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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八福晋闹的那些事情, 到底是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训斥的。事关皇家颜面,如果摊开来惩处, 简直就是把八阿哥家和十阿哥家的那点儿破事扔到众人面前来细说了。

    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 该训诫的也丝毫都不能手软。

    十阿哥和十福晋大婚期间,在京的兄弟姐妹们几乎都参加了,连同福晋驸马们也都进宫来热闹热闹,唯独缺了一个人, 八福晋。

    这是康熙帝下的命令。

    旁的皇家人都在宫里热热闹闹欢天喜地庆祝十阿哥的大婚之喜, 唯独八福晋一个人在自家奋笔疾书抄写女戒。而且还不许停, 从和十福晋争吵的这天开始, 一直抄到下个月的这一天,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一天都不能停歇。

    她压根没机会偷懒。

    每天晚上,太后的宁寿宫都会派了人前往八贝勒府邸,把当天八福晋抄写的女戒拿到宫里, 先呈给太后看, 查阅完毕, 再拿到乾清宫请皇上御览。

    随同数遍女戒一同拿去的, 还有八福晋的“道歉书”。是写给十福晋的, 每天一封,不重样儿。

    这封信自然得送到十福晋那里去。

    十福晋并不是矫情的性子。她看八福晋确实在认真写道歉书了,就也没就此事再多闹什么, 大大方方接受了对方的歉意。

    大婚这一天,宫里热闹极了。

    出宫立府的阿哥们一大早就带着福晋们回到宫里。

    这一天不同于平常。今天十阿哥为大,所以众人都是先去阿哥所给十阿哥道一声喜,而后再去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十福晋是草原来的格格,是郡王之女,自然要在特殊的日子里对她特别地好一些。这样也对大清和蒙古的关系更有利。

    今天开始, 十福晋和十阿哥就是一家人了。对十阿哥好就等同于对十福晋好,都一样的。

    托了十阿哥大婚的福,被“关”在乾清宫多日的太子,终于被“放”了出来。

    因为只是禁足,并不是幽禁,所以太子一切都很好,精神也不错。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索额图死的那件事终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怎么也没办法从心里拔出去。

    太子走出乾清宫后,觉得皇宫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正好想走走,就来了十阿哥这儿给他道喜。

    十阿哥把庶子送走后一直郁郁寡欢,即便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更何况,把他这个私事讲出去的人是八福晋。

    他敬重八哥,却实在不喜欢那八福晋做事儿的风格。

    十阿哥最近常常想,倘若八侧福晋是正室,是他的八嫂,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那交横跋扈的女的成了他八嫂?他八哥那么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怎么是八福晋那个骄纵女能配得上的?!

    偏他娶地这个十福晋也不太好惹,即便不如八福晋那么骄横,那脾气也着实不小就是了。

    十阿哥脸色灰败,饶是身上穿着喜服,脸上也丝毫不见喜色。

    看到太子来了,十阿哥扯出一个笑容相迎:“……太子殿下。”

    太子眼睛余光看到了梁九功也在,便抬手搭在十阿哥的肩膀上:“十弟怎么和哥哥那么生疏?哥哥不过几日没见你而已,你倒是连句‘哥哥’都不肯叫了。”

    十阿哥心说自己以前好像也没有叫过太子‘哥哥’啊。

    但是今天他心情不太好,索性按照太子所言,硬着头皮唤了一声:“二哥。”

    “这就对了。”太子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不满弟弟你说。当初二哥我娶妻的时候,也是紧张得很。十弟你听哥哥一句。草原上的格格,人品一定是不错的。正妻理当如此,能够在后宅当得起大任。”

    太子压低声音,小声嘀咕:“你想想看,蒙古格格再怎么不好,也比八福晋强了不少,不是吗?”

    他在乾清宫那么久,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派。八福晋在十福晋跟前做的那些事儿,他自然也是听说了的,这才有了现在的小声嘀咕。

    十阿哥听了太子的话后,脸色顿变。

    太子拍拍他的肩:“十弟你放宽心。草原格格可以担得起一府女主人的职责。你娶了她,就算比上不足,但是比下却绰绰有余。”

    言外之意,即便十福晋不一定是最好的,却比最差的那个八福晋要强了不少。

    十阿哥喃喃道:“可我那个庶子……”

    “十福晋心善,没想过怎么对付这个孩子,只想着把他送走而已,已经默许了好好把他养大,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太子笑道:“她既然心善,那你们夫妻就能和睦相处。你的庶子也能健康长大。”

    十阿哥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

    之前是因为惦记着被送到庄子上的儿子,所以心里难受得很,对十福晋多有怨言,甚至一想到要娶她就恶心得不行,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现在听了太子的一番话后,他豁然开朗,觉得十福晋确实是个好的,这就开心得笑了起来。

    十阿哥开始兴致勃勃地招待着亲人和宾客们。

    梁九功把自己所见所闻禀与了康熙帝。

    康熙帝觉得太子做的这件事情十分妥当。

    又见太子的时候,康熙帝不由赞赏:“你是个懂事的。”这就是对太子照顾弟弟的行为表示肯定了。

    太子十分高兴,朝康熙帝深深揖礼:“皇阿玛的教诲,儿子都一一记在心里,半点不敢忘的。以前只是忙着帮皇阿玛处理政事,儿子才会无暇顾及兄弟。这段时间儿子在乾清宫日日看着皇阿玛处理国事,依然是想明白了许多。皇阿玛放心,儿子一定好好遵照皇阿玛的意思来做事。”

    康熙帝倍感欣慰。一国的储君,本该如此。不说旁的,善待兄弟姐妹这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十福晋和十阿哥成了礼后,晚上,宫中大摆宴席庆祝大喜之事。

    福晋们都落了座凑在一起说笑着。她们全都很默契地绕开了八福晋的话题,转而说起了旁的。

    偏偏有人不知情识趣,看着福晋们凑在了一处,就带着儿子过来询问:“咦?怎么不见八福晋?我刚才看到了八阿哥带着八侧福晋……今儿不应该是正妻出现的日子么?怎的八贝勒身边的是侧福晋?”

    说话的女子因为生了三个孩子了,而略显丰腴。只是面容依然姣好,因为年纪略大了点,倒是风韵十足。

    她眼睛不住地来来回回前前后后地看着,显然正是四处打量。

    九福晋看不得这个人这般样子,不由笑着怼了一句:“王小主真是好兴致。旁的娘娘们都忙着各自的事情,招待宾客也好,安顿草原来的客人也好,都有自己的事情。”

    说着,九福晋办掩着口,轻轻地笑:“王小主倒是真的很有闲情雅致,竟然能有空陪着我们说话,倒是要谢谢王小主的一片心意了。”

    她这话说得好似在赞扬王氏似的,其实在暗暗讥讽王氏直到现在也没被册封,能够招待宾客的妃位和嫔位,则更是摸都不摸着。

    王氏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九福晋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来给你们端了两碟果子,没曾想被九福晋这样说。”

    九福晋是个耐不住性子的。

    本来要嫁给九阿哥的,是她那端庄稳重的姐姐。若不是没辙了,董鄂家也不至于把这个娇生惯养的二格格给嫁过来。

    九福晋之前刻意往八福晋那边靠拢,结果吃力不讨好,还因为八福晋在博尔济吉特氏跟前说了那些话而连累了她,害得她也被皇阿玛好一通责怪。

    皇阿玛说她在旁边也不劝着一些。

    可这能怪她么?

    今儿看到八福晋不在,九福晋心里头五味杂陈的同时,也害怕皇阿玛再寻个由头找她岔子,一直提心吊胆。

    这样的精神高度紧张之下,九福晋的脾气也愈发躁了起来。

    她不敢对着那些妃位和嫔位的人说什么,可是王氏连个册封都没有,且没有封号,简直是宫里人人都能踩一脚的。

    九福晋就对着王氏这么一番冷嘲热讽。

    王氏没想到自己遭遇了这些,顿时脸色更加难看。

    她是看到了四福晋在这边,想着带着儿子来给四福晋瞧一瞧的——谁都知道四阿哥和四福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与儿媳,她既然没有位分,就得为儿子们多考虑考虑。

    在四福晋跟前混个脸熟,往后她的儿子们就能让四阿哥多点印象,说不定就能受到四阿哥四福晋的照拂。

    王氏是奔着这样的打算来的,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和四福晋说上话,却被九福晋这般嘲讽了。

    王氏当即对着九福晋嘲了回来:“我可不像九福晋这般厉害。福晋你也是真好本事。你和八福晋交好,就害得八福晋被留在了自家捞不着来。这样的手段和水平,我还是第一次见。望福晋多修炼修炼。指不定哪天你厉害了,看谁一眼,谁就进了牢狱了……您说是不是?”

    九福晋当即叉了腰:“你——”

    她正要继续讥讽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康熙帝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抱起了乳母怀中的男孩儿:“哟,咱们胤衸那么重了啊?最近是不是吃得挺多的?”

    男孩儿两三岁大,戴着虎头帽咬着手指头,天真可爱。

    王氏和乳母忙行礼。

    王氏答道:“禀皇上,十八阿哥能吃能睡,是长得挺快的。”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十八阿哥把小手从嘴巴里拿出来,揽着康熙帝的脖子咯咯笑了起来。

    康熙帝欢喜得紧:“胤衸最近力气大了不少。前些天他揽着朕的时候,劲儿可没那么大。”

    乳母福了福身后生怕十八阿哥会累着康熙帝,伸手想要把十八阿哥抱回来。

    康熙帝却明显有些舍不得,又抱了十八阿哥一会儿,方才恋恋不舍地把他放到了乳母怀里。

    康熙帝对着乳母好一番叮嘱后,方才往男宾那边行了过去——护送十福晋来京的蒙古人里,有不少身份尊贵之人。他总得和这几位客人见一见才行。

    望着康熙帝的背影,九福晋顿时脸色煞白。

    她知道,在宫里等级分明。别看那些小主们是皇上的人,倘若不受宠的话,压根比不上她这样正儿八经的皇子嫡妻。

    所以她才敢对王氏这么大呼小叫。

    她来宫里的次数少,因为不得皇上太后的欢心,而且荣妃和宜妃也不太喜欢她,她就更没机会到宫里来了。

    因此,她并不知道王氏的儿子那么受到皇上的喜爱。

    这也说明,王氏这个人虽然没有册封,却是实实在在算得上是皇上跟前受宠之人的。

    九福晋即便再怎么猖狂,也不敢惹了皇上宠爱的人。

    她忙拉着王氏的衣袖:“小主……我,我有口无心……不不不我口是心非,你别和我介意就行。”说完后尴尬地笑笑。

    王氏奋力把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来,斜睨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转了身自顾自走了。

    她们两个人在那边你争我斗。

    而珞佳凝,则是一直回想着康熙帝逗十八阿哥时候的样子,若有所思。

    康熙帝对孩子很少这么有耐心。

    刚才十八阿哥用沾了口水的小手去揽着康熙帝,康熙帝都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这说明他果然很喜欢十八阿哥。

    但是,很显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发现了这一点的。

    毕竟十八阿哥的生母位分那么低。

    一般来说孩子受宠的话,母凭子贵也会得到一个高一些的位分。

    可是王氏没有。

    所以按照一般人的思路来讲,就会觉得王氏和十八阿哥都没有得到康熙帝的欢心。

    其实这种事情,但凡仔细去留意一下都能发现的。

    比如九福晋这么急躁的性子,近距离观看后都能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王氏身上,自然而然地留意到了。

    可有些人压根没有关注过这一对母子俩,便不会发现这个事儿。

    ……譬如太子。

    第二天,到了十福晋认亲的时候。

    诸位嫂嫂给了她认亲礼后,大家来都来了,索性在宫里摆了几桌席面,凑一起吃个午膳,权当聚一聚了。

    十福晋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颇有些紧张。不过,适应了一会儿后,她便落落大方地开始和大家攀谈起来。

    这一次相聚的菜式,是十福晋定下来的。

    珞佳凝惊讶地发现桌子上摆着的,大部分都是她喜欢的菜式。

    因为她的口味偏甜,和其他福晋的喜好有着比较明显的差距,搭眼一看就能发现端倪。

    五福晋赫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小声说:“我瞧着十福晋想要讨好四嫂你呢。”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十福晋对待四福晋格外不一般,甚至到了有点刻意讨好拉拢的地步。

    珞佳凝人间清醒,并不会被那些表象所迷惑,十分坦然地与五福晋小声说:“我和十福晋才见过几次?她可能那么喜欢我么?不过是为了给皇阿玛和皇祖母留个好印象,她才刻意与我走得近的。”

    十福晋性格爽朗是不假,却也并非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她身为郡王之女,对于一些人情世故的东西,远比普通人要透彻。

    譬如现在。

    十福晋知道四福晋是在皇上跟前得脸的,就和四福晋交好,以此为踏板间接地向皇上示好。

    倘若皇上本来就喜欢她的话,那自然是锦上添花更开心了。倘若皇上对她印象一般,因四福晋这一层间接关系在,皇上对她也能和善许多。

    珞佳凝清楚这个中缘由,自然不会给人当挡箭牌使,必然要疏远着十福晋些。

    胤禛一向行事谨慎,除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这两个弟弟外,从不和旁人走得太过亲近。

    珞佳凝自认就算不能成为他政事上的助力,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行事自然也有章法,不会随随便便接受旁人的刻意讨好。

    现在她和五福晋讲明这一切,一来是因为她们俩妯娌本来就很要好,跟亲姐妹似的。二来,她也是告诉五福晋这个中缘由后,让五福晋也惊醒着些,免得着了旁人的道。

    毕竟康熙帝最疼爱的福晋里面,除了四福晋外,就是五福晋了。

    倘若十福晋靠拢四福晋失败的话,下一个目标可能就会转成五福晋。

    珞佳凝自己都不想当挡箭牌了,当然也不希望自家好姐妹兼好妯娌被人盯上。

    五福晋本来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此时恍然大悟:“幸亏四嫂提醒我!”而后正襟危坐,把这些事儿前前后后仔细捋一遍。

    她家夫君五阿哥自小养在太后跟前,太后是蒙古人,五阿哥自然和蒙古人关系更为亲近。

    因此五阿哥从来都很注意自己的分寸,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五福晋决定跟四嫂学学,就算自己不能帮五阿哥什么,也得让自己做一个好的妻子,拿出正室的派头来,管好自身与后院,不让五阿哥因为她和后宅的事情而为难。

    妯娌两个人默契十足。

    果然,没过多久,十福晋笑着走了过来:“四嫂看看这些吃的可还合心意?”又生怕四福晋没看出来似的,主动说道:“我一大早问过了皇阿玛和皇祖母,四嫂最爱吃什么,这才定下来了这个菜式单子。”

    珞佳凝笑道:“多谢十弟妹这般体谅我,知道我是个挑剔的,生怕我在这边吃不惯才特意如此。”

    十福晋忙说:“四嫂这样怎算挑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四嫂和旁人喜好的不一样也是正常。”

    五福晋就道:“十弟妹可别帮四嫂开脱了。她啊,就是个很挑的。不然的话,照着平时的宴席正常来摆就行了,何至于非要给她特意定做菜式呢?”

    十福晋这便知道,自己在四福晋和五福晋跟前是讨不得好了,这两位明显想和她拉开一些距离。

    她原本准备好了的“以后和四嫂五嫂多聚一聚”的提议,也硬生生没有机会说出口,直接被四福晋和五福晋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太极给糊弄了过去,化解于无形之中。

    十福晋无奈,在这边半点好处都没得到,也只能去了一旁的大皇子妃和太子妃那边说话了。

    昨天晚上的新婚大宴,加上今日福晋们的一场小宴,直接让珞佳凝心力憔悴了。

    回到自家,珞佳凝沐浴更衣后就躺在了床上,好好睡了一觉,直到晚膳前方才醒来,懒懒地换了身衣裳,让人摆膳。

    饭菜刚刚摆好后,胤禛便回来了。

    珞佳凝帮他脱着外衫的时候,胤禛随口问道:“今儿进宫是不是累着了?”看她神色倦怠,好似有些累了的样子。

    珞佳凝就把今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十弟妹那边我觉得还是远着一点的好,就和五弟妹一起多说了几句话。”珞佳凝语毕,顺口问:“四爷今儿忙什么了?”

    胤禛:“今儿都察院那边遣了人去花街柳巷抓人,说有京官在那边肆意妄为。我跟着去看了看。”

    珞佳凝随口应了一声后,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很快地,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蓝衫身影,而且那蓝衫身影还很自豪地高声细数着京城内的那些花魁们……

    珞佳凝心里咯噔了下,忙回头又问:“四爷,他们抓的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做‘年羹尧’的庶吉士?”

    “年羹尧?”胤禛有些茫然:“那是谁。”

    珞佳凝看他神色,便知道这个时候胤禛应该是还不认识未来的年大将军的,便笑道:“不过是酒楼里的一个常客,听说他甚有才学,且年纪轻轻就进了翰林院,想必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喜欢去那种地方,算是个缺点了。我听四爷说都察院今儿去抓人了,所以随口问问,四爷不必在意。”

    她说完后,想着往后年羹尧在胤禛心里留下印象后,她再多留意就行,现在不必在意。于是去了小厨房,打算让人弄几碗绿豆汤来。

    胤禛望着自家小妻子的身影,薄唇紧抿,兀自沉吟。

    她甚少在他跟前提起其他男子,更何况不是亲人而是外男。

    最关键的是,前些天庶吉士进宫谢恩的时候,四福晋也是很关心那个叫做“年羹尧”的人,目送着看了挺长时间。

    胤禛心中一凛,负手而立,站在刚才两人短暂交谈的地方,眉头拧得死紧若有所思。

    ……那年羹尧到底有什么好的?

    虽然学识是挺不错,相貌也还算过得去,但放荡风流,又喜好去花街柳巷,私生活实在混乱。

    究竟哪一点能吸引住四福晋,居然惹得她频频关注?!

    此人是个祸害。

    他得盯紧一些才行。

    第122章

    胤禛既然对年羹尧的事情上了心, 自然会对此略做探究。

    恰好当时都察院去了趟花街柳巷“抓人”的时候,他没事就跟着走了一趟,当时去那些勾栏院的官员们, 他也算认识。

    第二天,胤禛找了都察院官吏,装作无意地问了几句。特别问了一声那个叫做年羹尧的。

    都察院人笑着打趣:“四贝勒怎的认识那个猖狂子弟的?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庶吉士而已,整天夸夸其谈, 搞得自己比一品大员都还嚣张。倘若他循规蹈矩就也罢了,争一点口舌之利而已,没人和他计较。可他偏去那种地方, 找那种女人寻欢作乐……里外都不算好东西,这种人也真是令人生厌。”

    年羹尧即便文章不错,也只是个翰林院的小小从七品而已, 刚刚做官。

    如今都察院的五品官员自然嘲他不用丝毫的顾忌。

    这都察院人又问四阿哥:“四爷今儿怎么想起来问一问这个人了?这种小官员,犯了错儿罚些银子,再教训一下便是, 不劳您费心。”

    他们以为四阿哥过问此事,是因为昨儿四阿哥跟着去了一起抓人, 面子上过不去方才稍微过问一下。

    胤禛便随意说了个托词:“我妹妹的公公连同夫家的几位伯哥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 昨儿见有翰林院的官员, 我就多留意了下。”

    他此时说的就是张英和张廷瓒张廷玉他们几个了。

    都察院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四阿哥对此上心, 原来还有七驸马那边这一茬。

    大家说开了,就也没什么多遮掩的。

    都察院人就把年羹尧当时被“抓”的时候,怎么和那窑姐儿勾肩搭背不堪入目的情形, 尽数讲给了四阿哥听。

    胤禛初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后来反而眉心慢慢舒展开了。

    就年羹尧这种货色,想必四福晋也看不上。

    或许她只是觉得那人才华甚好, 对才子颇为另眼相看?!

    胤禛抓心挠肺地考虑着这件事,却也不好面子上表现出来,只淡淡叮嘱了这些人几句就作罢。

    他觉得这年羹尧品性如此恶劣,藏在都察院的监牢里实在是委屈了此人才华。

    恰逢今日要和康熙帝谈及江南治水的相关事宜。

    胤禛便凑着去乾清宫议事之余的空档,唤了一句“皇阿玛”,洋洋洒洒说了一通长篇大论,引经据典足足说了一炷香时间,为的就是讲一个很重要的中心思想。

    ——翰林院是古今清贵大学士们年轻时成长的沃土,应当是个清静之地才对,绝对不容许有品性恶劣的人混迹其中,污染了这一片净土。

    康熙帝自然不可能知道都察院查花街柳巷这种小事。

    不过他从儿子那慷慨激昂的言说中咂摸出来了一点点的味道,迟疑着问:“现在翰林院里有害群之马?”

    “正是如此。”胤禛躬身而立:“昨日儿臣跟着都察院众人去查处劣迹官员,恰逢一名刚刚上任庶吉士的学子出现在那种地方,方才有此感悟。”

    康熙帝知道,胤禛平时没盯着翰林院那边。不过想到有张英父子几人这么个间接关系在,他就能理解胤禛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了。

    “你说说看,那边被查出来的翰林院庶吉士,是个什么人。”康熙帝道。

    胤禛就把年羹尧的名字报给了皇上。

    康熙帝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印象。

    前段时间任命庶吉士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表现不俗,言谈间可见其雄心壮志。且文章写得漂亮,很得康熙帝欢心。

    如今看他因为德行缺失都被都察院给抓了——

    康熙帝喊了梁九功来:“你让人去都察院一趟,把那个叫……”他望向四阿哥。

    胤禛揖了一礼:“年羹尧。”

    康熙帝颔首:“让他们把那年羹尧给朕叫来,朕亲自问问他,为甚做事如此放浪猖狂。”

    梁九功领命而去。

    胤禛恰好这会儿没太多事情,就去永和宫探望德妃,又去了趟宁寿宫探望太后。等他绕完一圈儿回来,恰好乾清宫这边的训话有了个结果。

    梁九功看看屋子里,压低声音:“快出来了。刚才里头那人给皇上磕头认罪呢。”

    胤禛听着里头好似有好几道声音,不由问:“就皇阿玛和那年羹尧两人在?”

    “不止呢。皇上叫了好几个翰林院的大人过来,还有张大学士,都来了。”梁九功道:“不然那年羹尧怎的如此痛哭流涕。”

    只在皇上跟前挨训,不如当着天天见面的几个顶头上司的面挨训。后者更丢人。

    胤禛深以为然,指了一下院子外头的方向。

    梁九功会意:“那年羹尧出来后,奴才会让他去找四爷的。”

    胤禛满意地颔首出了院子,往指着的等候位置兴趣。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年羹尧方才姗姗来迟。

    这一次年羹尧远不如之前升为庶吉士向皇上谢恩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的他,灰头土脸不说,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还沾了泥土,全然没有了风流才子的模样。

    胤禛看着他这落魄样子,想到他是跟着窑姐儿厮混方才落到了这个田地的,丝毫都同情不起来他,冷淡地问:“如何?”

    年羹尧听门口那个老太监说了,四贝勒在这儿等他。

    他撩着衣衫就跪了下去:“学生见过四贝勒。四贝勒吉祥。”又恭恭敬敬叩了个头,这便老实交代了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年羹尧来的时候,几位大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一进屋就被皇上呵斥着跪倒,而后细数他的种种罪状。他直接抬不起头来。不敢看皇上圣颜,也不敢看自家几位上峰的难看脸色。

    但是,训诫归训诫。

    康熙帝狠狠臭骂了年羹尧一通后,倒是没让人把他送回都察院牢里继续待着了,而是让他直接“下去”。

    这就是可以回家了。

    年羹尧被皇上当众训斥,觉得抬不起头来,心里难受得紧。可一转眼能够直接回家去不用再在牢里受苦,他又觉得这一趟来得值。

    年羹尧诚心诚意给四阿哥行礼叩头:“幸得四阿哥相助,不然学生还得在监牢里再待几日。”

    他以为,是四阿哥想要帮他一把让他早点出来,所以让他来挨皇上这一顿训的。

    胤禛倒是没想到会突然来了这么个转折。

    不过转念想想,他有些了然。

    皇上八成是卖给张家一个面子,也顺带着卖给他这个四阿哥一个面子,所以训斥完年羹尧后没让他继续回都察院大牢。

    胤禛虽然不喜欢和这个年羹尧车上关系,但是皇阿玛给他的好意,他还得收着。

    胤禛朝年羹尧微微颔首:“没什么,些许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这就等于间接承认了是他的“好意”才让年羹尧免去牢狱之灾的。

    年羹尧愈发感激他。

    想自己年轻气盛又十分轻狂,方才做下这种事情。之前没有受罚还只当自己运气好,现在看来,好运也不是一直都能在的。

    比如这一次,就翻了船栽了跟头。

    年羹尧在监牢的时候已经悔不当初。如今更是下定决心,暗道往后得收敛着些,不能再如此狂狼行事了。

    在四阿哥的示意下,年羹尧慢慢站了起来,还不忘朝着四阿哥深深揖礼:“学生谨遵四贝勒教训,一定诚心改过。”

    说罢,他顺口问了一句:“过几日学生在家中小摆一桌,诚邀四贝勒过去一叙,不知道贝勒可否赏脸?”

    年羹尧是真的随口一问。

    因为他想着四贝勒一定不会过去,所以抱着一定会被拒绝的心思说出来了这番话。

    胤禛虽然不太喜欢年羹尧这个做派,却因四福晋对此人颇为上心,他就顺势答应了对方的相邀:“既然你诚心诚意邀请我了,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去贵府拜访一次。”

    他是不可能邀请年羹尧去自家的。

    引狼入室这种事情,聪明如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所以想要私下里见一面,他宁愿去年府。

    年羹尧没想到一向冷心冷清的四贝勒居然这么好邀请,一时间喜不自胜:“那学生就在家里恭候贝勒的大驾光临了。贝勒爷平时喜欢吃什么?学生命人去酒楼买一些。”

    年父任湖广巡抚,举家前往任上,只留了一双儿女在京中。

    现在年府的主子只有年羹尧和其妹,家中事务都是年羹尧一个人说了算。

    这也是为什么年羹尧现在如此放浪形骸的缘故之一:没有了父母的约束,他自己给自己做主,不免有些猖狂了。

    年羹尧想,年家的厨子水平十分寻常,没什么特别的手艺。招待贵客的话倒不如去酒楼买一些好酒好菜的去。

    可是,胤禛身为皇子,从小到大御膳都能天天吃的,又哪里需要吃什么酒楼饭菜了?

    他道:“在家随便弄点就行。我也是赏识你的才华,去你那儿切磋一下诗词。倒也没什么旁的事情。”

    年羹尧欢喜着说:“学生会尽力置办的。四贝勒一定要来。”

    他目送四贝勒远走后,兴高采烈甩着袖子往外头走去。

    如今几位翰林院的官员都还在乾清宫内。

    康熙帝既然把人都叫来了,便不可能只为了一个小小的年羹尧的事情就让他们再离开。

    康熙帝问起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先生们觉得,那秦道然为人如何?”

    秦道然乃是江南士子,人至中年,脾性温和行事端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儒雅之士。难得的是他饱读诗书,才学甚高。

    他的这种这种“才高”,就比年轻气盛的年羹尧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几位大臣对秦道然的才华都予以肯定。

    康熙帝问张大学士:“张英你说说看。这个秦道然,他做些什么比较好。”

    张英应了一声后,想起来之前四阿哥和四福晋去张家做客的时候,闲聊时谈起来的一些话。

    当时弘晖跟着张廷玉在里间屋里念书,四福晋就和他们老两口谈一些生活上的趣事。

    四福晋随口提过一句:“皇阿玛觉得九弟好学又难觅良师,正想着给九弟寻觅个好的先生呢。”

    那时候张夫人好奇询问:“宫里的先生不是挺多的吗?怎么还要寻?”

    “九弟已经出宫立府,单独在京里的九阿哥府邸住着了,自然不能日日回到宫里跟着先生念书。”四福晋道:“九弟一向喜欢汉文化,皇阿玛想给他找一个汉学甚好的先生,只是如今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

    四福晋和张夫人的谈话,不过是闲聊时候随意提了的几句话而已。

    可张英记性甚好,就这样记住了,如今也就这样给响了起来。

    听到了康熙帝的问话,张英躬身行礼:“老臣以为,以秦先生的学识,完全可以胜任皇子们的教导一职。”

    他这话一出来,屋里几位翰林院官员尽皆哗然。

    谁也没想到,张大学士一说就是让秦道然做“先生”。

    康熙帝倒是觉得这几句话贴心得很。

    秦道然的脾性和做派,不适合做官。同样是学识渊博,高士奇就是个做官的料儿,而秦道然就不太可以。

    康熙帝觉得张大学士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由又问:“那依着张大学士的看法,他适合去给哪个皇子做教导先生?”

    张英沉吟一番后,迟疑着说:“老臣听闻十八阿哥如今已经能跑能跳了,许是需要个教导先生。倘若秦道然合适的话,可以一试。”

    张英特意没有提起来,是给九阿哥做先生。

    因为他不愿意四福晋为难。

    但凡这种皇上私底下的心思流露出来,必然是亲近之人方才能够知道。

    四福晋把他们张家当成自己家,把他们张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方才如此放松地把话说了出来。

    他不能背弃四福晋的这一份信任,因此,他没有提及“九阿哥”,而是另择了一个年级差不多刚刚够启蒙的皇子……

    张英的这个说法,让康熙帝十分喜悦。

    他很疼惜十八阿哥,只是十八阿哥年级太小了,他又没时间多去陪一陪而已,是以对儿子多有愧疚。

    现在听到张英一下子就想到了十八阿哥,康熙帝高兴得很,却也十分冷静地认清现实:“秦道然适合教习年级大一些的皇子。年级太小的需要启蒙先生,他不适合启蒙。”

    张英:“那依皇上之见,应当如何?”

    他明白,以康熙帝的睿智英明,听他说到秦道然学识甚好可以做先生后,必然会快速想到最需要这一位先生的人。

    果然。

    没多久后,康熙帝缓缓说道:“既然秦道然可以做先生,朕倒是有个合适的去处。”他笑问几位大臣:“朕觉得让秦先生去九阿哥府邸教习是个不错的主意,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后,齐齐说道:“皇上圣明。”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皆大欢喜。

    康熙帝给九阿哥择了个新先生的事儿,不多久就在宫里传开了。

    有不少妃嫔都羡慕宜妃,觉得皇上给九阿哥择了新先生,就表明皇上还是十分宠爱宜妃娘娘。

    不然的话,九阿哥都那么大的人了,已经出宫立府,怎的还需要皇上费心费力给他找先生?

    这话传到了宜妃的耳中,宜妃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最近皇上来她宫里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

    她都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年老珠黄,不得皇上欢心了。

    偏偏在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魅力的这个档口上,皇上忽然对九阿哥如此偏爱起来,倒是显现出皇上惦念旧情,并没有放弃她的意思。

    宜妃心里又是酸楚又是高兴,忍不住吩咐小厨房:“多备些点心果子。再泡一壶好茶来。”

    心情好了,自然要吃些好吃的,小小庆祝一下。

    她刚这样吩咐下去,外头传来了小太监的通禀声:“荣妃娘娘到——”

    宜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几秒钟后又渐渐落了下去。

    现在她真的是不太待见荣妃,也不待见荣妃的儿媳三福晋。毕竟九阿哥的福晋一事一波三折的,都是荣妃和那福晋的娘家董鄂家搞小动作太多的关系。

    宜妃不喜欢现在这个儿媳妇,连带着也不待见荣妃和三福晋了。

    荣妃进屋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衣衫整齐神色端肃的宜妃,正巧这个时候点心果子端上来了,于是她主动笑着打招呼:“宜妃娘娘好兴致。竟是特意备了东西来招待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宜妃一脸的厌烦,不耐烦摆摆手:“你自便。”又扭头拿了旁边的一个新衣裳的花样子细看。

    荣妃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真打算吃。

    她自顾自挨着宜妃坐了,轻声问:“你听说了九阿哥新先生的事儿吧?你说,皇上这样安排,是几个意思?”

    宜妃不在意地说:“能几个意思。皇上的心思,哪是我能揣测的。”

    “我觉得皇上这个时候安排这个先生过去,不合适。”荣妃愤愤然:“现在九阿哥都还没有嫡子嫡女呢,他有闲暇的时候多陪一陪九福晋多好,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应付老师?那么大了还得读书,皇上这样真有些强人所难了。”

    宜妃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微变。

    谁都知道九福晋还没有怀孕。身为皇子,九阿哥目前没有嫡子嫡女,终究是个遗憾。

    只是这话大家都不会放到明面上来说,宜妃也就心里自己着急一下罢了,不会和人谈及这么令人不爽快的事情。

    偏偏荣妃说了。

    宜妃恨得不行却还不能立刻翻脸,免得显出她很在乎这件事的样子。

    荣妃没注意到宜妃的深邃细微变化。

    如今荣妃的心里纠结得很。

    九阿哥的福晋,到底是她给介绍过去的。换了个人不说,还迟迟没有身孕,搞得九阿哥到现在有了庶女不假,却没有嫡子嫡女。

    好在五福晋也没生养,五阿哥也没有嫡出子女。

    同为宜妃的儿媳妇,五福晋可不是她介绍过去的。这样说来的话,指不定是宜妃这个人自带衰运,和她和三福晋都没关系?

    荣妃就和宜妃道:“若你觉得九阿哥这样继续读书误了好时光的话,大可以和皇上说一句,不要让他继续读书了,免得书读傻了,反而误了子女大事。你看五阿哥,年纪那么大了,一个嫡子都没。九阿哥可不能像他哥哥那样。”

    宜妃的眉头拧得死紧。

    荣妃这算怎么回事。

    看她的儿子一个个的都没有嫡出孩子,荣妃就那么高兴?!

    宜妃的脾气也不是多么温和的,眼看着人一次两次欺负到她头上,她也不忍了,当即怒道:“难道荣妃觉得我儿白日里也会惦记着那种男女之事,不思进取,只想着生子生女了?”

    荣妃被她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宜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皇上让秦先生教导九阿哥,肯定是在白日里学习。你却偏说他学习是耽搁了嫡子嫡女的大事……”

    宜妃说着,冷笑连连:“那你岂不是说,九阿哥非得在白日里花费学习的时间去做那白日宣淫的事儿,方才能得嫡子嫡女了?”

    荣妃被她的笑容给激到了,坐立不安且气急败坏:“我好心提醒你,你却给我摆脸色?你儿子没有嫡子女,我好心提醒你的,反倒是成了我的错?”

    说罢,荣妃也气狠了,甩了袖子离去:“你既然这样不识好人心,我不来就是,也免得受了你的冷眼!”

    两人的关系一时间到了冰点。

    钟粹宫和翊坤宫的宫人们俱都小心翼翼,不敢在主子跟前提及另外那个宫里的任何事情。

    就在荣妃和宜妃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落日的余晖中,胤禛已经回到了家里。

    四福晋原本正在翻看账册,听闻四阿哥回家了就迎了过来,帮他脱去官服。

    胤禛与妻子闲聊了一会儿后,自然而然说起了年羹尧。

    他知道年羹尧的事情瞒不过四福晋去,更何况他和对方还有一饭之约,就将事情告诉了四福晋。

    珞佳凝没料到胤禛会那么快就去往年府。

    明明之前胤禛都还明显不知道年羹尧这个人,怎的俩人都好到了可以串门的地步?!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未来的年妃如今也在年府之中。

    难道说,是雍正帝和年妃娘娘冥冥中的注定和牵绊,让如今的四阿哥有了去往年府的冲动。

    珞佳凝自然不知道胤禛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纳妾,而且这个想法还得到了皇上金口御言的支持。

    她想着雍正帝以后十分宠爱年妃,既然两个人能够见一面了,说不定能给彼此留下些很深的印象。

    珞佳凝就道:“那年羹尧有个妹妹,跟着他来了京城。四爷若是去年府的话,倒是正好可以见一见那年姑娘。”

    四福晋的语气十分平淡。

    可四阿哥愣是从哪些平平无奇的字句里,硬生生品出来了一些酸溜溜的味道。

    他不过是和年羹尧谈论诗词而已,她却非要提及旁的女子。不是酸味儿泛上来了又是什么?

    胤禛大喜,不动声色:“那年姑娘多大了?”

    珞佳凝估算了下:“大概是个女童,五六岁六七岁的样子。”又好心提醒:“据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性格也好,十分温和。”

    胤禛忍俊不禁。

    看看,看看,小女子就是小女子。堂堂四福晋都是孩子的额娘了,居然跟个女娃娃拈酸吃醋。

    那年羹尧的妹妹再怎么好看,也绝对比不过他家四福晋。

    到时候去了年府,他绝对不理那年羹尧的妹妹不就行了么?

    也免得自家后院起火。四福晋酸味上来不让他进屋,那才是真正有了大麻烦。

    第123章

    胤禛去年家的那一天, 天气不太好。一大早起来,阴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 到处弥漫着闷热的潮气。

    “要下雨了啊。”珞佳凝站在廊檐下往外看着。

    胤禛应了一声后,扭头一看,自家福晋正悠然自得地拿着一枝花在把玩,不由大奇:“你怎么还没换衣裳?”

    他都穿戴整齐只等着她了,她倒好,穿着在家的衣裳在玩儿呢。

    珞佳凝疑惑:“我换什么衣裳。”

    “说好了今儿一起去年家。”胤禛急匆匆拉着她的手入内室:“昨天晚上我还和你讲呢,你说记得的。如今倒好, 一夜过去又忘了。”

    他赶紧给她选了一身衣裳让她换。

    珞佳凝不肯, 把衣物都塞回给他:“你去你的, 关我什么事。”

    胤禛就望着她笑:“夫妻一体, 我去你也去,赶紧换。”

    之前还因为年羹尧那个漂亮的小妹妹还在那边拈酸吃醋呢,谁敢不带她去?

    得让她亲自盯着, 让她知道, 他压根不理那些姑娘们,年纪小的也不行, 这样她才能彻底放心。

    珞佳凝是真不耐烦在即将下雨的时候出门。

    马车遇上阴雨天气总会比晴天时候难走一些的, 等会儿回来的时候万一路上泥泞,又得费一番功夫。

    可胤禛好说歹说非得让她去, 还讲什么“我进宫见皇阿玛的时候皇阿玛还让我们夫妻俩好好教育教育那年羹尧”。

    他都把皇上给搬出来了,珞佳凝也没办法,抱怨了好一通后,不甘不愿地跟着上了马车。

    刚走到半路上,小雨就淅淅沥沥开始下, 幸好雨不大,一路上也算是十分顺畅。

    到达年府后,门房的人赶紧进去通禀。

    不多会儿,年羹尧撑着伞亲自出来迎接:“欢迎欢迎。本以为下雨了四爷不会来了,没想到您居然冒雨前来。学生感激万分。”

    说着他抬头望过来,看到四福晋后一愣:“这位是……”又笑:“四福晋果然名不虚传。本就听说四福晋貌美,却也没想到那么美。”

    胤禛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旁人开她玩笑,他笑笑也就过去了。

    可这年羹尧是个登徒浪子,做事儿十分不靠谱。被这么个人说他家福晋,他真的是十分排斥。

    年羹尧立刻意识到自己孟浪了,赶紧补救:“学生是听其他士子说起来的,并非……”并非是在花街柳巷听姑娘们说的。

    胤禛冷笑:“你们这些士子平时不读书,就专说些旁人家后宅的事情?”

    更何况这还是贝勒福晋,居然还能被这些人调侃。

    年羹尧有些不好意思,侧身让出来进门的位置,又小声解释:“据说是听十阿哥说的。十阿哥与士子间调侃时候提过一句,任凭他们见过再多的美人,也远不如他四嫂好看。大家就都很好奇四福晋什么样子。”

    四阿哥脚步微顿:“十阿哥说的?”

    “应该是。”年羹尧歉然不已,赔着笑说:“学生也是听旁人讲起来的,没亲耳听到。不过,大抵如此了。”

    四阿哥侧首与四福晋道:“那个老十,平日里见了那些士子,好的不说,净说些这些东西。”

    珞佳凝笑问:“那你说,十弟和士子们谈论,还能说出些什么?他是能吟诗作对啊,还是能谈论治国之策?”

    胤禛想想,自家那个十弟,真的是除了骑射不错外,学识什么的都一窍不通一点不会。

    算了。

    想他那个草包,也只能讲一讲谁家媳妇儿好看了,旁的他也念叨不出什么。

    四阿哥和四福晋就将十阿哥那一遭的事儿丢到一旁不管,两人相携着往里行去。

    不多会儿,从一间屋里跑出来了两个小孩儿。

    俩人差不多大的年纪。

    小男孩儿约莫四五岁的样子,虎头虎脑天真活泼。

    那小姑娘不过六七岁年纪,玉雪可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特别的楚楚动人。一整个美人坯子。

    俩人蹬蹬蹬冒雨跑了出来。

    年羹尧赶紧弯身伸手,小姑娘一头扎进了年羹尧的怀里,咯咯地笑。男孩儿则躲到了他的身后,只伸头望着客人们。

    珞佳凝赞了声:“好漂亮的小孩子。”又扭头问年羹尧:“这两位是?”

    年羹尧站直身子,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回四福晋,这是舍妹茉姐儿。”又把小男孩儿从身后拉了出来:“这是犬子年熙。茉姐儿,熙哥儿,给四阿哥和四福晋请安。”

    茉姐儿恭恭敬敬福了福身:“见过四阿哥,见过四福晋。”说完站到了哥哥旁边,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看看四阿哥又看看四福晋

    年熙揖了一礼:“见过四贝勒和四福晋。”说完话又缩到了年羹尧的身后。

    珞佳凝望见茉姐儿后,又看了看胤禛。

    胤禛自然也望见了那小姑娘。

    不过,在他看来自家福晋已经是顶顶漂亮的了,一个小姑娘怎么比得过去?他不过扫了几眼小姑娘就收回了目光。

    胤禛想,倘若自家福晋也像小姑娘那么大,一定比那小姑娘好看多了。

    没什么值得多留意的。

    珞佳凝知道,因为自家有个孩子的关系,胤禛平时挺喜欢小孩儿的,见到孩子都会逗一逗。

    她发现胤禛故意不去看茉姐儿,甚至还特意把目光调向了离茉姐儿远远的位置。

    珞佳凝不由觉得好笑。

    这家伙是故意如此给她看的么?

    她也没说不准他去看小女娃娃啊,这可是未来的年妃,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生疏不太好吧?

    珞佳凝偷偷望向胤禛,想瞧一瞧这厮装模作样的样子。

    可是,四福晋这样悄悄去看的目光,反而让胤禛更加确信起来——四福晋果然很在意他对待这个漂亮小姑娘的态度!

    胤禛更是理也不理那茉姐儿了,一个眼神都欠奉。

    这时候年羹尧的妻子叶赫纳拉氏从屋里走了出来,歉然开口:“不好意思,我没管住两个孩子,一个不留神他们就跑出来了。”

    茉姐儿歪头看了看四福晋,盯着四福晋漂亮的衣裳瞧了半天,说道:“不怪嫂嫂。是我和熙哥儿两个人好奇谁来了,自己跑过来的。”

    叶赫纳拉氏温柔地拉着茉姐儿的手:“茉姐儿真厉害。”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叶赫纳拉氏站到了丈夫的身边,跟着年羹尧一起,把客人们请到了屋子里。

    叶赫纳拉氏是纳兰性德的女儿,虽然父亲早亡,她在亲人们教导下也是自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

    叶赫纳拉氏温婉可人,话不多。当年羹尧夸夸其谈的时候,她只是微笑着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多说。

    不过,很显然她很喜欢四福晋,偶尔说话也是悄悄和四福晋讲几句。

    今日来年家倒也没什么大事情。

    胤禛主要和年羹尧讲了讲修身养性的重要性,让年羹尧莫要年少轻狂不识大体,别动不动就去花街柳巷。

    四阿哥一本正经说起这些的时候,叶赫纳拉氏显然觉得有些难堪,寻了个借口出屋去了。

    年羹尧发现后,又望了望四阿哥,若有所思地抱了抱拳:“学生谨遵四阿哥的教诲,一定会收敛性子,不再做那些过分的事情。”

    实际上胤禛比年羹尧大不了多少,也并没有当过年羹尧的先生。

    年羹尧这样称呼,一来是出于尊重,一来也是有点刻意拉拢的意思。

    胤禛明白他的小心机,也没揭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似的随口应着。

    年羹尧松了口气的同时就也继续这么叫着了。

    比起不爱说话的年熙,茉姐儿算是活泼许多了,她来来回回跑着,一点也不觉得累。

    年羹尧平时很疼爱妹妹的,这个时候看到小姑娘忙里忙外跑来跑去的,也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了,轻声呵斥:“茉姐儿,你消停会儿,和熙哥儿一起去外头玩着吧。”

    说罢,他又和儿子说:“你陪着小姑姑去外头玩。乖,你俩在廊下玩一会儿。”

    现在下着雨,也只能在廊檐下玩了。或者是跑到旁的屋子里去,都可以。就看孩子们喜欢什么方式了。

    只是最好不要在屋里转来转去的,扰了贵客们。

    年熙乖乖地应了一声后,打算去找小姑姑然后和她一起去外头。

    结果茉姐儿不肯。

    年羹尧就道:“你如果真要留在屋子里,也可以。只是别那么乱跑了。”又和年熙说:“把你额娘叫来。”

    茉姐儿看看四福晋,又看看四阿哥,撅着小嘴说:“我只是好奇嘛,所以来来回回地转了一会儿。”

    正好这个时候年熙拉着叶赫纳拉氏回了屋子。

    叶赫纳拉氏就问茉姐儿:“你好奇什么?”

    “四福晋明显觉得我好看,时不时地看我,和别人一样。大家都觉得我好看,经常看我。可为什么四阿哥不理我呢?”

    茉姐儿指着四阿哥:“他一眼都不看我,是嫌我难看吗?”

    虽然口中说着是“他”,但是她眼睛一直盯着四阿哥,显然是希望四阿哥亲自回答她。

    偏偏四阿哥就算这个时候,也都没搭理她,只是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而且她震惊地发现,四阿哥不只是没有看她而已,甚至扭开了脸,憋着笑似的望向了四福晋。

    茉姐儿不乐意了。

    她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居然受到了这种冷遇,真的是难得又难堪。于是上前几步,想要靠那个四阿哥近一点。

    年羹尧登时变了脸色,大声呵斥:“茉姐儿!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出去玩!”

    哥哥从来没有这么凶的对她说过话,一次都没有。茉姐儿委屈极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跑出屋去。

    她边跑还边嚷嚷:“哥哥讨厌!四阿哥讨厌!我最讨厌你们了!”

    年羹尧尴尬地不住朝四阿哥和四福晋作揖道歉:“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家这个妹妹被宠坏了,无法无天的。”

    珞佳凝暗自感叹了一句——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啊,虽然未来的年妃现在还年少着,却已经十分关注四阿哥了。

    胤禛却是松了口气,又望了一眼四福晋那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硬生生憋着笑方才能够继续板着脸。

    “没什么。”四阿哥淡淡道:“反正往后我应当不会再见到令妹了,一次唐突倒也无妨。只是年公子最好要多教导一下她,免得她在旁的客人跟前行事太过,倒是让年家丢了脸面。”

    年羹尧连声应是。

    用过午膳后,夫妻俩打道回府。

    从始至终珞佳凝都留意着年羹尧和茉姐儿的互动,最后也没能发现四阿哥对未来的年妃有什么不同态度,失望而归。

    胤禛倒是开心得很。

    他觉得自己一个把柄都没被四福晋给抓到,果然厉害。

    晚上的时候,胤禛多添了一道烤鹿肉,权当是今天奖励自己的一番辛苦了。

    胤禛知道他和四福晋一起去年府的事儿一定瞒不过皇上。

    过了几日,夫妻俩进宫去,他就顺道去一趟乾清宫,把这个事情禀与皇阿玛。

    其实平时上朝后的时间也可以把这事儿告诉皇上。

    但胤禛觉得好像那样不太合适。

    上禀年羹尧相关事情,到底是私事,凑着谈论国事的时候讲了并不是特别妥当。倒不如凑了个他休沐时陪着四福晋进宫的日子,他再去找皇上告知此事,就更适合些了。

    进宫后,夫妻俩各自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胤禛往乾清宫走,珞佳凝往永和宫去,互不打扰。

    刚到永和宫的院门口,珞佳凝就听到屋里传来了阵阵欢笑声,不由大奇,问前来相迎地慧仪:“姑姑,是十三弟和十四弟在陪着母妃说笑么?母妃听上去十分开心的样子。”

    慧仪说道:“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念书,自然不是他们。今儿是布贵人来了,正陪着娘娘说话呢。”

    布贵人兆佳氏是三公主端静公主的生母。

    她平时和德妃的关系一般,也不太到永和宫来,见了四福晋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没什么交情。

    珞佳凝对这个人并不熟悉。听了慧仪的话后,她也只是笑笑,再没旁的。

    进屋后,珞佳凝向德妃行礼问安。

    “你这孩子,那么多礼做什么,快快起来到我这儿坐着。”德妃热情招呼她,又拉了她与身边另外一人说:“布贵人,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事儿最多’的儿媳妇。她啊,什么事情都能想出个花儿来,别提多有意思了。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笑话,就都是她闹出来的。”

    珞佳凝:……

    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难怪德妃和布贵人在屋里笑得那么开心,原来是在讲她闹出来的笑话。

    珞佳凝哭笑不得:“母妃,你一点都不疼我,我闹出笑话来你也不心疼我,还要往外说。”

    布贵人显然有些紧张了,忙站起来:“是我刚才说得太多,结果德妃娘娘才说了四福晋的事儿。四福晋不要怪德妃娘娘,都怪我,是我的缘故。”

    德妃把布贵人按回了椅子上坐好:“你安心歇着就行。四福晋就是这个脾气,有什么说什么,怪我的时候都直接冲我来,没什么坏心的。”

    德妃又和珞佳凝说:“你啊,突然就来了我这儿,我还没怨你打扰我休息呢,你倒是怨我说你坏话了。”

    “母妃骗人也得有个谱啊。”珞佳凝笑道:“我在院子外头都听到你笑声了,你装作休息那也是装不成的。”

    德妃拉了布贵人的手:“你听听,你听听。哪有像她这样说我一个长辈的。”

    布贵人就抿着嘴笑。

    之前她听德妃说四福晋最好相处不过,还不太相信。现在看到了德妃和四福晋这样轻松的相处模式,她才总算是信了。

    德妃就道:“你和四福晋说说你之前担心的事儿吧。这些事情我是插不上话的,四阿哥倒是可以在皇上跟前说几句。你和四福晋讲了,让他们这些孩子们帮你提去。”

    布贵人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可是——”

    “别可是了。想想你的三公主,你既然操心她的前程,就该和孩子们好好说说。”德妃拉了四福晋的手,让四福晋在她和布贵人之间坐下:“布贵人,你和四福晋讲一讲。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布贵人犹豫了下,这才讲起了今天自己到这儿的来意。

    她的女儿便是嫁到了蒙古喀喇沁的端静公主三公主。

    端静公主给她来了一封信,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她看出来,女儿提到了几句那杜棱郡王身子不好眼看着不行了的事儿。

    端静公主的夫君,便是喀喇沁杜棱郡王的儿子。倘若杜棱郡王真死了,那下一任郡王,或许就是端静公主之夫。

    布贵人轻声说:“我听说三公主在那边过得不太好。现在那噶尔臧已经对她不太好了,倘若他继承了郡王之位,三公主的处境会不会更糟?”

    由始至终,布贵人想着的都是自己的女儿。

    她也正是为了女儿,求见了德妃后,想和四福晋说说话的。

    一般说来,德妃不耐烦应付后宫里那些莺莺燕燕。

    大部分的妃嫔想要求见她,不过是看她在皇上跟前得势,而且四阿哥四福晋十分合皇上心意得到了皇上的宠爱,所以想要来永和宫攀交情,借此来讨好皇上。

    那种人,德妃是不爱搭理的。

    可布贵人不同。

    德妃自己为人母,能够体会到布贵人心系女儿的那种无奈与痛苦,就想着帮一帮这个可怜的母亲。

    她知道今日四阿哥和四福晋要来,特意一早让人去叫了布贵人来说话的。

    珞佳凝听了布贵人的担忧后,斟酌着说:“四爷平时也曾去过许多信给喀喇沁那边,只是三公主偶尔才会回消息一次,我们也不太清楚她的境遇。我回去后和四爷好好说说,让他再多关注一下那边。”

    布贵人赶忙道谢:“多谢四阿哥和四福晋了,让你们费心了。”

    “自家姐姐,没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珞佳凝道:“只是一来一回消息比较慢,布贵人不要太过担忧,等事情有了回信儿后我再和你细说。”

    从京城到草原上递消息容易一些,可是从端静公主那边再回消息过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也不知道端静公主的信件是不是会被她夫君拆开来看过,总之连续好几个月,珞佳凝和胤禛都没能盼来她的回信。

    到了年底除夕左右,方才收到一个来信,也只寥寥数语:尚好,勿念。

    胤禛这便觉得事情极其不简单了。

    他又暗中多派了几个人去草原探听消息,吩咐速去速回。

    ——若是平时的话,草原那边郡王府守卫森严,探听消息十分难。到了现在年关上,家家户户都要过年,热热闹闹的反而探听消息容易一些。

    过了新年期间,到了正月十七八的时候,他派去的人终于回来。只是带来的消息却并不太好。

    端静公主卧病在床了,过年没能起身。

    因为郡王已经身子不行,杜棱郡王府负责打理事务的都是他儿子噶尔臧也就是端静公主的夫君了,按理来说负责操持家务的应当是端静公主才对。

    可是出面负责后宅事情的都是噶尔臧身边的一个宠妾。

    有人问起来为什么端静公主没出面,郡王府的人也只说是端静公主卧病在床起不来,所以只能如此。

    这不管是真的还是托词而已,都是个非常不好的征兆。

    胤禛收到消息后,片刻也不耽搁,直接去找了康熙帝。

    谁知也是巧了。

    他刚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康熙帝也刚好收到了一份急报,内容很简单明了:杜棱郡王年迈病故,儿子噶尔臧承袭爵位成为了新一任杜棱郡王。

    康熙帝对着这份急报若有所思。

    胤禛却是挂念着远在草原的三姐姐,急忙说:“皇阿玛!我们不能丢下三皇姐不管啊!她若是继续在喀喇沁草原上待着,莫说是健康了,就连性命也都堪忧!”

    每每问起,每每都是端静公主卧病在床。

    出嫁前好好的身体健康的公主,到了他们那里却时常“生病”,那噶尔臧做了些什么事情,昭然若揭。

    康熙帝叹了口气:“那新任的喀喇沁杜棱郡王风头正劲,你让朕如何处置他?”

    “噶尔臧既然对三公主不敬,那便是对大清不敬。倘若他对大清和皇阿玛有敬畏之心,断然不敢这样对待三公主。”胤禛垂眸:“喀喇沁有这样的郡王,恐是会暗生异心。既有异心,便要……”

    他一句“诛杀”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康熙帝抬手打断。

    “三公主那边,朕暂时顾及不到。”康熙帝缓缓说:“你与朕说再多有关她的事情,朕也无法。”

    胤禛沉默不语,半晌后,扭头就走。

    他一向知礼,甚少这样不恭不敬。现在没和皇阿玛说一声就决然离开,显然是气狠了。

    若是旁人,若是旁的事情,遇到了这么个对身为帝王的自己不恭敬的人,康熙帝怕是早就动怒。

    可现在四阿哥为了自己姐姐如此,康熙帝反而觉得这孩子重情重义是个好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了同父异母血亲,即便这个姐姐不是自己同母生的,四阿哥却还能为了她而抵抗圣意……

    康熙帝觉得,自己的儿女之中,有这样一个肯为了自家兄弟姐妹而如此重情义的孩子,已经很满足了。

    当年去塞外,三公主端静公主的处境,那么多儿子都看着。

    当时那么多人都对端静公主表示了同情,却也仅仅是同情而已。

    现在唯独这一个儿子,在听闻噶尔臧袭爵后,会第一时间想到了端静公主,从而为了这个姐姐而过来进言……

    不能让这孩子彻底寒了心,不然,往后去哪找这么好的儿子去?

    “你回来!”康熙帝赶忙出声唤了一句。

    胤禛脚步停住,却没回头。

    康熙帝也没和他计较,只加了一句:“朕现在有许多的不得已。等到了时机成熟,朕,定然会给你和她一个好的交代!”

    胤禛微微侧首,语气冷淡:“那儿臣就恭候皇阿玛的‘交代’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康熙帝望着他那倔强的背影和步伐,不由笑了。

    说实在的,身在帝王家,想要看到这样不管不顾为异母姐姐着想的孩子,实在很难得。

    四阿哥重情重义。

    他有这么个为了兄弟姐妹而意气用事的儿子,挺好的。

    只是这种赞赏却无法对外人表露出来,不然的话,人人倒是要偷偷模仿四阿哥来讨好他这个父皇,反而会适得其反。

    康熙帝斟酌许久后,叫来了梁九功:“四阿哥做事无状,朕十分恼怒。朕想四福晋有个这样的夫君在身侧,怕是很受难为的。”

    梁九功愣住:“……啊?”

    京城谁不知道,四阿哥把四福晋捧在手心里疼爱着。

    怎么到了皇上这儿,就成了四福晋相当委屈了?

    而且,皇上对四阿哥十分恼怒的话,为什么还是笑着的?!

    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梁九功是皇上心腹,素来能够揣摩出皇上的意思。他正仔细思量着,就听皇上又补充了几句。

    康熙帝道:“四福晋这般受难为,朕心痛不已。要知道,朕把她当女儿般疼爱。这样吧。你去内务府挑一些好东西给四贝勒府送去。记住,只选女子的东西。”

    康熙帝不想公开赞扬四阿哥,免得其他人看了,再觉得他偏心四阿哥什么。

    康熙帝就让梁九功去了趟内务府,选了许多最新最别致的女子的东西,送去了四贝勒府上。

    美其名曰,四福晋端庄贤淑,嫁给四阿哥着实是受委屈了,这些赏赐是给四福晋的。

    反正那孩子聪明得很。

    她能明白他这个老父亲的意思就行。

    第124章

    珞佳凝一开始也没搞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赏赐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 等到胤禛和她一说今日在乾清宫的事儿后,她倒是明白了八九分。

    之前生怕这些东西“来路不明”分不清是好还是坏, 她把东西都搁在了庭院没敢收起来。现在知道是好事, 就大大方方将东西搬到了自己屋子里,仔细翻看。

    胤禛从书房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夕阳西下,温暖的阳光洒入室内带来融融暖意。

    在这金黄色光芒中,美丽善良端庄的四福晋, 周身仿佛带着仙人下凡般的微微荣光, 正满含笑意地温柔地看着跟前的, 呃, 一桌子珠宝?

    没错,是珠宝。

    胤禛脚步一个踉跄, 扶住了旁边门框,只觉得这美好的仙境一般的景色被那些俗物给全毁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四福晋:“怎么在看这些。”

    因为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怪怪的, 珞佳凝百忙之中抽空抬头, 横了他一眼:“这些赏赐给我,让你不高兴了?”

    “……倒也没有。”胤禛赶忙辩解。

    珞佳凝:“那你不高兴什么?皇阿玛真要赏赐你了, 你还得安抚我, 费尽心思给我找些好东西来哄我。既然如此, 皇阿玛倒不如直接赏了我,也免得你还得费心去找东西了。岂不正好?”

    胤禛:……

    听上去十分有道理, 他无言以对。

    不管怎么说,家里的赏赐也都是四福晋的, 皇上直接赏赐四福晋其实也挺好。

    胤禛看东西摆满了桌子, 他就顺手从旁边拿个了首饰匣子,帮四福晋慢慢收拾。

    “听说年羹尧又带着他妹妹过来了?”胤禛似是随口问着,语气却颇为认真:“前段时间不是不来了么?怎的又过来。”

    自从去年他们夫妻俩去过年府后, 年羹尧带着妹妹几次登门拜访,珞佳凝都没见,以“四爷不在家中不宜招待外男”为由给推了。

    她虽然不是小气的人,可那年氏都还没进门呢,就止不住地整天想往她家跑……

    凭什么?

    身为四福晋,她完全有理由不惯着那熊孩子。

    她坚信能成为一代宠妃且在后宫立于不倒之地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那年氏日后的事儿就日后再说。

    现在反正那人还没进爱新觉罗家的大门,那她这个四福晋想不见就不见,一句话的事儿而已,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虽然年家小妹妹又哭又闹的,可年羹尧好歹是个读书人,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带着妹妹来拜见福晋,确实说不过去。

    而四贝勒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在家,误打误撞几次也都没撞见四阿哥在府中的日子。

    年羹尧这就歇了心思,好好哄着那个非要过来“回访”的妹妹,再怎样也没带着她再来四贝勒府上。

    胤禛本以为就此停歇了,反正两日在官场上也时常见到,互相打个招呼就好,没必要那么麻烦非得私下里往来。

    却不曾想,经过一段时间后,年羹尧又带着妹妹来了。

    这一次珞佳凝也没有让他们进门,只是胤禛挺好奇的,他们三番五次这般是为了什么。

    即便他身为贝勒,想要巴结他的人不少,可这样非得带着自家小孩子过来的却是头一次见。

    珞佳凝斜了胤禛一眼:“那年家妹妹死活都要见你,年羹尧拦不住她只能带着她过来走一个过场。”

    说罢,珞佳凝又说:“四爷要不然再去年府一趟?或者是,凑了你在家的时候让他们兄妹俩过来坐坐?”

    胤禛揪住了她话里的漏洞,敏锐地问:“你为何让他们凑了我在家的时候再过来?难道说我不在家,你就不想见他们?”

    珞佳凝觉得这个想法没什么问题,直截了当地说:“那是自然。你不在,我为什么要招待他们。”

    胤禛便很开心。

    虽说四福晋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姑娘争风吃醋听上去有点点怪,但,无论怎样,她为了他这样拈酸吃醋的样子他都喜欢。

    胤禛便道:“改天我和年羹尧说一声,让他不要带着妹妹过来了。咱们家也没有小格格在府里,晖哥儿又不耐烦和女孩子玩,他带着妹妹来也没什么必要。”

    言下之意,你年羹尧想进我四贝勒府里坐坐,那可以。想带着妹妹一起过来坐坐,那不行。要来就你自己来。

    珞佳凝想了想,只要年氏不来的话,年羹尧真来找四贝勒倒也无妨,于是点头答应。

    胤禛一脸好笑地望着她。

    事后他把话给年羹尧彻底讲明白后,那年家妹妹许是觉得被人直接拒绝了十分丢人,倒也真没再闹着要过来了。

    好不容易风平浪静过了两年。

    这天有一年的春日。

    珞佳凝本来休息得好好的,结果还不到晌午就被人给吵醒。

    “福晋,福晋,大事不好了。”苏培盛慌慌张张在门外廊下高声叫喊:“四爷被皇上留在宫里了!”

    珞佳凝迷茫地睁开眼,看看日头。估算了下时间。

    距离下朝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个时辰差不多是午膳期间。

    四阿哥被皇上留下好似也没什么啊,为什么苏培盛慌里慌张的。

    珞佳凝生怕有什么事儿发生,毕竟苏培盛还是很有分寸的,轻易不会这般的手足无措。她喊了人来服侍起身,匆匆忙忙穿好衣裳,又唤了苏培盛进屋回话。

    苏培盛匆忙打了个千儿,快速说道:“福晋,四爷今儿上朝后,被皇上喊去了乾清宫。本来好好的,说完话后四爷就该出来了。可是奴才左等右等,其他人已经走光了,都还不见四爷出来。又问了梁公公,说是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皇上正在发脾气。奴才生怕事情有变,赶紧回来请福晋。”

    珞佳凝一听这话,也不套马车坐车了,直接拿了匹马策马而行。

    进了宫后,珞佳凝直奔乾清宫,到了院子里就高声喊:“儿臣见过皇阿玛。”

    她本以为自己光这样扯着嗓子喊不管用,都想好了要不要行礼跪下一条龙服务了,结果她话音刚落,殿中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梁九功在门外站着,看到这个情形,忙说:“四福晋快请进。”

    珞佳凝就穿着一身骑装快步冲进了殿里。

    她刚出现在屋中,就被康熙帝给叫了一声;“你今儿倒是穿的不错。挺好看。”

    四福晋一身红色滚白色毛边的骑装,英姿飒爽着实动人,倒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也不怪康熙帝都要赞赏一句。

    珞佳凝忙福身:“皇阿玛安康。儿媳今儿得知夫君被皇阿玛给扣留再次,来不及坐马车慢慢赶来,特意换了骑装过来,还望皇阿玛见谅。”

    说罢,她忍不住细问:“不知四贝勒犯了何错使得皇阿玛留他在此?”

    说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康熙帝也不禁动了怒,指着旁边站着的胤禛就道:“你管管你家贝勒!看看他都说的什么话!”

    珞佳凝有些茫然地看着康熙帝和胤禛父子俩。

    胤禛缓缓把事情告诉了她。

    原来,十八阿哥晚上忽然病了,奄奄一息。

    今天在乾清宫,康熙帝为了这个孩子,在和阿哥们谈论政事的时候,还不忘叫了太医四五趟过来问话,就是为了随时知道十八阿哥的身体状况。

    八阿哥和十阿哥十分担心孩子,不住询问十八弟如今怎么样了。

    四阿哥当时看康熙帝急得失了冷静,就说了句“小孩子高热不要紧,皇阿玛莫慌,多喝水多擦身就能好转许多”,结果惹了皇上震怒,把他给留了下来。

    珞佳凝没料到是这么一回事。

    仔细算算,一废太子并不是这个时间点。而且,发生的地点也不是在京城之内。所以说,十八阿哥的这一次生病,并非是引起那件历史大事的病情。

    珞佳凝的心里就稳妥了许多。

    她知道,这一次十八阿哥生病必然是真的会安然无恙收尾。

    她看看康熙帝神色,生气是有,但是也并不是特别厌烦四阿哥的模样。

    这下她便心里有了数,想了想,索性来到四阿哥身边,陪着四阿哥一起在旁边站着。

    “你这孩子。让你进来说话,怎么还站过去了。”康熙帝看了四福晋也贴墙站在那边,到底于心不忍。

    老四一个大老爷们罚站就罢了,让四福晋也跟着受罪,怎么也说不过去。

    胤禛便道:“请皇阿玛准许儿臣送四福晋出门。”他道:“四福晋出去后儿臣就回来继续站着。”

    “你——”康熙帝被这朽木儿子的榆木疙瘩脑袋给气笑了:“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罚你?”

    胤禛梗着脖子:“儿子不知。儿子看皇阿玛着急过头,就劝一劝。只因太医说了,十八弟的病情并不特别严重,只是高热难退而已。弘晖也出现过这种状况,多喝水,多擦身也就退热了,并不要紧。”

    “这还不够你受罚的么?”康熙帝指着四阿哥说:“朕知道你那些话说得没错,而且太医也这么说过。那你知道,朕为何要对你发怒么?”

    胤禛:“皇阿玛恕罪。儿臣并不知道。”

    康熙帝:“即便那病可能迅速好转,即便你说的法子可能对某个甚至某些孩子管用,你也不该在你弟弟们跟前说出来!”

    胤禛抿了抿唇,倔强地把脸撇到一旁,盯着墙角,缓缓说道:“儿臣不过是怕皇阿玛心急如焚,因为担心十八弟而慌乱,所以劝一劝皇阿玛。而且当时旁边只有几个弟弟在,儿臣以为没什么事情。”

    “你可知道一个词,‘祸从口出’?”康熙帝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你这孩子,关心兄弟姐妹是好,但是也不能太过担心他们,也不能太过放心他们。做事总得有个度。知道吗?”

    言下之意,刚才胤禛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有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在。

    倘若十八阿哥的病不是“多喝水多擦身就能好”,而是起了波折方才好起来的话,那么那些阿哥们就完全可以拿住四阿哥话语里的这些漏洞,参他一本。

    胤禛咬着牙没有啃声。

    康熙帝问四福晋:“你可听清楚了?”

    珞佳凝福了福身:“儿臣听明白了,多谢皇阿玛教诲。”

    康熙帝:“你多劝一劝他。”又不耐烦地挥一挥手:“行了,你们俩都出去吧。”

    珞佳凝赶忙拽着胤禛往外走。

    都到门口了,俩人又被康熙帝叫住:“你们等等。”

    珞佳凝忙回身询问:“皇阿玛还有旁的事情么?”

    “他这性子,早晚吃亏。为兄弟们着想可以,却要动一动脑子,别什么事儿都争个出头!”康熙帝怒指着四阿哥,说完这一通后,又转向了四福晋,和颜悦色道:“你是个懂事的,记得时常劝一劝他,别让他整天这样一想到兄弟姐妹就没了分寸!”

    珞佳凝俯身:“儿媳知道了。”

    康熙帝终是让他们二人离开了乾清宫。

    珞佳凝穿着一身骑装,从乾清宫往外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太监宫女们基本上没见过四福晋这样英姿飒爽的样子,忍不住偷偷地看。

    珞佳凝看不时有人往这边瞧着,就没找胤禛说话。

    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时间。

    直到临近永和宫了,周围没什么人盯着他们瞧了,胤禛方才忍不住小声和她说:“其实,今天我是故意这样莽撞说话的。”

    珞佳凝横了他一眼:“嗯?”

    “最近时常有人放出话来,说皇阿玛最喜欢的晚辈是你我夫妻俩。”胤禛轻声道:“太子那边像是按捺不住了,竟是私下里找了人来训斥我。”

    早几年索额图被皇上抓起来的那次,太子东宫就惊现了明黄色衣裳。

    当时胤禛就看出来,太子已经有了不臣之心。

    太子做在这个位置已经太久了,他一直在等,等自己可以做皇帝的那一天。

    可是康熙帝正值壮年,身体好得很。

    太子这便感觉到了绝望,这几年如惊弓之鸟,总觉得弟弟们在谋夺他的位置。不,不只是弟弟。他觉得哥哥大皇子也在觊觎这个位置。

    胤禛被太子找人在前几日训斥过后,反思了一下,觉得这几年自己风头太盛。

    四福晋受到了宫中长辈们的喜爱,他也跟着受到长辈们的喜欢。

    这让本就疑神疑鬼的太子开始担心他会抢东宫之位了——又或者,不是太子开始担心他的,而是有人在太子跟前说了什么,让太子担心他。

    总之,这样的结果就是,如果他再这样被皇上继续偏爱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太子就会对他下手。

    珞佳凝听了胤禛的话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事儿倒也不是特别难办。”

    胤禛侧头看她。

    “四爷已经让皇阿玛当场对你动怒,又让皇阿玛把你‘罚’在宫中半日,正好是个极佳的机会。”珞佳凝道:“今日十八弟生病,有没有哪个阿哥对他特别关心,又一趟趟过去探望的?”

    四阿哥被皇上训斥,对其他阿哥来说是个很好的表现的机会。指不定四阿哥被皇上厌弃后,他们就能成功上位,成为皇上最喜欢的一个皇子了。

    珞佳凝深信,这个时候一定有人竭尽全力来表现,好赢得皇上的喜爱。

    “八弟。”胤禛轻声说:“八弟一直表现得嘘寒问暖,十分关切。刚才我被皇阿玛罚着留在乾清宫时,他主动说自己去王小主那边照顾十八弟。皇阿玛也已经准了。”

    珞佳凝大喜:“若是他的话,那倒是真合适。”

    之前她还在想着,倘若是九阿哥或者是十阿哥表现得很突出明显的话,怎么才能把八阿哥拖下水,让八阿哥做那个出头鸟。

    现在八阿哥自己非要冒这个头,倒是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珞佳凝倒是不担心十三弟和十四弟。

    这俩弟弟做事很有分寸。

    他们俩看到四阿哥被罚后,不可能会想着借了自己哥哥受罚的机会来抢夺宠爱的。

    “四爷先回永和宫去。”珞佳凝道:“我去十八弟那边看看情况,而后在来找你。”

    胤禛一听她要去生病了的十八阿哥那边,当即转回来就想跟着她一起去:“我陪着你吧。”

    他知道八阿哥那个人不简单。倘若四福晋这个时候过去,想必八阿哥那边还能闹出来不少事情。

    珞佳凝笑道:“四爷请放心,我不过是看看十八阿哥的身体状况而已。倘若他好了,我不多待。倘若他没好,我立刻回来,你看怎么样?”

    胤禛知道她做事有分寸,犹豫着点点头,却还不太放心:“你带着苏培盛过去。万一有什么事儿,让他即刻过来找我。”

    珞佳凝应声后这便去了,又叮嘱胤禛:“倘若我晚膳前还没回永和宫,就说明十八弟热度那时候还没退。你先自己回府,我自去永和宫歇一晚。”

    王小主现在住在惠妃的延禧宫内。

    因为皇子生病,身为主位的惠妃也有些着急,带了人在屋外守着。

    看到四福晋过来,惠妃即便和她关系一般,也不由得上前过来询问:“听说四阿哥受了罚?”

    珞佳凝故意把话说得很惨:“皇阿玛动了怒,看我过去帮四阿哥,就连我一起罚了。好在有梁公公帮忙说项,皇阿玛才把我们罚得轻了点,站了许久后终于让我们离开了。”

    惠妃这才注意到四福晋是穿着一身骑装进来的。

    珞佳凝解释道:“四爷被罚的事儿传到了家里,我担心他,骑着马就过来了,没想那么多。”

    惠妃这个时候倒是对她生出了一丝丝的同情心,拍了拍她手背:“夫君就是天。你担心他也情有可原。”又指了指屋子的方向,小声说:“十八阿哥高烧不退,八阿哥守在里头。你等会儿过去吧。”

    提起八阿哥,惠妃心中五味杂陈。

    说起来,惠妃对这个样子八阿哥的感觉,真是又爱又恨。

    八阿哥懂事,而且十分争干,总是能够做那个最出头最耀眼的,还能让群臣都喜欢他,这本事。惠妃喜欢他这样的儿子。

    偏偏他又不是她亲生的,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孩子对她是个什么想法?看他每次都毕恭毕敬一点情绪都显露不出来,这又让惠妃有些厌恶他。

    珞佳凝道:“听说八阿哥在里头照顾十八弟,我就放心多了。只是我家四爷说错了话挨了罚,我总得给皇阿玛一个妥当的交代才行。不知道我可否有幸去娘娘那边吃一杯茶?顺便等一等十八弟这边的消息。”

    惠妃求之不得。

    王小主那边孩子生病了,她一宫主位不好不出面,只能这边干巴巴等着。

    可那孩子是皇上的儿子又不是她的儿子,她可真懒得耗费时间在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身上。

    如今四福晋和她一起到屋里坐坐,倒是正合时宜。

    不过,惠妃还是忍不住劝一劝:“四福晋不用进屋陪着吗?”

    之前四阿哥还因为说话太过冷漠而得了皇上斥责,现在十八阿哥还在里头发烧,四福晋倘若进屋陪一陪他,说不得能改善皇上对四阿哥的印象。

    珞佳凝露出愁容,小声说:“不瞒娘娘。我之前骑马一路颠簸,已经累了。进宫就和四阿哥一起受罚站着,腰酸背痛得很。现在只想歇一歇。”

    惠妃忙说:“那四福晋就和我屋里歇会儿吧。”

    俩人就相携着进了主殿。

    到了傍晚的时候,偏殿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十八阿哥热度退了。

    珞佳凝这便辞别惠妃,转而去了乾清宫那边。

    康熙帝正在处理着政事,听闻四福晋来了,忙让人请了她进屋。

    珞佳凝进屋就拜:“皇阿玛。八弟他心系兄弟,衣不解带照顾十八弟,直至十八弟退热康健。我想请求皇阿玛赏赐八弟,以赞他爱护弟弟的一片心意。”

    当晚,传出消息。

    八阿哥和善温厚,衣不解带照顾弟弟至其康健,其心甚佳。念其一片护弟善意,特赏惠妃黄金百两,升良嫔为妃位,择日行册封礼。

    消息不久就传遍了全宫上下。

    旁人听闻八阿哥照顾十八阿哥后,得了皇上大力赞赏,连带着他的养母惠妃和生母良妃,都得了封赏,而且良妃还一跃成为了妃位……

    整个后宫都为此而喧闹起来,所有人心思各异,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消息传到了东宫。

    太子听闻此事,恨得咬牙切齿。

    这次是他失算了。

    他之前还以为皇阿玛最宠爱的是四阿哥,只想着针对四阿哥就好。

    谁知今日看来,却是八阿哥最得皇上的宠爱。

    看来得把矛头对准备八阿哥方才妥当。

    第125章

    十八阿哥好转后, 又过了一段时间,迎来了良妃的册封礼。长春宫一片欢欣,都在恭贺良妃娘娘晋升之喜。

    良妃自己也很高兴。

    更好的事情是, 这天早晨一起床, 窗外喜鹊就在叫了。不多会儿,宫人们来禀, 说八阿哥前来探望。

    良妃欢喜到坐不住:“快让八爷进来。”

    不多会儿, 一人掀了帘子进屋, 长身玉立温润清雅, 正是八贝勒胤禩。

    良妃上前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 却被他把双手背到身后给闪开。

    良妃倒也不恼, 开心地说:“八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莫不是朝中事务不太繁忙, 无需让八爷费心?”

    八阿哥神色郁郁。

    不怪他这般的不高兴, 实在是事情有违他的初衷,这样的结果让他着实高兴不起来。

    但看良妃这么高兴,想这个女人那么多年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爱,如今一朝得势自然是要开心的,便勉为其难应付了她两句:“皇阿玛让我过来看看你。”

    良妃就道:“”

    人人都说皇阿玛最疼他。

    偏偏他自己感觉不到皇阿玛疼他。

    他去照顾十八阿哥, 原本想要的就是让皇阿玛对他另眼相看……

    现在皇阿玛的表现上来瞧,好像是已经对他另眼相看了, 又好像不是。

    明明人人都在给他道喜祝贺, 但他总觉得事情好像偏离了他的预估,只是说不上来这个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

    良妃看八阿哥的衣领有些不规整, 上前给他整了整,下意识说道:“最近怎么没看到四福晋进宫来?以前经常看到她的。”

    良妃想着,四福晋一直都还挺好的,若是看到了四福晋, 多说说话也好。毕竟四福晋一直很得皇上欢心,和四福晋关系处好了,往后也对八阿哥能多点助力。

    再说了,四福晋背后的靠山是太后和德妃。

    现在她自己封了妃位是不假,可是身份和出身使然,她在宫里依然没什么太高的地位也说不上话。

    毕竟那四妃有打理六宫的权利,而她没有。

    倘若和四福晋打好关系,那么太后和德妃对她说不定就好一点。她处境好起来后,连带着八阿哥也能顺畅许多。

    良妃这几天想了很多,思来想去最后的决定还是要从四福晋那边找突破口。看儿子来了,顺口问一句对方的情况。

    八阿哥阴沉的脸色略微和缓了些:“四阿哥四福晋?母妃你问他们做什么。”

    八阿哥现在倒是不太担心四阿哥了,因为这个人基本上已经没有办法对他造成威胁,所以听到良妃提起这夫妻俩,他的脸色反而好了一些。

    之前十八弟生病的那件事上,四阿哥虽然说的话在理,而且也是太医曾经说过的,可四阿哥先得太过冷漠无情了些,难怪皇阿玛那么不乐意。

    想来是四阿哥和四福晋一向受到皇阿玛疼爱,所以他们夫妻俩飘飘然之下就有些失了分寸。

    听到八阿哥叫自己一声“母妃”,良妃开心得几乎落泪:“你总算是……”肯叫一声“母”字了。

    其实也不怪八阿哥疏远她。

    想当初她自己位分太低,不仅不能帮助八阿哥,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现在好歹她已经昂首挺胸,不再用看旁人的脸色行事,倒是让儿子可以亲口叫她一声。

    不说旁的,最起码,她现在能够和八阿哥的养母惠妃平起平坐,这就是个天大的好事。

    看到良妃只顾着抹眼泪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八阿哥有些不耐烦起来:“母妃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忽然问起来四阿哥和四福晋了。”

    “他们俩得太后和德妃的欢心,我自然要和他们走得近一些。”良妃道:“若你能在太后跟前也得脸,那我就能放心许多了。”

    太后到底是这后宫里的老祖宗,莫说是后宫妃嫔了,就连皇上也要听太后她老人家的话。

    只是太后做事素来端正,基本上不会随意支使皇上做什么,除非觉得皇上做的一些事情不妥当了才会过问一二。

    八阿哥听后,不甚在意地笑笑:“母妃,那都是以前了。他们夫妻俩得势受宠是以前的事儿,如今却是不会。”

    良妃犹犹豫豫:“怎么可能。父母喜欢哪个孩子,那都是会一直喜欢的 ,不可能忽然就不喜欢的。”

    八阿哥这便有些不耐烦说了。

    他亲眼看到了四阿哥受皇阿玛呵斥指责。皇阿玛当时的怒容,是做不出来样子的,肯定是发自内心。

    更何况,皇阿玛当年也很疼爱大皇子和太子。

    现如今呢?

    这俩儿子还不是受到了皇阿玛的厌恶?

    八阿哥想,良妃是平时在长春宫太过寂寥了,才会想当然以为父母会永远疼爱某个儿子。他心里明白,皇阿玛的宠爱并不是长久的。

    八阿哥这就不想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实在是和良妃没什么话说。于是准备告辞离去。

    良妃看儿子准备走了,又拉住他的袖子,情真意切地提醒他:“八爷,你说话需得小心一些。要知道我现在还不是‘妃’位,你现在叫我一声‘母妃’,我开心是开心,却又要担心你在旁人跟前也这般,会说错话。”

    八阿哥素来知道他这个生母谨小慎微到了怯懦的地步。

    听了她这番言语,他更加不耐烦起来:“你今日就要封妃了,就这么几个时辰的事儿,你却还和我计较个称呼问题。烦也不烦。”

    良妃震惊地缩了缩手。

    八阿哥整理了下心情又做出温和模样来:“母妃,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身为妃子了还这样畏畏缩缩,只会让皇阿玛不耐烦。你该改一改才是。”

    良妃赶忙道:“我知道八阿哥为我的一片心意。改,我一定改。”

    八阿哥这便借口自己还有事要忙,匆匆离开了长春宫。

    他在长春宫外略站了会儿,看看时辰还算早,今儿正好也没什么事情,就脚步一转到了翊坤宫。

    今天九阿哥也来了宫里,这他是知道的。因为良妃封妃一事,弟弟们也都替他高兴,一早进宫来准备等会儿参加中午的庆祝宴。

    八阿哥来到翊坤宫的时候,九阿哥和九福晋正在陪着宜妃说话。

    看到八阿哥来了,宜妃喊了一声:“胤禩过来吃果子。”就起身离开了屋子,把地方让给他们兄弟俩说话。

    宜妃早先也想过,让九阿哥别再跟着八阿哥到处乱跑了,甚至还提醒过九阿哥要为了自己而打算。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九阿哥都一条心不改,认死理一直非要跟在八阿哥身后,久而久之,宜妃也歇了之前让九阿哥要独立的念头,由着他去了。

    既然儿子非要这样做,她与其一直反对,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

    毕竟他的婚事就是被她给搞砸了的。想到儿子这么多年婚姻方面不太舒心,宜妃的心里就愈发愧疚。

    现在儿子显然想要和八阿哥说说话,她就也不凑这个热闹了,该走就走。

    宜妃出门的时候,特意叫了九福晋一声。

    谁知九福晋明明听到了她想留下屋子给八阿哥和九阿哥独处的意思,却不肯走,反而道:“母妃你自己去看小厨房吧。我不耐烦动弹,就在这儿坐着吃果子就行。”

    宜妃狠狠剜了她一眼后,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离去。

    九阿哥热情地招呼八阿哥坐下:“八哥刚才去看过良嫔娘娘了?一会儿的封妃仪式,她可是准备好了?”

    八阿哥语气淡淡:“自然是准备好了的。”又说:“你近日读了什么书?听闻秦先生教了你不少东西。你也和我说说。”

    “不过是些汉学里的文章而已,倒也没甚特别的。”九阿哥虽然这样说着,却也尽量把这几天秦道然给他讲的东西都尽量全告诉了八阿哥。

    八阿哥耐心听着,半晌后冒出来一句:“秦先生字里行间的意思,都在劝导你做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你可知一心一意的人,是怎样的?”

    这时候九福晋在旁边插了话:“谁不知道什么意思呢?一心一意,就是让他只对我一个人好。偏他疼宠家里的妾室,把那些妾室给宠上了天,反倒是显得我这个做福晋的不算什么事儿了。”

    九阿哥听了她这一副歪理,气得不行:“你懂什么!”

    九福晋撇撇嘴,眼睛朝天翻了个白眼。

    八阿哥笑道:“九弟你别急着和九弟妹动怒。要我说,她这个解释也对。夫妻也好,兄弟也罢。我们总之只能跟一个人最要好,其他的都是其次而已,又或者是不重要、可以舍弃的。你说是不是?”

    九阿哥张了张嘴,没有应声。

    这时候九福晋又说:“既然这样,你跟了八哥后,就少和那个四福晋来往了。你那个四嫂,鬼精鬼精的。做生意都没见过比她强的。你没见,京城里半数以上的铺子都和她有生意往来,那钱赚得可真多了……都不知道她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你少那边叽叽歪歪。”九阿哥这一次是真的恼了,站起来怒怼九福晋:“四嫂她一个女子,做的比男子还好,我身为弟弟应该替她高兴,为她助威,而不是在背后这样妄论她的事情妄说她的是非!”

    九福晋一甩帕子,扭过身子朝向窗外:“我该说的都说了,要不要听但看你自己。”

    九阿哥上前就想揪起来这个惹是生非的女人,想要看看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可是,这时候八阿哥出声打断了他:“好了老九。弟妹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也知道,四哥最近受到皇阿玛的责罚,近日来已经十分不得宠了。你若是再和四福晋交往甚密的话,连带着你可能也要受到牵连,被皇阿玛厌弃。”

    九福晋对九阿哥说远着四福晋,九阿哥不服气,甚至还和她针锋相对起来。

    而八阿哥也这么说了,九阿哥张了张嘴,喃喃说:“八哥,四嫂她对我一向很好。我不能……”

    “她对你再好,也好不过对四阿哥亲兄弟那般。”八阿哥道:“你想想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哪一个得到的她的疼爱不比你多?”

    九阿哥不服气:“那是养在永和宫的亲弟弟们,另当别论。可是对于其他弟弟,四嫂对我可比对其他人强太多了!”

    八阿哥的笑容愈发深了些:“那如果你和她走得近会连累我呢?”

    九阿哥愣住。

    八阿哥:“皇阿玛已经开始厌恶起四阿哥来,既然如此,你若和四福晋走得近,皇阿玛或许也会厌弃你,连带着的,我和老十跟着深受其害,也会被皇阿玛厌恶起来。这个结果,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九阿哥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到了嘴边却一个反驳的字儿都没能讲出来。

    良妃的这一场封妃典礼,九阿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参加的。

    他浑浑噩噩地一直在想着八哥和他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有道理。

    等到封妃典礼完毕,他在庆祝宴席上略吃了几口饭,顾不上等待磨磨蹭蹭还在吃酒席的九福晋了,独自骑马快马加鞭回了九阿哥府邸。

    秦道然正在书房整理之后要给九阿哥讲习的内容,没曾想九阿哥忽然就回了府,不由大奇:“九爷不是说要傍晚才归家么?”怎的提早了好几个时辰。

    九阿哥就把之前和八阿哥的对话告诉了秦道然,向秦道然诉苦:“我觉得四嫂人很好,比我那些姐姐对我都还要更好。我不想和四嫂断了联系,可八哥不准我与她来往。先生觉得我应该如何?”

    秦道然:“九爷既然选择了跟随八爷,就不要质疑八爷的决定。倘若质疑八爷的决定,便可以另寻他人作领路人。若是跟了八爷却还惦记着旁人,那九爷往后会过得很辛苦的。”

    九阿哥思虑良久,最终拧着眉头说:“那我还是全心全意跟着八哥吧。”

    秦道然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沉默着叹息一声,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九阿哥在对着秦道然诉苦的时候,在宫里,十福晋跑到了四福晋的这一桌,正对着四福晋在诉苦。

    其实,珞佳凝本来没打算和十福晋坐一桌。毕竟八福晋九福晋和十福晋之间不和,三个人时常斗法,而十福晋在那俩人的夹攻下常常处于劣势。

    珞佳凝秉承着远观就行绝对不掺和进去的宗旨,都只在旁边瞧一下就罢,压根没打算和这三个人多交流。

    可这一次,太后拉了十福晋的手,拜托四福晋来帮她这个老人家照顾一下也是来自于草原的十福晋,她就没能拒绝。

    太后对她太好了,她不忍心拒绝一个老人家的恳求。

    于是在良妃的封妃典礼后,宫里举办的这个小宴席上,珞佳凝和十福晋就坐在了一桌。

    十福晋刚落座不久就掉了眼泪,拉着四福晋的手哭个不停。

    珞佳凝有些尴尬,却看这个远离故土的女子如此伤心,不由想到了远在草原的三公主,将心比心,她是同情起十福晋来,不由劝慰道:“今日是良妃大喜的日子,你莫要在宴席上哭了,免得让旁人瞧见,还以为你故意在这个时候找晦气。”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皇家很重脸面,十福晋就算有什么很伤心的事儿,也不能这时候表现出来。身为皇上的儿媳,在皇上妃子的册封宴席上这样哭,真的会惹了皇上他们不高兴。

    十福晋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说:“四福晋,单凭你刚劝我的几句话,就说明你已经比十阿哥的那两个嫂嫂要好很多了。她们一个个的说话夹枪带棒不说,还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我被她们不知道坑了多少次。”

    她口中说的两个嫂嫂,自然是十阿哥走得近的两个阿哥老八老九的两个福晋了。

    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总是在一起,他们三个人的嫡福晋自然也跟着经常碰到面。

    八福晋素来跋扈,而九福晋处于弱势总是依附于八福晋。

    十福晋这个外来的人自然而然地被她们排斥在外,成了孤立无援的一个。

    珞佳凝劝慰道:“十弟妹不用如此难过,她们不肯理你,那你就在家里安心做点别的就行。”

    “家里?你是说家里?”听到这个,十福晋哭得更大声了:“四嫂怕是不知道吧?那个郭络罗氏,十爷疼她疼得跟什么似的。这几年,她接连生儿子。我能送走一个,却没办法送走那么多个啊!”

    那时候也是她太傻了,总想着把儿子送去庄子上养着就行,没想着把郭络罗氏也送走。

    其实当时十阿哥没成亲就有了庶子,心中有愧,倘若她非要把郭络罗氏也送到庄子上的话,那时候也就成了。

    现在过去了好几年,她已经成了十福晋,十阿哥对她的愧疚之心早就消磨干净。

    郭络罗氏虽身为妾室,却把十阿哥迷得团团转,再想要把人送走却是不能了!

    这个时候,王氏带着十八阿哥也来了,朝着良妃盈盈一拜:“见过姐姐,恭喜姐姐今日大喜了。”

    良妃今日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衣裳,喜庆又不失端庄,很符合她这个年龄。

    平日里她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不太健康的模样,今日许是因为有喜事的关系,她脸色红润看着倒是健康了许多。

    “妹妹请起。”良妃扶了王氏起身,又笑着望向一旁的十八阿哥:“十八阿哥如今长那么大了,可真是讨人喜欢。瞧这个小脸儿,笑得真好看。”

    十八阿哥的长相确实很讨喜,笑起来的模样亮眼弯弯瞧着跟个喜娃娃似的,也难怪得了皇上的欢心。

    只是皇上政务繁忙,没太多的时间去看他而已。

    良妃倒是不知道十八阿哥很讨皇上欢心,只是想着,当初八阿哥衣不解带地照顾的,就是眼前的孩子。因为对自家八阿哥的喜欢,连带着也觉得这孩子好看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有个宫人捧了个匣子匆匆而来:“良妃娘娘,太子殿下送来了贺礼,还请娘娘过目。”

    良妃就让来人把匣子打开。

    ……里头只有一朵珠花,并不是非常特别,只中间那颗珍珠略好一点,旁的什么稀奇地方都没有。

    若是京城寻常百姓家,送了这么个简单的东西来贺喜,倒是正常。

    可身为太子,送给妃子这样个东西做贺礼,就显得寒酸许多。

    周围一片唏嘘声,妃嫔们纷纷议论起来。

    大家都在怀疑,太子和良妃是不是有什么隔阂,使得好好的庆祝宴席都成了这般的模样。

    也有人在说,是不是八阿哥惹恼了太子殿下,这才牵连得良妃也不受太子待见。

    良妃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她以前在长春宫做答应的时候,看惯了差的东西,眼前的物什在她看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珍珠这种东西,宫里贵人们看多了自然不稀罕,可她觉得挺好的。

    良妃高高兴兴收下:“多谢太子爷。”又让人给了那个送东西过来的宫人一些赏钱。

    大家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了太子送来的贺礼上。

    可是,十福晋的关注点显然和周围人都不同。

    十福晋羡慕地望着王氏身边乳母抱着的十阿哥,轻声说:“有个孩子真好,有孩子的话,做额娘的就没那么孤单寂寞了。”

    也不怪十福晋有这番的感叹。

    妾室郭络罗氏已经有了几个孩子了,而她这个嫡福晋却一个孩子都没有。

    珞佳凝有些不忍心,小声说:“你放宽心,孩子总会来的,你放松心态就好。”

    “真的吗?”十福晋惊喜道。

    珞佳凝轻轻颔首:“孩子终归是会有的,你不用紧张,高高兴兴迎接他的到来就行。”

    这话倒也不是随口乱说,她记得十福晋和十阿哥是有嫡出孩子的,只是不记得具体年份了而已。

    这些本来是个随口一提的事儿,珞佳凝说完后,自己都忘记了这一番对话。

    谁知到了秋天的时候,十阿哥府上传来喜讯,十福晋有了身孕。

    宫中派人前去贺喜。

    十福晋却逢人就说,她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全是托了四福晋的金口玉言方才得了这么个孩子。甚至面对着宫里的贵人们,也不该词儿,一直都这么说。

    于是,十阿哥府上向四阿哥府上送来了谢礼。

    而宫里则又又又送来了赏赐。

    接礼物接到手软的珞佳凝有些懵。

    十福晋怀孕,那是老十他们夫妻俩共同努力的结果,不关她的事儿啊。

    别来谢她好不好?

    天可怜见,她真的什么多余的事儿都没干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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