块点心进口中,侧眸问四福晋:“你知道了什么事情?这才使得我妹妹这样听你的。”

    小瓜尔佳氏原本有一段日子不吃不喝了,憔悴得很。可四福晋去了后,她却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重新好了起来。

    这事儿任凭瓜尔佳家的谁都想不通。

    太子妃听闻后,却对这件事有了另外的一层理解。

    前些天四福晋倒是进宫了一趟。只是四福晋颇忙碌,她没能找机会把四福晋叫过来,只能留下一句话,下一回尽量见个面。

    所以今日两人有机会碰面后,在错身而过的刹那,她终究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了这个问题。

    珞佳凝看着太子妃攥着她衣裳的手。

    因为用力很大,太子妃的指节都泛了白。又因为刚才在吃东西,太子妃抓住她衣袖的地方,留下了污渍。

    珞佳凝仿佛看到了除夕家宴的那一日。

    那天她中午就和胤禛带着晖哥儿进宫来了,在乾清宫吃完饭后,太子妃让人把她拦住,叫她来了一趟东宫。

    她来了后,太子妃也没说旁的,只让她去瓜尔佳家和小瓜尔佳氏说话。

    讲句实在话,若不是太子妃亲自要她去,她才不会去。

    当时太子妃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正透窗望着院子里的太子。而太子好似神色如常,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又是在东宫。

    珞佳凝被太子妃抓着衣袖后,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太子妃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太子做过的那些,小瓜尔佳氏是碰巧撞见了所以知道一二。

    那太子妃呢?

    太子妃日日在太子身边,到底又能知道多少呢?

    珞佳凝不欲和太子妃过多纠缠这个话题,说多错多,倒不如不提:“其实我也不知道令妹为什么要和我说话。好似她要成亲了,心里恐慌得很。我一个结过婚又孕育过孩子的人和她说说话,好似她宽心不少。”

    “只是因为要结婚了,所以她恐惧?”太子妃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连点心也不吃了,剩下半个丢弃在果盘里。

    珞佳凝疑惑着问:“不然太子妃以为是为了什么?”

    太子妃:“她若恐惧,明明可以问我,也可以——”

    “她是庶女,虽然受宠,终归是庶女。”珞佳凝道:“太子妃身为嫡姐,对她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而其他福晋,她又不认识。最后她择了我,许是慌乱之下的一个选择吧。”

    太子妃对四福晋的话半信半疑。

    可是小瓜尔佳氏那边什么都问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清楚些什么。

    “许是我多心了吧。”足足过了三四分钟,太子妃才舒了口气,缓缓松开抓住四福晋衣袖的手:“劳烦四弟妹帮我倒一杯茶。”

    这事儿在太子妃这边就算是暂时揭过去了。

    在太子妃的指尖彻底离开衣袖的刹那,珞佳凝的心底却隐约生出一种悲凉来。

    现在的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夫君无论做了什么,女子都十分无奈。要么默默承受着,要么以自己往后的名声和家族名声为代价而翻脸。

    哪一个结果对女子来说都相当艰难。

    珞佳凝虽然并不喜欢太子妃,此时此刻却是同情对方的。

    出了东宫后。

    珞佳凝无意识地在宫里闲闲走着散步。

    在这高高的宫墙之内,后宫妃嫔的所有喜怒全都压抑在表面的欢笑之下。也不知道众多美丽的笑颜下,究竟掩藏了多少的痛苦和悲伤?

    珞佳凝缓步而行,不多会儿,举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宁寿宫的外头。

    宁寿宫是太后的居所,一般珞佳凝进宫的时候,也会给太后请个安。

    刚才是时间不合适,先去了德妃和皇上那儿。如今到东宫绕了一圈后,倒是时间差不多了。

    珞佳凝便举步而入去见太后。

    她到的时候,太后正让人把屋里摆出来的瓜果收起来。

    见到四福晋后,太后咦了一声,问她:“你见没见到刚才出去的小子?”

    珞佳凝是心血来潮现在过来了这么一趟,听了太后的话后,她有些懵:“什么小子?”

    太后身边的那位嬷嬷,半真半假地笑着与四福晋说:“有位大人家的公子,太后听了四阿哥说,人品好像不错。太后就想着见见,趁了机会让那位小公子来请安。”

    说罢,嬷嬷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上一回佟佳家的公子,也是这么给请安来着。”

    珞佳凝心头一跳,隐约察觉到了太后的意图。

    舜安颜是以后将成为五公主额驸的人。

    原本她想着上次过来请安,不过是佟佳家让舜安颜过来的而已,代表他们家来见太后。

    仔细想来,五公主是养在太后跟前长大的。太后定然对这个孙女比对旁的孙女更加用心一些。

    既然如此,那么今日来的小公子,莫不是也可能成为五公主的额驸?!

    珞佳凝有些坐不住了:“不知是哪一家的?”

    她也想凑热闹瞧一瞧啊。

    太后知道这个孙媳妇儿最爱热闹,又知道这儿媳妇做事有分寸。

    更何况,往后是她的孙女婿的人也就是四福晋的妹夫。偷偷想看一下没什么不对的。

    “你去帮我瞧瞧他吧。”太后指着院子外头说:“你既然没和他遇到,那他走的就是另外一个门。人是小十四帮忙送过来的,也是小十四送出去的。你去看一眼。”

    珞佳凝拎着裙摆就跑出去了。

    太后指着她的背影,对嬷嬷笑道:“这孩子一向如此。做事儿心急火燎的,半刻也闲不住!”

    嬷嬷接道:“四福晋那是热心肠,可不是闲不住。”

    太后笑着点点头。

    珞佳凝跑出院子后,一时半刻的没有寻到人。想她走的那个门没有遇到人,就从另外一个院门走了出去。

    谁知匆匆而行了好一会儿后,还是没有见到人影。

    珞佳凝想着对方应该是走远了,于是叹着气打算折回去。

    她刚走了没几步,就听有人在旁边不住唤她:“你是——绸缎铺子的新东家?”

    这个称呼听起来奇怪得很,却让珞佳凝忽地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她猛地扭头看过去。

    结果就看到了个算熟悉又不太熟悉的人。

    张廷璐。

    张廷璐显然也很震惊在这儿遇到她。他快步走了过来,奇道:“你怎的会在这儿?”

    这时候十四阿哥从旁边的几丛灌木后走出,边行边说:“你讲的能吃的花是这一种吗?我怎的看它好像不能吃啊。”

    十四阿哥捏着红红的一串正想往嘴里塞,冷不防一抬头,吓呆了:“四嫂!”

    四福晋看看十四阿哥,看看张廷璐。

    张廷璐憋红了脸:“原来是四福晋。草民多有得罪,罪过罪过。”说着就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个礼。

    他脸红不是因为旁的,而是想着自己哄了一位阿哥去吃花,结果被人家嫂子给遇到了。

    张廷璐心中愧疚,知道这位“绸缎铺子新东家”人挺好的,就小声说:“十四爷本不想吃的,是我说好吃,他才试一试。”

    珞佳凝:“无妨,小孩子就该多试一试各种可能性。特别是男孩子。”

    她由于太过震惊太后见的人是张廷璐,所以说话语气没那么和缓。

    张廷璐心中愧疚愈发浓重,“草民做事无状,还请福晋责罚。”

    十四阿哥赶忙解释:“四嫂,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而后他把自己送了张公子出来,对方随口一句,他却要钻进了花丛里去摘花一并说了。

    珞佳凝怕吓到这俩人,思量了下决定回太后那里。

    张廷璐还惦记着上次自己说要作证的事儿,喊住了她:“请问那人的事儿,已经解决了把?”

    珞佳凝知道他说的是蒋莹玉之事,便道:“那女伙计已经被雇到了另一个店里,做账房先生,与女子打交道。应当是无碍的。”

    张廷璐松了口气:“能还她一个清白就好。”

    说罢,他朝着四福晋拱了拱手:“原不知道是您,多有冒犯,礼数不够周全,还请福晋见谅。”

    珞佳凝笑道:“当时我是去铺子里查看状况,遇到状况还幸亏有张公子出手相助。感激都来不及,何至于和你计较这个?公子且放宽心就好。”

    十四阿哥张大了嘴巴,嘴角还挂着个红花瓣,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敢情你们俩以前见过啊?”

    珞佳凝欣慰地朝他点点头。

    孺子可教。

    都说了好半天了,十四这才发现。

    这孩子真是打小就聪明。

    第72章

    到底是在宫中, 外男不能久留。珞佳凝和张廷璐简短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十四阿哥把人送出去了。

    因为是在太后宫里出来的,而且去见一下张廷璐这件事, 也是太后的意思。珞佳凝目送客人走远后,这便回了宁寿宫寻太后。

    太后喜欢老四媳妇儿,觉得这孩子大方得体,又很照顾自家兄弟姐妹。

    等珞佳凝进屋后,太后也不和她客气,指了指榻边的一个椅子:“你挨着我坐, 咱们说说话。”

    太后便问了四福晋对于张家少爷的看法。

    张廷璐是家中三子, 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在。他性格温和脾气甚好,人又很仗义。珞佳凝把这些知道的说了后,索性将自己第一次见到张廷璐的情形也和盘托出。

    ——反正一会儿十四阿哥回来后, 也会和太后说起她认识张廷璐的事儿。提早一点和太后解释了, 免得日后再有猜忌。

    太后听了四福晋的话,沉吟片刻:“这孩子倒是个仗义的。而且,对女子没甚偏见, 能帮就帮, 很好。”

    现在的社会,太多的男人有大男子主义了,什么事儿都觉得女的不如男的对, 下意识就会帮助男人。

    那天张廷璐一个官家子弟, 居然肯出面帮助蒋莹玉这个做粗活的女子, 丝毫都不怕麻烦也不怕惹了事, 只求一个公道,着实难能可贵。

    珞佳凝也道:“我也觉得他不错,所以刚才见到是他, 便和他多说了几句。”

    “这孩子我瞧着真不错。”太后道:“你和老四想想法子,请了他到你们府上吃个饭,坐一坐,顺便让老四也看看这个孩子。”

    四阿哥身为皇子,贸贸然去张家看张廷璐是着实不合适的。

    更何况,太后现在对孙女婿还处于观望的阶段。她老人家还不想让这些人知道,她有意找孙女婿的事儿。

    “对了,还有舜安颜,也顺带着一起请了。”太后说:“那孩子也是个懂事的,我瞧着也可以。这来都不错。”

    珞佳凝忙说:“舜安颜我是有印象的。之前和他聊过几句,懂规矩又很机敏。”

    太后:“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与人相处,终归是人品最重要。平日里他们进宫见我,我看到的只是些表面的事儿。等他们去了你们府上做客,你细细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是人品有瑕疵,旁的方面再好我也不稀罕。”

    “那是自然。”

    这时太后又提醒了句:“你若是举办宴席,少不得多请些年轻人一起去才好。免得只有他们俩在,倒是显得老四太重视他们俩了。”

    若是在四阿哥府上设宴的话,四福晋再怎么去观察,到前院的次数也很少。

    四阿哥毕竟身份尊贵。这些男宾,基本上也都是身为男主人的四阿哥在招待着,万不能让旁人觉得四阿哥对张家和佟佳家的少爷不同寻常,设宴特意招待他们俩。

    珞佳凝早就知道这些分寸,如今她明白太后是为了她们小两口好特意叮嘱几句,她便没有反驳什么,只一一应了下来。

    珞佳凝这时候想起来一件事,就对太后说:“皇祖母,过几日就到了张家夫人的寿宴了。张家送了帖子给我们。原本我没打算过去,如今想来,倒不如我先去一趟张家参宴,而后再设宴,以‘答谢张家’为由,请了张廷璐到家里来参宴,您看如何?”

    其实那帖子早就收到了。

    四阿哥早已出宫立府,是以京中各大官宦之家或者世家有什么喜事,都会送帖子到四阿哥府上。

    只是四阿哥一向不和群臣结交,张夫人寿辰的帖子即便是送到了四阿哥府上,珞佳凝之前也没打算去。

    若真给四阿哥惹了一个“结交大臣”的名声就不好了,恐会惹了皇上忌惮。

    如今太后有意让她和张家多接触,那就不怕什么了。她便把自己的考虑说了出来。

    太后笑着说:“就按你说的办。之前我还想着,你和张家不够熟悉,即便和张廷璐见过几次,也不好贸贸然把人请到家去。如今倒是有了理由。”

    这事儿便这么定了下来。

    珞佳凝回到家后,让人开始准备去见张夫人的贺礼。

    胤禛知道这事儿是太后的意思后,就没多说什么。

    不过,关于“两个妹妹夫婿”的事情,他觉得还是需要和妻子另作打算:“佟佳家到底是先皇后的娘家,而张家是汉臣,会不会不太合适?”

    珞佳凝心说,如果你知道舜安颜原本就是五公主的额驸,而张家出了个张廷玉是你的爱臣的话,你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想归想,现在的情况下,珞佳凝也只能好生宽慰他:“既然是太后看得上的人,想必太后觉得皇上那儿也不会反对,她这才如此安排着。我们不用多管,只听太后的就是。”

    但是,即便之前四阿哥在选择妹夫的时候好似在“嫌弃”汉臣似的,珞佳凝想到了张廷玉往后得到的圣宠,就觉得胤禛不是会在意“满军旗”和“汉军旗”的人。

    她就问出了之前的疑惑:“太后跟我说,皇上前些日子对张英大加褒奖,又亲自见了张英和他的几个儿子。太后这才动了心思,觉得张英家家教不错,想选择张英家看看。”

    说到这儿,珞佳凝缓缓地问:“四爷,张英做了那么久的尚书,虽然颇得皇上信任,却也不至于忽然就受到了这样的皇恩。不知四爷在其中有没有出力?”

    珞佳凝之前和胤禛特意提到过张英家。

    过不多久,就是皇上褒奖张英及其子的日子。

    这时间巧合的,说胤禛一点都没出力,她是不太相信的。

    珞佳凝紧紧盯着胤禛,眼神里透出的意思很明白:你赶紧把实话说了吧。

    胤禛就算在朝堂上算计颇多,对自家小妻子却不至于用什么手段。在妻子紧盯着的目光下,饶是一向镇定的他,也不由得有些局促起来。

    “也没多说什么。”胤禛道:“前些日子你提过他家之后,我让人略查了查他家的情况。而后得知,张英家的次子惊才绝艳,若上考场必然得中。可是去年的时候,张家次子原本可以参加科考的,因为张英奉命为总裁官,他这便没有参加会试。”

    说到这儿,胤禛略顿了一顿:“后来皇阿玛问我们了一个对子,谁可以答上来答得最好,他就把新得的宋朝名家一副画作送给谁。当时我们的答案,皇阿玛都不太满意。我想到了张英次子,顺口说了。皇阿玛这才召见了他们。”

    珞佳凝忙问:“那张廷玉得了画么?”

    “自然是得了的。”胤禛说起当时情形,还颇为自得:“后来皇阿玛特意赞我,说我眼光毒辣,看到的文人果然不一般。又说张家三个孩子都很不错,尤其次子,儒雅温润,很有其父风骨。”

    珞佳凝默默点点头。

    不愧是张廷玉啊,雍正帝的爱臣就是不同寻常,雍正爷头回见他就很喜欢了。

    珞佳凝的心里差一点冒出来“磕了”两个字,结果她额头上猛地被悄悄叩了一下。虽然不疼,却足以让她瞬间回神。

    珞佳凝捂着额头,怒瞪胤禛:“做什么呢你。”

    “我看你在出神想着什么,自然要提醒你一一。”胤禛瞥了她一眼,语气里透着酸:“即便张家的儿子们再怎么儒雅博学,你到了张家也不许多看他们。特别是张廷玉。”

    想到张家次子得到皇上最多赞赏,而且皇上还夸赞张家次子容貌好才学佳,胤禛不由眉心轻轻蹙起:“张廷玉最近要认真读书,好参加后年的会试。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珞佳凝整个就无语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明明她是去帮忙想看妹夫的,怎么到了这个醋精眼里,就成了她去看才子了?!

    珞佳凝心中冷笑,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我什么都听四爷的。四爷不让我看,我就不去看。”

    胤禛的唇角这才露出一丝浅淡微笑,显然对她的答案十分满意。

    珞佳凝暗中撇嘴。

    你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

    我不光看张廷瓒和张廷璐,我还要去看张廷玉!

    呵呵!

    张家夫人做寿那天,天气颇为凉爽。

    珞佳凝穿得厚厚的出了门,外头还套了个披风。

    身为阿哥福晋,她身份尊贵,没有太早过去。免得她去早了,旁人一看去得还不如福晋早,难免新生自责。

    倒不如她卡了时间点过去,留给旁人一个余地。

    因为是掐着点赶在了午膳前面到的,珞佳凝的车子到了张家府邸的附近的时候,这里已经停了很多的车。

    车夫正犹豫着把车子停在哪个路口好。

    这时候有小厮过来招呼:“请问是四阿哥府上吗?”

    珞佳凝见张家的仆人过来,就没有撩开车帘往外头看,免得失了礼数。

    她把耳朵贴在车壁旁边听着。

    安福在外头跟车,见了来人后主动过去回答:“是四阿哥府上。我们福晋来了,正找着停车的位置。”

    “既是四福晋来,便不用乱寻了。”小厮道:“我们一公子一早就吩咐了,若是四福晋来的话,必然要好生招待着。”

    说着,他引了路,叫人拆了门槛,让车夫直接把车子驶进了张府里头和张家的马车一起停着。

    珞佳凝在翠莺的搀扶下,下了车。

    安福在旁小声说:“张家倒是个知情识趣的。”

    “想必是之前福晋与人为善,待人和气,这才让张家不同寻常地待着。”翠莺道。

    翠莺这话倒是每有说错。

    如今张廷璐特意这样吩咐了小厮和门房的人,想必也是得了张家长辈的吩咐方才如此。

    张家文人风骨,自然不会因为权贵而对人另眼相看。

    所以一切缘由基本上都得从“人品”上面来寻找答案。

    四福晋下了车后,有老仆过来引路,带着她一路往后头去,过了垂花门入后院,去见张夫人。

    张夫人听说四福晋来了,远远地迎出来:“……您可是来了,我盼您盼了好久。”

    张夫人比张英略小几岁的样子,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还不到花甲之年。鬓发略微花白,精神却很好,笑容十分可亲,很是慈爱。

    珞佳凝与她笑道:“我在家里看了孩子一会儿,再来就有些晚了,实在对不住。”

    “孩子是顶重要的大事。”张夫人边说着边和她入内:“我家几个臭小子,从小就能折腾。在他们小时候,我是一刻也脱不开身,日日都得看着,生怕一个不留神,臭小子们就闯了祸,还得我去收拾。”

    说着张夫人就重重叹了口气。

    养过儿子的都知道这种辛苦劲儿,男孩不比女孩儿乖巧可爱,实在是能够闹腾。除非是特别乖巧的男孩子,从小不折腾的那种,母亲照看起来才能省心一些。只是这种乖巧的男孩子实在是很少,基本上都和张夫人说的状况差不多。

    珞佳凝听了也仿佛找到了知音:“我就觉得女儿好,偏生了个儿子,镇日里不闹腾的时候还好,闹腾起来没有完。精力还很足,即便是不会说话,也得嚷嚷着唠叨个没完。”

    俩人对于养儿子都颇有话要说,一路上边讲着边念叨,感觉不多会儿就到了花厅。

    已经有旁人家的女眷在这儿了。

    见到了四福晋,所有人都起身过来行礼问安。

    虽说张英已经官拜一品,可张家并不大,也并不奢华。屋里的摆设十分寻常,不见古董也不见时新样子的器物,只一些随处可见的精巧玩意儿放在花架和博古架上。

    其余的,便都是书。

    屋里挂着山水画,没有落款。想必是自家人画的。另有墨宝,字迹遒劲有力。

    珞佳凝默不作声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落座的时候暗中已经给张家打了个很高的分数。

    这时候有人来禀:“郭络罗家的格格到了!”

    这话一出来,屋里的女眷们面面相觑着,显然都很意外。

    这位郭络罗家的格格,显然就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宜妃的侄女儿郭络罗氏。

    张夫人握了四福晋的手,恳切地说:“福晋,我这次做寿,没有给郭络罗家下帖子。”

    她解释道:“虽说我知道有些帖子即便是送去了,主人家也不一定来的。我也有分寸,什么该送什么不该送。”

    宫里头的那些事儿即便是捂得再严实,多少也能传出来一些。

    更何况去年的时候,郭络罗氏因为推了七公主入水后,还得了皇上千里迢迢让人送回京的圣旨惩罚,这个事情闹得整个京城女眷圈子里轰动不已。

    张夫人既然钦佩四福晋的为人,又知道七公主是四阿哥嫡亲的妹妹,她便不可能在给四阿哥府上送了请帖后,再给郭络罗氏送帖子。

    即便当时她认为四福晋身份尊贵,许是不会过来的,她也这样办了。

    做人总得留个底线。

    谁知如今四福晋来了府上后,紧跟着,那郭络罗氏也过来了。

    张夫人这便十分为难,先把事情给四福晋解释了,免得日后自家男人们见了四阿哥后抬不起头来。

    珞佳凝明白张家人做事有分寸。

    胤禛那么仔细的一个人,对张廷玉却诸多褒奖。能够养育出这样的儿子,想必张英夫妻俩都很好。

    珞佳凝笑道:“夫人不必为难,她既然来了,让她来就是。那些事儿,原本错不在我,我没甚需要躲着她的。她既然愿意过来拜见我,我是无所谓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郭络罗氏挑衅一般的前来,直接说成了“拜见”她。

    身份尊卑立显。

    张夫人这便松了口气。

    原本外头人都说四福晋为人宽厚大度,且一儿子也这样说。她本还有些拿不准,现在看来,诚如外人和儿子所言,四福晋果然极好。

    张夫人与丫鬟说:“既然郭络罗家的格格来了,那就请她进来吧。”

    “有句话我要和夫人说一声。”珞佳凝见状,提醒张夫人:“我和郭络罗家的格格不太和睦。等会儿我们俩若是吵起来了,夫人一句话不用说,我自会对付她。”

    珞佳凝是想着,郭络罗氏那个脾气,别让张家人也跟着遭罪。

    张夫人却道:“四福晋来了便是客人。我当然要护着福晋。”

    “你不懂她的性子。”珞佳凝摇头叹息,压低声音,用只她们一人能听到的声量说:“她若是不如意,说不定就把屋顶翻了。我自会对付她,夫人不必惹祸上身。”

    两人说着话,不多会儿,郭络罗氏款款而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色绣银线的比甲,头戴赤金镶红宝石祥云钗,捏着帕子婷婷袅袅而来,端的是明艳动人,气势十足。

    郭络罗氏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四福晋的身上,笑说:“真是巧了,遇到熟人了。四福晋近来安好?”

    珞佳凝微微一笑:“挺好的。”

    郭络罗氏抿了抿鬓发:“我本来是要去绸缎铺子买点料子的。可巧,远远看到了四福晋的车子……我今日听说四福晋来了张家,便也赶来给拜个寿。”

    说着,郭络罗氏瞥了眼四福晋坐着的太师椅:“我瞧着四福晋的这个椅子不错。只是坐着不知是何滋味?”

    话里话外,居然透着让四福晋给她让座的意思。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郭络罗氏这次过来,端起的是“八福晋”的款儿。

    问题是,圣旨虽然已经下来了,赐婚于八阿哥和郭络罗氏,可两人没有正式完婚,再怎样她也摆不出这样的款来。

    即便是他们已经完婚,八阿哥是四阿哥的弟弟,身为妯娌,弟妹合该给嫂子请安,而不是在那边端着架子让嫂子来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给她让座。

    珞佳凝自然也听出来了郭络罗氏话中的意思。

    她端坐着不动,莞尔一笑:“这椅子自然是极好坐的。只是,有我在,你坐不得。”

    珞佳凝目光扫向屋内:“屋角有个锦杌不错。格格若是看着好看,不若在屋角坐了,也免得搬来挪去的麻烦。”

    屋里有夫人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郭络罗氏气得脸通红:“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贵为阿哥福晋,就只配坐个锦杌?”

    珞佳凝不动声色地悄悄看了张夫人一眼。

    从郭络罗氏和她交锋开始,张夫人就一言不发,显然没打算给郭络罗氏台阶下。

    看到如此,珞佳凝不禁暗道一声“好”。

    她最怕那种墙头草,一边说着做事要有原则,一边又要两边讨好。那种人的话半个字儿也信不得。

    可张夫人现在,即便是看到了她在为难郭络罗氏,也没有出声帮助郭络罗氏,这就十分难得。

    珞佳凝就道:“我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福晋,礼部记录在册的。你还未过门,就给我这个未来嫂嫂摆谱看。即便是你过了门,说到皇阿玛的跟前,我也是占理的,你也是不占理的。”

    说着,珞佳凝微微一笑,直击要害:“你信不信就算我现在把八弟叫到跟前来,八弟也会让你规规矩矩听我的,而不是让你在这边做张做势地摆个福晋的谱给我看?”

    一提到八阿哥,郭络罗氏到底是有些怂了。

    八阿哥性子温润如玉,在咄咄逼人的四福晋跟前,八阿哥说不定还真退一步,让她听四福晋的。

    郭络罗氏正犹豫着磨着牙,想怎么再问难四福晋。

    一旁的张夫人如今已经看不下去了。

    她悄声对四福晋说了声“对不住”,意思是自己不能听着四福之前说的“一言不发”了。

    张夫人与郭络罗氏道:“如果这位格格是真心来给我祝寿的,那我欢喜着迎你入席。若你是想为难四福晋而来,那真对不住,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说着,张夫人站起来,走到郭络罗氏跟前:“四福晋是我用帖子真心实意请来的贵客。格格若是不喜四福晋,那就是看不上我请来的贵客。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留了格格在这儿。”

    张英文人风骨,做事说一不一。

    就连在翰林院做事的张家大公子张廷瓒肖其父亲也是如此。

    如今张夫人这般,众人只觉得张家人合该如此。若不是这样硬气的,便不是张家人了。

    郭络罗氏气得脸通红。

    可是主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如果她再这样不识好歹地继续待着,倒显得她故意惹是生非。

    “你给我等着!”郭络罗氏磨着后牙槽,恶狠狠指了四福晋一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珞佳凝端坐着微笑道:“我等着呢,格格若是看不惯我,尽管过来就是。”

    郭络罗氏离去的脚步更加快了些。

    她本来就是过来挑事儿的,这个烦人精走后,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和祥和。

    珞佳凝不希望刚才的事情扰了张夫人做寿的兴致,指了墙上的字画问:“这都是您家里人作的?”

    张夫人也有意扯开话题,顺势说:“都是犬子随意写写画画的,当不得什么。”

    珞佳凝这便想起来了那个“让四爷十分在意且不让她去看”的张廷玉,不由心中大乐,忙问张夫人:“不知您其他的公子都在哪儿?听说他们在皇阿玛跟前对答如流,还得了奖赏。我可得向他们讨来那画赏一赏。”

    张夫人笑道:“今日我做寿,他们自然都在府里。福晋若是想看画,我把他们叫来让他们把画拿来便是。”说着就吩咐了丫鬟,说去请几位公子。

    珞佳凝听后,开心得眉眼弯弯。

    成了!

    回去后,她得仔细地把张家公子好好夸赞一番。

    还不得把那醋精气死?!

    第73章

    张家三位公子, 最先到的是张廷璐。

    他本来就见过四福晋了,且知道四福晋人很好, 一听说福晋有请, 他立刻抛下了手头的事儿赶了过来。

    张廷璐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是有些羞涩的。

    他扫了眼屋里看着他的诸位太太,先是有些紧张。而后望见了慈爱的母亲和含笑的四福晋,就来问安:“见过四福晋。”

    珞佳凝笑着和他聊了几句。

    张廷璐左右看看, 见自家两位哥哥都还没来,就指了门外对四福晋说:“您且等一下,我去喊他们去。”

    珞佳凝看其他两位张公子都没来,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改了主意,就道:“他们若是忙着, 不来也可以。我只是听我家四爷说了你们兄弟的才情后,很是佩服所以想见见。”

    说罢, 她侧头对张夫人道:“现在想来, 今儿是您的寿宴,今日他们忙,不见也可。往后有空了再见也行的。”

    张廷瓒摆摆手:“他们有空的,只是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来。我去叫就行, 你等等就好。”

    因为他和四福晋年岁相差的也不大,第一次见的时候四福晋又没表明身份,所以他说着说着就忘记了用尊称。

    张夫人吓了一跳,觉得儿子对四福晋也太不恭敬了些, 忙道:“你怎么说话呢。”说着就嗔了儿子一眼。

    实际上,珞佳凝比二十出头的张廷璐还略小一点。见张廷璐被母亲说得低了头, 珞佳凝忙道:“没事的。之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帮了我一个大忙。后来他进宫拜见太后,正巧和我遇上了。说起来也是熟悉的。”

    这些事儿, 张夫人是不太知道的,闻言诧异了下后,便释然笑笑。

    有位少卿的夫人在旁听了这些话后,奇道:“难怪四福晋会来老太太这儿参加寿宴。敢情是看在了三公子的份上啊?”

    这话就略有点挑拨的嫌疑了。

    更何况,四福晋一位已经嫁了人的嫡妻,为了个未娶妻的男人而来,怎么听着都不好。

    张夫人心中不悦,可这是她的寿宴,旁人来给她做寿她不好当场说对方什么。

    这情况又和郭络罗氏来的时候不同了。

    郭络罗氏本来也不是给她做寿的,不过听说了四福晋在这儿,故意来挑衅,那她自然当场驳斥回去。

    可这位少卿的夫人是实打实收了她的请帖而来,作为自己请来的客人,张夫人不好当场发作。

    好在还有张廷璐在。

    张廷璐虽然生性有些腼腆,可是遇到了事情的时候却从来都不犯怵。

    他对那位夫人拱了拱手:“不瞒您说,我面子还没那么大,只见了四福晋两次就能让四福晋为我而来。”

    语毕,他站直了身子,有些羞涩地说:“之前陛下听闻我们兄弟几个读书不错,召了我们上殿,当时四阿哥也在。想必是四阿哥看我们几个读书不错,我们又送了请帖给他们,四阿哥便让四福晋来了这一趟。”

    直接把事情的决定权推给了四阿哥,这样便免了四福晋被那位夫人质疑“因为张廷璐而来”的话了。

    那位少卿夫人与郭络罗氏有些来往,之前看四福晋怼郭络罗氏的时候,她就心中不快。刚刚见缝插针怼了四福晋那么一回,又被张家三公子无形中化解。

    她讪讪笑了笑,掩饰性地拿起帕子来遮着口饮了茶。

    张夫人斜睨了她一眼。

    这种人,往后也不必再来往了。这次是最后一回。

    倒是四福晋为人大度,发现了那位少卿夫人故意挑衅也没说什么。

    想刚才四福晋和郭络罗氏对阵的时候,气势丝毫不减,可见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即便如此,四福晋被人说了后也没当场发作,说来说去,四福晋也是顾全大局,不想把她的寿宴闹得不好看而已。

    张夫人感激四福晋的宽厚,握了四福晋的手:“您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若是没有合口味的,我就让人去买了来!”

    珞佳凝笑道:“您真是客气了。我这人啊,什么口味都爱吃。只要东西好,没甚不爱吃的。”

    张夫人愈发觉得四福晋性格好。

    她隐约记得四福晋爱吃甜点,只是想不起来是哪位贵人说过的了,就吩咐厨房:“多弄些好吃的甜点。”

    张廷璐看母亲正和福晋说着话,便转身去找两位哥哥去了。

    不一会儿,张廷瓒来了。

    他比弟弟们年纪大不少,如今已经四十多岁。身形清瘦,略蓄胡须,一身长衫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

    张廷瓒向四福晋请安后便立在一旁。

    他沉默寡言,且和四福晋年龄相差太多,实在是无话可说。

    至于张廷瓒的妻子吴氏,则一直在厨房那边忙碌着,抽不开身过来。

    身为长媳,吴氏负责操办今日宴请。大大小小的菜式都得由她来拿定主意,实在脱不开身侍立在婆母身边。

    过了会儿张廷玉也来了屋中,只是他并非独自而来,身边还带了一位病弱的女子。

    那女子和张廷玉差不多大,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只是她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些,走路缓慢不说,时常还要停下来喘几下。

    珞佳凝忙站了起来。

    张夫人也不由自主地从位置上起来,由丫鬟搀扶着到了门口:“怎么了这是?怎么你还过来了?”说着就上前去,和儿子一起扶住了那位女子。

    女子唇色苍白,勉强朝张夫人笑笑:“母亲,我听说四福晋来了,想给她请个安。”

    张夫人有些生气:“四福晋又不是那般刻板凉薄的性子,她素来宽厚,你不来请安她也不会觉得我们家失了礼数。你又何苦拖着身子来这一趟,万一病得再厉害了怎么办!”

    虽然语气好似生气着,实际上透着满满的慈爱与关切。

    这位女子正是张廷玉之妻姚氏。

    姚氏这两年身子一直很弱。

    好在张家长辈和平辈都很温和善良,公公婆婆都是好人。姚氏身子不好,二老不光不为难她,还让她多休息,什么都不让她操劳。

    夫妻俩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公婆也未曾责怪她半分,反而让她放宽心,不要把这种事太放在心上。

    长辈越好,晚辈将心比心自然也想对长辈更好。

    姚氏听说四福晋来了,这位可是京中大红人,皇上最疼爱的儿媳妇。

    她就想着,一来是给四福晋请安,二来也是给婆母拜个寿,这就让相公扶着她来了这么一趟。

    听了婆母“责怪”的话语,姚氏回道:“走这一趟也是这样病着,不走也是病着。许是活动一下就能好些了呢。”说着她掩口咳嗽几声。

    张夫人责怪次子:“她身子不好,你不让她歇着,反而扶她过来。你……你可真是个不知道体谅人的!”

    张廷玉年轻温雅,举止风流。望着妻子的时候,眸中满满都是爱意。

    他仔细地给妻子把披风拢了拢,口中回着母亲的责怪:“她想走动一下,就让她走走吧。我们都在这里热闹着,只她孤零零在屋子里躺着,那就好了么?”

    语气虽然淡淡,想着的却都是妻子。

    张夫人不由叹了口气。

    儿子媳妇儿都很好,可惜媳妇儿命苦,前些年开始身子出了问题。不然的话,这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多和睦啊。

    张夫人让丫鬟帮忙扶了二奶奶进屋。

    姚氏却还惦记着在四福晋跟前全了礼数:“我还未向福晋行礼问安呢。”

    张廷玉看了看四福晋,柔声与妻子说:“我自会帮你全了礼数,你先进屋便是。”

    等丫鬟接过手仔细扶好姚氏,珞佳凝与张夫人道:“您先去看看二奶奶吧,我不急。”

    张夫人小声解释着:“那孩子很重情义,知道您和四阿哥人好,想着来请安。”说着又面露歉意:“她不知道她这一来,倒是比她来更添乱。倒是让您看笑话了。”

    “没甚‘笑话’。”珞佳凝说:“您家家风好,我看着都觉得舒心。”张家真是上上下下都是好人。

    张夫人歉然笑笑。

    珞佳凝道:“您先去看看二奶奶吧。我慢慢往里走着就行。”

    张夫人也着实担心孩子的身子,道了声对不住后,赶紧进屋去看姚氏了。

    张廷玉便留在了院子里,恭敬向四福晋问安:“见过四福晋。”又道:“多谢四阿哥之前帮忙在皇上跟前说话,有劳四阿哥与福晋费心了。”

    珞佳凝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时候张廷璐挥着袖子匆匆忙忙跑进院子里。

    张廷璐正急慌慌走着,抬头一眼看到了张廷玉,便脚步一顿:“我还到处找二哥呢,二哥倒是自己来了。”

    “我去寻你二嫂一起过来的。”张廷玉温声道。

    张廷璐“嗯”了声,又扬着调子“啊”了声,不由嗔怪二哥起来:“二嫂身子不好,你也真——”说着就挥了袍袖叹口气,脚步匆匆往屋里去。

    珞佳凝喊了他一声:“你慢点儿走,当心摔着。”

    不怪珞佳凝这样提醒,实在是前头有一截花枝在路上,可能是刚刚不知道怎么掉下来的。大家都在忙着照顾姚氏,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花枝“拦路”。

    万一绊倒了怎么办。

    张廷璐脚步微顿,猛回头,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了,福晋你还在院子里啊。”又匆匆折了回来,和二哥一起陪了福晋进屋。

    姚氏到底是身子不太好了。她留在屋里一会儿时间就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

    张廷玉便送妻子回房。

    张廷瓒一直在旁边待着没有说话。

    他和弟弟们年龄相差颇大,彼此间说不上话。偶尔说起来,他也像是长辈训斥后辈似的在教弟弟们改正。

    如今弟妹在那边病着不舒服,他作为大伯什么也说不得什么也做不得。眼看着弟妹离开,他也沉默地走了。

    张廷璐和福晋道了声别方才离开。

    不多会儿屋里又只剩下了女眷。

    张廷瓒沉稳敦厚,张廷玉儒雅风流,张廷璐温和羞涩,都是极好的男儿。

    珞佳凝忍不住夸赞:“夫人您养的孩子各个都出色,不愧是张大人家的儿郎,果然与寻常人不同。”

    “四福晋谬赞了!”张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拉了四福晋的手:“他们这几个孩子啊,也就见外人的时候听话乖顺。平时不知道多闹腾。”

    两个母亲都是生养儿子的,深知养这些皮猴儿多么不容易。

    珞佳凝叹道:“他们在家里调皮,也是夫人您温厚,他们再大也是夫人的孩子,自然对您时要更加放松些。旁人跟前,他们拘谨着,只会在您跟前耍耍赖了。”

    张夫人年纪大了,爱听这些,更何况四福晋说的也确实是真的:“还是福晋懂我。”

    姚氏离开后,过不多久午宴开始。

    大家都和老寿星道喜给老寿星祝寿,一时间气氛又重新欢快起来。

    午膳后珞佳凝便离开了。

    临走前,张夫人依依不舍,不住地邀请四福晋有空的时候再到家里玩。

    珞佳凝趁势说道:“四爷过些日子要在家里办宴席,还请贵府的公子们有空的时候去我们府上,和四爷一起喝两盅。”

    “一定一定。”张夫人道:“四阿哥一向善待我们家,届时犬子们一定到访。”

    不顾四福晋的拦阻,张夫人硬是亲自送了四福晋上车,目送车子走远。

    现在天色尚早,午后的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炽烈的阳光洒满街道。

    珞佳凝觉得既然出来了,不妨有效利用一下时间,决定到铺子里看看。

    她先去了一趟和九阿哥一起办的绸缎铺子。

    绸缎铺子新招来的账房先生叫程虎。此人精于算术,做好账房这个工作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珞佳凝的多方打听过后,择了这个刚离开原籍来到京城的人。据说他在原籍就是做账房的,如今到京城来,一是为了投靠亲人,二是再找个好工作赚些钱。

    至于他人品是不是真的如介绍人说的那样好,还有待商榷,需得观察一段时间。

    珞佳凝让程虎拿出了最近这些日子的账本,大概查看过后,吩咐他继续好好用心做事。

    而后珞佳凝脚步一转到了隔壁的欢喜裁缝铺。

    前头待客的铺子里有客人在。珞佳凝眼睛往店铺里看了眼,估摸着有两三桩生意。

    因为绣娘们要专心于做绣活儿,所以珞佳凝特意找了一些很能干又做事儿麻利的女子,在前头负责招待宾客。

    见生意还行,她没在前头多待,而是绕到了后头直接找张娘子她们。

    谁知张娘子和一众绣娘们一改平日里的干劲儿与朝气,正托着脸坐在屋子里,满脸的生无可恋,显然是在发愁。

    “怎么了这是?”珞佳凝说笑着迈步进屋:“怎的这样空闲?”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人不是机器,总得有休息的时候。

    她也时常叮嘱绣娘们,做一段时间的活儿就得适当休息一下,不然眼睛也受不了。适度的休息可以有效减少长期做绣活儿对眼睛的伤害。

    如今看到她们这样歇着,她自然没什么怨言,只是笑着说句而已。

    有个绣娘见到四福晋后便哭了脸:“福晋!我们遇到麻烦了!”

    她那快要哭了的表情吓到了珞佳凝。

    珞佳凝忙择了门口离她最近的椅子落座,又问:“怎么回事?”

    “铺子里的花样和款式可能会不够好。”这次接话的是张娘子,她咬了咬唇,才有些不甘心地承认一件事:“我们原本觉得自己弄的东西不错,可这两日来的客人非富即贵,却不太瞧得上我们设计出来的东西。”

    原本的“张娘子裁缝铺”在坊间的口碑是很好的,做出来的东西样式新颖,手艺又好。

    之前张娘子也对自己的各方面都很有信心。

    可是这几天她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

    她的东西,并没有好到可以吸引全部的客人。

    比如这几天从绸缎铺子介绍过来的女眷们,便有很多瞧不上她们最近新出的样子。

    “我原以为我铺子的生意没办法扩大,只因为有很多人不知道我的店铺而已。”张娘子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最关键的点在哪儿:“事实上,我做出来的那些东西,本也没办法让贵客们看得上。”

    所以以前也不是没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来她店里瞧。只不过她们瞧过之后,没看上,沉默地走了。因此她还误以为东西可以,是宣传不够导致的生意扩大后几乎破产。

    如今认清了现实。

    她理念里的一些想法和做出来的东西,就是融入不到那个圈子里头去。

    现在隔壁来的那些客人,倒是订了一些衣裳。可她们也只是呈观望态度而已,倘若这一批做出来的东西不能合她们心意的话,怕是这些客人不会再来第二回 。

    难得那边绸缎铺子介绍了许多贵客来。

    难道就要这么白白失去她们么?

    张娘子有些不甘心。可再不甘心,事实就是事实,她无力改变什么。

    “新客人?”珞佳凝若有所思。

    她这便想起来了,在张家的时候,张廷璐提了几句有关她铺子的事情。

    当时张夫人就说以后会带了相熟的女眷过来看看料子,最重要的是裁剪新的衣裳。

    这样一来的话,店铺里确实需要多弄些新花样才好。不然的话,那些贵客来了拿不出好东西可是不行。

    “这事儿交给我吧。”珞佳凝说:“对我来说,做一些花样子和新样式,都很容易。”

    这倒不是她自夸。

    她穿越过多个世界,画画和设计都成了必备技能了,信手拈来。

    “真的吗?”有绣娘不敢置信地问:“福晋您肯亲自动手?”

    她们不是怀疑福晋的本事。

    四福晋的品味是有目共睹的好,福晋设计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水准极好的。

    只是她们不敢相信,四福晋居然肯屈尊降贵亲自来做设计这种事儿。

    张娘子高兴地连连称赞:“还是福晋厉害。我为了这事儿都愁了,现在倒是可以放轻松心态,只管好好做衣裳。”

    以前的时候,为了新款式和新样子,她和绣娘们可算是绞尽脑汁。

    张娘子扪心自问,她想到的样子和款式可能只吸引住寻常百姓中的富足户。遇到高门大户的人家,她那些设计都登不得台面了,不会被身份尊贵的客人们所喜爱。

    有四福晋在,这些好像都迎刃而解。四福晋的品味自然是极好的,有她把关的话,店铺的生意一定蒸蒸日上。

    因为四福晋的到来,原本还愁云惨淡的铺子里,一下子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张娘子和绣娘们都干劲十足,准备迎接做夏衣的热潮。

    珞佳凝也很高兴。

    她平日里在府中也没多少事情做,顺手设计个花样什么的,倒是可以当做消磨时间的一个手段。顺便还能让她的铺子多赚些钱。

    无论哪个年代,都是把钱攥在了手里才能有底气。

    珞佳凝和绣娘们又大体商量了一下,这一批夏衣做出来的样式大概是什么风格。

    这么一耽搁,回府的时间就略晚了些。等她到家的时候,门房的人告诉她,四爷已经回来了,就在正屋等着她呢。

    珞佳凝略换过衣裳就去了正屋找胤禛。

    胤禛原本还立在窗边来回踱着步子,不住地遣了人去询问福晋有没有回来。

    乍一听说福晋回来了,他就赶紧到了窗边拿着书坐好,还忍不住暗自嘀咕。

    ……张家的那些公子虽然品貌皆佳,可她也不至于在那边待那么久吧?

    明明吃过午膳就可以回来,她却在那边都留到这个时候。

    胤禛越想,眼神越幽暗。

    过了一会儿,珞佳凝换好了衣裳姗姗来迟。

    太阳西落。

    暖金色的光芒落在轻快走来的四福晋身上,映着她暖融融的笑颜,端的是美艳无双。

    胤禛透过窗户凝视着她,一路看着她走到了门口。眼看着她要进屋来了,他忙收回了视线。

    待到珞佳凝走进门了,胤禛也只抬眸略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把视线放在了书册上。

    珞佳凝:“四爷回来了?还没用膳吧?我们用膳?”

    “嗯。”胤禛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珞佳凝看这个醋精在那边装模作样地只看书,不问她今日的细节,她就在那边装作无意地说了起来。

    “张夫人真是会教儿子,张家儿郎各个优秀,文采斐然相貌不俗。”

    “张廷璐自然不必说,仗义执言又温和内秀实在难得。”

    “张廷玉温柔情深待妻子如珍似宝,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儿。”

    “张廷瓒处事沉稳,任凭家里有什么大事,只要有他坐镇,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珞佳凝絮絮叨叨了好半晌。

    可是,胤禛自始至终都在淡然地翻着书页,好似对她那些话没什么反应似的。

    珞佳凝偷偷看胤禛一眼。

    ……居然平静无波?

    哟,真是稀奇了,醋精不生气。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她暗自奇怪着。

    不过,手头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特别是花样子的事儿,她最好尽快就做出来。

    毕竟裁缝铺子是自家店铺,赚到的钱都是她自个儿的。

    珞佳凝就择了屋里另一张桌子坐定了,又十分随意地说了句:“这衣裳的样式还是得尽快定下来才行,不然慢了的话,没法给她们尽快去做出来,就赶不上夏日穿了。”

    她这真的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结果倒好。

    胤禛那边忽然发出“刺啦”一声响,直接把书页给撕烂了。

    “做衣裳?”胤禛眼神扫了过来,语气淡淡:“给他们做出来,夏日穿?”

    珞佳凝吓了一跳。

    她死死盯着飘到地上的那片薄纸,一脸的无语加无可奈何。

    ……咱就说四阿哥你是不是反应太迟钝了啊?!

    话题这都过去多久了。

    敢情您老这才反应过来?!

    第74章

    胤禛眼睛望着窗外:“你这双巧手也能做衣裳?怕不是要针刺了指尖, 疼得抽泣吧。”

    珞佳凝正画着花样子呢,冷不丁听了这一番话,倒是觉得有些疑惑。

    不过她素来机敏,稍微绕了个圈子想想, 也就明白了他这番话的来由。

    珞佳凝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人也太会脑补了吧?

    难道说, 他以为她在给那几个“才貌双全”的兄弟们做衣裳?

    这家伙拈酸吃醋的样子也真有意思。珞佳凝有心想逗他一逗,就也没反驳。

    “是容易弄到手。”她特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只是为了想要做成的事情, 即便把手指尖弄花, 那也是值得的。”

    胤禛于是就沉默了。

    接连好几天,他的脸上都晴中透着阴霾, 看上去相当的捉摸不定。

    一向伶俐的苏培盛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私下里悄悄问福晋:“四爷这是怎么了?”

    珞佳凝微笑:“他没大事。”

    只不过, 脑补是种病。

    得治。

    仅此而已。

    苏培盛没得了什么准话,回头就和高无庸商量着, 哥儿俩小心点吧,别触了四爷霉头就好。

    就在这个档口, 珞佳凝收到消息, 说过几日郭络罗氏和八阿哥即将举办定婚宴。

    定婚宴自然是在女方郭络罗家举办。

    男方这边要去几个人参宴。由于四福晋素来受宠,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头上。

    与她同去的还有三福晋。

    之所以选择了她们俩, 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四福晋出身乌拉那拉家, 三福晋出身董鄂家,身份尊贵。让她们俩去郭络罗家参加宴席较为合适。

    珞佳凝对此觉得没有什么。

    八阿哥和未来的八福晋与她都不太对付,到时候她代表着皇家人过去走个过场就算完。

    所以这段日子她如往常一般照常吃喝照常作息。

    在她看来,去参加胤禩和郭络罗氏的定婚宴,还不如她的两个铺子来得重要。

    相较于四福晋的淡然应对,三福晋却是得知此事后,喜不自胜。

    平时三阿哥在皇上跟前不太得脸, 皇上喜欢的诸位皇子中,三阿哥并为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这样“代表皇家颜面”的大事交给了自己,对三福晋来说,确实是大事一桩。

    三福晋甚至为了这个事情专门去了一趟宫里。

    礼节性地拜见了皇上太后以及三阿哥的生母荣妃后,三福晋就直奔东宫去寻太子妃了。

    自从前两年三阿哥办差,把大皇子给治了罪后,太子和三阿哥的关系就一直很好。隐隐约约的,甚至有超过太子和四阿哥亲近关系的趋势。

    三福晋便趁此机会,借了她现在“可以代表皇家”的这个时候,在太子妃跟前再露露脸。

    倘若太子也倾向于和他们夫妻俩交好的话,说不得过段时间门,他们三阿哥府就要比四阿哥府还要得势了。

    三福晋主意已定,来到东宫的时候便喜气洋洋,想要让太子妃看到她的时候便很高兴。

    小太监通传,说三福晋来了。

    太子妃瓜尔佳氏听后,神色淡淡:“那就让她进来吧。”

    之前三福晋刚刚进宫就派了奴才到东宫来,说等会儿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本觉得多此一举,想想又觉得这深宫寂寞,有个妯娌过来说说话倒也不错。于是最终还是允了相见一事。

    只不过就两个大人在这边呆呆地说话实在无趣。太子妃就让人把女儿抱了来,在屋里哄着。

    小格格是太子的第三个女儿,乃是太子妃亲生的,如今才半岁大,正是好玩的时候。

    太子妃看到女儿在身边,苍白的脸上倒是多了许多笑容,眸中透着温情,和女儿轻声细语地说笑着。

    即便孩子不懂,可是孩子与母亲之间门有种天然的亲近。小格格看着太子妃,不停地咯咯笑着,让这个清冷空旷的屋子显得温暖起来。

    三福晋看到太子妃后,笑着行了礼。

    她见小格格也在,不由说了句:“孩子穿成这样冷不冷?”

    如今二月底的天,尚还透着凉气。小格格并为穿太厚的棉袄,只穿了夹层衣裳,又戴了个夹层的小老虎帽子。

    太子妃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笑容就淡了些:“三弟妹的意思是,我不疼爱孩子,专门让她凉着了?”

    三福晋讪讪笑着。

    三阿哥的孩子们都穿得比较暖和,所以刚才她下意识提醒了句,却不料惹了太子妃不高兴。

    如今一时间门没了话,三福晋左右看看,发现太子妃脸色不太好,忙问:“您最近可是睡眠不太好?看您眼下乌青,愈发重了。而且唇色发白,显然是休息不好,饮食也没跟上。”

    说到这个,三福晋总算是找到了话题:“我们府上时常找一位郎中来看诊,他医术精湛,调理身体也很有心得。若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不得用,看顾不好您的身子,不若我找了那个郎中来,进宫给您开几个方子?”

    太子妃听了后,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嗡地疼。

    和三福晋说话太累,远不如和知情识趣的四福晋讲话来得有意思。

    她想把三福晋的嘴巴给堵了,就喊了人来,上了几盘点心。

    不过,端上来的短信,却是让三福晋另外有话可说了。

    “这次的点心好像不如以前的好吃啊。”三福晋品着口中的糕点,眉头轻轻皱起:“御膳房的那些人做事也太不行了。去年我在您这儿吃的,也是这种酥点,就好吃得很。口感味道都比现在强。”

    提到御膳房,太子妃哄着女儿的笑容一僵,想到了御膳房的某个讨厌的人。

    她脸拉了下来,不悦道:“东西时好时坏是正常的。面粉,火候,水质,都和出来的东西口味有关系。”

    “可是这也差得太多了,我还惦记着去年在您这儿吃的糕点,想着今日有口福了呢。”三福晋说着说着,就有些上头,浑然不觉太子妃的语气开始不好了。

    三福晋回忆着当时来东宫时候的情形,说道:“我记得当时御膳房有个叫花喇的小太监,长得挺好看的,亲自把点心送了来。还有个服侍太子殿下的小伴读,叫德柱的,据说也做点心很有一手,当时还给花喇帮忙做了来着。”

    接连听到两个不想听到的名字,太子妃瞬间门暴怒。

    她猛地转身,扬手把桌上的点心碟子全部拂到了地上。瓷器碎裂,噼里啪啦乒乓响了好一阵。

    三福晋被太子妃这阵仗吓了一跳,含在口里的点心都搁在嘴里忘了嚼。

    太子妃眸光赤红,胸口剧烈起伏。本想指了门吼一声“滚出去”,可是身为在其位她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和气度。

    强压下满心的怒火,太子妃磨着后牙槽缓缓说:“既然弟妹不喜欢,那就不要吃了。”

    三福晋再怎么迟钝也好歹是见多了宫里大场面的。之前她是刻意和太子妃套近乎,所以拼命找话题来说,尽量找和太子太子妃相关的。

    如今看到了太子妃的怒气,她自然也不敢久留,忙起身说:“现在、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我就先走了。”说罢慌不择路地跑出了东宫。

    太子妃双拳紧握着看三福晋远走,等到那呱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太子妃抓着头发嘶喊了一声,双手挥动着把屋里所有瓷器砸了个遍。

    乒乓响声听了个够,看着满地狼藉,她终于心里舒坦了些。

    太子妃转眸望向了屋角抱着小格格瑟瑟发抖的乳母,微笑着走过去,满眼赤红地笑问:“没吓着孩子吧?”

    乳母磕磕巴巴:“没、没有。”

    “那就好。”太子妃简短说完后,转身进了里屋,砰地下把门关上,将自己隔离在了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之外。

    三福晋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逃离了东宫。

    她身边的丫鬟忙扶住他。

    三福晋一把将人甩开:“我没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吓死我了。怎么就发那么大脾气。”

    丫鬟生怕福晋被吓坏了后,回府后三阿哥会责问她,就试着帮福晋出主意。

    之前她在屋外廊下等着侍候主子,约莫也听到了里头的谈话声,旧文:“刚才太子妃是听了福晋说起来膳房小太监和那个小陪读后,方才生气的。会不会太子妃生气和这两个人有关系?”

    “有道理,有道理。”三福晋慢吞吞说着,斟酌起来:“太子跟前的陪读,是在东宫伺候的。”

    她明白,想询问有关陪读的什么事儿,就得去东宫。那地方现在不能去了。就算去后,东宫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人,她也不敢询问。

    三福晋拿定主意:“我去御膳房走一趟。”

    御膳房那边倒是有熟悉的奴才。

    正好有个在那里做活的姑姑,是从胤祉身边出去的。以前三福晋刚嫁给三阿哥那会儿还没出宫。这位姑姑当时还是小宫女,三福晋对她不错,私底下也还有来往。

    三福晋就让丫鬟把这个姑姑叫来了问话。

    姑姑刚开始还缄默不语。一问三不知。

    后来三福晋说起今儿在东宫的遭遇。姑姑听说三福晋提起了花喇和德柱后,引了太子妃不高兴,这才吓了一跳。

    姑姑顾念着昔日的主仆情分,少不得要提醒三福晋一二:“……这两人,都已经死了。”

    三福晋大骇:“死了?”

    去年都还好好的人,转眼几个月不见,怎的就死了?

    “是皇上命人暗中把他们处死的。”姑姑眼帘低垂,嘴唇轻轻抽搐,显然还对当日的事情有所忌惮:“当时处死的一共三个奴才,他们占了两个。另外还一个被禁足的,到现在也没让放出来。”

    三福晋抓紧了胸前的衣襟,手指头都在颤抖着:“什么时候的事儿?”

    活生生的几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犯了什么错?

    “去年深秋。”姑姑压低声音:“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负责杖刑的一个小公公,与奴才相熟。他奉皇上命令行完刑后,原本是没事的。结果太子爷把他叫了去,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吓得他好几天睡不着。他当真心里恐慌,和奴才说心事的时候,把那几个人受罚的事儿告诉了奴才。”

    深秋,那时候还没过年呢。三福晋心想。

    也不知道牵扯进了什么事情,才会闹到了这个地步。

    姑姑迟疑着说:“至于他们犯了什么错,奴才就不知道了。那位小公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皇上的命令。”

    三福晋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怪道太子妃刚才那么大的反应呢。

    原来是因为她拼命提起被皇上处置了的死人,太子妃犯忌讳,方才如此啊!

    三福晋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

    人都死了那么久,她不注意着没留意到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太子妃跟前一个劲儿地说。

    活该被太子妃嫌弃。

    三福晋又恼又悔地打算离开皇宫。可是转念想想,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这么走了又有些不甘心。

    左思右想半晌。

    三福晋估摸了会儿,觉得那几个人的死横竖是和宜妃娘娘肯定没关系的。

    因为就在悄悄处死了那几个人之后没多久,年底除夕当天,宜妃娘娘还恢复了位分。

    之前宜妃娘娘受过罚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可即便这样,除夕那天宜妃娘娘依然恢复如当初的盛宠状态了。

    由此可见,这事儿和谁有关系,也不可能和宜妃有关系。

    恰恰相反宜妃娘娘说不定是“有功”所以这么快又得到了圣心的。

    三福晋决定去宜妃那里坐坐,一来是探听下这件事,看看宜妃到底知道不知道内情。二来,就算宜妃不知情,她在宜妃跟前讨个好终归是有利的。

    事不宜迟,反正眼下也没什么地方去。三福晋果断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内祥和一片。

    九阿哥去了延禧宫找八阿哥玩——再不多久,八阿哥即将大婚。婚后过段时间门很有可能就会搬出宫去,因为八阿哥府由八阿哥的人和郭络罗家的人都在一起看着修葺着,想必很快就能完工。

    九阿哥想到以后见八哥一面很难了,就心里不舒爽。这几日没事儿就去找八阿哥,一刻也不闲着。

    儿子跑出去玩了,宜妃自然是闲得无聊。

    更何况以前还有个卢嬷嬷在她跟前逗她乐子,现在卢嬷嬷不在了,旁人她也看不上,于是更加没事做。

    她在屋里摆了一桌的东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不太想吃。

    恰逢三福晋前来拜访。

    宜妃原本没多喜欢这个老三媳妇儿,百无聊赖下就也答应见她一见。

    翊坤宫这儿,三福晋来的次数很少。

    主要是宜妃娘娘素来受宠,又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只瞧得上自家那些孩子。是以三福晋以前也不敢轻易过来叨扰。

    三福晋来了后,颇为拘谨。

    宜妃倒是无所谓,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平时你都不往我宫里走的。”

    三福晋:“以前也想拜访娘娘,只是没个由头。今儿听说九阿哥得了皇上嘉奖,说他功课不错。我便想着前来给娘娘道喜,也好意思过来了。”

    她也是刚才刚进宫的时候给三阿哥生母荣妃请安时,听荣妃提了这么一句,九阿哥大早晨得了皇上奖赏。

    没想到这理由现在就立刻用上了。

    宜妃最喜欢听旁人夸赞她儿子九阿哥,闻言露出喜色:“胤禟这孩子一向聪明,做什么都好。若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功课上,定然是最厉害的一个。”

    简短几句话,宜妃就觉得这三福晋越看越顺眼起来。

    渐渐的三福晋放开了,天南地北地和宜妃瞎扯一通。不知不觉的,她就把话题给扯到了宫里犯错的宫人身上:“听说皇上御驾亲征回来后,发现宫里有不少的奴才做事不得当。皇上雷厉风行,处置了许多个奴才。”

    说着,三福晋生怕宜妃会不高兴敞开话说,特意又加了句:“那时候宫里没有娘娘帮忙看管着六宫,果然是不行的。若娘娘当时管着六宫,绝对不会闹出那么多乱事儿。”

    宜妃听她起了话头的时候,当时就提高了警惕,生怕三福晋提起卢嬷嬷来。

    谁知三福晋画风一转,却是说起来了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和太子身边的一个小陪读……

    宜妃对旁人那边的事情没什么兴致,随意“哦”了一声后,又说了些旁的:“若是我当时在管理六宫,这些奴才肯定翻不出花样。别说什么御膳房什么陪读,便是内务府那边,我也能看得好好的。”

    三福晋看宜妃神色,是真的对那几个人的死很无所谓。

    也是。

    如果那事儿没什么内情的话,对于宫里的主子们来说,就是处死了几个奴才而已,当不得什么。

    三福晋暗暗惋惜着没找到这事儿的缘由。

    只可惜,宜妃很显然也不太在意杀了几个太监这种小事。不然的话,说不定她还能探听出来点什么。

    可是这三个人死的时间门点附近,也就宜妃复位这种事儿算起来大一点。

    她想从别处来挖出点消息,也是很难。

    三福晋估摸着可能要放弃追究这件事情了。

    宫里的事儿可大可小。

    倘若是皇上处置的,而且宜妃都不知情的,那这事儿怕是不能旁人随意知道。

    三福晋暗暗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话题扯开聊了一些宜妃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一个有意讨好,一个无聊之中倒是慢慢起了兴致。

    俩人说了会儿话后倒是都心情不错起来。

    宜妃对于三福晋肯来拜见她,还是挺高兴的。

    当年大皇子被治罪,说明三阿哥也比较能干。即便三阿哥人才出众却不被皇上喜欢,宜妃却乐意拉拢这种人。

    说不定这种皇兄就可以成为九阿哥的助力。

    宜妃确确实实不喜欢太子和四阿哥那一帮人。如今有个和太子关系近的三阿哥的福晋过来向她示好,她觉得是时候拉拢人了。

    九阿哥多一个好兄弟,总好过太子和四阿哥多一个好兄弟。

    眼看着时间门也不算早了,三福晋只能告辞离去。

    宜妃看着她离开,心里倒是略有些惋惜,便顺口说着让她日后再来玩。

    皇上处死三个小太监的事情,让太子妃花容失色,让宜妃不放在心上,让三福晋放弃了追查。可是消息到了胤禛这里,却是让四阿哥若有所思。

    实际上,宫里时常有人死亡。特别是这些做奴才的,随随便便一些在外面人看来的小事,都能让宫里的奴才没了命。

    之前这三个太监被处置的事情,胤禛也听说过。

    只不过之前他听说的时候,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放在宫里的钉子告诉他,三福晋在打听这三个太监死亡的消息……这事儿就变得微妙起来。

    而且钉子说,那几个太监都和太子的关系挺不错的,是以三福晋才又多问了几句。

    胤禛把“三个太监被皇上秘密处置掉”这个消息,与“他们三个和太子关系很好很亲近”相联系,这事儿就开始浮出水面。

    更何况之前小瓜尔佳氏还和珞佳凝说过那样一番话。

    胤禛心中有数,却沉默不语。暗暗把这些记在了心里,并不对外透露半分。只是晚上归家后,把事情和自家小妻子讲了。

    珞佳凝已经连续好几天和胤禛“相敬如宾”了。

    俩人最近客客气气的,有礼貌的很。都知道对方是故意拿捏着,可谁也不肯先走出“和好”的那一步。

    今儿胤禛早早地就下了衙赶紧回来,又巴巴地把刚知道的三个小太监的事儿告诉了珞佳凝……

    珞佳凝顿时觉得,把这个爱脑补的家伙也折腾差不多了。

    眼看着他主动示好,软声细语来和她说话,她就拿出了这些日子画的花样子:“你瞧瞧我画的这样花样和款式,若是让裁缝铺子做成女装,好看不好看?”

    胤禛一向机敏。

    只是前段时间门的时候,因为钻了牛角尖走不出来,这才越发地想歪了。

    今儿一看到这些花样子,电光石火间门,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想她那日说“尽快弄好”的,敢情就是这些?

    胤禛没有回答自家小妻子“好不好”的问题,而是缓缓扭头转向了她,磨着后牙槽气得牙痒痒:“甚好。这些日子以来,你就是拿这些东西糊弄我的?”

    怪道他一直在等着她拿起针线来做男装,却一直没等到,每日里只看到她偷偷摸摸拿了纸笔在那边弄着,末了又偷偷摸摸把用过纸张都收起来不让他看。

    原来是专门糊弄他的!

    珞佳凝没想到这人也太聪明了,稍微给他露出一点点苗头,他就顺藤摸瓜把事情全猜了出来。

    珞佳凝还嘴硬:“什么糊弄不糊弄的?我怎的不知道。”

    说着她毅然转身,打算脚底抹油赶紧溜走。

    可胤禛没打算放过她。

    他手臂一伸就把她捞了回来,又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跨着步子往屋里去。

    珞佳凝惊呼:“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

    他这才刚刚回府,又是赶早回来的,天还亮堂着呢。

    胤禛轻声笑着,语气里透着暧昧:“你看我去的地方,说我想做什么?”

    珞佳凝大怒:“放我下来。”

    胤禛冷笑一声,踢开里间门的门把她往床上一撂:“好,听你的。”

    珞佳凝:……

    这也算是“放下来”?

    老四你也太不实在了!!

    门外。

    苏培盛抄着手站在廊下,听着屋里的动静,扭头问高无庸:“主子们这都好着呢吧?”

    高无庸:“那可不,一直都好着呢。就算有不好的时候,那也是闺房之趣。”

    哥儿俩话里有话,心照不宣地互相使了个眼色,齐齐松了口气。

    前些天他们战战兢兢跟在四爷身边,可把他们俩搞得心累。

    如今好了。

    四爷那边但凡有个什么“不好”的,也就福晋能治得了!

    四阿哥府上,俩主子蜜里调油着,刚刚风和日丽起来没几日。

    宫里突然间门传来消息。

    皇上准备要大封成年皇子,四阿哥就在其中。

    第75章

    消息传到皇子各府, 每家都很激动。

    五福晋甚至为了这事儿还来了一趟四阿哥府:“四嫂,你觉得皇阿玛怎么就想起来册封爷们了?”

    不怪五福晋这样好奇。实在是大皇子都要奔十了,皇上才想起来册封年长的儿子们, 实在是忽然来了这么一遭, 让人猝不及防。

    珞佳凝多多少少明白一点皇上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这么一下。

    本来是不太明白的,但是结合去年皇上暗中办了和太子有关系的个小太监后, 这事儿的意图就有点浮出水面。

    只是这些话她不可能对旁人讲,也就和胤禛私底下说说罢了。事关皇家内幕,即便是五福晋和她这样交好, 她也不能讲出来。

    珞佳凝就道:“眼看着八弟就要成亲了,皇阿玛许是想喜上加喜吧。”

    五福晋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应该就是这样了。未来的八弟妹再怎么说,也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成亲前把八弟的身份提一提, 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说到这儿, 五福晋又有些疑惑起来:“这次册封,能封得到八弟吧?”

    她不过是刚才随口一说而已,具体皇阿玛到底册封哪些个皇子,她心里也没数。

    因为胤禩的年纪算起来也是擦了个成年的边儿。能不能真的到他,还真难说, 真就是看皇阿玛的心情和意图了。

    珞佳凝笑道:“有他没他, 过几日也就知道了, 何苦现在琢磨着?”

    五福晋想想也是这个理儿, 又忍不住抱怨几句:“只希望皇阿玛公正一些, 别因为郭络罗氏身份高,就听了宜妃的枕头风,再把八阿哥的位置拔得比我们两家爷高。若八弟真比我们两家爷都好高的话,我可就真不依了。”

    五福晋倒不是对八阿哥有什么意见。她主要是不待见未来的八弟妹郭络罗氏。

    如果八阿哥被册封后比五阿哥要位高的话,她身为嫂子怕是也镇不住郭络罗氏的。

    珞佳凝笑道:“五弟妹你可就真想岔了。皇阿玛最公正不过。我想着, 他极有可能按照年龄来排,而不是按照喜好。”

    “如果真这样我倒是放心了。”五福晋想到郭络罗氏,就气得咬牙切齿:“等到八弟妹进了门,我倒要看看她能横行几时!”

    皇上册封的意图下来没多久,德妃就找了四阿哥和四福晋两个人进宫说话。

    只不过在永和宫待了还没多长时间,乾清宫那边来了个小太监,说皇上想看看晖哥儿,要四阿哥和四福晋抱了孩子去给皇上瞧瞧。

    夫妻俩心里有数。

    这次让他们俩进宫来,很有可能是皇上的意思。只不过现在的情形比较紧张,皇上也是不想让其他皇子们对四阿哥夫妻俩有所忌惮,所以借了德妃的口让孩子们进宫说话。

    今日天气略微有些阴凉。

    乾清宫内树木茂密,走入其中,那种凉丝丝的感觉更浓了。

    胤禛把晖哥儿头上的小帽子戴得更严实了些。

    孩子已经一岁大了,慢慢的开始能走点路了。可惜宫里太大,他小短腿走不了多远就会累。为了不耽误事,索性抱着他,这样大人小孩都方便。

    康熙帝正批着折子,一抬眼看到了老四夫妻俩,就招呼着让坐下:“且等朕片刻。这一个马上批好。”说罢他不再多言,专注于眼前奏折。

    胤禛和珞佳凝把晖哥儿抱过来,本来就是当做“借口”的。现在看皇上在批奏折,就让孩子去园子玩。

    晖哥儿会说几个字的话了,奶声奶气的,用简单的一两个字表达自己不想走,还挣扎着站到了地上,迈开小短腿,呜呜呀呀地似模似样走了几步。

    珞佳凝正打算让宫女把他带出去。

    康熙帝一看到孙子开始走了,高兴不已,朱笔一丢大跨着步子过来。

    他抱起弘晖,结结实实亲了两下,又和珞佳凝说:“你把孩子养得好,白白胖胖的。”不似太子的几个孩子,都弱气得很,瞧着就不够康健。

    他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该像弘晖这样壮实健康的才对。

    珞佳凝笑着谢过了皇阿玛,又让宫人把孩子带了出去。

    皇上喊了老四夫妻俩坐到离他最近的两张椅子上:“今儿朕见见你们,是问问你们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册封一事,朕在‘度’上有些拿不定主意。”

    康熙帝的意图是,大皇子和皇子年纪大一些,封为郡王。四阿哥的年纪说大也比较大,说小,也算是挺年轻的,正好在个坎儿上。

    康熙帝就问了声:“从你这边当个分界如何?”

    胤禛瞬间听出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在给他“郡王”和“贝勒”的名号之间,有些犹豫。更倾向于把他封为“贝勒”。这样一来的话,他就成为了兄弟们被封郡王和被封贝勒的“分界线”。

    皇上含糊其辞问的他,就是这个意思。

    胤禛明白皇上的苦心。

    他和皇兄年岁相差一岁八个月,与五弟相差一岁一个多月。而五弟虽然已经满了十八,却还不到二十。

    按照到了二十的标准来看的话,他封个郡王没什么关系。

    可是,相较于之前严查大皇子庄子有功的阿哥来说,他好似又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贡献。

    毕竟他一向行中庸之道,刻意收敛锋芒,从来没有太突出的表现。

    胤禛笑着拱了拱手:“难得皇阿玛这样怜爱我,让我当了这个分界。儿臣感激不尽。”

    康熙帝哈哈大笑。

    “朕就知道你们夫妻俩一向是个懂事知分寸的。”康熙帝道:“今儿和你说这个事儿,是想和你说,本来也想给你个郡王的。可是给你了郡王,老五是贝勒好像又有些不太妥当。”

    五阿哥毕竟是养在太后跟前的,和胤禛也只相差一岁多。

    若胤禛是郡王和五阿哥是贝勒的话,太后那边是真不好交代,肯定觉得他偏心老四而轻看了老五。

    “倘若把你和老五都封为郡王,到了老七和老八,就只有两个贝勒,又不太好。”康熙帝也是难得地吐露心声:“朕是怎么都为难。”

    最可怕的是,昨儿晚上宜妃还在他耳边吹风,说让他给老九个郡王当当。

    笑话。

    老九才多大?

    他都没打算这次册封老九,宜妃居然妄想直接给老九封了郡王!

    可笑老九都还没有福晋!

    康熙帝越想越气。

    他扪心自问,之前因为太子的那些破事儿,他明里暗里嘉奖宜妃的次数太多了,导致宜妃有些失了分寸,居然开始妄想不该得的。

    康熙帝其实今日本来没打算把老四和老四媳妇儿叫来。

    实在是昨晚上被宜妃那无理要求气狠了,今天才借了德妃的口把孩子们急急召进宫来。

    为的就是看看自家懂事的孩子们,让自己消消气。免得一肚子火再没处发,硬生生把自己憋病了。

    父子俩把话说清楚后,康熙帝又逗了一会儿孙子,胤禛和珞佳凝便带着孩子归了家。

    不多久后,皇子们正式进宫接受册封。

    大皇子胤褆身为皇长子,被封为多罗直郡王。阿哥胤祉被封为了多罗诚郡王。从四阿哥往下,一直到八阿哥,胤禛、胤祺、胤祐、胤禩四位皇子被封为了多罗贝勒。

    之前皇上的旨意捂得严严实实,各人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封为什么。

    大皇子来之前还十分忐忑。

    他生怕再收到之前阿哥查出的他庄子上的事儿牵连,没有册封或者是被封的位低。

    如今他成了郡王,倒是松了口气。

    阿哥胤祉十分自得。

    他从小到大都十分出众,无论什么功课,夫子们没有不夸他的。

    只可惜皇阿玛一直看不到他似的,对他的态度都不怎么亲近。仅有之前查大皇子一事,遣了他去,他还完成得不错,为自己挣了脸。

    另外就是御驾亲征的时候,也也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阿哥想着,现在他封为郡王,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之前还总有人旁敲侧击着告诉他,说他不如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受宠,许是被册封时不如他们几个。

    如今看来,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可真是被打了脸。

    旨意下了之后,梁九功向各位阿哥道了喜,这便回了乾清宫向皇上回话。

    阿哥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睛扫了扫屋里的各位兄弟,朝他们不甚在意地拱拱手:“恭喜哥哥弟弟们了。”语气里难掩自得。

    八阿哥温和地笑笑:“谢皇兄,也恭喜皇兄。”

    一旁的十阿哥陪在八阿哥身边,不屑地嗤了声——看老那劲儿,知道的明白他只是当了个郡王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了皇帝呢!拽什么!

    九阿哥用胳膊肘捣了捣十阿哥。

    十阿哥撇撇嘴,到底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胤禛本来就对这些个暂时的封号没甚特别大的感觉。

    须知册封只是他们可以插手朝政的一个开始而已,具体后面如何,还得看自己在册封后做的怎么样。

    有高位做不好,没用。位置低一些但做得好,以后依然可以大有所为。

    更何况,胤禛知道,皇上分给他一个“多罗贝勒”的封号,不过是权宜之计。

    实际上皇阿玛还是很疼爱他的。

    只不过皇阿玛对他的疼爱都是在私底下,并为拿到明面上来,所以旁人总觉得他在皇阿玛的心里,还不如他媳妇儿受宠。

    不过,胤禛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没想着把自己受到的父爱宣之于口。

    胤禛朝阿哥拱了拱手:“恭喜皇兄。”

    阿哥扬着下巴,对他淡淡“嗯”了声,连句话也没多说。

    阿哥行为轻狂,太子胤礽看不上他。却又忌惮他封为郡王以后会有实权,可以参政,少不得要笑着道喜。

    阿哥在太子跟前倒不似在其他阿哥跟前那么张扬。他躬身朝太子拱手:“以后还得皇兄多多指点才是了。”

    太子看他态度谦和,心里宽慰不少。与他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至于大皇子,因为他之前的诸多行为,这些弟弟们都不太和他说得上话。

    大皇子留在这儿看了会儿阿哥“演戏”,觉得好笑至极。看够“戏”后,他便去了延禧宫找生母惠妃。

    无论什么事,这样大动干戈的,基本上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更何况现在是册立成年皇子这样能引起前朝后宫动荡的事儿,更是让人瞩目不已。

    被册封的皇子们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可是回到东宫,放松下来的皇太子胤礽却没那么开心了。

    原本朝中真正掌权的皇子,不过是他一个人而已。

    如今各个弟兄们都来分一杯羹……

    在他看来,这是皇阿玛对他不够信任的关系。

    太子妃试图劝他:“就算他们得了册封又怎么样?以后他们还是你的臣子,还是要听你的号令。你不用管他们,让他们自己成长。等你登基后,他们都是你的助力。”

    太子不胜其烦,觉得太子妃实在呱噪得很,摆摆手示意她下去:“我一个人静一静。”

    太子妃想把女儿抱来:“太子爷,孩子已经好几天没见她阿玛了,她想她阿玛了……不弱太子爷和孩子玩一会儿?”

    小格格是太子妃亲生的,太子妃自然希望太子多陪一陪他们俩的女儿。

    可太子依然觉得厌烦:“她懂什么?想不想的,还不是你教的?你和她说,我很忙,她自然也就不闹了。”

    说罢,太子又摆摆手:“你去陪她玩吧。我自己静一会儿。”

    太子妃怔怔地看了他好半晌,最终缓缓行了个礼:“是。”这便决然转身出了屋。

    太子在这边心里堵得难受。

    宫里另一个最不开心的人,就是宜妃了。

    宜妃觉得皇上这次把前面八个阿哥都册封了,独独从老九这里开始撇下,那就是不看重她,也不看重她的儿子。

    即便九阿哥还没成年,即便皇上已经和她特意说起过,这次册封基本上只册封成年皇子。

    可宜妃还是觉得皇上对她不够好。

    宜妃想要去乾清宫找皇上。可还没出门去,跟在她身边的王公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小声提醒她,皇上这会儿正召见大臣们,许是不能见后宫嫔妃的。

    宜妃迈到门口的脚这才硬生生收了回来。

    恰在此时,有宫人来禀:“娘娘,福晋和她同族的妹妹求见。您见不见?”

    宜妃皱了皱眉。

    福晋?

    她来拜见做什么!

    还有那什么同族的妹妹……

    想必是知道了今天阿哥一定会被册封,所以福晋特意带了妹妹来见荣妃的吧?想着一起庆祝庆祝?

    宜妃想到阿哥被册封郡王,而她的胤禟什么都没有,她就心里难受得紧。

    宜妃当即就想拒绝:“不见。”

    上次见福晋的时候,她还想着和阿哥福晋处好关系,那是她眼瞎。

    现在看那阿哥和福晋得了势,又来她这里炫耀,她顿时气得不行,恨不得一眼也不看他们。

    王公公在旁好心提醒:“如今福晋可是郡王妃了。她带着她的堂妹过来见娘娘,若娘娘直接就这样拒了,倒是让郭络罗家不好看。”

    说罢,王公公又轻声提醒着:“八阿哥如今指了婚眼看着大婚在即。九爷也到了指婚的年纪。娘娘总也得为九爷多打算才是。福晋虽说做事不太对劲,可她认识的外头的人多,您向她多打听下各家贵女也好啊。”

    宜妃一阵心烦。

    册封后的那点子破事儿是遮掩不住的。阿哥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现在已经传到了各宫。

    阿哥显摆那么狠,已经够遭人恨的了。如今福晋也不知情识趣,还特意带了个本家的妹妹过来招人恨。

    这人也不知道是真的愚蠢还是说单纯。

    不过公公说的也对,她是得在各处帮胤禟相看一下。

    须知胤禟找媳妇儿也就是她找儿媳,总得自己看着顺眼的才好。

    最佳就是个能让她拿捏得住的,以后儿媳听她的,做事规矩一些,也就不会祸害了胤禟的前途。

    宜妃忍下怒气拂袖回屋:“那就让她们过来吧。”

    她倒要瞧瞧,这些人能给她说什么做什么!

    永和宫内。

    德妃和珞佳凝、五公主七公主还有十四阿哥,都在等着胤禛的好消息。

    胤禛前些天被皇上叫过去,德妃心里有数,这次册封是肯定有胤禛的。

    而十四阿哥,年纪还小。德妃觉得小儿子肯定没戏,就没让胤祯过去凑热闹,让小儿子留在了宫里陪她等。

    如今旨意宣读完毕,果然四阿哥“榜上”有名。

    永和宫里大家都欢喜得很,静等着四阿哥的到来。

    胤禛先是向母妃表达了谢意,又陪着弟弟妹妹说了会儿话,这才拉了自家福晋到个僻静的地方说悄悄话。

    胤禛低声与珞佳凝说:“最近我们行事需得小心着些。东宫那边如果找你,你能推就推,尽量别去了。”

    珞佳凝有些明白过来,也压低了声音:“你是觉得太子殿下会发难?”

    胤禛:“我们兄弟几个可以参政了,往后得了实权,自然要分了他一些权力去。”

    毕竟皇子们能够拿到的总权力也就那么些,不能所有大事儿都不顾大臣们而交给皇子们来做,那样不利于社稷。

    既然如此,原本太子独揽大权的时代过去了,太子必然不高兴。连带着太子妃也要受到太子脾气的牵连,少不得要找人诉苦。

    本来四阿哥和太子就交好。

    胤禛怕这样一来的话,太子妃有苦水就要倒给珞佳凝了。他不希望妻子受到这样的待遇。

    珞佳凝心中有数,轻声说:“你放心,我明白。”

    她算了算时间。估摸着,皇上特意凑了这个时间来册封皇子,许是对去年太子的那些破事儿还耿耿于怀。

    皇上觉得太子行为不端,就有意让其他皇子参政,借此来分了太子的权,好让太子反省反省。

    只是不知道太子能否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

    倘若太子能够体谅皇上,那么之后的日子里,太子能收敛锋芒行事端正些,往后好日子自然源源不断。

    不过据她所知,太子这个人是不知足的。

    不然以后也不会有一废太子和二废太子的事儿发生了。

    珞佳凝和胤禛刚刚是出屋来说悄悄话的,现在事情讲完了,就一起低声说着话回主殿去。

    谁知刚走到院子中央,翠莺脚步匆匆地过来。

    珞佳凝喊了她一声询问何事如此慌张。

    “回福晋,奴才也不是慌张。就是刚知道了个事儿,觉得蹊跷得很,想着和福晋说一声。”翠莺福了福身:“今儿册封前,阿哥就带着福晋和福晋的堂妹一起进了宫。原本福晋和她堂妹是在荣妃娘娘那儿的,可就在刚刚,奴才看到福晋带着她妹妹去翊坤宫拜见宜妃娘娘了。”

    珞佳凝初时还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思量后,恍然大悟。

    福晋的堂妹?

    拜见宜妃?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九阿哥胤禟的嫡福晋董鄂氏,就是阿哥福晋董鄂氏的堂妹啊!

    今日过来的堂妹,该不会就是日后会成为九福晋的那位吧?

    珞佳凝顿时来了精神,细问翠莺:“你可曾看清楚福晋带来的那个人?”

    “奴才看了个真真切切。长得挺好看的,当然了,不如主子您好看,可是比大多数人漂亮。”翠莺面对四福晋,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性格好像挺腼腆的。福晋也不是多强势的人,她跟在福晋身边,走路都小心翼翼,可见又谨慎又内向。”

    珞佳凝跃跃欲试,想过去偷偷瞅一瞅那位姑娘长什么样子。

    她转身就要走。

    胤禛瞬间看出来自家妻子的意图是什么。他一把拉住珞佳凝:“你又要做什么。”

    珞佳凝一脸无辜:“四爷为何拉我?”

    “你若是想偷偷去看福晋的妹妹,我自然要拉住你不让你去。”胤禛说道:“身为贝勒福晋,合该循规蹈矩,不能随意乱跑。知道吗。”

    他虽然说得一本正经的,可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胤禛的眸中满是促狭的浓浓笑意。

    可见他是故意拿了规矩来“训”四福晋的。

    珞佳凝看出来后,不由冷笑。

    他能装是不假。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比他还会装!

    小样儿。

    就凭你还想拦住本座?

    珞佳凝知道胤禛这人的脾气,就也不和他来硬的了。

    她身子一软,歪靠在了胤禛的怀里,嗲声嗲气地说:“四爷~~人家想去看看嘛~~~你就答应了好不好呀~~~”

    四福晋基本上不撒娇。

    一旦撒娇,四阿哥就有些受不住。

    胤禛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地伸手将她轻轻揽住,温柔地说:“你这个时候去,我怕你一旦行踪败露了,就会被宜妃她们厌恶。”

    珞佳凝掐着嗓子继续说:“可人家很厉害呢,一定不会被发现嘛~~~~”

    胤禛胤禛搂着自家小娇妻,听着她的柔声细语,顿时心像是被猫爪挠了似的,酥酥麻麻的:“我这是担心你。”

    他正沉浸在夫妻温存的片刻时间里。

    突然间,异变陡生。

    珞佳凝趁着胤禛心神荡漾的时刻,忽然抬脚朝着他小腿肚子踹了下。

    胤禛猝不及防下吃痛,身子一僵停了几秒钟。

    珞佳凝凑着他愣住这个短暂时间里,猛地挣脱出他的怀抱,跑出了他的禁锢范围。

    都逃出一段距离了,珞佳凝还不忘嘲讽这个傻子,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胤禛晃了晃小腿,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家福晋跟个小兔子似的跑出去贼快,忍不住摇头叹息。

    ……她也是厉害。

    居然次次都能让他中招。

    看着自家媳妇儿跑远时越来越欢快的步子,胤禛默默发誓。

    下次绝对绝对不会再着了她的道了。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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