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一次出行, 人数众多声势浩大。车马长长的队伍出去,身在其间一眼望不到头也一眼望不到尾。
珞佳凝一路上打着瞌睡。热气腾腾的天气里,睡着觉的话时间能过得“快一些”。一路这样行着她倒是没觉得有太累, 只不过每每醒来的时候被颠得腰酸背痛有些难受。
幸好有了胤禛给她的软垫, 倒是舒坦了许多。
皇上已经确定了这次出行的路线。先去塞外,和蒙古各部相见。而后再去盛京谒陵。
如今车马便是朝着塞外而去的。
因为要到盛京, 所以这次皇上所走的路线与前几次去塞外并不相同, 算是走了条新的路线。
珞佳凝一路上打着瞌睡吃着点心也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
这天,她睡得酣畅, 直到车子在一处地方停下来,她身子晃了晃才睁开眼。觉得周身凉风习习, 便清醒了大半。又听外面阵阵鸟鸣清脆动听,她这才真正醒过来,眯着眼撩开车帘往外看。
现在他们停在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 空气清新, 凉爽宜人。
珞佳凝忍不住掀开了帘子,问:“到哪儿了?”
如今太阳西沉, 显然是停下来准备晚上歇息的好时间。只是她不太确定今日又是歇在哪儿、今晚是不是就住在这里。
“回主子。”在外头, 丫鬟太监们刻意收敛着些,没有直接把主子们的称呼说出来:“如今已经到了热河了。”
“热河!”珞佳凝轻呼一声, 不由得四下里看看, 想要瞧一眼是不是到了传说中的热河行宫。
谁知她正惊喜着,车子却缓缓启动, 继续行驶起来。
很显然,这里不是她们今日的停驻点。
珞佳凝心下疑惑着,有心想问究竟怎么回事。谁知不等她问出声,胤禛已经策马而行到了她的车子旁边。
“给。”胤禛说着, 抛了个小袋子过来。
珞佳凝还没打开袋子就闻到了点心的香浓味道,不由大乐:“四爷哪儿弄来的?”
“刚才途径一个百年老字号的点心铺子,看有你喜欢的,就买了些过来。”胤禛含笑道:“晚上吃饭可能会晚一点,得到了下一个地方才能停歇。路途遥远,怕你饿了就给你准备些东西。”
珞佳凝不由疑惑着问道:“今儿怎么不停在热河?”
“刚收到消息,蒙古来使在前面的城镇等候着,想要拜见皇阿玛。”胤禛解释着:“皇阿玛想着,与其让使臣在那个地方等候,倒不如都去了那边再歇息。”
珞佳凝还想问问,热河是不是有行宫的,不如让使臣来热河拜见。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边十三阿哥正好朝胤禛比划了下。
胤禛简短和珞佳凝说了两句,这边策马去寻十三阿哥了。
珞佳凝一心想吃点心,就没再多说什么,打开袋子津津有味品尝起来。
这时候苏培盛来到了马车旁边,隔了帘子小声说:“福晋,其实皇上去那边见使臣也是有原因的。”
珞佳凝:“这话怎么说?”
“去年热河这边有出现过天花,就八九个月之前的事儿。”苏培盛道:“使臣的意思是,热河这边许是不够安全,倒不如在旁的地方拜见。皇上觉得有道理,就准了。”
这才有了皇上连夜赶往附近城镇这一行。
反正去塞外要经过那边,提前到了也是好的。
因为皇上要巡幸塞北,早早地就遣了人去塞北递消息。因此来使提早来到这个地方,想要和皇上一见。
只不过天花真的是个麻烦的事情。
如今天花虽说不至于到了横行霸道的地步,却也没有完全消除干净。特别是这种酷热的天气里,时常还是有民间出现天花的例子出现。
如今来使表达了惧怕天花的意愿也是正常。
而康熙帝自己,也是担心蒙古那边没有出过天花,担心来使在路上会被人传染了。
双方就都这样紧张起来。
只不过为了政治目的,该见的总是要见的。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终是到了目的地。借了烛光和月光好一阵忙碌,方才安顿下来。
梁九功说蒙古使臣并为歇息,为了拜见圣上,他从下午收到消息就一直候着,就是为了早一些拜见陛下。
康熙帝到底是车马劳顿后有些乏了,他犹豫很久后,依然吩咐下去:“把来使带来吧。朕和他见见。”
噶尔丹那边好不容易平定下来,旁的地方可不能再出岔子了。塞外的蒙古人一定要安抚好,不然的话也是个麻烦一桩。
这使臣急着见他,用的理由是“亟不可待想要尽早见到陛下”,谁知对方到底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康熙帝沉沉叹了口气,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依着来人的意思,即刻觐见。
可是双方真的一打照面之后,康熙帝却是主动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往对方那边走了一步:“是你。”
蒙古来使虎背熊腰,剑眉鹰目,一脸络腮胡子更增几分粗犷。
他认真朝着康熙帝行了礼:“臣丹济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看到丹济拉,康熙帝也有些激动。
这个汉子原本是噶尔丹身边的人,后来打噶尔丹的时候,此人和噶尔丹决裂。几经周折后,清军终让他归顺朝廷,赐察哈尔正黄旗。
这还是没多久之前的事情。
虽说距离上一次相见的时间相隔不太久,可是想想对方的身份不同,这种将敌军降服的自豪感还是在康熙帝心中骤然升起。
康熙帝大跨着步子过去,亲自扶了丹济拉起来:“你怎的来了?没多休息几日?”
他没记错的话,丹济拉在之前被追捕围堵的时候受了伤。现在伤势应该是还没好全才对。
丹济拉朗声笑道:“臣按理来说是该休息的。只是听说陛下来亲临草原,臣惊喜不已,主动求了这个前来拜见的任务,想要给陛下请个安。”说着他就用蒙古族的礼节行了礼。
康熙帝笑着给他赐了座,两人相谈甚欢。
晚上,康熙帝设宴招待蒙古客人。
丹济拉到底是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好,吃了几杯酒就提前告辞离去。
恰逢康熙帝心情不错,便继续和儿子们开心地喝酒。
酒席上不免说起来今日的事情。
因为是家宴,周围没什么大臣在,只皇上和阿哥们的心腹在周围伺候。大家畅所欲言的同时,就把心底的一些话说了出来。
康熙帝思及今日和丹济拉的一番对话,不由感叹:“如今天花没有完全消除,终归是个心腹大患啊。”
本朝初始便天花肆虐,想他幼时也曾感染而后痊愈,也是个有福之人了。
只是天下百姓没办法和他一般有这样的福气。
每每天花在民间悄然发作的时候,都是一场人间浩劫,不知道多少人亡故才能消停下来。
如今到了夏日,又是天花泛滥最好的时节。虽说各地都在努力防治,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安然渡过这一劫。
康熙帝就把今日和丹济拉相见的时候,两人谈及天花后的一些顾虑。
周围只有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在。康熙帝说着兴起,甚至说起来见蒙古使臣之前,他还担心使节身上万一带有天花,会不会传染到孩子们身上。
珞佳凝心说之前经过的热河不是有行宫的吗。按理来说,如果要召见蒙古来使,不都应该在热河行宫么?
她就小声问五福晋:“皇阿玛为什么不在行宫召见蒙古人?”
她声音压得低,五福晋听得不太清楚,不由得惊讶问道:“行宫?你说什么行宫?”
显然是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
珞佳凝没想到直到这个时候,热河行宫还没建成。忙说了句:“应当是我记错地方了。”
五福晋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少时在闺阁之中,嫁人后就在宫里和五阿哥府走动。她对京城以外的事情也不是多么清楚。
见四福晋这么说,她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儿,笑笑便过去了。
只是五福晋一向开朗,说话声音颇大。
即便四福晋的声音压得低旁人听不到什么,可五福晋的话,却让周围的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而且不远处的康熙帝也把这些话给听了去。
他隐约觉得两个儿媳的话提醒了他什么,可是乍一去想又想不明白。
康熙帝知道俩孩子的脾性,就点了老四媳妇儿说:“你给朕说说看,什么行宫?”
珞佳凝反应很快。
她刚才既然敢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问出口,自然有她的应对之法。
见康熙帝如今问起她来,珞佳凝当即说道:“儿臣是想着,如果这儿可以建个行宫就好了。”
热河行宫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承德避暑山庄。这个地方位置优越气候适宜,是一定会建行宫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现在既然说起来了,为免自己刚才的话有了漏洞,她倒不如主动把这个话题提起来。
听了老四媳妇儿的话后,康熙帝紧绷的神色骤然间松快了不少。他觉得自己心头闪过的那个念头仿佛有了着落,心下大悦,颔首道:“说说看为什么。”
“原因有三。首先让我想到这件事的,是今日让皇阿玛烦忧的见蒙古来者的事儿。”珞佳凝道:“既然皇阿玛担心蒙古来使或是携带天花的事情,为何不在热河建一座行宫呢?自家行宫,自然看守甚严,防范好了必然在宫内不会有天花。往后天热的时候在这里接见来使,先让他们暂住几日确认了无碍后再相见。他们不用担心可能会染上天花,皇上也不必担心身边的人会被他们感染。”
康熙帝听后,蓦地坐正了身子。
珞佳凝又道:“再者热河风景秀美,气候凉爽宜人。今儿路上的时候皇阿玛还说呢,热河倒是比京城凉了不少。既然如此,夏日来这里避暑就再好不过了。”
康熙帝问:“你刚才说原因有三,还一个是什么?”
“那便是皇阿玛巡幸塞外只是了。”珞佳凝道:“巡幸塞外的时候,少不得会经过热河。既然如此,有个行宫的话落脚也方便些。当然了,这个是最次要的。毕竟我们途径热河也不会停留太久。就当做是个连带的好处罢了。”
这本来也是热河行宫建成后的主要用途之三,她现在说出来没甚不对的。
康熙帝若有所思。
他把老四媳妇儿的话放在心里斟酌着,越想越觉得可行。
想他在蒙古建的狩猎场距离这儿也不算特别远了。
每每巡幸塞外,他都要举办狩猎比赛。不为争个高低,只是和蒙古人交流感情而已。其实不单是去和蒙古人一起狩猎,也可以是带着皇子们去狩猎,都能在热河附近暂住停歇。
只是在这样一个京城以外的地方建造行宫,并非是小事情,也并不简单。他回去京城后得细细思量考虑清楚了,再着手让人去准备这件事。
因为四福晋应对得当,康熙帝大悦,当即又让人去再添些酒菜庆祝一番。
暑日里,众人继续前行。
过了热河之后的路倒是好走一些了,并不是因为道路平坦的缘故,而是越往北,气候就越凉爽。
没有了烦闷热气的烦扰,整个人都清爽许多,困顿的时辰也在减少。
珞佳凝从京城出来就基本上都在沉沉睡着。如今遇到了清凉的地方,自然也没之前那么容易酣睡了。
她便趁着不困的时候,悄悄撩开帘子往外看。瞧一瞧此时北地的风土人情。
这一天来到了一片树林旁边。
这儿的林子颇为茂密,道路两旁的高高树木遮挡了太阳,使得周围清爽的天气更透了几分凉意。
三阿哥就上前寻了皇上,提议在这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
康熙帝素来不太喜欢这个儿子。
三阿哥的才学是没什么不好的,骑射和功课都算是拔尖。只是这个孩子说话做事有时候不经大脑,而且还略带些狂妄,让康熙帝时有反感。
再怎么反感,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康熙帝见三阿哥开了口,就问一声:“为什么在这里休息?”
“儿臣如果没有认错地方的话,这应该是去草原之前的最后一片树林了。”三阿哥洋洋得意地显摆着自己的地理知识:“如果出了这个林子,想要再看到这样茂密的树林,就得再隔上一段时间了。”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康熙帝见三阿哥没说出什么让人不高兴的话来,就也没去计较他那洋洋得意的模样,转而与阿哥和福晋们说:“不如就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吧。”
现在正好是下午,京城最为酷热难当的时候。
如今他们在这里倒是体验了一把京城三四月份的气候环境。
大家听说出了这个林子后,再没多久就都是草原了,便高高兴兴,把吃的喝的都拿了出来。
丫鬟太监们就当做是当差累了休息一下。
对主子们来说,则算是暂时的一个突然而来的野餐时光。
珞佳凝原本想着随便补一些点心就行了,因为一路坐车的话也不好多喝水。吃点心还是不错的。
谁知这个时候,五福晋像是变戏法一样地掏出来好几串葡萄,在她跟前不住地晃着,引诱她一起:“怎么样四嫂?这些葡萄不错吧?经过上一个镇子的时候,胤祺给我买来的。我分你一半,一起吃啊!”
她手中的葡萄个儿大,而且还很紫,一看就知道很甜。
想必是五阿哥亲自挑选了给自家媳妇儿吃的。
不过,四福晋和五福晋一向是喜欢分享美食的,妯娌俩时常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算是“酒肉朋友”了。
上次四阿哥给四福晋买了点心,四福晋吃了一些,还特意留了半袋子给五福晋,着实把五福晋感动坏了。
如今五福晋有了好吃的,自然想着要和四嫂分享。
那些葡萄着实诱人。可珞佳凝想了想,依然犹豫地说:“还是不了,谢谢五弟妹。”
她在家里的时候或者是有了落脚的地方时,一般自己不想动手剥葡萄,会让宫女或者太监来帮忙。
可是现在在外面,宫女太监没办法去把手洗干净,她自然是不愿意让他们帮忙了。
而她也不想自己动手吃葡萄。
这东西吃着是很好吃没错,可现在是在赶路的半途中。把手弄得脏兮兮黏糊糊的可就真不好办了。
就在珞佳凝决定放弃的时候,五福晋朝旁边高声喊了一句:“四皇兄!四嫂不乐意剥葡萄,你快来啊!”
胤禛原本是打算去找十三阿哥的。因为那些阿哥们凑在一起,围着九阿哥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想着如果那边有好吃的,他就去要一些过来给珞佳凝。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胤禛听到了五福晋在喊他,又搭眼一看珞佳凝在五福晋旁边,他就放弃了去找兄弟们的想法,独自走过来。
胤禛问清楚前因后果,笑着谢过了五福晋,做主把那些葡萄接了过来。
五福晋笑嘻嘻与四福晋说:“四嫂,你看四哥多疼你。一说给你吃的,他就绝对不会反对。”
珞佳凝嗔了她一眼。
五福晋笑哈哈地跑远,去找五阿哥了。
胤禛细问珞佳凝为何不吃葡萄。他看着手里这一串串紫玉珠子般的果子,着实不错,想她肯定喜欢。
珞佳凝就把自己的顾虑与他说了。
胤禛听后哭笑不得,与珞佳凝道:“旁边就有小河流。真想把手洗干净的话,去河边就可以。”
珞佳凝老大的不乐意:“四爷去河边可以骑马过去。我呢?我得走过去,那可费劲不少。”
胤禛想说自己可以策马带她过去。
而后转念想想,她那么害羞的个性,很可能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马上他的怀里。
为免那些臭哥哥臭弟弟们再欺负她脾气好打趣她,胤禛想了想,索性挽起了袖子:“你既然不肯自己动手,那我来帮你吧。”说着就拉过了旁边太监拿下来的锦杌坐下后就要动手。
他的指尖还没触到葡萄皮儿,就忽然动作一顿。
下一秒,胤禛猛地站了起来,吓了珞佳凝一跳。
珞佳凝眼睁睁看着胤禛翻身上马,不由问他:“四爷去做什么?”
“我去河边多取一些水来,好洗洗葡萄。”胤禛道:“再顺便洗个手。”
他知道自家小妻子讲究得很,非常非常爱干净。如果他的手不够干净的话怕是要被她嫌弃的。
说不定他剥好了她都不肯吃。
偏他又拿她没辙,她真不乐意吃的话他也是无可奈何。
倒不如提早避免这个状况的出现。
胤禛想着,一会儿去那边洗洗手,再带些水回来再当着她的面洗洗葡萄再顺便洗一次手,想必她看着真干净了就没什么话说了。
思及此,胤禛不由撇撇嘴。
真是个小女子。
就是事儿多。
想着想着,他唇角微扬,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深浓笑意。
十三阿哥在九阿哥那边蹭了几个果子吃后,左看右看没事做,又林子大人多,一时间没寻到四阿哥,他便瞬间没了事情做。
好在很快的,他就发现了新目标。
五阿哥。
倒是可以凑过去,聊聊天,顺便蹭几个果子吃。
原本十三阿哥和五阿哥的关系一般。
五阿哥生母是宜妃。
宜妃受皇上宠爱自然身份尊贵无比,看不上之前连个位分都没有的章佳小主。连带着十三阿哥看生母受到宜妃白眼后,他就也不喜欢宜妃所生的五阿哥。
后来伴随着五阿哥五福晋和四阿哥四福晋开始交好,十三阿哥才开始慢慢和五阿哥结交起来。
他这才发现,五阿哥因为由太后抚养长大,并没有受到宜妃多少影响。五阿哥自己也经常和母妃宜妃起冲突,母子俩三观不太合。
十三阿哥这便和五阿哥熟络了。
只是两人的关系再怎么好,也远远比不上十三阿哥和四阿哥的那份情谊。
现在天气炎热,大家伙儿都停了下来暂作休息。
十三阿哥见五阿哥在给五福晋剥葡萄皮儿,不由笑着打趣:“五皇兄可真有闲情逸致,竟是有空闲来伺候五嫂了。”
说着他促狭一下,一看就知道是开玩笑的。
全朝上下都知道五阿哥脾气好,温和又知礼,基本上不触及他底线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生气的。
五阿哥听了十三弟的话后,掀掀眼皮:“没空也要伺候着。毕竟有你的亲亲四哥做榜样,我再不动手的话,你五嫂隔会儿就不理我了。”
十三阿哥:“什么?四哥怎么了?”
如今他们在林子边上,身侧就是高大树木,人和大树挨在一起很容易把旁边或者后方的人给遮住。
五阿哥回头看看,侧身避开。
十三阿哥不明所以,顺着五阿哥侧身后让出来的空间看了过去。
而后,他便发现,五阿哥夫妻俩后面坐着的就是四阿哥夫妻俩。
现在四福晋正端坐在锦杌上,老神在在地打着瞌睡。
而他的“亲亲四哥”正拿着洗好的葡萄在死磕。
堂堂四阿哥,在家的时候从来不用自己动手。如今却把葡萄皮一点点地仔细剥好了,又含笑:“啊——”
四福晋勉为其难地张了嘴。
四阿哥开开心心地把剥好的葡萄塞进她的口中,又问:“甜不甜?”
“甜。”四福晋说着,吐了两颗籽出来:“这东西吃起来太麻烦了,不吃了。”
四阿哥皱着眉:“这样啊。”
眼看着媳妇儿要站起来,他忙说了句:“你等一下。”而后他下一个葡萄在剥的时候,就顺手把籽也给剃了。
十三阿哥:“……”
这不可能。
一定是他看错了。
眼前这个为了讨好媳妇儿而笑得无比灿烂的男人,是他四哥?!
第87章
草原天高云淡极其辽阔。
放眼望去, 绿色的草地上处处都是牛羊,随处可见的蒙古包旁站着喜迎贵客的蒙古人,他们热情洋溢的面庞上都是慢慢笑意。
康熙帝一行过去的时候, 为首的蒙古人早就带着族人策马而来,行至皇上的驾前,下马恭敬行礼。
康熙帝哈哈大笑着让他们诸位平身, 也下马来, 询问此处如今的状况。
他们这些长辈们在前头闲聊着, 后面的晚辈们则凑在了一起,状似熟悉般地话家常。
因为要见蒙古人, 所以福晋们的车马凑到了一处。珞佳凝的车子,两边分别是三福晋和五福晋的车子。
她懒得和三福晋多言,只拉开了车窗帘子和五福晋说话。
五福晋是头一次来到草原上,见到这边的景象后忍不住嘀咕:“瞧着这边什么都没有啊, 光秃秃的。”
珞佳凝笑道:“看到那些牛羊了吗?看到这满地的青草了吗?有这些就足够了啊。”
“还是咱们那儿富足。”五福晋自豪地说。
珞佳凝不置可否。
她觉得两边都一样。京城有京城的好, 草原有草原的好。各自都喜欢自己的家乡这是正常现象。
真要说的话,她也喜欢京城。
不是因为京城比这里好多少, 而是她的家人朋友都在京城,所以她对京城更有感情。
俩人说着话的功夫,九阿哥策马往她们这边过来:“四嫂, 你们一会儿去不去吃酒?”
即便五阿哥和九阿哥都是宜妃的亲生儿子, 俩人算是最亲的亲兄弟。
可九阿哥和五阿哥一向不对付, 连带着九阿哥和五福晋的关系也很一般。
至于三福晋……几个过来的阿哥们都不太喜欢和她打交道, 总觉得与她说话太费劲儿了。
因为有生意往来, 九阿哥和四福晋倒是略有话说。挑挑选选之后,他决定找了四福晋说这话。
珞佳凝问九阿哥:“是谁让你来问的?四爷吗?”
“不是,皇阿玛让问的。”九阿哥道:“皇阿玛说今日晚上一定会有晚会, 跳舞是少不了的,吃酒也是一定的。只不知道几位嫂嫂能不能吃酒,让我来提前知会一声。”
蒙古人热情好客,招待客人的时候是一定要让客人们吃酒的。
其他人就罢了,男人们吃上一海碗都没关系。
可是女眷们却不一定。
为免到时候双方会出现尴尬情况,康熙帝特意让九阿哥过来问一声。倘若几位女眷又不能吃酒的,提前说了,告知蒙古人那边。等蒙古人敬酒的时候,避开就行了。
珞佳凝正要说话,却被另一边的三福晋冷冷打断。
“老九你这样做事儿就不地道了。”三福晋撩开了车帘子,直接在车前伸头出来和她们这边说:“皇阿玛既然让你来问我们,你合该来问我才对。不论是从长幼来说,又或者是从低位高低来说,都该是问我。”
九阿哥本来就不是个喜欢看人脸色的脾气。
他自幼长在母妃宜妃的身边,宜妃本来自己就受宠在宫里横行霸道,养着宝贝儿子更是疼在了心里。
九阿哥自小在宫里就没有不敢做的事儿。
久而久之,他性子愈发傲气。他乐意做的事情,旁人不要求他做他也会去做。他不乐意的事情,十把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
眼见三福晋这样指责他,九阿哥不怒反笑。
“哟,看三福晋这话说的。”九阿哥扯了扯嘴角:“好似我们这一趟出来,就什么都得听你的了?我爱问四嫂是我的事儿,与你何干。”
说着他就眼睛朝上,翻了个大白眼。
三福晋顿时气得肝疼。
三福晋这一路过来,总是找不到人交流。除了夫君三阿哥和她说说话外,其余人都不太搭理她。
而四福晋五福晋仿佛成了个小圈子似的,把她排挤在外,使得她很恼火。
如今九阿哥来问话,也是直接略过她径直找了四福晋,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论长幼,过来的这几位福晋里面,数她最大。大皇子妃和太子妃都没来。
论身份地位高低,她夫君三阿哥可是实打实的钦封的郡王,比起四阿哥五阿哥的贝勒来说,不知道要高贵多少。
想来她们几个现在如果在皇阿玛跟前的话,皇阿玛要问什么,也一定是先问过她的意见啊。
哪有越过她直接问四福晋的道理?
结果倒好。
九阿哥不过是个连册封都还没有的阿哥罢了,奉了皇阿玛的旨意来问话,居然敢小瞧了她!
三福晋越想越生气,对着九阿哥的时候,语气愈发愤怒:“你这样不敬嫂嫂,说到皇阿玛跟前,也是你没脸,我有理!”
“三福晋这话说得,可真是冤枉我了。”九阿哥呵呵笑着:“我对着四嫂的时候,那可真是一个恭敬有礼。”
说着话,他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没错,还特意下马对着四福晋揖礼拱手。
珞佳凝趴在车窗边,愣是没能避开他这一礼,实实在在受了。
九阿哥又翻身上马,与三福晋道:“怎么着?看到我对嫂嫂的恭敬了吧?三福晋不服,大可以去皇阿玛跟前告状啊~~”
三福晋气得扯住了车帘子:“敢情你眼里只有四福晋是你嫂嫂?我们就都不是了?”
五福晋赶紧在旁边撇清关系:“我可没嫌九弟不恭敬啊。九弟很好的。”
三福晋甩给五福晋一个眼刀子,又继续质问九阿哥:“那只我一个人不是你嫂嫂了?”
九阿哥悠悠然地在马儿背上晃着身子:“这话可真不是我说的,是三福晋你说的。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把你当嫂子,可我也没见你把我当弟弟啊。”
语毕,他笑嘻嘻地扭头,对着四福晋一笑:“是吧,四嫂?”
珞佳凝真是不说不做单单坐着也中枪。
她尴尬地笑笑:“九弟,你还问吃酒的事儿不?”
“问啊!”九阿哥笑道:“不愧是我的亲亲四嫂嫂,我都差点忘记了皇阿玛派给我的差事,得亏了四嫂提醒我,我才又记起来。不然忘记的话,又得挨了皇阿玛数落。”
他把四福晋猛夸一番后,还不忘斜着眼又给三福晋翻了个白眼:“不像某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点不帮我不说,还拖我后腿。啧。”
珞佳凝真是服了这个戏精了。
她真怕他演上瘾了再来个嘤嘤嘤,索性直截了当先把眼下皇上说的事儿给解决:“我和五福晋是要吃酒的。我们俩在路上的时候,都还商议过,不知道草原的酒是不是和京城一般香醇。”
五福晋在旁赶紧应声:“是这样没错。”
九阿哥说完,清河一声“驾”就打算转身离开。
三福晋赶忙喊住他:“你到时候怎么和皇阿玛说起我?你都还没问我!”
九阿哥停下马儿,头也不回地说:“你既是不愿意说,那我不提你就是了。你到时候想喝不想喝,只管找了皇阿玛去。与我何干。”
这态度这语气,显然是真的不想管了。
旁边的护卫和随从们都低着头不敢吭声,连一个眼神都不敢往主子们这边放。
毕竟九阿哥的脾气,宫里人多少都知道些。谁也不乐意惹了这个小爷不快。
三福晋心里堵着怒意,冷声说道:“旁人我是不知道的。可我不胜酒力,吃不得酒。你记得提醒皇阿玛一声,免得他老人家再担心我。”
原本她是能吃酒的,但看四福晋五福晋既然要吃,那她现在也不想吃了。
总觉得得给那些人看看她的与众不同来。
九阿哥随口“哦”了声,便策马而去。
前头的人自然给他分出了一条路,生怕拦了这位小爷后再挨数落。
大家都抵达了目的地后,在安排好的地方落了脚。
宫女太监和丫鬟们各自把主子们的东西一一摆放起来,主子们歇息过后,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就开始为晚上的晚会做打算。
晚上的时候。
珞佳凝和五福晋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梳妆完毕,相携着一起赴宴。
这儿的宴席不似京城那么精致,却胜在豪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对了。
珞佳凝坐在位置上都能嗅到不远处坛子里的酒香味儿在往外飘。
眼看着人陆续都要到齐了,却还差一个。康熙帝就问梁九功:“老三媳妇儿呢?”说着又看了三阿哥一眼。
按理来说,自家妻子没能来,做丈夫的好歹过去看一眼,帮忙催促一下。
出行在外再怎么说,夫妻俩之间门也得有个照应才行。毕竟那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又不是侍妾通房的,该有的尊重得给。
偏偏三阿哥自己来了,和周围的蒙古人说说笑笑,丝毫都没发现他自家媳妇儿没来。
康熙帝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点上就足以看出来,老三是真不如老四老五好。
这时候梁九功去询问过后折转了回来:“禀皇上,三福晋似是身子不爽利,暂时来不了。”
语毕,梁九功想起来之前九阿哥帮忙询问吃不吃酒的事儿,又道:“皇上,之前九爷也帮忙去问过,三福晋当时也说她不吃酒。是不是车马劳顿后,不思饮食?”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以前在宫里举办宴席的时候,三福晋也吃过酒。既然以前她吃酒,如今又是说不吃了,那就真让人往“不舒服”上面想。
再者行车那么多天了,日日在车子上颠簸着,身子不适也很正常。
康熙帝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那她既然身子不适的话,就把晚膳送到她房里去吧,让她在房里用膳。”
康熙帝也是好意。
他知道这个老三媳妇儿的脾气怪怪的,不像是五福晋那么直肠子直来直去,也不像是四福晋那样乖巧懂事把话挑明。
老三媳妇儿有些别扭,不论旁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老三媳妇儿总是能说出来一些不中听的话把人堵了。
康熙帝现在听到奴才们来禀,说三福晋在屋里要多待会儿,只当她是身子不适所以拿了借口来说事儿。
他索性照顾她一下,让她在屋里吃。
免得一会儿她出来后再说自己身子不好还要来应酬,再惹了蒙古人不高兴。
这些想法不过是在康熙帝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快速决定的。毕竟他身为帝王要处理的事务很多,没什么闲心放在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上。
可是他这番的做法,却着着实实地扎了三福晋的心。
她本来想矫情一下后,然后由康熙帝遣了梁九功去请她去席上。
毕竟她是郡王之妻,在这次过来的女眷当中,算是身份最为尊贵的了。她不出席的话,□□脸上也无光嘛。
三福晋美滋滋地做好了打算。
谁知她在屋里“歇了一会儿”后,穿好衣裳又梳妆完毕,正踌躇满志地准备赴宴了。结果门砰砰砰被敲响。
然后一道道膳食被捧着进了她的房里。
三福晋有些发懵:“……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晚膳还摆到房里来了?
负责送饭的是乾清宫伺候的小宫女,此时她们福了福身道:“禀王妃,皇上吩咐,您身子不好就在屋里用膳,不用劳心劳力去宴席上了。”说罢便出了门,还好心地在外头把门关上。
三福晋身子垮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想了会儿后,吩咐周围人:“去和王爷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得晚一些去宴席上。”
三福晋想着,一路上看五阿哥对五福晋那么好,四阿哥对四福晋更好……那她的三阿哥都是郡王了,想必更好。
夫荣妻贵说的就是他们夫妻俩。
三福晋想得十分周全。
可惜三阿哥对她这般矫情做法的回应,让她更是伤心。
三阿哥让回禀的人说:“王爷说了,福晋不适就早早睡了吧,免得耽搁了明日的安排。”
竟是连让她吃饭的想法都没有。
三福晋怒吼一声,抬手把桌上饭菜拂到了地上。瓷器相撞着落地,稀里哗啦碎了一片。汤汤汁汁的流了满地。
仆从们都吓呆了,跪了一地不敢吱声。
三福晋看着这满地狼藉,恨声不已:“我去睡了,谁也不许来打扰我!”说罢就穿着衣裳钗环也没卸掉,直接躺了下去。
没了三福晋的宴席,依然欢快热闹。
大家先是围着篝火跳舞,而后又吃肉吃酒,好不快活。
珞佳凝原本是不想去跳舞的。
可是蒙古的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眼睛转了一圈后就盯上了她,非要拉着她去跳。她便开开心心地跟着蒙古的姑娘们一起,手牵着手围着篝火起舞。
蒙古人不住赞四福晋:“满族的女儿们也是好样的!”
康熙帝十分自得:“那是。”又忍不住炫耀起自家儿媳妇:“老四媳妇儿平时乖巧温顺,可是真要做起什么来,却样样都拿得起来,没什么是她不会的。”
“跳舞也很好。”之前一直没吭声的蒙古王也夸赞道。
很显然,蒙古王之前没好意思夸赞,是因为不知道那个美丽女子的身份。他身份使然,不能轻易对满族女儿家随意说好话。
若那女孩儿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就不太好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是皇上的儿媳,他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称赞一番。
康熙帝愈发觉得老四媳妇儿给自己长脸,他当即喊了梁九功来,低声吩咐着一番。梁九功领命而去。
跳舞之后再吃酒,别有一番兴致。
大家都围在了篝火旁,席地而坐。矮几上摆满了酒菜,一个大碗放在桌上,满满地倒了酒。酒香四溢,尤其诱人。
珞佳凝跳了许久的舞,又和那女孩儿说好了明日晚上继续跳舞,这才回到了位置上。
到底是有些口干的。
珞佳凝吃了些烤肉后,觉得有些油腻,顺手拿起酒碗就开干。
谁知这些酒,入口的时候觉得香醇而又不会太冲,咽下去的时候喉咙也很舒适,可是两碗下去,才发现后劲儿很足。
第二碗最后一口入腹,珞佳凝一下子就觉得不对了。她发现天地开始旋转,眼睛前面的碗碟晃晃悠悠的。就连身子,就开始发软没力气。
她下意识地发现,她醉了。
而且醉得又快又猛,比她之前哪一次都还厉害。
珞佳凝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瓶“健康药水”,就咚地一声额头磕在了桌子上,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夜零大半天。
再次醒来,已然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珞佳凝昏昏沉沉睁开眼,看着天色亮亮的,只当才晌午十点钟的样子,下意识喊了一嗓子:“几点钟了?”
开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干涩,都快说不出话来。
门口馥容听到声音后,赶忙进屋来。正要推门进入呢,想想又折出去倒了杯水才进屋,扶着福晋喝下:“都寅时初了。”
什么?下午三点多了?
珞佳凝咽下水后就想要起床,谁知没了馥容扶着后自己这么一动弹,才发现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这就是宿醉的后果。
珞佳凝使用了一瓶“健康药水”。
而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头疼和身体其他不舒服的一些症状已经消失了,可是浑身无力的效果还是存在的。
通过她以前使用后也是“无效”的情况的归纳总结,珞佳凝发现,“健康药水”所谓的消除负面影响,这个作用并不是针对身体一切的不利状况。好似对肉身的一些状况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如果提早使用,又可以避免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出现。
譬如她昨天如果在醉倒之前使用“健康药水”的话,就不会出现醉倒的状况了,继而今天身体无力的情形也就成功避免。
珞佳凝在那边兀自哀叹着这蒙古酒的后劲儿怎么那么大,恰逢翠莺也进来伺候了,在旁边絮絮叨叨开来。
“昨儿福晋可真是吓人,说倒就倒。”翠莺和馥容一起服侍着福晋穿衣裳,又忍不住说着:“四爷一看福晋倒了,吓得他赶忙过来。撞翻了五福晋的桌子,直接把福晋您抱了起来,直接回了屋。”
蒙古王也吓到了,让他们那儿给他看病的大夫过来给四福晋看诊。
结果倒好。
只是醉了而已,没什么问题。
馥容也跟着翠莺在旁边叹气:“福晋,您是不知道。当时皇上和蒙古王身边的大夫都给看过了,都说您只是醉了而已,只四爷一个人是松了口气,其余人都在笑。”
康熙帝和蒙古王笑得尤其大声。
蒙古王高兴的是,这说明四福晋觉得他们蒙古酒好喝,什么都没顾上结果喝太多了。
康熙帝是觉得老四媳妇儿真的太实诚了。稍微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结果她也是,人家给她满上她就喝。
不过也确实给满族儿女们长了脸。
蒙古人招待客人,喜欢给酒吃。客人吃酒越多,越是对他们招待好的一种肯定。
珞佳凝直接喝到醉了,这确实很给蒙古人面子。而且她身份还是四皇子的福晋,更是让蒙古人觉得满族儿女真诚了。
珞佳凝听着馥容和翠莺的陈述,觉得尴尬得都想钻个地缝了。
说实话,她也知道蒙古酒的后劲足。却没想到那么快那么足,甚至连喝个健康药水都来不及。
想来也是她昨天刚刚跳完舞,剧烈运动完直接就喝酒的关系。不然不至于醉那么快。
珞佳凝痛苦地捂住脸:“完了,今天没脸见人了。”
“怎么会啊。”翠莺强忍着笑意,努力装作一本正经地劝说:“福晋,蒙古王昨儿可一直赞您的。”
馥容淡淡地说:“嗯,在福晋您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一直赞扬您。”
珞佳凝痛苦地哼哼:“求别提了。”
这不就妥妥留了个黑历史出来吗。
再怎么想逃避现实,她也不得不面对着外头的这一切。珞佳凝大着胆子走出了自己住着的屋子。
外头的阳光十分刺眼。她眯着眼适应了几秒钟,才缓步朝着某个方向行去。
昨天宴席之前的时候九阿哥曾经找过她,说是有事情和她说,今儿在马场那边相见。
结果倒好。
她一睡到了下午,也不知道马场还有人不。
康熙帝和年长的阿哥们一早就和蒙古王他们见面去了,这些人商量的都是国家大事,她身为女子是不过去的。
而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他们几个,则因为年龄小而且还没册封,就暂时不用跟过去。
珞佳凝径直往马场行去。到了那边转一圈。
果然,没有九阿哥的身影。
想来他虽然找她有事情要说,却也不可能从上午一直等到了下午还没离开。
晚上再说吧。珞佳凝想着,让人找匹马给她骑一骑。
大草原上,出行就得靠骑马。这里的女孩儿们也都是骑马的好手,女子在这里策马驰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想来塞外的缘由之一。
到了这儿,女子们没那么多被束缚住的规矩。
反正男人们谈国家大事的时候不用她们跟着,正好省下了大把的时间门来玩。珞佳凝打算挑一匹不错的马儿,这些天来可以骑着到各处去看看。
这里的马夫帮她看了好几匹,她选中了一个瞧着最漂亮的,拉出来打算翻身而上骑上去。
谁知这个时候,宿醉的后果出来了。
珞佳凝像正常时候一般翻身而上。结果,双手无力双腿发软。就在即将右腿跨过马儿的时候,她踩着脚蹬子的左腿忽然抖了下。
珞佳凝暗道不好,选择放弃上马,直接又翻了下来。
她那一个迅速翻身下马又落地的姿势又帅又漂亮,相当的干净利落。
胤禛听说福晋醒了便来找她,恰好看到她上马失败翻下来的境况。他心跳漏了一拍,正急匆匆赶去救她,却没想到看到这相当爽利的一幕。
胤禛松口气不由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就见珞佳凝唉哟一声就要脸朝下摔倒在地。
胤禛顿时心慌,三两步跑过去把人搂在怀里接住,她这才没有落地摔上去。
胤禛愣了愣:“你不是会骑马吗?”满人家的女儿,骑射都是多多少少会一些的。
珞佳凝想着反正都被他搂着了,索性扑到他怀里嘤嘤嘤:“四爷,我好害怕啊。幸好运气不错没摔到,不然的话,你怕是再也看不到我了!”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因为昨儿晚上自己贪吃酒所以醉了睡太久,导致腿软的。
承认是不能承认的。
不然今儿晚上是一口酒都吃不上了。
还不如岔开话题避重就轻,转移胤禛的注意力。
胤禛是万事都能冷静,一遇到自家小妻子就脑子不够用了。
他忙搂紧了小妻子轻声哄着:“没事没事,有我呢。是我的错,没守在你旁边。下一次我一定护好了你,断然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事情。”
这一瞬间门胤禛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所有疑虑。
现在他心疼都来不及呢。
哪有闲工夫想别的。
第88章
胤禛其实本该跟着皇阿玛和蒙古王他们议事的。
后来蒙古王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 皇阿玛的脸色不太好看。胤禛一来是想躲开,二来也是心疼媳妇儿想回去看看她,就和皇阿玛说了声而后转了回来。
结果到了落脚处才知道珞佳凝出去了。寻到马场一瞧,好家伙, 情势险峻。他正好把人给救下来。
胤禛后怕地牵着她的手要拉她回去。
珞佳凝虽然有些不甘不愿的, 可她现在的状况也不怎么样, 与其现在非要在这里赖着,倒不如回去休息休息再说。
珞佳凝一直歇到了天擦黑才出门。
今天的晚宴, 人来得很齐。包括“不太舒服”的三福晋, 也勉为其难地走出了她的屋子来到了宴席上。
康熙帝看到了三福晋,没给什么好脸色, 只淡淡“嗯”了声就作罢。蒙古王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印象,连个笑容都欠奉, 只略扫了他一眼。
珞佳凝去给皇上和蒙古王请安的时候,两位长辈的脸色就好看多了。
康熙帝笑呵呵赞了四福晋几句,蒙古王指着她大乐:“昨日喝得不少,很好。今日再多喝些。”
珞佳凝想到自己宿醉的惨状, 脸色白了,笑容也僵了。
一屋子的人除了昨晚没来的三福晋外, 都亲眼目睹了四福晋头撞桌子砰地下醉倒的事情, 都乐得哈哈大笑。
就连三阿哥也是如此。
三福晋气得哼哼着咚地下坐到了位置上。
五福晋在旁边倒抽凉气:“哎呀三嫂你小心点,坐坏了人家蒙古的凳子可就不好了。”】
直接把三福晋气得脸色更加青绿了些。
蒙古王和康熙帝对饮的时候, 珞佳凝便在三福晋和五福晋中间落了座。
五福晋拉着她的衣袖说:“四嫂你听说了吗?这几日我们就要转去喀喇沁了。”
珞佳凝正趁着胤禛没往这边看的时候,悄摸摸拿了酒碗想要喝两口呢。冷不防听了五福晋这么一声, 就顺口应了句:“四爷和我提过两句。”
真是邪门。
她刚才明明看着胤禛的目光是朝向皇上那边的,她刚一提到胤禛的名字,胤禛就看了过来。
珞佳凝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回了桌上, 故作镇定地东张西望着,什么都看就是不看那碗酒。
今晚参宴之前,胤禛严重警告过她,不准喝酒,要一滴不沾的那种。不然再醉过去的话可真是对身子有伤害了。
胤禛还说他会时刻监督她。
当时珞佳凝就抗议了:“蒙古人招待客人一向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酒就算我不喝,也自有人给我倒上满上。”
“那你就放在那里,装装样子喝就就行。”胤禛回答的时候十分泰然自若:“倘若有人问你为什么不喝,是不是觉得他们的酒不够香醇,你就只管让他们来找我,我自会和他们解释。”
胤禛连后路都帮她想好了,珞佳凝左思右想没寻到可以喝的理由,她有可以免于醉过去的良药“健康药水”的事儿,又不能告诉他。
珞佳凝只能硬生生把他的要求答应下来。
不然的话,他都不准她今晚出门,非要她躺着静养。
如今珞佳凝也只敢悄摸摸地偷喝几下。不然的话,被胤禛发现了,晚上回去后就只他们俩的时候,她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珞佳凝一想到胤禛的那些“处罚”就不禁脸红了红。
这一幕恰好被胤禛尽收眼底。
胤禛望了她一会儿,不由莞尔,笑着自顾自拿起酒碗喝了一口。
十三阿哥就在她旁边,见状大奇:“四哥你刚刚不是说今儿晚上尽量不喝酒的吗?还说得照顾四嫂。怎的又喝了?”
胤禛缓缓道:“让某些人嫉妒嫉妒。”
她喝不成,他就喝给她看。八成得把她气急了跳脚,回去和他闹。
胤禛这般想着,眸光顿时柔和下来。
倒是把一旁的十三阿哥看得惊奇不已。
珞佳凝手往酒碗那边伸了好几次,每次都被对面的胤禛精准捉到。
珞佳凝叹着气,哀叹不已。
一旁的五福晋不知道她在发愁什么,就喊了她一声:“四嫂你既是听说了过几日要去喀喇沁,就应该知道皇阿玛为什么过去吧?”
“什么事?”珞佳凝心思不在这儿,顺口来了句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说去喀喇沁啊。”
她快速思索了下,慢吞吞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阿玛应该是想去看看三皇姐的。”
她口中的三姐,说的便是端静公主。
三公主是布贵人兆佳氏所生。她出嫁的时候,珞佳凝还没穿过来。虽说原身那时候已经嫁给了胤禛,可原身恪守本分住在皇宫也不乱走,和兆佳氏实在不熟悉。
珞佳凝穿来后和兆佳氏也没怎么来往过,对这个布贵人以及三公主都没什么太多的了解,对端静公主的了解就也很少,只知道她是皇上很宠爱的一个女儿,后来嫁来了蒙古,与京中的联系自然就少了许多。
谈及“宠爱”,珞佳凝不禁想着,皇上对端静公主虽说是有疼宠的,可这疼宠还是有些局限。
最起码这种宠爱越不过家国去。为了让国家稳定一些,皇上果断选择了让她出嫁和亲。
思及此,珞佳凝顿时觉得五妹妹和七妹妹运气真的太好了,有太后帮忙筹谋着。
若不是太后做主留下了她的两个妹妹,五公主和七公主说不定现在“议亲”的对象就变成了蒙古贵族。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
五福晋忽然伸手拉了拉四福晋的衣袖:“四嫂,我看着九皇弟好似在叫你。你看看是不是啊?”
珞佳凝因为想“偷吃酒”,所以满腹心思都在胤禛的身上,倒是真没有往旁边看。
经过五福晋这么一提醒,她再往一旁望过去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九阿哥在不住地朝她打手势。
珞佳凝就走出了宴席的座位,往旁边稍微人少的地方过去了。
不多会儿,九阿哥小跑着过来,一脸的生无可恋:“四嫂,我找你一趟真是不容易啊!”
上午的时候他去四阿哥他们下榻的屋子那儿来来回回转悠了七八趟,结果,得,四福晋一直在睡着,应该是还没酒醒。
他只能先离开。
下午他带着十弟十三弟去外头市集上绕了一圈,回来听说四嫂去了马场,他又急匆匆赶到了马场。
结果倒好,那边的人说四阿哥带着四福晋刚刚离开。
他只能在奔波着去了四阿哥的住处。
谁知刚刚走到门口,他就被苏培盛拦住了,说四阿哥和四福晋在里头谈话,谁也别进。
九阿哥奔波了一天都没见到四嫂,整个脸都成了铁青色。
偏偏刚才他明着暗着给四嫂打了半天的手势,四嫂看都没看他一眼……
九阿哥那颗心啊,拔凉拔凉的。
如今俩人见了面,九阿哥也是真没什么好脸色,劈头盖脸就对着四嫂质问道:“刚才我都朝你打了半天手势了,你为什么不看我?”
珞佳凝轻飘飘回答:“我想吃酒,你四哥不让我吃。我只能偷偷吃,所以得盯着他。”
九阿哥听得一愣:“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回他倒是没那么生气了。
要知道,四嫂可是为了吃酒都能以头磕桌子的高人。昨天晚上那“砰”的一声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他们这些个爷们都甘拜下风。
如今她为了酒而不理他,好似也说得过去。
九阿哥这就没了脾气,歪着头想了会儿,说:“我是想叫了你一起去市集的。那边好多好玩的,你反正不像皇兄他们那样还得跟着皇阿玛做事,不如跟我们一道去玩。”
虽然来的福晋一共有三位,可九阿哥想都没想过请那两位一起去。
三福晋脾气太差了,直接不行。
五福晋则因为是汉人家的女儿,骑射不太行。和他们一起驰骋在草原上,根笨跟不上趟,只会拖后腿。
也就四福晋,脾气性子好,还会骑马。无论怎么看都是能带出去的。
听了九阿哥的邀请后,珞佳凝答应下来的同时,再回到座位上,是真的规规矩矩不去碰酒了。
原因很简单。
市集比酒地诱惑力大。
万一今天醉了酒再没来得及用健康药水,那明天就去不成市集了,得不偿失。
一想到明天要去市集上玩,她那种期盼的心就压过了喝酒的心,手和嘴都冷静下来,不再乱动。
胤禛看得稀奇。
等到散了宴后,胤禛细问究竟——他不知道自家小妻子是为了什么改变主意,决定不喝酒的。
总得问清楚了再说。
珞佳凝想给自己继续立“大方端庄得体嫡福晋”的人设,反正事已至此了,她索性说得相当严肃:“我昨儿喝醉了差点误了大事,总得收敛着点才好。这一回可不敢多喝了。”
说罢,已经到了住宿的地方。
她看自己人设应该是没崩的,便自顾自去洗澡了,留下胤禛一个人在那边苦思冥想。
胤禛自然知道珞佳凝其实死性不改一开始是打算偷偷喝的。他当然了解自家媳妇儿。可她为什么改变了主意的,他是一点都摸不着头脑。
胤禛就把苏培盛叫了来,细问缘由。
苏培盛斟酌着说:“福晋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中途福晋被九阿哥叫走了一趟。”
九弟?
胤禛的脸色顿时变得莫名。
他自然知道自家媳妇儿对九阿哥那小屁孩是没什么非分之想的。
可是,他苦口婆心劝说过后,媳妇儿都还不肯听,偷偷摸摸还想喝酒。偏偏那个小屁孩三两句话,媳妇儿就听了那小子的话……
胤禛颇为挫败,因此他晚上很是努力地惩罚了四福晋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马场的人已经把四福晋挑中了的马儿送了过来。珞佳凝骑马去找九阿哥他们。
九阿哥带着十阿哥、十三阿哥整装待发,见四嫂来了,几人便一同赶往那边。
市集距离住处颇有些距离,几人策马驰骋了好半晌方才到达目的地。
珞佳凝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骑装,英姿飒爽更胜男儿。翻身下马的时候,她的姿势干脆利落,引得几名少年都赞赏地望着。
十三阿哥连连赞叹:“不愧是四嫂,穿什么都好看。”他对四嫂从来是不吝啬赞美之词的。
九阿哥见状,哼了声,却也不得不承认:“是挺好看的。”
唯独一旁的十阿哥,因为他和八阿哥的关系好,而四福晋和八福晋的关系很差,他不由得冷笑道:“也不过如此了。八哥八嫂穿骑装的话可以更胜一筹。”
九阿哥觉得十阿哥这家伙太不会说话了,拽着他直接往一旁去。
八福晋那叫漂亮?
那种张扬跋扈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那可是当初他母妃送给他、他都不肯要的女人!
十弟居然还说那种母夜叉好看,岂不就等于是在质疑他的眼光了?!
九阿哥觉得丢不起这个人,硬生生拖着十阿哥一溜烟就进了一个店铺里。
这店铺是一个晋商开的茶叶铺子。牧民爱饮茶,这个铺子的生意很好,来来往往的客人极多。
不止是□□人,就连番邦人,也有来这边购买茶叶的。
所以几位贵客骤然出现这儿,虽然引人注目了些,却也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番邦人长得比贵客们还要稀奇,他们店伙计都看习惯了,那么这些贵客也就不足为奇了。
十阿哥自顾自找了个座位大喇喇坐下,刚才他起码那么久,早就累了,这时候一定要歇着。
十三阿哥在店里斟酌着挑选几种茶叶。
九阿哥则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时不时伸头往外头看一眼,显然是在等人。
珞佳凝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没多管他,而是转到了十三阿哥身边,和十三阿哥一起商量着带点不错的茶叶回去。
不多会儿,门口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哟,你来了。”
这个人说话语调怪怪地,听着就像是老外在说汉语似的。
珞佳凝忍不住循声望了过去,果然,门口那儿来了一个老外,个子不算太高,比胤祯略矮了点。长相一般,皮肤很白,金发碧眼。
九阿哥笑着把他迎了进来,絮絮叨叨和他聊着。
珞佳凝听了九阿哥说的话后,不由得指尖微顿,差点碰到了旁边的一个茶叶罐子。
她发现九阿哥说的是英语。
只不过这个年代的英语措辞和她的那个时代有些不一样,此时的英语遣词用句更古一些。
珞佳凝自然是能够听懂的,忍不住侧耳倾听。
原来那个老外叫詹姆士,是这里的一个商人。他和九阿哥认识没多久,但是因为九阿哥可以说英语,而他的汉语蒙语都不太好,所以他和九阿哥交流全用英语。
珞佳凝沉默着倾听的时候,十三阿哥却是在旁帮忙解释了两句:“九皇兄以前生病的时候,是被一个外国传教士治疗好的。他一直在努力学习番邦的语言。”
他以为四福晋是因为完全听不懂九阿哥他们的对话,所以才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保持沉默的。
珞佳凝暗道一声难怪,笑着谢过了十三阿哥:“我说他们说的东西怎么那么稀奇古怪的。”
她自然是不可能让旁人知道她会英语,故而这样说。
五人在茶铺里待了许久。
十阿哥都喝了三盏茶来了,两边的人方才各自离去。
望着詹姆士的背影,九阿哥遥遥地指了他,与四福晋说:“这个人挺好的,风趣幽默,还很喜欢我们的文化。”
珞佳凝沉吟道:“他只要尊重我们的文化和习俗,那就很好了。”
“我前天刚到了这儿,就找到了这个市集。”九阿哥兴冲冲地说着:“昨天本想带了四嫂来市集玩儿,结果偶然遇到了詹姆士。我和他挺聊得来,就建议他可以去京城做生意。”
说着说着,九阿哥兴起,忍不住道:“如果詹姆士去了京城的话,他不做生意的话,我就雇了他在我店里做活儿,也是一样的。”
珞佳凝不置可否。
反正她能听得懂那个詹姆士说的话,九阿哥要不要用这个人她都无所谓。
珞佳凝就道:“一切听九弟的。那个店铺到底还是九弟为东家,那么九弟来做决定最合适不过了。再者九弟一向擅长经营和谋划,我在这方面倒是不太行的。”
九阿哥被四福晋这么一夸,顿时有点飘,扭头洋洋得意与十阿哥说:“瞧见了没?四嫂还是很好说话的。”
说着他又嘀咕了句:“不像四阿哥,整天板着脸,给谁看呢。”顺口嘁了声。
十阿哥呵呵冷笑:“你们说的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你们看着办!我无所谓。”
九阿哥见状就哟啊回怼他一句。
一旁的十三阿哥看着情形不对劲,忙把两个哥哥给拦住:“好歹我们也是在蒙古人的地盘上,大家都让一步,和气一点不好么。”
提到“蒙古人地盘”,两个阿哥惊觉这不是在京城,好歹是收敛了一些。
在旁人的地方,自然是不能惹事的。如果真在这边闹出点什么乱子的话,回去后,皇阿玛真能狠下心让他们长跪不起。
处于对康熙帝的惧怕和敬畏,兄弟俩顿时不撂狠话了,兄友弟恭地扯着嘴角互相给了个笑容。
这个市集上还有不少店铺,卖的许多东西都是京城见不到的。
几个人便一路走着过去,边行边看。
十阿哥因为之前听不懂番邦语言的事儿,不乐意跟着九阿哥一起走,索性留在后头和四福晋秉性。
九阿哥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结交了个番邦的朋友。
既然十阿哥不肯听他说,他就拽了十三阿哥走在前头,不住聊着詹姆士和他刚才说起的远方的风土人情。
珞佳凝默默地想着心事。
她在考虑两件事。
其一就是即将要去的喀喇沁。那边有三公主和额驸在,如果她没想错的话,皇上会在那边召见蒙古贵族。
现在见的不过是蒙古王而已,蒙古各个部落都有称霸一方的人物。
这次皇上巡幸塞北,肯定会召见这些人。如今已经进入了草原而没有召见他们,很可能就会在喀喇沁办这事儿。
另外一件事,便是那个詹姆士。
珞佳凝自问外语水平还是很不错的,毕竟穿越过那么多次了,该有的技能她也都有。
她分明听出来,那詹姆士字里行间透着对九阿哥的恭敬。
现在九阿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而已,而詹姆士已经二十多岁了。明明九阿哥说没有对詹姆士表露过身份,何以詹姆士会如此?
也不知道那个人知道不知道九阿哥的真正身份,更不知道那个人的用意是什么。
只希望他是个好人吧。
珞佳凝这般想着,轻叹了口气后,把这些心事都放在了心中,又随意地抬眼往前看了过去。
正好,她就看到了九阿哥那傲气得不行、尾巴都要翘到了天上的样子。
珞佳凝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十阿哥离她最近,看到了她那神色莫名的笑容,不由凑过来问她:“四福晋,你刚才在笑什么?”
四福晋没理他。
十阿哥斟酌了下,难得地心中灵光一闪,试探着问:“四嫂,你刚刚在笑什么?”
十分知情识趣地把称呼给改了,从“四福晋”变成了“四嫂”。
珞佳凝看这个熊孩子总算是说点人话了,这才勉为其难地看了他一眼,好歹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你看他像不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她指着的是九阿哥。
十阿哥反应过来她的话后,当场震惊:“你敢说九哥像鸡?”
“就是个比喻而已嘛,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珞佳凝随口一说:“再说了,刚才是你问我的,我为什么要笑。我如今告诉了你,你还不高兴吗?”
十阿哥想想,觉得四福晋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的。
他望向了前面那不住显摆着自己知识量的九阿哥,越看越觉得四福晋说的话有道理。
虽然距离四福晋说刚才那些话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可是十阿哥此时还是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直接传到了四面八方,惹得前头走路的九阿哥也忍不住驻足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老十你笑什么呢。”
“九哥,你像只大公鸡!哈哈哈。”十阿哥捧腹笑道。
九阿哥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你说谁像鸡呢?”
十阿哥这才察觉出来不对,忙指了四福晋:“是四福晋告诉我的,不是我说的。”
九阿哥怀疑的目光便又落在了四福晋的身上。
珞佳凝没想到十阿哥的反射弧那么长。
事情都过去了十几二十分钟了,他才想起来笑。想起来晚了也就罢了,笑别那么大声啊!就算是大声被原主听到了,也没必要非得解释那么清楚吧?
珞佳凝气得直磨牙,面上却不显,只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九阿哥说:“你看看十阿哥,再看看我。你瞧着我俩谁更像是说这种话的人?”
反正往后的许多年里,她和十阿哥都不可能走同一条路。
既然这样,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十阿哥珍重。
珞佳凝摆足了自信满满问心无愧的架势,直接把九阿哥唬住了。
九阿哥怀疑的目光就这样转向了十阿哥:“老十,你居然敢说我像只鸡???”
十阿哥目瞪口呆。
他看看一本正经的四福晋,再看看满脸痛心地九阿哥,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九哥你居然信她不信我?”十阿哥不敢置信地望向了九阿哥:“我可是你十弟啊!”
十三阿哥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就也凑了上来,认真地和九阿哥说:“那可是咱们四嫂。你能不信四嫂?”
九阿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十阿哥气得手抖,指了指十三阿哥,怒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开始严重崩塌。
道貌岸然的四福晋。
衣冠楚楚的十三阿哥。
还有一个两面三刀的九阿哥。
被这样的三个家伙团团围住,这让单纯的他如何是好啊!!!
第89章
晚上按照蒙古这边的习惯, 照例是设宴跳舞吃酒,热热闹闹地度过。
三福晋早早地打扮好了, 准备赴宴的时候, 远远地看到了前头的四福晋。
她发现,四福晋这一次钗环戴得很少,只是头上戴了一个花环, 瞧着土里土气的。
三福晋不禁嗤了一声:“真是……那都什么东西啊?真丢了咱们大清的脸!”堂堂皇子福晋,居然戴着这些花啊草啊的在头上赴宴,说出去真是要笑死人了。
从京城到草原这一路上,三福晋是眼睁睁看着四福晋受宠,而她自己无人问津的。久而久之, 心里头那股子火气已经压抑成了怒气,烧得她胸口都疼。
三福晋摇着团扇婷婷袅袅往外走着。
她身边的一个嬷嬷知道些四福晋那个打扮的来历,在旁轻声说:“福晋, 不是那么回事儿。”
三福晋:“嗯?”
嬷嬷:“奴才听说,那花环是蒙古王的一个女儿给四福晋做的,四福晋觉得漂亮,就戴头上了。”
“那又怎样?”三福晋道:“不过是个花环而已,当时给了, 当时戴一戴也就作罢。人家又没逼她一直戴着,是她自己要这样, 怨不得别人。”
嬷嬷欲言又止,偷眼看了看三福晋的脸色后, 终是把话咽了回去,什么都没多说。
夜幕降临,篝火升起。在喧闹声中,又一个热闹的夜晚开始了。
珞佳凝和五福晋挨着坐了, 两人说说笑笑,好不自在。
三福晋见那俩妯娌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而她一个人被独独撇下了,心里恨得不行,望着那俩人的时候,她攥着团扇的五指都不由自主握紧了。
已经走到了桌旁。
嬷嬷眼看着旁边一坛酒就在桌上,而三福晋只顾着看旁边了没注意身侧,嬷嬷忙提醒:“福晋,小心!”
三福晋压根没搭理她,自顾自按着自己的意思坐了下去。
结果就在她落座的时候,摇着团扇的手蹭到了那一坛酒。酒坛子被撞到了桌边,没来得及晃一晃就咣的下坠落在地。
本来有草地,这一下掉了,酒坛本不一定会摔碎。可偏偏这里正好有一块石头,就那么巧,坛子撞到了石头上,直接碎裂成块。酒撒了一地,浓郁的酒香霎时间飘了出来。
周围的人赶紧过去收拾。
三福晋懒得站起来,继续坐在那里,由着她们在旁边捡碎片。不一会儿,碎片好似差不多捡完了,丫鬟宫女们都退了下去。
三福晋发现她的脚边还有一块酒坛碎片。
这一块碎片挺大个的。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且她在旁边一直坐着没起身,所以她脚边这个碎片没有被人发现。
三福晋本来想着让人把它捡走。可是听着旁边四福晋和五福晋说笑的声音,三福晋抿了抿嘴,最终用脚把那一块碎片朝桌子底下踢了踢。没让人去捡。
宴席开始。
大家吃吃喝喝跳跳闹闹,好不惬意。
蒙古王的小女儿跳了个舞后,又亲自向皇上献上美酒。
康熙帝十分开心,指了珞佳凝说:“你,来,也跳一段。”
之前四福晋跳舞大家都是看过的,哥哥们弟弟们就都起哄,说着让她也来一段。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草原和大清之间血脉相连,本就是沾亲带故的。如今蒙古王的小女儿过来给皇上敬了酒,皇上这边就该出来个人也给蒙古王敬个酒。
阿哥们给蒙古王敬酒有些不合适的,毕竟他们的身份可是远比蒙古王的小女儿要尊贵得多。
按理来说这事儿也不该福晋来做,可没有公主跟过来的情况下,也就福晋上场比较合适了。
三个福晋里面也就四福晋多才多艺,能跳能喝还会骑射。这事儿只能她来做。
珞佳凝本不是扭捏的性子,她一思量就知道只能是她了,于是大大方方站起来,端起小太监刚刚准备好的一杯酒。
之前蒙古王的女儿是执着酒杯跳了一段,才把酒献过去的。珞佳凝自然也得露这么一手。她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拿着酒杯即兴起舞。
三福晋默默地望着场上的女子。
正在跳舞的四福晋,宛若从天而降的仙子,飘逸轻盈,美得跟幅画似的。
三福晋越看越是暗恨,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她就偷偷地摸了那一块坛子碎片,偷偷丢了过去。
也是巧了,那碎片正好就落到了四福晋的脚下。
天色暗,珞佳凝跳舞的时候也没有一直看着脚下,结果忽然间脚底一疼。她脚步微顿,却还是坚持着把舞继续跳了下去。又坚持着拿着酒杯,一直送到了蒙古王的跟前。
九阿哥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不对劲,大喊一声:“四嫂!”
十三阿哥反应极快。
之前他在吃酒没留意到旁边,听了九阿哥的话后他快速在场内目光搜寻四嫂身影,正好看到了她献完酒后身形不稳几乎跌倒的样子。
十三阿哥当即把酒碗随意一抛,仗着自己脚下功夫好,飞速跑到场内,伸手把摇摇欲坠的四福晋捞在了怀里。
珞佳凝被十三弟这样一扶,倒是免去了摔倒的痛苦。
十三阿哥看着四嫂站稳了方才松手。
胤禛刚才站的位置距离珞佳凝实在是有些远,即便是他发现了不对劲,紧赶慢赶也根本来不及救人。
他看到珞佳凝被胤祥救了,这才放心。过来扶住珞佳凝的同时,他用力拍怕十三弟的肩膀。
十三阿哥对他一笑。
兄弟俩之间什么都不必多说,感谢和不客气之类的话都在眼神之中了,无需说出来。
胤禛看珞佳凝脚疼,扶着她回房间的同时,路过九阿哥,又对九阿哥说了句:“多谢。”
虽然他和八阿哥一党都关系一般,但是九阿哥担心四福晋也是事实。为了珞佳凝,他也乐意说这一声“谢”。
“不必客气。”九阿哥和四阿哥不熟,随意应了一句后,还是担心四福晋:“你看看四嫂的脚,不知是扭到了还是怎么的,好像疼得厉害。”
珞佳凝本来被硌了一下后,就察觉不对。趁着十三阿哥扶住她的时候,她忙喝了个“健康药水”。
她本来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快速决定,因为怕到时候脚扭伤了没有尽快吃上健康药水的话,留下什么伤痛的毛病,再喝也补救不回来了。
后来四阿哥过来了,她才发现,不只是脚扭了这么简单。
“好像是脚底破了。”珞佳凝虽然吃了药水后现在感觉不到怎么疼,但是为了让旁人知道她是真的伤到了,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应该是出血了。”
四阿哥在扶着她,腾不开手。
九阿哥当即变了脸色,几步跨到了四福晋一开始脚步微顿的时候查看。不一会儿捡起了一块碎掉的酒坛子。
因为夜色深,又是在草地上,且酒坛子的颜色在夜里看着和泥土颜色差不多,是以这个东西在地上的时候,乍一看是瞧不出来有它的。
也难怪四福晋没有看到。
碎片上沾了血。
五阿哥赶了过来,望着这个酒坛子的碎块,沉吟道:“我记得之前刚刚开宴的时候,三福晋那边打破了个酒坛?”
“不是我。”三福晋赶紧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你拖我下水做什么。”说着就拿起手边的酒碗,抿了一口。
三福晋眼神闪烁着往旁边瞥着,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壮实的蒙古汉子在瞪着她。
汉子的目光实在太凶,吓得三福晋赶忙收回目光。
但是,下一瞬,那凶猛汉子就走出了人群,对着康熙帝一礼:“皇上,我有话说。”
此人是蒙古有名的勇士。白日里,蒙古王带着康熙帝到处看看的时候,这个勇士还为皇上表演了一段精彩的打斗技巧。
康熙帝道:“请讲。”
“那个碎片是有人丢过去的。”汉子说:“我眼力好,看见了。只是没想到她为什么丢。后来四福晋踩到了受伤,我才知道那人为何这样。”
说着,他就指了三福晋:“是她!她把碎片丢过去的!”
满座哗然。
谁都没想到堂堂三福晋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三福晋赶忙辩解:“我没有!他污蔑我!皇阿玛,他污蔑我!”
蒙古王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起来:“我们蒙古儿女,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何至于会污蔑你?不过是讲出事实罢了。你若是真无辜,他便指认的不会是你。如今指认了你,就断然不是旁人!”
蒙古人家的儿女,和这些阿哥福晋们都不熟悉,自然不存在偏帮不偏帮的问题。
如今和三福晋四福晋毫无利益瓜葛的蒙古人主动出来作证了,可见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这是在场的人都明白的一件事情。
可是三福晋却还在那边嚷嚷着:“皇阿玛!他污蔑我!他故意污蔑我!皇阿玛,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康熙帝眼看着情形不对,就和蒙古王商量了下。
这一场宴会便草草结束了。
等到人们都散去后,康熙帝首先把三阿哥给叫到了屋中仔细询问。
有了蒙古王的话,再有了那个汉子作证,基本上三福晋做错事是铁板上钉钉的了。康熙帝之所以叫了三阿哥而不是三福晋,便是想着让三阿哥去训斥自家媳妇儿一下。
好在这一次伤到了的不是蒙古人,而是自家人。
虽说康熙帝心疼四福晋,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伤到了的是蒙古人,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康熙帝是想给三阿哥和三福晋留点面子,也是不想让大清太难看,这才让三阿哥去训斥三福晋。
谁知三阿哥对于三福晋所做的事情,呈现的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如今,除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照顾四福晋了之外,其余的阿哥们都被康熙帝叫到了屋子里。
三阿哥在父皇和兄弟们的跟前,满不在乎地笑着:“三福晋不过是和四弟妹开个玩笑而已,皇阿玛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开玩笑?”康熙帝的声音里透着强忍的怒气:“你说这种事情叫开玩笑?”
他遥遥地指了外头某个方向,语气严厉:“蒙古人都看着,他们都知道三福晋行事不端,你跟我说着是开玩笑?”
三阿哥忙道:“皇阿玛说的是,儿子知错了。听候皇阿玛教诲。”
三阿哥虽然嘴里说着“是”,看上去像是应下了皇阿玛的教诲。可他的眼神里透着的意思,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康熙帝成为帝王那么多年,又岂能被个晚辈给蒙骗过去?
他怒气未消还想再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儿子。但他凝神一瞧,发现这个儿子的个头已经都要超过他了。
是的,胤祉也已经二十多岁了。是个成年人。
即便那么大的岁数了,他却依然要让旁人替他操心、替他来吧事情给圆过去。
康熙帝对胤祉十分失望。不只他,还有对他那个和他一样分不清是非黑白的媳妇儿,也一样失望。
在这一瞬间,康熙帝忽然卸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坐到了椅子上,摆摆手:“你下去吧。”
胤祉喜不自胜,只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皇阿玛终是怜惜他的疼爱他的,舍不得斥责他太久。
胤祉揖了一礼:“谢皇阿玛教诲。”高高兴兴出屋去了。
五阿哥在旁轻轻摇了摇头。
十阿哥悄摸摸和九阿哥低语:“皇阿玛就这么放过他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旁人做错事情,皇阿玛批评许久。三阿哥做错了,皇阿玛轻描淡写就这么算了。真是闹心。
九阿哥望着康熙帝那未消的怒容,反倒是扯扯唇角笑了。
“他以为他得了好处,被批评的少就是好。”九阿哥若有所思:“殊不知皇阿玛放弃他、懒得批评他,才是他最大损失。”
十阿哥没听明白:“被批评的少了还不好吗?”
九阿哥斜斜地横了他一眼,压根就没接他这个话茬——反正和他说了他也不会懂,还不如压根就不说,省事。
三阿哥走后,康熙帝当即把梁九功叫来了。
康熙帝手中快速写着,与梁九功道:“三福晋行事不端,三阿哥说话无状。此乃荣妃教导不利的缘故。命荣妃在宫内闭门思过,夺一年的例银,夺管理六宫之权。”
他边说着,边把圣旨写完了,又盖了章。让梁九功命人即刻送往京城去。
梁九功小心翼翼问:“三阿哥和三福晋呢?”不用处置吗?
荣妃是三阿哥的生母。
现在皇上处置荣妃,显然就是因为三阿哥和三福晋做错了事情的缘故。
“这事儿回去再说。”康熙帝虽然有怒气,却也还有一丝理智在:“倘若现在就处置了他们夫妻俩,怕是蒙古人更有话说了。”
不处置,还能装作表面的和气,让人以为三福晋真不是故意的。
如果在这里把人处置了,那就等于承认大清的皇子妯娌间有这么个不懂事的惹祸精。
那就真把大清的颜面给丢尽了。
康熙帝想了想,又道:“老四媳妇儿得赏。顺便把德妃一并赏了吧。”
他又拟了一道送去京城的圣旨,赏赐德妃,这也算是补偿四阿哥和四福晋的一种方式。
第二日正好就是围猎的日子。
康熙帝即便说“不能让蒙古人看出来问题”,他还是没忍住怒气,直接把三阿哥和三福晋禁了足,没让这二人参与到围猎之中来。
蒙古人问起,他只说是那俩孩子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把东西扔错了地方,觉得自己做错了,正在屋里反思。
只字不提他们其实是受罚的事儿。
至于这个说辞蒙古人那边信不信,那就另当别论了。
四福晋倒是跟着来了狩猎场。
只可惜的是,她只能干坐着不能下场骑马。
“唉——”珞佳凝惆怅地看着场上策马而行的热情洋溢的人们,发出了她不知道第几个的叹气声。
昨儿回去屋里后,她才发现,自己脚底的侧边鞋子被扎了个窟窿,划破了脚。
不是在脚底,鞋底厚一点。那碎片是顺着鞋底的边缘划破了鞋子的,扎进了肉里。
当时在跳舞又是要给蒙古王献酒,她就没停下继续跳完的。没想到那么严重。
其实,珞佳凝如果是私底下受伤的,她还能吃一瓶健康药水让自己没那么疼,然后包扎了伤口上阵去参加狩猎。
可现在不行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扎了脚,可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所有的亲人里,除了三阿哥夫妻俩之外,都很担忧她。拼命让她多休息。
于是就因为脚伤,后面两日的围猎她是一点都没能参加,全程都只能在旁边观看,半点也插不上手。
“唉——”珞佳凝又一次叹着气……
太伤心。
来都来了,却没能下场去玩,真是一大损失。
她为的倒不是去狩猎回来什么战利品,而是觉得和大家策马驰骋的那种感觉很有意思。
人多热闹嘛。
现在倒好,托了三福晋的福,一切都成了浮云。
时日转眼即逝。
几日的热闹狩猎时间过去,便到了去喀喇沁的日子。
珞佳凝这下子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坐在车上摇摇晃晃地睡着就行,都不用下车,一应吃的都有人给她送过去。
康熙帝知道孩子们都在关心四福晋,很是欣慰。为此还特意多问了几句:“老三和老三媳妇儿有没有给珞佳凝送什么吃的过去?”
梁九功早就留意着了,见皇上问起就直接答了:“没有。三阿哥还在和七阿哥炫耀自己的骑射功夫,三福晋正支使着丫鬟给她弄果子吃。一路上没见他们去问关于四福晋的事儿,半句话都没有。”
康熙帝闻言眉心蹙紧:“这俩人压根就没真心悔过!”
想起三阿哥在拉着七阿哥炫耀,康熙帝有忍不住道:“这个老三,没事儿去找老七炫耀什么。他简直是没半点做哥哥的样子!”
七阿哥脾气不错,不过天生有点残疾,跛脚。因此遇到了什么起码打猎之类的活动他都不会参加。
平时他沉默寡言,和兄弟们都不太交流。整个人来了就跟没来似的,没太多存在感。
即便如此,其他的阿哥们有事儿也都帮他一把,对他颇为照顾。
唯独这个三阿哥,不帮也就罢了,还对着他炫耀!
康熙帝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处置了三阿哥。
梁九功忙劝:“皇上,再不多久,就到了端静公主的地方了。她还等着哥哥弟弟们去探望她呢。”
言下之意,都要到端静公主和额驸的地盘了,为了给公主脸面,也为了留着大清的颜面,现在还是不处置为好。
康熙帝想想有理,忍下怒气:“你去把老七叫过来,就说朕有话要问他。”
这就是给七阿哥机会“逃离”来喋喋不休的三阿哥了。
梁九功忙应了一声“是”,赶紧领命行事去。
康熙帝眉心紧锁。
之前他在围猎的时候,没让老三和老三媳妇儿参加,本以为那夫妻俩能够开始悔过了,实际上不然。
看来这俩夫妻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不尊重四福晋,就相当于不尊重四阿哥。显然老三夫妻俩是半点兄弟感情都没有的。
康熙帝正想着这件事,冷不防的,不远处传来了梁九功的尖叫声。
堂堂大内总管,一向稳重的,怎的这个时候失了准头?不仅如此,那边喧闹一片,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康熙帝忙把梁九功叫过来问话。
梁九功匆匆赶来:“皇上!那边打起来了!”
“嗯?”康熙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打起来了?”
梁九功急得跳脚:“三阿哥出言不逊,被四阿哥打了啊!”
康熙帝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微笑:“哦,这样啊。”忙又肃容:“朕去看看。”
三阿哥原本是在和七阿哥说着话的,谁曾想,没一会儿,四阿哥找了过来,说是有话要和他说。
七阿哥借机要离开。
三阿哥不许他走,说让他等一会儿。三阿哥便自顾自地寻了四阿哥,说是有话尽快讲,别耽误时间。
四阿哥便和三阿哥道,“烦请”他和他媳妇儿去给珞佳凝道个歉。
三阿哥从来都没觉得那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随手丢了个东西而已,值当这样大张旗鼓么?
他当即脸色一沉:“老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胤禛淡淡笑着:“不过是觉得现在没有蒙古人在旁边了,我们做什么也不会影响到满蒙的情意了。既然如此,该做的事儿就该有个了结才好。”
三阿哥冷笑道:“要你说该怎么办?”
“三福晋既然做错了事情,就得承担后果。旁的不说,给四福晋道个歉总是要的。”胤禛负手而立,眉目凛然:“四福晋这伤不能白白受了。既然三福晋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三阿哥嗤了声:“我是郡王,我家妻子是王妃。你是弟弟,且不过是个贝勒。你凭什么让三福晋去道歉?就凭你家四福晋惯会在蒙古人面前谄媚不成?”
胤禛可以听得旁人说他不好,却听不得旁人说珞佳凝不好。
他这么稳重一个人,在听到珞佳凝被人耻笑污蔑的时候,也失了冷静。当即拂袖,上前两步,扬起拳头朝着三阿哥的脑袋就揍了下去。
三阿哥被大力捶到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
胤禛当即踹了他一脚让他站不起身。在他瘫在地上站不得的时候,又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猛地一下将他直接拽了起来。
胤禛咬着牙,目中泛着赤光,凶狠质问:“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脸敢这样说她!!”
第90章
三阿哥被打得左脸颊肿起, 鼻子流了血,牙齿掉了一颗。乍一看上去,脸上血淋淋的又青又肿, 十分可怖。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谁也没想到平时沉稳到有些冷峻的四阿哥, 居然还有这样暴怒热烈的一面。
而他的所有情绪,都是因为四福晋而起的。周围人想了一想, 又觉得他这样情有可原。
大家也不敢上手去拦,都在劝着:“四爷您冷静一点。”
胤禛压根不理睬旁人说的话,怒视着三阿哥,手上力气只增不减。
有人就想要去叫四福晋和三福晋过来劝架。
旁边的人拽住了他们:“去找三福晋吧,四福晋就算了。”
四福晋的脚上还有伤呢,阿哥们都在照顾她不让她下车子,哪能随便就让她忍着脚伤过来呢?
许多人觉得言之有理, 催促:“去请三福晋。”
三福晋本来想过来帮忙拉住四阿哥的。
可是之前三阿哥对她也没多好。同样是福晋, 四阿哥和五阿哥一路上都在照顾自家妻子, 只有三阿哥, 忙着和弟弟们吹嘘,对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
三福晋吃着果子把头一扭,装作没看见, 钻回车子里去了。
来请的人吃了个“闭门羹”后悻悻然回去。
珞佳凝远远地听见了那边有吵闹声,忍不住伸头出车子四处张望:“怎么回事?那是吵起来了吗?”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十阿哥在旁边悠悠然地翘着一郎腿, 坐在大石头上:“反正你伤着, 连车子都下不得, 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就是。”九阿哥在旁边帮腔:“我们哥儿俩好心好意给你拿了水果来吃,你就吃着,别操心别的了。”
十三阿哥给四福晋用油纸包拿了个包子递过去:“四嫂你吃。”
十阿哥不干了,梗着脖子说:“她得先吃我给的水果。我先拿来的!”
十三阿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可是这个时候四嫂该饿了, 应该吃点东西点点肚子。”
他说着,又忍不住添了一句:“四嫂最喜欢吃了,很容易饿的。她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在吃东西,这一路上才吃多点啊,这包子正合适。对吧,四嫂?”
珞佳凝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十三这孩子,人是很好的,就是话太多了,净说些人不爱听的。
五福晋和五阿哥正凑在一起嘀咕着。
五阿哥闻言就笑:“九弟十弟,你们就让她先吃包子吧。等下水果照样吃。”
五福晋则说:“她啊,能吃很多的。一个包子不算什么,这些果子都能吃得完!”
说罢,他们几个就全都笑了。
只有珞佳凝一个人一声不吭,只在那里拿着油纸包恶狠狠地啃包子。
这边风和日丽。
胤禛那儿则依然是暗潮汹涌。
三阿哥和四阿哥正对峙着,眼看着三阿哥依旧嘴硬,四阿哥的拳头又要落下去的时候。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皇子来了!”
大家伙儿忙自动让出来了一条路,想着让大皇子劝一劝这两位爷。
谁知大皇子来了后,只训斥四阿哥:“老四你怎么搞的!皇阿玛平时教导我们兄友弟恭,你怎么做的?本该是给弟弟们做榜样的,如今却这样手足相残。你说你该当何罪!”
胤禛冷笑:“他们夫妻俩欺负四福晋,我不过是让他道歉他都不肯。我替四福晋打他一打,又有何不可?”
大皇子却道:“老三和三福晋身为兄长和嫂嫂,担负着训诫弟妹的责任。你怎知他们这样做,不是因为四福晋有错在先、他们意图帮忙教导呢?”
大皇子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当时三福晋丢了酒坛碎片扎伤了四福晋的事儿,是所有人都在场看见了的。
而且刚才四阿哥过来的时候,好声好气和三阿哥讲,希望三福晋去对四福晋认个错儿。这也没什么不对的。
因此四阿哥为了四福晋出气,打了三皇子一顿,大家觉得虽然有点意气用事,可于情于理没什么错。
如今大皇子过来后,不分青红皂白只说四阿哥不对而护着三阿哥,任谁都觉得这事儿不太行。
更何况大皇子口口声声说三福晋和三阿哥是为了“训诫四福晋”……
这就更说不过去了。
一个兄长一个嫂嫂都说话那么难听,而且四福晋自打来了蒙古,从头到尾做事都坦然大方,这是蒙古王都在称赞的。
怎的到了大皇子这儿,就颠倒是非黑白、成了四福晋的“有错在先”了?
胤禛听了大皇子的话后愈发愤怒,目眦欲裂。
就在他怒极就要连同大皇子一起打了的时候,忽而旁边响起了梁九功的声音:“皇上驾到——”
这种时候,大家都是停了车马暂时休息的。一般皇上在这时过来走走,也都是平易近人不用通传,只寻常闲聊似的说几句。
现在皇上居然让梁九功特意唱和通传了,这情况听着就不一般。
所有人都恭敬行礼:“皇上万岁万万岁。”
康熙帝昂首阔步走到了两个儿子的跟前,沉声喝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阿玛都来了,胤禛也是无法,只能松开手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
他一松手,三阿哥被揪住的衣领骤然被松开。三阿哥没料到他会忽然如此,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于是三皇子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康熙帝冷眼望着躺在地上唉哟唉哟呼痛不已的三阿哥。
其实现在三阿哥很想倒打一耙说一些四阿哥的坏话,可他实在是全身上下疼得厉害,根本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一张嘴就是呼痛的声音,旁的什么也干不了。
大皇子上前一步:“皇阿玛,儿臣有事禀告。”
但凡刚才看到了事情从头到尾经过的人,就都知道大皇子这个时候没安好心,肯定是打算要说四阿哥的坏话的。
围观的人里,很多都是丫鬟太监和宫女嬷嬷。
纵然这些人里有官宦人家的女儿去宫里做事的,可她们再怎样地位都远不如阿哥们高,这个时候唯独噤声才得以保全自己,所以谁也不敢吱声。
就在康熙帝沉默着、大皇子微笑着的时候,很突然的,旁边忽然出现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皇上!”苏培盛忽然到了前头来,麻溜儿地跪到了地上:“皇上,奴才有事禀告。”
谁都认出来这个小太监是跟在了四阿哥身边的。这个人但凡说话,就一定是向着四阿哥的,毋庸置疑。
众人就都垂眉敛目地等着,看皇上到底让谁先说。
如果是让大皇子先说,势必事情的发展就要朝着偏向三阿哥的那边去了。
倘若是苏培盛先说,那皇上就给心里向着四阿哥的。
就在周围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候,康熙帝指了大皇子:“你先说。”
大皇子恭敬应“是”,把四阿哥怎么打亲兄弟的事儿给讲了一遍。
康熙帝这才指了苏培盛:“你和他说的,一样?”
苏培盛磕了个头:“禀皇上,奴才想说的是,四爷一向对各位阿哥都很好的,四福晋也一向善待各位阿哥福晋。四爷行事向来有章法。奴才不为四爷辩解什么,因为奴才相信,圣上英明神武,不会被旁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奴才只求皇上查过此事后,还四爷和四福晋一个清白,让事实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苏培盛这话说得巧妙,句句说着不为四爷辩解,每一句却是都在说四阿哥是无辜的,旁人有意坑害四阿哥。
话说完后,苏培盛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他知道这样说话是大为不敬的,毕竟他口中那些不好的人,都是郡王。一个是直郡王大皇子,一个是郡王三阿哥。
再加上一个三福晋,那也是王妃。
可他为了四爷,他愿意冒这个险。即便是被皇上责罚,他也乐意。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阻止皇上一下下,让皇上在发怒之前先考虑一下四阿哥的处境。
苏培盛的声音落下后,四周突然间彻底安静下来。人们甚至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
大家噤若寒蝉都在等待着皇上的结果。
大皇子不屑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才,又十分不在意地瞥了眼四阿哥。
他是很厌烦四阿哥的。这个弟弟沉稳有心机,偏偏心不是向着他的,而是向着太子的。
大皇子其实更加厌恶三阿哥。
当初三阿哥帮助太子彻查他,搞得皇阿玛那么久都不待见他。就连来了蒙古,皇阿玛也一直不让他出头,有什么事儿都让弟弟们先露面,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忍气吞声跟在后头。
可他今日偏就要帮着三阿哥一回。
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太子身边的人,他帮了一个,势必会让另一个怀恨在心。可他不在乎。
他要的就是太子身边的人离心,让太子为了身边的那些事儿而烦心忧虑。
只要太子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大皇子心满意足地看着太子身边两个得力弟弟这般互相厮杀,脑海中幻想着回京之后,太子那苦不堪言的模样。
想着想着,大皇子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结果,就在他强忍着笑意的时候,却听着皇上忽然厉声呵斥:“胤褆,你可知错!”
大皇子膝盖一抖,环顾四周,见周围人都在悄悄偷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听错,忙几步到了前面,躬身询问:“请皇阿玛赐教。”
不等康熙帝开口,大皇子又道:“儿臣一直以来谨遵皇阿玛的教诲,恪守本分,友善对待弟弟们,公正处理身边的每一件事。不知皇阿玛说的‘错’,指的是儿臣哪一件事?”
他故意把“公正”一字加重了语气,为的就是让皇上知道,他在这件事处理的时候没添加个人恩怨的情感进去。
想当初三阿哥那么张狂地把他的别院给查了,他现在也在帮三阿哥说话。
他这难道不是公正的表现?
大皇子自信满满地弓着背,心里头却笃定的很。
谁知皇上非但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责问:“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出来帮老三说话了?”
“儿臣不过是看不惯他给四弟这样欺负着挨打。”大皇子道:“四阿哥素来沉稳干练,今日却一反常态……”
“你倒是也知道他一反常态!”皇上忽然拔高了声音高声怒叱:“你既是知道一反常态,为何不细细查问缘由,偏要一意孤行凭着你的臆断就来判定是非!”
康熙帝这番呵斥又洪亮又严厉,唬得所有人都更加安静下来。
就连躺在地上呼疼的三阿哥都赶紧闭了嘴。
大皇子开始紧张起来,弯着的脊背不敢挺直了,愈发酸疼:“儿臣不知皇阿玛为何这般说。”
康熙道:“之前四福晋被三福晋这样欺负,你不来公正一下。之后胤禛让胤祉道歉,胤祉无论如何都不肯道歉的时候,你也不来公正一下。偏偏他们打起来了,一个落了下风一个占了上乘,分出了胜负挂了彩你才来公正一下。你到底是何居心!”
康熙帝满面痛心之色,喝道:“你身为长兄,不帮着弟弟们化解恩怨倒也罢了,怎还想着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你简直枉为兄长!”
大皇子吓得膝盖一软:“还请皇阿玛圣裁明鉴!儿臣只是——”
“罢了,这次去喀喇沁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康熙帝摆摆手:“恰好你家弘昱身子不太好,你回京城去照顾孩子吧。”
大皇子脸色顿变:“可是喀喇沁之后,皇阿玛不是还要去盛京谒陵吗?儿臣——”
谒陵可是大事。
更何况这一次恰逢康熙帝大胜噶尔丹,终于消灭了这个多年让大清朝忧虑的强大劲敌。
康熙帝大悦,此次谒陵更是比往年更加隆重。
但凡能参加这次谒陵的皇子,都感到万分的荣耀。
大皇子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刚才出了个头,帮了三阿哥一下贬低了四阿哥一下而已,怎的就成了如今的状况?
大皇子恳求地抬头,恳切地望向父皇。
“谒陵一事,有胤禛胤祺他们跟着,倒也足够了。”康熙帝仿佛没看到大皇子的眼神一般,径直道:“更何况还有老七老九老十和老十三。他们几个孩子跟着也是足够的。”
大皇子飞快地看了三阿哥一眼。
这时候不只是大皇子,就连躺在地上的三阿哥,连同周围躬身而立的人,也都发现了不对劲。
三阿哥也顾不上身上疼脸疼了,忙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想想不对,又赶忙跪下:“皇阿玛,那儿臣?”
“朕看你和你福晋也身子不太妥当,舟车劳顿到底是不适合你们。”康熙帝道:“既然如此,你们夫妻俩就跟着胤褆一同回京去吧!”
三阿哥一听这话,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本来就是身上疼得厉害。
这一下子可好,如今心里也疼得厉害了,真是身心俱痛。
三阿哥悲从中来忍不住哽咽:“皇阿玛!四阿哥欺人太甚!他为了他家福晋,不分青红皂白就殴打孩儿!皇阿玛为孩儿做主啊!该处罚的是四阿哥!”
康熙帝就笑了:“你倒是给朕说说看,老四何错之有?”
“他为了四福晋……”
三阿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帝抬手打断了。
“你也说他是为了四福晋。”康熙帝道:“为夫者,为了妻子出头,何错之有?更何况,本是你夫妻俩有错在先。原本你们道个歉就能成的事儿,你非要不认错,非得硬说自己没错。既然如此,他打一个不明事理不分黑白的人,又有何错?”
三阿哥:“可是皇阿玛……”
“不必多说了。”康熙帝道:“你们回京后闭门思过,没朕的旨意,谁也不准出来!”
大皇子和三阿哥对视一眼,俩人表情一个比一个更难看。
就在之前不久,他们还在高兴着兄弟们只有他们俩是郡王身份,足足比旁的兄弟们高出来一截。
如今倒好。
俩人成了难兄难弟,俩郡王直接被皇上赶回京城去闭门思过了,连谒陵这种大事都不得参与。
大皇子和三阿哥一脸颓丧地踉踉跄跄走了。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胤禛,这个时候方才走上前来,对着康熙帝行礼:“谢皇阿玛。”
康熙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别谢朕了。看你惹出来的这些好事!”
胤禛垂头恭立,不吭声。
康熙帝缓缓道:“你动手随意殴打自家亲兄弟,到底不是良善之为。既然如此,朕罚你三个月俸禄。你服是不服?”
胤禛听了这话,眉心微动。
只罚钱,别的都不罚,连个训斥的狠话都没有。而且也没说让他回京,显然是同意让他带着珞佳凝参与谒陵的。
很显然,皇上其实心里是向着他们夫妻俩的。
胤禛心里高兴着,面上却还要装出来悲伤的样子,沉痛地说:“儿臣领罚。”
康熙帝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又在装了,忍不住笑了一声:“瞧你跟你家媳妇儿学的。”
俩孩子一个臭样儿,装的那个像!
当朕看不出来么?
康熙帝终于出了之前堵着的那口气,顿时神清气爽。
那时候老四媳妇儿受了委屈,偏偏有蒙古人在场,他发作不得,不然的话,大清帝王家庭里的矛盾传了出去,倒是让蒙古人瞧了笑话。
现在解决了内部纷争,又把公道是非给捋顺了,他顿时觉得走路都轻盈许多。
康熙帝回到自己的车马旁边后,看旁边有一串小果子莹润可爱,就指了它说:“给老四媳妇儿送去。”
梁九功连忙应“是”,亲自端了那一碟点心过去了。
珞佳凝压根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梁九功把皇上赏赐的果子送过来后,她都还有些发懵。
梁九功走后,珞佳凝和十三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五阿哥五福晋面面相觑后,都不明白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过来这么一趟,是为了什么。
十阿哥闲不住,当先跳起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十三阿哥担心四哥,也忙站了起来:“我和十哥一起去。”
九阿哥把十三阿哥推了回去:“你陪着四嫂,看着四嫂一些。我和十弟去瞅瞅。”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多久,九阿哥十阿哥探听到了消息,绘声绘色说给四福晋听。
他们刚讲完没多会儿,四阿哥大跨着步子过来了。
几个阿哥都不想和这个凶巴巴的煞神一起待着。一看他的衣角出现,几个阿哥就嗷地一声尽数散去了。
五福晋在旁边抿着嘴朝珞佳凝笑。
珞佳凝生怕胤禛待在外头再吓到旁人,忙拽着让他一起进了车子。
如今车里就他们一人在,珞佳凝便问了今日的事情:“四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怎的还打起人来了?”
胤禛淡然一笑:“我早就说过,有我在,必然不让你受了委屈。”
“你也不掂量着后果办事。”珞佳凝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也是皇阿玛分清楚了是非黑白,护着你。如果皇阿玛不护着你,说不得这次打道回府的就是你我了。”
胤禛笑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跟你说正经的呢。”珞佳凝推了他一把。
胤禛便问:“若让你跟着我回去面壁思过,不去谒陵,直接回京。你肯是不肯?”
“自然是肯的啊。”珞佳凝笑道:“京城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晖哥儿和母妃还有弟弟妹妹在。我干嘛不乐意。”
胤禛缓缓道:“可那就没办法参与谒陵了。”
珞佳凝浑不在意:“反正只要你给我打了三阿哥,替我出了气,我就高兴。至于其他的,我并不在乎。”
胤禛绷不住笑了。
先是微笑,继而出声的笑,最后索性哈哈大笑。
珞佳凝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看。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胤禛莞尔:“所以我去把她打了。”
他知道他的妻子从来不在乎那些虚名,只在乎对错。
所以他找三阿哥让三阿哥道歉,对方不肯的话他就直接上拳头。
他之所以能够这样不顾后果地去做,一是真心想要为她出头,一也是他知道,她不会怪他。
对她来说,只要他是护着她的,只要夫妻一心,无论后果怎样,她都无所谓。
所以说夫妻俩的心能够这样一致,是何等的难得。
还是那句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胤禛越想越是心动,忍不住伸手把自家小妻子搂在了怀里,不顾她的挣扎,硬是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珞佳凝一脸无语地抬头望着他。
……这大傻子在发什么疯?
她明明听说挨揍的是三阿哥啊。
怎么看上去倒像是他被揍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