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福晋惦记着四福晋的好, 恨不得让满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孩子是得了四福晋的祝福得来的。
因此,没多久,整个京城都开始流传着“四福晋有福气能够让无孕妇人怀孕”的传说。
当然了, 寻常人家的妇人们就算有心想得到四福晋的祝福, 也没那个胆子。
堂堂皇子嫡妻,四贝勒宠爱的妻子, 平头百姓谁敢去找她?
即便是朝中官员之妻, 也生怕会惹了陛下不悦, 不敢贸贸然去打扰四福晋——但凡在朝中做官的,就都知道皇上最宠爱的儿媳妇便是四福晋。
扰了四福晋休息,那可是会让龙颜大怒的事儿,谁都不敢去寻这个晦气。
故而四福晋虽说美名在外, 却没人敢随随便便前来叨扰。
不过有些人却因此而动了心思。
那便是九福晋。
九福晋自从成亲后就一直没有怀孕过,不只她,连带着和她相熟的八福晋也是如此。
原本十福晋也和她们都一样,九福晋的心里多多少少是安慰的,毕竟在八阿哥身边的几个阿哥, 嫡妻们都是如此, 没谁高一头也没谁矮一头的, 都十分平等。
现在出了个冒头拔尖的十福晋, 事情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
十福晋有孕后,就显得她们这另外两个无孕的好似低她一等了似的,颇为难堪。
凑着一次八阿哥不在家,九福晋悄摸摸来到了八贝勒府上,来寻八福晋细商此事。
八福晋正在院子里训斥下人呢。
府里总有几个小丫鬟,仗着自己年轻, 总是往八阿哥的书房跑。
八福晋觉得这种藏着祸心的小妖精们不得不防,隔三差五就得让小妖精们聚集起来,敲打敲打,让她们知道她才是这个府里头的主子,免得一个个的都搞不清楚状况,再“冲撞”了八阿哥。
此时八福晋正敲打得热火朝天,冷不丁听说九福晋来访,就也直接让人把弟妹给请了进来。
九福晋到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八福晋拿着戒尺,一众丫鬟躬身而立,院子里八福晋声音响彻云霄的场景。
“你们一个个的小贱蹄子不要妄想背后里使那些阴招。”八福晋厉声呵斥:“你们也不看看,这儿都是我的地盘都是我的人。你们居然还想着挨到八爷身边去……也不知道你们哪儿来的狗胆!”
有个小丫鬟怯怯地小声说:“是侧福晋让我们过去伺候的。”
旁边有个和她相熟的小太监,见状忙呵斥一声:“大胆!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又使眼色示意她闭嘴。
可是还是晚了。
在那小丫鬟的说完后,八福晋的戒尺迅速抽了下去。
小丫鬟痛苦地哀嚎一声跪到了地上。戒尺一下下抽打在她的脊背上,露出的脖颈甚至脸颊上,不一会儿见了血。
小丫鬟哭着讨饶,可是戒尺依旧不断。
九福晋吓了一跳,下意识喊了一声:“八嫂。”
八福晋这才停下了戒尺,把它丢到了身边小太监怀里,笑着迎过来:“九弟妹怎么得空过来了?我们进屋说话吧。”又示意院子里的人一个都不准走,都在这儿候着她。
九福晋不想在这个院子的屋子里闲聊,寻机让八福晋换了个院子说话。
两人到了旁边小花园的一个厢房里。
八福晋让人看了茶又上了点心,妯娌二人边饮茶边说话。
“……我看十弟妹已经有了身孕,想着和八嫂一起去四贝勒府上也看看。”九福晋说着,畅想未来面露微笑:“旁的不说,能沾沾喜气得个一男半女的也好。”
她不忌男女,只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就行。男孩儿女孩儿都喜欢。
八福晋听后,颇不以为然,甚至还嗤笑一声:“若那四福晋真的那么厉害的话,怎的她自己到现在也才弘晖一个儿子?若她真的祝福一句就管用的话,怎么五福晋到现在还没怀过孕?”
五福晋和四福晋亲如姐妹,俩人算是妯娌里面关系最好的两个了。和八福晋九福晋因为利益而在一起的处境不同,四福晋和五福晋是当真性情相投,这是全皇宫上下都知道的。
如今八福晋这样一质疑,倒是点醒了九福晋:“对啊。五福晋都还没有喜讯,可见四福晋并不是说什么都灵的。”
“十福晋愿意感激她就自己去吧,反正我是不蹚这一趟浑水。”八福晋十分自信:“我凭着自己的本事也能有孕。”
听了这话,九福晋倒是没立刻接话,而是讪讪笑了笑。
谁都知道八福晋成亲也已经好多年了还没半点喜讯出来,这“一定能怀孕”的话,八福晋说出来并没什么可信度。
九福晋就又动了旁的心思:“……那,我们要不要去找十弟妹问问,她是怎么有孕的?莫不是吃了什么偏方吧?”
十福晋也是多年无孕的,忽然一朝怀上了,让她十分羡慕也十分嫉妒。
九福晋觉得,大家都是妯娌,而且十阿哥和她们两家的阿哥也都是亲兄弟般的要好,倒不如过去问问。
八福晋顿时拉下了脸:“你觉得我需要去问那个蒙人?我哪样不如那个蒙人了?还得去向她取经?”
九福晋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八福晋了。
离开八贝勒府上没多久后,九福晋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觉得,八福晋看上去是“有没有孩子都可以”的状态。毕竟八贝勒府上,八福晋独大。即便是最受宠的八侧福晋,在八福晋跟前也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不敢多吱声的。
可她们九阿哥府上不同。
九阿哥有好几个受宠的妾室,且那些妾室一个个有了身孕还有了孩子。
这样的情形下,九福晋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她是嫡福晋,府里的孩子都要尊她为母亲,所以她倒是不在乎是不是能生儿子。只要是她自己生的,不论男孩儿女孩儿,养在身边都是个陪伴。
马车已经行出去一段距离了。
九福晋回头看了看已经远离的八贝勒府邸,垂眸快速思索片刻,撩开车帘喊车夫:“停车。”
车子缓缓停住。
九福晋吩咐:“去四贝勒府上。”
马车夫有些意外:“福晋,九爷不是叮嘱过,以后没事不要去叨扰四福晋么?”怎的忽然就要过去了,也没听九爷提起过。
九福晋冷笑:“原来在咱们府上,只有九爷说了算,我这个做福晋的倒是支使不动你个奴才了。”
车夫忙说不敢,连忙驾车驶向四贝勒府邸。
也是不巧。
九福晋来到府邸后方才知道,今儿四阿哥当值不在府里,而四福晋今日去了铺子里查看账簿,也不在府里。
她这一回过来倒是落了个空。
九福晋又气又急,下了车子在四贝勒府邸大门附近团团转。
身边嬷嬷劝她:“福晋不如下一次再来?您好歹提前和四福晋打个招呼,送个拜帖。那么四福晋说不定就在府里等着您了。”
“就她?等我?”九福晋哈地自嘲一笑:“就我们俩那关系,我递了帖子的话,她肯定凑着我来的时候要找借口出门。即便找不开借口,就索性躲进宫里去了,反正不会乖乖见我的。”
九福晋很有自知之明。
自家姐妹几个就没给四福晋过好脸色,大姐当初是准九福晋的时候就和四福晋颇为针锋相对,又有堂姐三福晋在塞外扎伤过四福晋,后来她自己做了九福晋后也没给四福晋过好脸色看。
将心比心,四福晋也不可能和善对她。
九福晋倒也不在乎。
毕竟自己种下什么种子往后就会结什么样的果子,她没对四福晋好过,就也不指望四福晋对她好。
但她这一次是真想沾一沾四福晋的光。所以即便是他们夫妻俩不在,她也在快速想法子,怎么赶紧找四福晋说说话,讨一个吉祥。
要知道,今儿八福晋忙得很,在院子里教训小丫鬟们,抽不开身去管她这一遭。
错过这一次机会的话,她再来找四福晋,八福晋那儿说不定就能快速知道了而后管她一管,到时候再想来找四福晋就很难了。
九福晋正快速思索着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四阿哥府邸的侧门吱嘎一声响了,里头驶出来一辆马车。
九福晋怔住:“这是谁要出门?”
单单奴才出门的话,基本上都是靠走路的,没谁敢用主子们的马车。
四阿哥和四福晋都不在家,车上的又是谁?
门房的人知道这一位福晋虽然和自家福晋不和,却好歹也是皇子福晋。身为奴才,他们不能给主子们丢脸,该有的规矩就得有。
于是门房的人恭敬答道:“回九福晋,车上的是小阿哥。”
是弘晖?九福晋眼睛转了转,有了主意,上前几步伸手拦车,又不住喊道:“弘晖!我是你九婶婶!”
马车停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马车帘子掀开,一名少年慢吞吞掀开车帘子:“九福晋有何贵干?”
他十一二岁的年纪,相貌相当漂亮,长得像四福晋。气质却有种超出年龄的沉稳,颇有四阿哥之风。
现在的他坐在马车内,只掀开车帘问话,却显然没有打算下来。
九福晋不以为意,笑眯眯走了过去:“晖哥儿这是要去哪里?”
“到先生家里读书。”弘晖端坐在车内,一板一眼答着:“今日先生休沐在家,让我过去读一整日的书。”
九福晋心说四福晋不在也没关系,有四福晋的宝贝儿子在也行的。
九福晋站在车边,笑着找弘晖说话:“张先生平时都教了你什么?你和九婶婶说说,回头九婶婶和家里的孩子们也说道说道。”
弘晖抿了抿唇,答了几本书。
九福晋没记住而且她的心思也压根不在树上。
她趁着弘晖答话的空档,忽然伸手,借机用左手握了握弘晖撩开车帘的手。
弘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快速收手。
车帘子伴随着他的动作而重新放了下来。
弘晖在车内,搁着帘子不悦质问:“九婶婶刚才是什么举动?我虽还是个孩子,却也已经年纪不小了。九婶婶这样做,未免太过唐突。”
九福晋也不遮掩自己的用意,笑呵呵道歉:“真是对不住了。我听闻你娘自有福气,可以给妯娌们带来子嗣,就想着找她沾一沾福气。可她不在,我就找你沾个福气,还望你不要介意。”
倘若九福晋遮遮掩掩不说,弘晖可能就真的恼了她。
但是,听她这样真心实意地解释了,弘晖的怒气就也消了大半:“九婶婶往后自重一些吧。找人借福气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需得多行善事,方才能够长久有福。”
九福晋早就听说四阿哥的这个儿子脾气像他爹,却不曾想,教训起人来也很像。
她被孩子训得一愣一愣的。
弘晖问:“九婶母还有旁的事情吗?若是没有,侄儿要去读书写字了。”
九福晋是真的怕了这种爱说教的人,反正她福气蹭到了,巴不得少和他接触,忙说:“没事了没事了,你走吧。”
弘晖就让车夫赶紧走,又道:“九福晋今日做的事情,我会禀与皇祖父。到时候让皇祖父定夺。”
他说的皇祖父,自然是皇上康熙帝。
九福晋原本被训得灰头土脸的模样就更衰败了些:“什么?你要和皇阿玛说?晖哥儿,你等等我,咱们有话好好说。晖哥儿!晖哥儿!!”
车子已经走远。
她再上车去追也已经来不及。
九阿哥府上的车夫在旁边小声询问:“福晋,要不要直接去张大人府上,再和弘晖小阿哥好好说说?”
九福晋想到了那个满门清贵,一家子都是翰林的张英大学生家,不由得脸色苍白。
“算了,不去了。”九福晋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她去了张英家里和弘晖说道,一定是她被张家人用礼义廉耻给训诫得抬不起头来:“就让他和皇阿玛讲吧。”
被皇阿玛一个人训斥,总比被张家一大家翰林训斥来得好。
而且,如果是张大学士训她的话,皇阿玛不仅不会责怪张大学士,反而会赞张大学士做得好。
身边嬷嬷扶着九福晋上车去,又啧啧两声:“这晖哥儿瞧着倒是有几分四贝勒的气度。”
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像个小大人似的。
九福晋颔首说:“他们父子俩这脾气,也难怪皇阿玛忍不住了,日渐不喜欢他们。也罢,我们回去吧。”
即便是没有见到四福晋,到底是摸到了四福晋儿子弘晖的小手,九福晋也觉得心满意足。
一路上,她都小心呵护着和弘晖握过的那只左手,决定三日,不,十日内不洗这只手。
就不信这一次怀不上。
也不知是真的邪门还是真的福气。
大概过了七八日的功夫,九阿哥府上传来喜讯,九福晋有孕了。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逃过被康熙帝叫去训话的命运。
只不过她没有怀孕的喜讯前,都是站着或者跪着被康熙帝训诫。现在有了身孕,能坐着受训而已。
康熙帝对九福晋的“不懂廉耻不知礼数”痛心不已,足足让她坐在椅子上受训三个时辰,方才把她放出宫去。
也不怪康熙帝这样生气。
当初九福晋的姐姐小董鄂氏,就是意图勾搭自家伯兄八阿哥,方才惹得康熙帝大怒,做不成准九福晋的。
现在九福晋又去骚扰了自家侄子,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真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康熙帝更是勃然大怒。
倘若不是九福晋有了身孕,康熙帝十有八九得让她去太庙跪着。
自此康熙帝特意下旨。
——谁也不许借机找四贝勒府上任何一个主子沾福气!
这是圣旨,违者便是违抗圣旨!
九福晋虽然被训斥了三个时辰,可是骚扰侄子这么一回后,沾了福气有了身孕,她觉得非常值得。
再说了,她可是最后一个捞着沾福气的。
往后的其他人就都没她这样的好机会了,就连八福晋也是如此。
九福晋洋洋得意回了家,正遇上九阿哥准备出门。
在宫里待了一天才刚回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外头落日已经西沉,院子里满满都是金色余晖。
九福晋喊住了九阿哥:“你去哪儿?”
“到八哥那边走一趟。”九阿哥虽然不喜欢她,却也尊她是家里嫡福晋,凡事能让着点的时候就让着点:“八哥说最近八嫂闹得挺厉害,侧福晋都受到了牵连。他心情不爽快,找我和十弟吃酒去。”
九福晋这便想到了,之前八福晋和她说话的时候,字里行间透着一个意思:八阿哥很不喜欢四阿哥和四福晋。
她顺口问了句:“八哥最近有没有针对四阿哥和四福晋的意思?”
九阿哥被问得愣了一愣。
平时九福晋也是知道八哥和四阿哥不和之事的,却从未提及这些事情半点。
现在被这个万事都不关心的妻子猛然问了这么一遭,他是真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或许吧。”九阿哥想到小时候和四嫂玩闹的种种,心里颇不得劲儿,别开脸说:“那都是八哥的决断,我不清楚。”
九福晋忍不住劝九阿哥:“你即便是不喜欢四阿哥,念在四福晋这几年对你不错的份上,能够让着四阿哥和四福晋的就都让着他们一些。”
九阿哥不由大奇:“你平素不是最讨厌四哥和四嫂的么?怎的这一次倒是帮他们说话了。”
九福晋讨厌四福晋不假。
可她这一次借了四福晋家的福气就真怀上了,这让她不得不相信,十福晋说得对,四阿哥一家是真有福气的。
九福晋为了自家着想,自然不想让九阿哥和那个有福的四阿哥府上对着干。
“我知道我和你关系不好,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去听,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劝。”九福晋拉住九阿哥,一字字认真说:“但凡和四阿哥有关系的事儿,你别强出头。十阿哥要出头是他的事情,你别让八阿哥把你当枪使。”
九阿哥没想到自家莽撞福晋还能说出来这么一番话。
他自得地笑笑:“这个你放心,我不会像十弟那么没脑子。”
九福晋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这便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这一年的除夕家宴,过得颇为喜庆。
十福晋和九福晋接连有孕,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康熙帝大悦,每个儿子都给了赏赐,让所有人都分享到帝王喜悦。
康熙帝这便定下来了来年夏日巡幸塞外的名单。
这一次,他决定带着大皇子、太子、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现在方才七岁,生母王氏有些舍不得他去那么远。
康熙帝哈哈大笑:“我大清的孩儿皆年少有为。他几个哥哥在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跟着朕东奔西跑了,他们都可以,小十八自然也可以。”
王氏这便没了话。
反正距离去塞外还有九个月左右的时间,她让儿子好好锻炼一下身体,到时候不至于舟车劳顿造成身体不适就行。
本来皇家一大家子在这个新年都高高兴兴的。
但是猝不及防间又发生了一件事,倒是让这些喜事之后出现了一些些阴霾。
十阿哥的又一个儿子没了。
之前十阿哥郭络罗氏生下的第一个庶子,还没满月就已经没了,已经是他心头的痛楚。后来郭络罗氏又给他生了两个庶子,妾室王氏也给他生了个儿子,这才慢慢让他的痛苦稍微抹平了些。
结果,就在二月份。他的又一个儿子,也就是送去庄子上的那个郭络罗氏生下的第二个庶子,又没了。
偏偏这个庶子本来是可以养在府邸的,因为十福晋进门所以不得已送去了庄子长大。
谁知就在今年初春,孩子不小心落水染了风寒,没救回来。
这件事在十阿哥府上掀起轩然大波。
十阿哥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非要说是十福晋害死了他的这个孩子,让十福晋还他儿子。
如果不是妾室郭络罗氏在众目睽睽下劝着十阿哥,拉住疯魔了似的十阿哥不让他冲动行事,他怕是都敢打到十福晋的身上。
十福晋怀着身孕痛哭不止。
康熙帝大怒,直接把十阿哥丢到太庙去跪着了,又将十福晋接到了宫里,在太后的宫里养胎。
太后本就是草原来的蒙古儿女,十福晋也是蒙古人,祖孙俩倒是有了说不完的话。
但是,皇祖母的宫里再舒适,那种被夫君厌弃的痛楚却萦绕在十福晋的心头,让她痛苦不已。
不知是不是孕期心情不佳的关系,十福晋之后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第一个嫡子的出生,让十阿哥稍微冷静了些,倒是知道自己错了,主动来了宫里给十福晋认错。
太后见小夫妻俩关系和好如初,也没硬要把十福晋留在宫里,等她出了月子,又看小阿哥已经健康许多了,小脸儿已经圆润起来,便让十福晋回到了十阿哥府邸。
又过了两个月左右,九福晋产下一女。
作为唯一的嫡女,这个女孩儿得到了九福晋的全部宠爱。
就在宫里重新恢复了洋洋喜气的同时,这一年的塞外巡幸悄然来到。
这个时候已经是夏季初了。
打算跟着康熙帝去往塞外的阿哥们,俱都装备齐整,就等着出发的那一日。
这一次,留在京中的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一同监国。
珞佳凝知道四阿哥不在名单上面,就开开心心地准备着这一次度过暑日需要的东西。同时,她的心里又暗自提防着,打算这个暑日里要提醒胤禛低调行事,千万不要出头就好。
毕竟,这是“一废太子”的大事发生的重要时期。
这个时期会引起一阵很大的震荡,所有受牵连的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珞佳凝想,既然不用去塞外,就不会掺和到那些事情里头去,重要万事不出头,就能躲过这一劫。
这天下午,珞佳凝看太阳较大,想着现在已经是阴历的五月了,暑气已经悄然来临,便让厨房准备了些消暑的食物,等着晚上和胤禛一起用膳的时候一起吃些。
就在吩咐完这些事情后,一阵恶心的感觉陡然袭来。
珞佳凝怔愣过后,忽然想起这个月的月信没有来。而且,她这种恶心的感觉已经有个三四天了。
之前还想着是暑气来临所以茶饭不思的关系,现在想想,她倒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成就点商城有可以用成就点兑换的道具。
若是平常的话,珞佳凝说不定就会让太医来直接给她诊脉,然后确定一下是不是怀孕了。
可现在这个关键时期,还是不要引出旁的事情来为妙,免得再生事端。毕竟过几天就到了康熙帝带着阿哥们巡幸塞外的大日子。
她想等到康熙帝他们一行人离开了,再找太医比较好。免得再生事端,被莫名其妙牵扯进“一废太子”的事情中去。
于是,即便是测孕的道具有些贵,她还是用成就点兑换了一个。
测试过后。
果然有了身孕,只不过不显示怀孕的日子有多久了,想必不太长,毕竟她两个月前来过月信。
怀孕是大事。
在古代,讲究一个“前三个月不对外说”,为的就是等胎稳了之后再和旁人讲,免得再生出异变来,让这一胎没了。
珞佳凝倒是不相信那些有的没的。
她既然知道自己有孕了,就打算等过段时间叫个太医来家里,诊脉之后确定有孕了,便安心在家里养胎。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往往会在不经意间猛地来这么一下。
珞佳凝按捺下满腹的开心,高高兴兴地让厨房把做好的消暑的东西端到房内,打算让安福过去看看四爷怎么还没回来。
毕竟平时的时候,胤禛能在天还没黑透的时候就归家了。可是今日,天已经黑了下来,却还不见他的人影。
谁知安福领命后还没离开,却迎来了匆匆忙忙赶回来的高无庸。
而且高无庸还带来了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福晋,四爷刚刚收到一个好消息。这一次出行的名单上,皇上刚刚添上了您和四爷的名字!”
高无庸面色欣喜。
显然,胤禛也觉得这个是好事儿,所以特意让高无庸早早地过来送信儿。
珞佳凝听后愣住:“你是说……什么出行名单?”
“就是这次巡幸塞外啊!”高无庸欢欢喜喜地说:“本来皇上打算只带着大皇子太子以及几位年少些的阿哥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皇上今儿改了主意,让四爷和您也跟着过去!”
珞佳凝怔住。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次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四阿哥胤禛应该是不跟着巡幸塞外才对,怎的这次却有了他?
而且还要带上她……
珞佳凝的心里一阵阵发凉发冷。
这些年,她把儿子弘晖护得密不透风,又有德妃太后和张廷玉帮忙护他周全,孩子一直好好的没有出什么事情。
她本以为家宅就这样安宁下来了。
却不曾想忽然来了这么一遭。
珞佳凝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是不是自家就得遭一次大点的劫难。因此,弘晖没事后,这回去塞外巡幸,四阿哥就不得不跟去?
算是儿子即将遭到的灾祸将要由他爹来代为受着?
珞佳凝的心里有些乱,强笑着与高无庸说:“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四爷怎的还没回来?”
“四爷刚去宫里谢恩去了,晚一些就归家。”高无庸道:“福晋,您脸色瞧着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馥容在旁边笑道:“福晋这几日胃口不好,今日特意让人做了些消暑的食物,正打算和四爷一起吃呢。”
高无庸放心下来,打了个千儿这便出去了。
珞佳凝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候着,说是“四爷快回来了你们都帮我去迎一迎”,实际上却在快速思考着这件事应该怎么应对。
首先她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自己有孕的消息告诉胤禛。
一旦告诉了胤禛,胤禛必然不让她跟着去,会将这事禀与康熙帝。那么康熙帝一定会留了她在京城。
可是这样一来,胤禛却不一定能够留京。
随行名单不可能一改再改。既然临时决定了胤禛跟着去,康熙帝就不会随便将他名单剔除。
因此即便她放出来自己有孕的消息出来,康熙帝也不一定会让胤禛留下来陪着她。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跟着去。
万一他被拉扯进那件大事里面去,她或许还能帮忙保住他。
无论如何都得让胤禛安全无虞才行。
而且,她有信心护好这个孩子。
大不了不舒服的话,每天提前吃一瓶健康药水。她身子一向康健,再怎样也不至于会让胎儿出现问题。
等到了塞外,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借口刚刚发现有孕,留了胤禛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说不定就能让胤禛全身而退,完全不掺和到那件事中去。
主意已定,珞佳凝的心反倒是平静了许多。
过了一段时间后,胤禛风尘仆仆归家,面带笑容撩了帘子进屋:“听说你做了许多消暑点心?我倒是要尝一尝。”
说罢,他转眸望见自家福晋凝重的面容,不由愣了愣:“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着拥她入怀,轻声细问。
珞佳凝勾着他的指尖询问:“四爷,你这一次离京之后,京城里是不是就都由八阿哥掌权了?”
这一次名义上是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一同监国,但谁都知道,三阿哥自从郡王降为贝勒后,已经大势已去。基本上负责的就是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个人。
“是也不是。”胤禛笑道:“刚才皇阿玛把我们几个叫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原来,康熙帝原本的意思确实是由四阿哥和八阿哥主要掌权,而后三阿哥辅佐。
但是四阿哥现在要跟着去塞外后,康熙帝便把三阿哥的权利往上提了提,让三阿哥和八阿哥监国了,再让五阿哥辅佐。
毕竟三阿哥一向和八阿哥不和,这俩人虽说没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却也针锋相对。
更何况,五阿哥素来稳妥,做事儿宽厚仁和,又有太后给五阿哥撑腰。
倘若那俩兄弟之间有什么问题存在的话,五阿哥带着太后一出面,万事都能解决掉。
这样一来,倒是万全,没什么纰漏了。
珞佳凝询问胤禛:“你可知道这一次是谁和皇阿玛提议让我们两个去塞外的?”
“想必是三皇兄或者是八弟。”胤禛思量着说:“只是他们原本考虑着,京城少了我后,他们就能独当一面了。却不曾想,皇阿玛会让五弟出面。”
五阿哥自小养在太后的身边,与三阿哥和八阿哥都不算亲厚。在他们之间,他是极其中立的一个,绝对不会偏帮谁。
珞佳凝听后,虽不是特别放心,却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珞佳凝把身边几个得力的人都留在了府邸收拾行李,她则特意进宫了一趟,亲自面圣询问名单改变的问题。
这个事儿胤禛不好当面询问康熙帝,毕竟身为皇子,他有诸多的不便。
珞佳凝就没这个顾虑了。
她不过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福晋而已,无关社稷无关政事,问上一问也只是“好奇”罢了,不会引起康熙帝的猜疑。
面对这四福晋的疑惑,康熙帝直言道:“是老十的主意。他说你当年去塞外,十分开心。后来由于种种事情牵绊住,已经多年未曾去塞外了。这次是个好机会,让你也跟着去热闹一下。”
珞佳凝心里明白,以十阿哥那个智商,怎能想得到在这个时候摆四阿哥一道的主意?
想必是八阿哥想到了这一点,却不肯亲自出面,让十阿哥这个炮灰主动过来提起此事。
事实上,若真的八阿哥提起来让四阿哥去塞外,康熙帝还真不一定肯。毕竟八阿哥和四阿哥一同监国,倘若四阿哥离开了京城,八阿哥的权势便更大了些。
由毫不相干的十阿哥提起来,康熙帝也知道这个傻儿子没旁的心思,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离宫之后,珞佳凝坐在归家的马车上,想了很久。
最后她在半道上和马车夫说了一声:“不回家了,先去张大人家里。快去。”车子这便一转方向,往张英家中去了。
珞佳凝来到张家后,径直去找了正给弘晖辅导功课的张廷玉,把张廷玉叫到僻静角落:“我和四阿哥这一次去塞外,唯一放心不下的,不过是弘晖而已。倘若有张先生庇护晖哥儿的话,我这一次出行,倒是可以安枕无忧了。”
这一次珞佳凝打定主意,没有把弘晖送到永和宫去,而是决定把他留在张家。
张廷玉笑道:“晖哥儿在我这儿倒是正合适。我也刚好可以多给他辅导些功课。”
珞佳凝看到他轻松自如的笑容,知道他觉得这不过是一次寻常嘱托而已,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珞佳凝仔细想想,又道:“无论如何,烦请先生帮我保护好弘晖。万一有什么大事发生,你就把七公主和七驸马都接到张家来。倘若还不放心,可借了姐妹一聚的由头,让五公主和五驸马也来张家。弘晖,我托付给你了。张家上下的安危,你也要顾好。”
言下之意,有七公主和五公主坐镇,还有两位驸马在府里,张家不会被人太过为难。
想想许是不够周全,珞佳凝又道:“五公主素有谋断,倘若事情不对,你和她商议后,可以快马加鞭暂时离京。一切等我们回来后再说就可以。”
张廷玉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可能京中会有大变故,上前两步:“福晋,这……”
“我只是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四阿哥和八阿哥监国,八阿哥却特意把四阿哥调离了京城。”珞佳凝道:“也不一定会出事。只是总觉得有些蹊跷。”
张廷玉素来沉稳,闻言深深一揖:“多谢福晋以实相告。衡臣必不负福晋所托。”
珞佳凝笑着扶他起来:“一切就托付给张先生了。”说罢头也不回地急急离开。
这事儿,珞佳凝是搞了个“先斩后奏”,先在张廷玉那边安排妥当了,而后才在晚上和胤禛说起来。
明天就要启程去塞外。
胤禛对于自家福晋的这个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他今天忙着处理好手头几个政事,毕竟得在离京前全部安排妥当,忙得抽不开身。
有福晋帮他将儿子安顿好,他求之不得。
第二日,所有即将出行的人都在皇宫聚集,准备出发。
珞佳凝扫了一眼道具栏里满满当当的“健康药水”,心里稳妥许多,安安心心地坐在马车上。
她是随行的唯一一位福晋。
几位已婚阿哥的嫡福晋都没得到皇上的另眼相看,自然是不能去的。其他阿哥年纪还小未曾大婚,有的甚至年少。最小的十八阿哥方才七岁,更是没有福晋可以通行。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十三阿哥的笑语声:“四哥,十八弟说你骑马骑得好,想和你公乘一骑,行是不行?”
珞佳凝一听,暗道不好。
那十八阿哥可就是“一废太子”的重要导火索之一。
她不能让胤禛和那孩子接触过多,免得那件大事发生的时候,他再脱不开身无法全身而退。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
四福晋猛地一掀马车帘子,扬声就喊:“四爷!你能不能陪我在车里坐一会儿啊?”
原本四阿哥正打算十八弟的请求,一本正经准备说“好”。
下一秒,四阿哥板着的脸瞬间如冰山消融,面无表情的样子如春风拂面一般绽开了温柔笑意。
“好啊。”胤禛侧首望着自家福晋,声音温和至极:“你且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面面相觑。
眼前这个,真是他们四哥?
他们俩已经成亲那么多年,已经算老夫老妻了吧。
怎么比新婚小夫妻都还腻歪啊?!
第127章
胤禛上车后, 珞佳凝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四爷,怎么不见十三弟妹来送行?”
几年前十三阿哥已经大婚。
这一桩亲事是康熙帝指定的。
珞佳凝印象里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伉俪情深,是一对儿佳人。所以在康熙帝给十三阿哥安排婚事的时候, 她没有去多管多问。
准十三福晋兆佳氏温婉贤淑, 婚礼十分热闹。
不过,珞佳凝和十三福晋兆佳氏并不特别熟悉。
十三福晋性格比较内敛,且大婚后深居简出, 除去参加各种不得不出场的宴席外, 很少和其他福晋们相聚。
而且她比珞佳凝小了七八岁,每次见到四福晋的时候, 都有些怯怯的,好像是面对长辈一般,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珞佳凝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和她多交往一下,见状就也没去多叨扰她。
后来珞佳凝想想,这样带点距离感的状况其实也还不错。
毕竟珞佳凝并不清楚之后那些年十三阿哥具体会遭遇到怎样的艰难状况。
圈禁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后世的史书上并没有详细记载。
就算她想要护着十三阿哥避免这些事情,如今也无从做打算。
这样的前提下, 珞佳凝觉得,和十三福晋保持着一定距离也还不错。
到时候万一十三阿哥不可避免地遇到那些难题,十三福晋想必不会过多来找她, 到时候她反而能够冷静地处理此事, 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程度地护住十三阿哥。
当然了,那之后她就可以和十三福晋多交往一下。
至于十四阿哥……
珞佳凝有些疑惑地撩开车帘朝他望了眼。
按理来说,在这个时候十四阿哥应该已经大婚娶了嫡福晋才对,而且他和十四福晋的孩子也应该已经诞生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 至今康熙帝都没有给十四阿哥指定嫡福晋。而原本应该成为十四福晋的完颜氏也还没有出嫁。
珞佳凝曾经问过康熙帝有关十四阿哥嫡福晋的事儿。
康熙帝只道:“这事儿不急。”其他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门的姻缘出现了什么问题,竟然阴差阳错,一个孩子都好几个了嫡福晋还没入门,一个硬生生快成了这个年代的老姑娘了都还没嫁人。
珞佳凝这一世遇到的变数颇多。
此种情况下,只能暂时先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付好这一次的塞外之行,保四贝勒府一家安安宁宁。
胤禛听四福晋问起来十三福晋的事情,笑道:“她说在家里照顾孩子们就没过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有可能她不想参加这样热闹的离别场景,所以选择了待在家中。”
这倒是十三福晋的脾气,热闹场合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珞佳凝就没多问。
反正她也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是她把胤禛叫到了车子里,总得说上一两句。
胤禛却是想到了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的相处模式,忍不住笑了声:“他们来倒是对脾气。一个外向一个内敛,平时有个什么事儿也吵不起来。”
珞佳凝轻声嘟囔:“十三弟才舍不得和十三福晋吵架。疼都来不及,哪里吵得起来。”
胤禛颇为得意:“十三弟说,看我平时与你相敬如宾,便知道怎样和妻子相处了。他说他能和福晋关系那么好,多亏了有我们俩做榜样。”
“他就和你客气一下,你还真信了。”珞佳凝无奈地横了胤禛一眼:“说起来还是他们天生就投缘。”
真遇上天生就不对脾气的,强行恩爱也没用。最简单的例子,八阿哥和八福晋。
他们俩能说是不努力吗?
当初刚成亲,俩人也曾经很尽力地想要搞好彼此的关系。
可三观不合,没办法。
如今八阿哥又刻意和八福晋保持距离,把家中一些不好的状况全部推倒八福晋的身上担着……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自然更加恶劣。
珞佳凝忽然觉得困了。
她现在有孕,虽然可以用“健康药水”把其他不好的状况消除掉,免于旅途奔波对胎儿的伤害。可是,只有些困倦的时候,她就不打算浪费这东西了。
瞌睡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在胤禛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挨着:“我睡会儿。你等会儿如果有事就叫我一声。”
说完没一会儿她就沉入了睡梦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间门,车子猛烈颠簸了下。珞佳凝被这样剧烈晃动着,骤然惊醒,基本上都惊出一层冷汗。
她生怕自己忽然间门的情绪波动会对胎儿造成影响,赶忙用了个“健康药水”。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康熙帝的高声喝问:“出现什么状况为了?怎么忽然停下?”又问:“老四的车子怎么样?刚才忽然停下,好似那马车也晃得挺厉害。”
胤禛生怕大声回话会吵醒了四福晋,因为四福晋就躺在他的怀里,他不敢乱动生怕让她惊醒,就坐在那边,撩开车窗的帘子伸头出去:“皇阿玛,没事。”
他不知道珞佳凝已经醒了。
珞佳凝想,反正她现在还困倦,就不和他说自己已醒来的事情,继续睡就好。
结果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查探过大体状况后,过来回禀康熙帝:“皇上,那边有人伸冤。说自家的天地庄子被人霸占了,找官府也无用,只能在这边告御状。”
所以前头吵吵嚷嚷的。
有官兵在那边努力拦住那些不住冲撞着御驾的老百姓,被拦住的人情绪激动不断往前冲。
官兵生怕被皇上看到自己对老百姓动手,又怕动了真家伙见血的话,太不吉利扰了皇上出行的兴致,自然也不敢用兵器去阻拦。
一边拼了命,一边畏畏缩缩。即便老百姓手无寸铁,两边却也僵持住了。
一般来说,老百姓不会轻易告御状。
更何况皇上这是刚刚出行,被人拦车颇不吉利,百姓们生怕触了皇上的霉头惹了龙颜大怒,也不敢轻易过来拦着。
太子已经不悦,厉声喝道:“谁人敢随意拦着?即便是有冤情,大可以到大理寺去,再不济找都察院也可使得。”
他坐在马上朝康熙帝拱手:“皇阿玛,这种事情完全不用理会。不如让人通知大理寺卿处理此事。吉时已到,我们赶紧走吧。”
康熙帝若有所思着抬手止了他的动作:“且慢。”又回头朝着马车这边高声道:“老四,你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大皇子已然在马上拱手请命:“皇阿玛,不如让儿臣过去看看。四弟正在车内,出来怕是不便。”
康熙帝颔首道:“那你也去吧。”
大皇子策马朝着前头吵吵嚷嚷的那一处去了。
胤禛听出来皇上对大皇子说的是个“也去”,就想着皇阿玛可能还是希望他过去看看的。他见大皇子已经策马而行去那吵吵嚷嚷的一处了,就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四福晋的身子挪了挪,力求不让她醒来。而后他撩开车帘打算过去看看。
毕竟皇上已经金口御言说了要他去,也没有撤回命令,他还是过去一下为好。
可是胤禛身子刚刚动了一下,衣袖处就是一紧,回头望过去,才发现是四福晋已经醒了,正努力睁开眼睛看他。
“你被吵到了?”胤禛愧疚得很:“我的动作还是大了点。”
他以为是自己把她挪动的时候动作太大,吵醒了她。
珞佳凝瞌睡得很,根本不想说话,所以没有过多解释自己醒来的时间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努力和他说道:“别去。就和皇阿玛说,陪着我在车里。”
她觉得突然出现异状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一行需得谨慎再谨慎,小心为上,还是什么都不要掺和进去,留在车里为好。
胤禛十分犹豫:“可是皇阿玛说……”
“我好累啊。”珞佳凝决定关键时刻还是得打感情牌,于是哼哼唧唧地说:“你陪着我好不好?就和皇阿玛说,我这边需要你,你脱不开身,只能陪着我。”
四福晋一撒娇,四阿哥就受不住了。
更何况前头有大皇子过去了,也不差他一个。
胤禛就在车门处扬声说:“皇阿玛,四福晋这边儿臣走不开,儿臣就先不去了。”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声音尤其大:“皇阿玛,四哥遇到四嫂的事儿就会顾不上其他的。就让他陪着四嫂吧。”
康熙帝也在笑:“老四你还是安稳陪着媳妇儿吧。外头没你什么事情,老实在里头待着就行。”
这下子周围人俱都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没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因为大皇子已经策马回来。
他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神色阴沉沉的,甚至还朝太子瞥了一眼,眼神中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太子登时怒了:“大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康熙帝抬手止了太子的责问,转而询问大皇子:“那边怎么说?”
大皇子拿了一张状纸,双手捧给康熙帝看。
康熙帝略看了几眼,眉头蹙紧,将状纸递还给大皇子:“你把它给大理寺吧。孰是孰非,总能有个论断。”
太子忙问:“皇阿玛,这上面告的是谁?”
“不过是平头百姓的一些恩怨罢了。”康熙帝语气平淡:“没什么大事。”
太子见状就没多思量,他想大皇子刚才看他那一眼不过是为了旁的而已,就安心地跟着皇上继续前行。
车内。
珞佳凝用了成就点兑换了个“偷听偷看”的道具后,把那些对话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而后松了口气。
幸亏没让胤禛跟着过去。
她当时就觉得事发突然有些蹊跷,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拦御驾来伸冤,这可不是什么寻常事情。
想康熙帝御驾亲征那么多次,塞外巡视那么多次,南巡又那么多次……
之前那么多年,有如此多的机会,皇上都会策马经过街道。却没有一个老百姓跑出来拦御驾来诉说自己的冤情。
怎么这一次突然就有了?
万一是有人故意安排了个“老百姓”来做这件事呢?
而且,大皇子的表现不同寻常,很有点针对太子的意思。
这种事情还是不掺和进去的好。
珞佳凝的想法十分坚定:无论如何,自保为上。她并不后悔甚至还在庆幸着之前自己特意留了四阿哥在车里。
去往蒙古的一路上都颇为顺利。
珞佳凝但凡感觉到不舒服,都会试着用一下“健康药水”,来确保自己身体和胎儿无恙。
虽然她吃饭也略有挑剔,但是,皇家的儿女们谁没个挑剔的时候呢?即便四福晋最近的饮食习惯和平时不太一样,却也没什么大碍,周围人都没察觉出异样。
至于嗜睡,就更没特别的了。毕竟她以前去塞外的时候,一路上也基本上都睡过去的,这样躺一路的行为很符合她的习惯。
因此,一直到了蒙古地界,都没有人发现四福晋的身体出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次前来相迎的是一位蒙古郡王。蒙古郡王安排他们的住处是一些整洁的房间门,共分成四五个院落,往来串门都很方便。
晚上依旧是蒙古热闹的烤肉跳舞聚会时间门。
珞佳凝下午美美地睡了一觉,这便跟着胤禛来到了晚宴的地点。二人凑在一桌上,望着不远处燃起来的篝火,笑着互相商量一会儿吃什么烤肉比较好。
这边习惯用小桌子,时常一个人一个小桌。偶尔有两三人的桌子,也算是大的了。
四阿哥四福晋的桌子距离皇上的桌子并不远,旁边就是大皇子和太子的独自一人的桌子。
篝火不远处,太子美滋滋端着一盘烤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这一盘烤肉是刚才他自己烤出来的。
之前从房间门出来后,他听说厨房那边正在收拾肉类,便过去瞧瞧。正好遇到一盘鹿肉刚刚切出来,准备端给尊贵的远方来客。
这些鹿肉都是生的,大清来客可以自己架在烤架上烤制,十分方便。
太子见厨房正好有炉火,而他有些饿了,便和厨房的蒙古人商量了下,亲自烤了这一盘出来。
将鹿肉端到自己桌上后,太子忽然觉得有些内急,需得去方便一下。
可他又怕这盘鹿肉会被旁人惦记上拿走。
毕竟这儿的桌子又没写名字,这么一盘肉放在桌上,旁人又不知道东西是谁的,难免会拿走。
为了让那盘烤肉看上去已经“有主”了,太子在离开前还特意拿了片旁边的青菜叶子放在烤肉盘里,免得旁人以为这盘烤肉是没人要的再给拿走吃掉。
做完这一切后,太子这才放心地往更衣的地方行去。
等他走后,站在不远处的大皇子方才缓缓踱了过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一盘烤肉。
这个时候有位蒙古的侍女走了过来,把手中的盘子一一放到了各个桌上。很显然,她是负责这一次摆放餐盘的。
大皇子招手把她叫了过来,趁着旁人不注意,把太子的那一碟烤肉放到了自己桌上,又装作无意地端着它站了起来。
正好他端着鹿肉起身的时候,被他招手叫来的侍女也走到了他的身边。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那个侍女的汉话并不熟练,努力说着:“你有事可以和我说。”
大皇子把那一碟烤肉放到了她的手中:“我看刚才四阿哥和四福晋问你要烤肉,是不是?”
侍女分不清这些贵客们。
她只知道这些人都是从京城过来的,在她眼里这些人都长得差不多,根本一下子分不清谁是谁。
大皇子就朝着四阿哥和四福晋的方向指了过去。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在夫妻俩的侧边,他的动作并不会被他们俩注意到。
顺着大皇子指着的方向望过去,恍然大悟:“没有,没有。他们没有要烤肉,他们要的是梅子,腌渍的梅子。”
“梅子你给他们找去,顺便把这一盘烤肉给他们送去。”大皇子虽然会蒙语,却没说,只道:“他们喜欢吃这个,你一并拿去更好。”
侍女努力分辨着他说的汉话:“好的好的,一起,拿去。”
大皇子将东西给她后,就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观察着四阿哥那一桌附近地情况。
不多会儿,那个侍女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碟梅子。当然了,她的另一只手还端着那一盘烤鹿肉。
在蒙古,吃烤肉十分寻常。基本上烤肉都比蔬菜还多。
所以四阿哥和四福晋看到侍女拿来了一盘烤肉后,并没有多想,两人轻声说着话,顺手就把这些烤肉给吃了。
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刚刚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太子,发现鹿肉不见了。原本心心念念之前亲自烤的那一盘鹿肉正是他的心头好,乍一看到东西没了,他勃然大怒。
此时阿哥们都基本上落了座。
太子拉住隔壁那一桌的大皇子:“你有没有看到我桌上那一盘肉?”
大皇子忙摆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刚才太子离开的时候,周围人挺多的,来来往往。而他动作很小心,特意避开了旁人的目光,所以他十分笃定没人能证明他拿过那个东西。
太子其实并不是在乎那一盘肉。
只是一来拿东西是他亲自烤出来的,多少有点感情成分在。二来,他去更衣来去的一路上都在惦记那盘烤肉,本来没什么的倒是成了心头好。
如今东西不见了,他自然大怒。
太子焦躁地在附近走来走去,结果意外发现,四阿哥跟前的那一个盘子有些眼熟。盘子的一角放置了一片绿叶,赫然就是他之前挑选的那片当做“证据”的绿叶子。
太子这便有了说辞,当即三两步走到了四阿哥夫妻俩的跟前,指着那片绿叶子质问:“你们怎么从我桌上拿东西!”
四阿哥正给四福晋夹着东西吃,冷不防太子冲过来怒吼几句,他有些茫然:“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怎么听上去莫名其妙的。
太子上前两步靠近桌案,把指尖几乎都戳到了那片叶子上:“你看这叶子!我烤肉后把东西放在了桌上,便去更衣。生怕旁人以为这东西没人要而拿走,特意放了片叶子在上面!”
珞佳凝这才留意到盘子里的叶子。
说实话,她和胤禛早就看到叶子了,还好奇这边的人怎么开始注意摆盘了,特意放了个叶子增添趣味。
却不曾想东西居然是太子放过去的。
珞佳凝倒是觉得太子可能说的不是假话,因为太子没必要。
身为未来的国家继承人,太子想要什么东西没有?没必要非得为了个烤肉而和他们夫妻俩计较。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太子说的是真话,东西真是他的。
但珞佳凝更知道,她和胤禛是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做,东西并不是他们俩拿的。
可面对着盛怒之下的太子,她和胤禛讲什么恐怕他都不会去听——太子这些年愈发自傲起来,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不闹个天翻地覆恐怕不会罢休。
珞佳凝正这样思量着,胤禛已经轻轻放下了碗筷。
“既然太子殿下觉得是我们夫妻俩拿了你的东西,我不不如到皇阿玛跟前去理论吧。”胤禛淡淡道:“我们说了我们没拿,你非要说我们拿了。想必一盘肉如此珍贵,太子殿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倒不如找皇阿玛理论个是非黑白出来,方才能够妥善处理。”
胤禛讲完,再不肯让珞佳凝被暴躁的太子指着训斥,当即起身拉了她就走。
太子看他们打算去,就喊了一个人来拿着那个吃了一半的烤肉盘子:“找皇阿玛正好!我也想让皇阿玛帮我找回公道!”
这时候旁边不远处的大皇子走了过来,笑着打圆场:“大家这是怎么了?都要开始晚宴了,你们倒是准备离席了。”
太子一个字儿也懒得和他多说,伸手把他拨到一边去,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地朝着屋内走去。
大皇子望着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唇角微弯笑了笑。
珞佳凝原本是走在太子前面的,无奈太子在气头上走得太快,而她顾及腹中胎儿不能走得太急,因此渐渐落后了几步。
正因在后头走,她便看清楚了大皇子唇角一闪而过的深浓笑意。
珞佳凝忽然就有些明白过来,这件事或许和大皇子脱不开干系。
大皇子喊了一句:“太子殿下,我陪你过去。”又快步跟在了太子身后。
珞佳凝便伸手拉了拉胤禛衣袖:“等会儿我们小心点。”朝大皇子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胤禛轻轻应了一声。
屋内,烛光昏暗。
这儿原本是个空置的屋子,本也不常拿来用,所以屋里没有备太多的烛火。如今被临时拿来当做“询问”的房间门,只能匆忙间门点了唯一的蜡烛来照亮屋内。
康熙帝姗姗来迟。
他本和蒙古郡王把酒言欢,忽然间门听说大清太子请了他过来理论,这才放下杯盏匆匆赶到了这间门屋子。
康熙帝进屋后,凌厉目光扫向屋内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儿媳,这才大跨着步子进了屋。落座后也没让他们坐下,只径直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子就将自己去烤鹿肉,把东西放到那儿,回来后不翼而飞却在四阿哥四福晋的桌上发现了的事实告诉康熙帝。
“就这么点事?”康熙帝忽然大怒:“你为了一盘烤肉,就和你弟弟弟妹计较,又把朕给叫到了这里?!”
太子这才发觉到帝王怒意。
他之前是因为太生气了,确实考虑欠妥当,直接把人给叫到这里来,又匆匆让把皇阿玛给叫来。
现在看到皇阿玛的怒容,他这才后知后觉冷静了些许。
只是长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让他养成了不肯低头的性格,冷静没能持续多久就又冒出来怨气。
“皇阿玛!”在太子的心中,他的事情就没小事,除了皇上的事情外,这天底下就数他的事情最大,于是上前几步与康熙帝道:“四弟他们偷拿了我的东西!他们居然偷了我的东西在吃!这个事情的重点在于‘偷’!”
胤禛被他这个表现给气笑了。
若是平常,胤禛肯定尊他一声“太子殿下”对他恭敬些,可现在,这个人乃是是非不分的小人,随意攀咬不讲证据。
胤禛自然不能惯着他。
更何况此次珞佳凝也被牵扯了进来。
胤禛可以让自己受委屈,却不肯让自家妻子受委屈,于是上前拱手:“皇阿玛,我们只是看到蒙古侍女端来了东西,还以为每一桌都有这么一盘,自然而然地就吃了,没做他想。”
康熙帝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道:“不过是一盘肉的事情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太子这下子更生气了。
明明这不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这可是关乎大清颜面的大事!
他伸手拦住了康熙帝,铿然说道:“皇阿玛!我可是当今太子!四弟他们无视我的威严,随意就把我桌子上的东西就拿走了!这是瞧不起我,也是瞧不起皇阿玛!瞧不起大清!”
太子虽然有些口不择言,但也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在里面。
他是真觉得违逆了他就等同于违逆了大清。毕竟在他眼里,以后整个大清就都是他的了。
可是这些话听到了康熙帝的耳中,却成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康熙帝本来就觉得太子太过小题大做,所以打算离开。如今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言辞,他反而慢慢坐了回去。
“瞧不起你就等于瞧不起大清?”康熙帝笑了:“太子这话怎么说。”
太子看到皇阿玛的笑容,心里打了个突,而后又见皇阿玛好似没怎么生气,一直都在笑,他就镇定自若地说:“皇阿玛,您想想看,我是大清未来的帝王。四弟现在这样抢了我那一盘肉,往后还指不定会抢……”
“混账!”不等他说完,康熙帝已然大怒拍案而起:“你居然说你四弟吃了一盘烤肉就是抢你的!还有!”
康熙帝遥遥指着京城的方向:“大清是朕的天下!何时成了你的?”
太子被帝王威势给吓到,磕磕巴巴说:“我说的是以后……”
胤禛皱着眉想要开口解释,却是衣袖被拽了拽。
他悄悄侧头朝着妻子看过去。
珞佳凝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什么都别说别管。
胤禛这便发现,大皇子正捋着衣袖似是有话要说。他思量了下,这便收敛心思继续站在一旁。
这时候大皇子估摸着康熙帝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就适时做出恍然大悟状,走上前来,语气歉然地说:“皇阿玛,这件事真要论起来,还是儿臣的错了。”
康熙帝指着他:“你说。”一双怒目却依然盯着太子。
大皇子躬身作揖:“之前儿臣看四弟妹喜欢吃烤肉,见桌上有一盘烤肉没有人拿,就做主拿起来交给侍女,让侍女拿给四弟妹。”
大皇子满脸歉然:“儿臣真不知道那是太子爷的。晚上天黑,那片叶子儿臣也没看到,倒是唐突了太子爷了。”
这时候他走向太子,在太子跟前,他摆足了架势,先是深深揖礼,表达自己的歉然。又撩了衣袍做出来想要跪下的举动,侧头思量一下后,复又收回了衣袍没有跪。
做完这一系列的举动后,大皇子方才又深深揖礼:“太子殿下,微臣实在是做错了。微臣有错,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他刚开始所行的,分明是一个臣子面对帝王怒气时做出的想跪下领罚的举动。
后来那些,则是他好像“想起来不是君臣而是兄弟”后,又收敛心神对身份尊贵的弟弟时的模样。
康熙帝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你们兄弟之间门素来如此吗?”
不过是道个歉而已,居然还要考虑是否行君臣之礼?
大皇子明白康熙帝的意思,叹着气说:“素来如此。”
太子正在气头上,并没有领会到康熙帝特指的是什么事情。
更何况,近两年大皇子对他十分恭敬。有时候他和大皇子起了冲突后,大皇子真的是伏低做小状也都摆足了,刚才大皇子的那般样子他也见过。
是以太子并没觉得大皇子的举动有什么不妥,顺势说道:“他做错的时候自然是如此的。”
康熙帝的脸色变了变,怒哼一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太子忙追了过去:“皇阿玛!这事儿……”
“你大皇兄原本也是好意,暂且不提。单说你四弟和你四弟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你好一通训斥和刁难!”康熙帝头也不回地说:“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竟然这样苛责兄弟和弟媳。认真说来,比朕都架子更大了些。”
太子忙说:“儿臣惶恐。皇阿玛,儿臣不过是求一个公道而已。”
康熙帝:“等会儿到了席上,当着兄弟们的面,你去和你四弟四弟妹道个歉吧。”
太子:“可是……”
不等他说完康熙帝已经大跨着步子离去。
只是离开前,康熙帝似是怕四阿哥和四福晋再被太子责难,把这小夫妻俩一并叫走了。
太子有些茫然地望着康熙帝的背影。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的东西被兄弟们觊觎,怎的皇阿玛不责罚兄弟们,反而责问他?
正当他拧眉细思的时候,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太子殿下,怎么还在这里站着?皇阿玛不是让你去给四弟四弟妹举杯道歉的么。你可感激你去,别误了时辰。”
太子猛地回身,正正好和款款而来的大皇子对了个正着。
大皇子算准了这件事最终只能太子兜着。
放了个叶子算什么?
烤肉里加个叶子也能吃啊,谁规定东西不能吃了?
就算东西被自家兄弟和弟妹吃了,那又怎样?再烤一盘不好吗?非得和自家兄弟计较这个事情?
眼看着太子被康熙帝训斥,大皇子心中痛快极了。
他负手而行,半点没有在康熙帝跟前时候做出的伏低做小的模样,反而身板笔直傲气十足。
“太子殿下刚才好大的脾气。”大皇子慢吞吞说:“皇阿玛来了,你也不收敛着点。平时你不是挺注意的,在皇阿玛跟前不显露半分?怎么刚才就收不住怒气了。”
太子自问是皇位继承人,在京城中对大皇子动辄呼来喝去,大皇子那时候都忍气吞声没有反抗半分。
是以太子已经习惯了这个哥哥私底下对他卑躬屈膝的模样。
如今到了蒙古地界,大皇子骤然做事儿挺直了脊背,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你这是做什么。”太子想到刚才种种,在更衣前也见到过大皇子,只是习惯了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所以没有在意:“我的东西就放在那里,本来就是我的。那个桌子离皇阿玛最近,不可能是旁人之位。你非要拿了东西去给四弟四弟妹,我还没责罚你,你倒是对我大呼小叫起来了?”
大皇子笑道:“其实太子殿下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无非是太子殿下的东西必须是你独有,不准兄弟们觊觎半分,所以四弟吃了你的烤肉你才这样生气。只是太子殿下的东西我们一向不敢随意乱动,除非那东西不是你的我们才敢去拿,但凡你提前告诉我们一句那是你的,谁敢去动?这一次是你没看好东西,没让我们清楚认识到它是你的。你自己看不好是你的事情,又何至于非要怪自家兄弟?”
太子隐约在大皇子的话中听出了点别的味道,不由拧眉。
大皇子又道:“有时候一些东西就得各凭本事去拿。太子殿下认定了是自己的,那没用。你看不好被旁人抢了,你也只能认栽,不能怨旁人。”
太子分明在大皇子的话中咂摸出来了关于“旁的一些东西”的味道,不由又气又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皇子笑得意味深长:“你行事猖狂,皇阿玛总能看得到的。这是第一步而已。你可千万别急,往后的事情多着。”
太子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这样说话!”
大皇子甩开他的桎梏,冷笑了声,快步朝着宴席而去。
太子双目圆睁眼睛赤红,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
小太监有些紧张地走过来:“太子殿下,您要去宴席吗?”
“不去了!”太子拂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什么身份?怎么还需要给老四和四福晋敬酒道歉?不去!”
小太监跟在他的身后,不住提醒:“可是殿下,那不是皇上的命令吗?您连皇上的命令都不听了?”
太子回身指着他,手抖了半晌,好歹记起来这个小太监是他顶喜欢的其中一个,到底是没忍心让人把他拖下去打死,却也得罚:“你自去领三十个耳光!打一打你那个不听使唤的嘴巴,看它还乱不乱说了!”
篝火旁。
康熙帝带着一身怒气回来,面对蒙古郡王的时候却还是扬起笑容:“这儿热闹的很。不知道前面唱歌跳舞的是谁?”
他不过是顺口一问而已,蒙古郡王答了什么并没注意听。
眼睁睁看着四阿哥和四福晋归了席位,大皇子也回来坐到了宴席上,康熙帝左等右等没看到太子,忙喊了个人问:“太子呢?”
那小宫女正好是从旁边那屋子周围过来的,知道太子去向,便行礼回道:“太子殿下回房了。”
康熙帝喃喃说道:“居然回房了。”
明明让他回来给老四和老四媳妇儿赔礼道歉的,他却回房去?
这分明是不把他的圣旨当回事!
康熙帝脸色铁青。
偏偏这个时候,刚刚过来的大皇子又火上浇油:“皇阿玛,太子殿下不听您命令私自回房了,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康熙帝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个时候,四福晋识大体,主动端了一杯茶过来:“皇阿玛刚才说话说累了,许是要吃一盏茶的。只是桌上只有酒,我就给您倒了一盏茶。您看浓淡合不合口味。”
康熙帝脸色和缓了些。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倘若再喝酒,很容易醉。而蒙古郡王在旁边,不喝好似说不过去。
有了四福晋这一盏茶,他便可以借口说这是儿媳给他端的茶,为了不让孩子伤心总得喝着,就能免于和蒙古郡王此时拼酒了。
“好孩子,让你们受委屈了。”康熙帝十分喜欢这个懂事的儿媳,温声道:“你回位置吃些东西吧,等会儿我给你添些菜。”
珞佳凝这就回到了座位上。
胤禛轻声问她:“你何至于现在过去?不怕皇阿玛会迁怒于你吗?”
他也是担心四福晋所以这样说。
现在皇阿玛明显在气头上,他都没想过去,她却去了,当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珞佳凝笑道:“我倒是宁愿我去,你不要去。”她轻声叮嘱胤禛:“最近大皇子和太子已然现出来不和的端倪,有什么事儿你都要远着点,别掺和进去。”
胤禛略不解:“若是在京城,他们俩有什么不和还有可能牵连出后果。现在是在蒙古,他们二人还能如何?”
珞佳凝遥遥地看了最末几个桌子那边,小声低语:“还记得之前要出城走时,有人拦下御驾说有冤屈吗?算算时间门,差不多再过几日,那个‘案子’恐怕就有结果了。听说当时太子也想过问此案,皇阿玛没搭理他,只交给了大皇子。”
胤禛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件事。
只是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状子只有皇上和大皇子两个人瞧见,具体内容他不知晓。而且案子已经交给了大理寺去办,也和他们没什么瓜葛。
看四福晋的意思,难不成案子还能和他们这边扯上关系?毕竟皇阿玛没让太子沾手,只让大皇子去处理相关事宜的。
胤禛心中一动,忍不住握住了四福晋的手。
他是男人,总是粗心大意不如女儿家心思细腻。
幸亏有她在身边。
不然他还考虑不到那个方面去。
第128章
这天晚上, 康熙帝再没提及太子一个字儿。
对于太子不听命令一事,他好似也忘了似的,并没有说起过, 只和身边的蒙古郡王谈笑风生。
大理寺的案卷陈述第二日就快马加鞭送到了康熙帝手边。
上面历数着太子在京城中种种“恶行”——纵容身边人作恶,又私吞蒙古送去的贡品。
卷宗是大皇子拿过来的。
此时, 大皇子躬身站在康熙帝跟前,把案卷上的细则陈述出来:“……那人是他乳母的丈夫, 仗着和他的关系,在外面胡作非为,花天酒地掠夺百姓钱财和房屋。他的手下更是猖狂,收受官员贿赂,强夺百姓私产。他不制止这些人就罢了,反而任由他们在外面乱来, 此行此举可谓是恶贯满盈, 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阳光透窗照进屋内, 为大皇子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亮光。
康熙帝犹不敢信,瞥了眼站在阳光中的大儿子, 迟疑着问:“当真如此?”
“皇阿玛!”太皇子猛地抬头目光灼灼望过来:“大理寺审问那几个拦着御驾的百姓, 已然通过他们的口知道了这人作恶多端的事情。那些百姓也是没了办法, 知道走普通状告的路子,状纸一定会被他的人给拦下, 出于无奈方才告御状。皇上明鉴, 一定要彻查此事,还百姓一个安稳和一个公道啊!”
大皇子说着说着, 仿佛体恤到那些百姓不易似的,眼泪纷涌而出。
康熙帝一言不发地合上了卷宗。
大皇子紧接着铿锵说道:“皇阿玛一向叮嘱我们,让我们谨慎行事, 无论做什么,都要秉承着‘兄友弟恭’的原则,按照我朝律法,一丝不苟地做好每一件事。不能因为出身皇家就行为倨傲目中无人。儿臣一直秉承着皇阿玛的教诲,从不敢逾越半分。因此,看到这种‘不听皇命’有违皇阿玛教诲的行为,儿臣就痛心不已,忍不住想要为那些深受其害的百姓们伸冤呐!”
说完他深深一揖,姿态之低,头都要触到地面了。
他话语中“不听皇命”四个字终究是刺痛了康熙帝。
昨儿晚上,太子一系列“不听皇命”的行为,已经让康熙帝深恶痛绝。
今日大理寺送来的卷宗中所陈述的种种恶行,更是让这四个字更深地敲入了他的心里,让他疼痛难忍。
“太子举止不当,行为不端,实在是难当大任。”康熙帝面容冷肃地沉沉说着:“朕这些年念他母亲早亡,对他百般呵护,没想到居然教出了这样的逆子!”
他把卷宗掷到地上,冷哼一声:“传令下去,这些恶奴刁民一个都不准放过!另,凡是作恶欺侮百姓的官员,全都押入大理寺监牢,严加审讯!”
大皇子耐心等着耐心听着,到最后都没听到对那个人的处置,忙急声询问:“皇阿玛,处置仅限于此吗?只处置这些人吗?”
那个幕后给他们撑腰的人,就不管了吗?
康熙帝怒目圆睁:“不处置这些人,还处置谁?照着你的意思,胤褆,你还想怎样?”
大皇子被皇上点了名后,悚然一惊,暗道欲速则不达,忙收敛心思说道:“儿臣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为虎作伥’,他们这般行尽恶事,也不过是有人指使他们纵容他们如此而已。试问天下是皇阿玛的天下,有人想要把皇阿玛的天下搞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康熙帝不愿再听下去,摆手说道:“朕都知道了。你孝心可嘉,只是朕刚到蒙古需得稍作休养。你且下去吧。”
大皇子无法,只能不甘不愿地退出了屋子。
等到他的身影在屋子里消失,康熙帝方才面露疲态,招了身边的人过来询问:“你刚才都听见了。你觉得此事如何?”
梁九功给康熙帝斟了一杯茶,方才缓声说道:“奴才不敢妄议朝政。”
“不是朝政,是朕的家事。”康熙帝道:“朕让你说,你就当做闲聊几句罢了,说说看。”
梁九功细观皇上神色,又回想着刚才皇上的一系列表态,斟酌着说:“既然是家事,那么儿子不听劝,教育教育就是,没必要上升到律法或者是家国百姓那么严重。在旁人看来可能是危及国家的大事,那往小了说,也是皇上的家事,可以当做家事一般,关起门来教育。不至于一定要放到官员和百姓跟前,毫无遮拦地用律法来说教。”
康熙帝语气犹豫:“可他若是犯了的事情,是危及百姓的,朕也能不管?”
梁九功:“危及百姓的是其他人,并非是他本身。都说是他纵容家奴到了这个天地,可他或许也被蒙蔽了呢?他也许不知情,只是有些人用了他的名号,在外胡作非为。最后又非要把罪名安到他的头上,那他就当真冤枉了。”
“你说的没错,朕也怕冤枉了他,所以一直不敢表态。”康熙帝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这事儿朕再慢慢细思。你先出去吧,朕独自好好想想。”
院子里。
大皇子离开那间屋后,一直没有走远,而是藏身在旁边的一个屋子的屋角外,细观康熙帝屋子那边的动静。
过了好半晌,梁九功蹑手蹑脚地出来,又将屋门轻轻关上。
看到这一幕后,大皇子方才放轻了脚步离开了那个院子。
他身边幕僚一直等在不远处,都等急了方才看到他过来,忙迎上询问:“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大皇子语气清淡中透着些微的不悦:“也就那样。好说歹说,就没个准信儿出来。没说关于太子半个字的不是。”
幕僚砸着嘴纳罕:“不应该啊。那些都是太子身边人干的,而且大理寺那边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太子身边的人……就这样,都还没半个字儿的不是?”
大皇子嗤了声:“谁知道呢。”
幕僚这便犹豫起来:“要不您再等一等。倘若皇上对太子还没甚太大不满的话,这个时候贸然行事,或许会起到反效果。您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而后做定夺。”
大皇子原本还能保持着语气平静,可听到这个“等”字后,他却勃然大怒:“等?你让我等?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还有多少岁月经得起这个‘等’字?!”
不怪他这样狂怒,实在是风风雨雨过去了那么多年,再继续耗下去,他可没有更多经历了。
如今他已经年近四十,再不拼一拼的话,往后可能就永远都要顶着一个“王爷”的名号,毫无登顶的可能。
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天时地利人和将太子按死在罪名上,那个位置将成为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事儿就按照计划来。”大皇子说道:“难得那几个小的都跟着来了,再不行动的话,下一次他们能够往这偏远地方来,我却不一定会跟着了。”
他想趁着这一次一击即中,让对方毫无翻身的可能,那样他才能获得机会。
他相信,只要太子倒了,那个位置对他来说就成了掌中之物,他唾手可得。
毕竟其他兄弟们,都远不如他出色。
幕僚这一次是作为大皇子府邸随从的身份跟来的,平时也装作是个府里打杂人的身份。这样一来,他倒是可以全方面观察到很多事情。
听了大皇子的决定后,幕僚依然有些犹豫:“可是我觉得皇上对太子的态度不够明确,这种情况下,贸然行事或许会打草惊蛇。”
大皇子冷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做幕僚,却当不了将军吗?要知道,将才都是英勇果决的,遇到大事能够迅速下定决心。你这样踟蹰不前的性子,也只能当个出主意的人罢了。”
幕僚就没敢再多说什么,只躬身说道:“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大皇子微微颔首:“你照我的意思去办就行了。其他的你不要多管。”
幕僚只能连连应声。
另一个院子。
珞佳凝躺在床上,懒懒地不想起身。直到日上三竿,约莫都要吃午膳了,她才慢吞吞起床,顺口问了声:“今儿皇上都带着阿哥们做什么了?”
她平时也都这么随口问问,大家伙儿都习惯了。
翠莺答道:“阿哥们今儿早晨没出行。听说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今日不太舒服,都在应张里休息呢。皇上就在屋子里处理政事,打算明儿再一起去围猎。”
珞佳凝缓缓睁开眼:“两位年少的阿哥不舒服?”
“是。”
珞佳凝就没再多说什么。
今日中午的午膳,倒是难得的人齐了。就连昨天没有露面的太子,今天也仿佛没事人似的出现在了席面上。
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苍白。
珞佳凝拿了两瓶“健康药水”对他们用了用。
……没成宫。
其实,珞佳凝在路上也对十八阿哥用过几次“健康药水”,根本就没什么用。
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完全没病,还是病情深入骨髓成了既定事实,总之药水是使用不上的。
现在依然是这样。
珞佳凝不由有些好奇,侧身问身边胤禛:“十七弟和十八弟到底是怎么了?瞧着身体不太康健的样子,听说还叫了太医过去看诊,也没问出来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胤禛之前没关注过那俩孩子,此刻听闻她的话后,下意识朝那边望了一眼:“许是舟车劳顿造成的身子不适吧。可能过几天也就好了。”
马车颠簸,骑马疲累。无论是骑马到蒙古还是坐车到蒙古,对于七八岁大的孩子都是一趟不小的体力支出。
这样累积了脸色不好看也是正常的。
珞佳凝听后,点点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她只是个任务者而已,并非拯救世间苍生的救世主。能帮就帮,不能帮的情况下,她会选择保全自身。
现在她有身孕,不会贸贸然去做危险的事情,免得再累得腹中胎儿跟着遭罪。
这时候,席间有两位阿哥骤然起身,一起走到了康熙帝的跟前,双双跪下。
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已经十几岁了,正是年少英气的时候。
他们俩和十八阿哥是同母的亲兄弟,三人均是王氏所生,感情自然不同于旁的兄弟。
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看到十八阿哥不舒服的样子,齐齐下跪请求康熙帝:“皇阿玛,弟弟他身子不适,还请皇阿玛准许他离席回屋休息。”
康熙帝也发现了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这两个小的脸色不佳,叫来太医询问:“两位阿哥这是怎么了?你可知道?”
这一次随行的是一位年轻太医。
听了皇上的问话,他恭敬回禀:“微臣为两位阿哥多次把脉,都没有什么异象,只是脉象虚弱需得调养。”
言下之意,没什么伤及身体根本的大事,只要调养就行了。
康熙帝这才放心些许。
只是看俩儿子好似没有胃口,急需躺着静养的模样,他又有些不悦:“想你们几个哥哥也是自幼跟着朕东奔西跑,都没有出现过你们这样娇弱的样子。你们二人……”
想到这俩孩子平时承欢膝下的模样,他终究是没忍心说出太重的话,只叹息了声:“你且去吧。养好了身子,明天的围猎不许缺席。”
满族儿郎骑射征得天下。
明天的围猎,是这两个皇子第一次跟着康熙帝到塞外围猎,到时候还有不少蒙古的少年们会参与其中。
康熙帝不想让大清的皇子在蒙古人跟前出丑,自然要好生提点两个儿子一下。
特别是十八阿哥。
平时这个孩子在宫里挺健康的,只有一两次生病差点危及性命,也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康熙帝思量着这个孩子这次应该也能没甚大碍,就提醒她们今晚好好休息,不要耽搁了明天的大事。
十七阿哥离开座位,躬身应声。
十八阿哥摇摇晃晃离开了席位,想要给皇阿玛行礼后再离去,却身子晃了晃,几乎昏倒。
康熙帝紧张地站了起来。
十七阿哥正好就是弟弟身边,伸手扶了他一把。
十八阿哥唇色有些发白,勉强朝十七阿哥笑了笑:“谢谢十七哥。”又朝康熙帝拱手:“儿臣必然不负皇阿玛所托。”
康熙帝有些担心地坐了回去,颔首道:“你们俩歇息一下。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
珞佳凝察觉这俩孩子的状况不太对劲。
十七阿哥虽然是她弟弟,却也只比她儿子弘晖略大一个月而已。而十八阿哥更是比她儿子还会小了不少。
珞佳凝虽然决定好了,不会去靠近十八阿哥,免得这一次的事情会引火上身。却还是会远远地关照他们一下。
这次她又对他们俩各用了个“健康药水”。
依然是两个都没成功。
她有些疑惑地收了手——真不知道这俩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病了。可“健康药水”怎么都用不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珞佳凝正要细细去想,忽然间胸口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再加上面前一盘盘烤肉散发着肉香,直接让她几乎呕吐出来。
她正因为孕吐而难过着,正强压下所有恶心感觉的时候,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已经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屋子。
大皇子望着那两个弟弟的背影,挑衅地望向了太子:“太子殿下要不要过去看看两位皇弟?”
原本两个阿哥的事情和太子没有什么关系,太子也乐得自己吃菜喝酒。
却没想大皇子简单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到了这边。
所有人都齐刷刷望了过来。正巧看到太子大口吃着肉,嘴边油腻腻的,而且手中拿着酒杯正打算喝一口的样子。
康熙帝不悦地皱了皱眉。
太子奇道:“他们俩已经让太医看过了,现在皇阿玛让他们俩去休息。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皇子叹道:“到底是我们的亲弟弟。太子殿下身为诸位兄弟们之首,总该去瞧一瞧的。”
这话太子可真不爱听了。
论地位,当然他是众兄弟之首。
可论年龄的话,明明大皇子才是兄弟们里的第一个。
太子知道昨儿烤肉的事情和大皇子脱不开干系,更何况大皇子还意有所指地和他说过那些字句。
两人昨日里针锋相对过,今天大皇子又来这一套,太子自然也不能罢休。
太子恶狠狠咽下了口中食物,对着大皇子讥诮一笑:“大皇兄口口声声说我是‘兄弟们之首’,怎么不想想你也是‘兄弟们之首’?若你想去看,你大可以去看,却别非要拖了我下水、非要让我和你似的!”
大皇子惊讶道:“太子殿下难道觉得‘去探望生病的弟弟’都成了让你受累、拖你下水的事情了?”
太子没料到他会揪住这个字眼儿倒打一耙,不由愣住。
康熙帝全程听了两个儿子的言语,此时不由对太子的举止行为不满起来:“太子身为东宫之主,理该爱惜呵护幼弟。这样避之唯恐不及的行为,恐是难当大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谁都听出来了皇上话语中蕴含着的怒气,谁也不敢随意吱声,唯恐在这个时候引火烧身再惹了麻烦。
太子脸色极为难堪。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人帮他说半个字儿的话。
气氛一时间僵住。
胤禛此刻站了起来,笑着拱手说道:“皇阿玛,恕儿臣多嘴,儿臣实在觉得皇阿玛此言差矣。”
康熙帝的脸色略微和缓了些:“这话怎么说。”
胤禛不疾不徐地说道:“太子殿下并没有不呵护幼弟。想太子殿下这一路旅途奔波,即便是路上受累,依然会时常去关心一下弟弟们——其实不只是弟弟们,就连儿臣和四福晋,也受到了太子殿下的许多问候。试问在路上都疲累至极的情况下,太子殿下仍然能够想到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到了蒙古帐中,不需要再奔波受累,太子殿下有怎会忽然变得不顾及我们了?”
康熙帝轻轻颔首。
他也觉得太子不至于像那些人说的那么不堪。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自认还是很了解胤礽品性的。这孩子混账事或许会做,却也不至于品行不端这么严重。
比如那次处置索额图。虽然索额图想要攀咬胤礽,可他依然认为胤礽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
但是,此刻,胤礽的种种行为又实在让他恼火,忍不住斥责了几句。
现在胤禛主动为他和胤礽说和,倒是让他刚才的怒气稍微消融了些。
“那你说说看,太子刚才那般情形是怎么回事。”康熙帝道:“胤褆让他去探望弟弟,他都不肯。这又怎么说?”
胤禛道:“皇阿玛明确说了,让十七弟十八弟要‘好好休息’。太子殿下不去打扰他们,也是遵循皇阿玛的命令。儿臣认为,这没什么不妥。”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面色各异。
康熙帝之前还对太子‘不听皇命’而耿耿于怀。
现在看太子从些微小事上表露出对于皇命的听从后,他暗松口气,觉得自己之前是多虑了。
而大皇子,则是银牙咬碎,气得差点摔了手里的酒杯。
他之前心心念念说了那么多的话,好不容易让皇上对太子有了个不好的印象,却三言两语被老四给化解掉。
康熙帝十分赞赏地点点头,含笑对四阿哥道:“老四你且坐下吧。”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愉悦。
太子遥遥地朝着四阿哥举了举杯。
胤禛回了太子一个举杯后,又微微侧首望向自家福晋。
夫妻俩相视而笑。
胤禛拿起旁边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暗道好险,幸亏昨天和自家福晋好好商量过这些事儿。
就在昨晚,皇上和大皇子、太子之间起了一些微妙的关系变化。
胤禛把这些都看得清楚,却有点摸不准这其中有什么关窍。毕竟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是不得而知的,无法观其全貌。
他想着,或许珞佳凝会知道些什么。毕竟他在和蒙古王周旋的时候,她在屋子里,许是能听闻些什么。
熄灯后,胤禛试着询问了自家福晋,主要是看看那些事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顺便瞧一瞧她能给出什么建议。
当时珞佳凝只送了他一句话:“目前来说,皇阿玛最疼爱的还是太子。”
胤禛今天行事就照着她的这话来展开的。
如今看来,果然,她说的是对的。
胤禛不由暗自庆幸着。
看看他的那些哥哥们弟弟们,府邸里都养了一群的闲人,什么军师幕僚诸如此类……
相比之下,他可真的十分清静,身边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因为他什么别的人都不需要。
他只要他家福晋就够了。
第129章
第二天是围猎的日子。
一大早所有人就都起来了, 兴致勃勃准备今日一起出去威风一场,好给那些蒙古人看看,大清儿郎不是吃素的。
康熙帝把众人聚集在一起, 想要让大家人齐了后就一同出发。结果他意外发现,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还是不在队列中。
“怎么回事?”康熙帝叫来了个宫女询问:“他们俩人呢?”
宫女是在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的院子里伺候的。
两位阿哥的身子一直不太舒服,就单独给他们俩辟了个最小的院子, 正好四五间屋子的样子, 比较清静,适合他们俩在里面休养。
宫女听闻了康熙帝的询问后, 忙出列说道:“两位阿哥现在的身子不太舒服, 太医让他们俩不能随意走动, 就没起来。”
康熙帝听后十分担心,迈开步子朝着那个小院子走去:“走,我们过去看看。”
几位阿哥本来都穿了骑装,这个时候面面相觑后,就都随在了康熙帝身后,跟到那边一起瞧瞧了。
珞佳凝早晨也已经更换了骑装。
她已经想好了, 无论如何, 都得守在胤禛的身边不能距离太远。
倘若这一次围猎胤禛也会参与其中的话, 她就守在围猎场的旁边跟着。到时候人在附近, 不上场打猎。
如果旁人问她为什么不去骑马打猎,她就说自己身子有点不适不下场便可。
此时听到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两人已经身子愈发不好了, 珞佳凝有些犹豫地跟在了众位阿哥的后面, 又凑了机会轻轻扯胤禛的衣袖。
胤禛就落后几步走到了她的跟前:“什么事情?”
“两位弟弟的身体不是没有大碍么,怎么今天连床都下不来了?”珞佳凝有些心忧地说:“莫不是昨儿晚上出了什么事情吧?”
胤禛沉吟道:“昨天晚上太医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病症,不时过去看看。又有宫人们守在院子里轮值,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珞佳凝心忧地点点头。
胤禛看她脸色有些苍白, 就拉了她的手一起慢吞吞走着,并没有和太子他们走一道。
几个人陆续进了院子。
康熙帝进到屋里后,抬手招呼几位年长的阿哥:“你们也过来瞧瞧小十七和小十八,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实际上,康熙帝一进屋就发现这两个儿子的脸色不太好看,脸色煞白到了十分不健康的地步。
想昨天相见的时候还没到了这个田地,不然他也不会说让俩儿子好好养病,今日一起参与到围猎之中来了。
等几位哥哥过去看弟弟们的时候,康熙帝唤来了太医,气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俩昨儿虽然身子发虚,却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今日这是怎的了?”
太医惶恐万分赶忙跪下:“皇上!昨日微臣诊脉的时候,发现两位阿哥就是过了暑气,有些热到了,休息下应当无碍。可是今日再看,两位阿哥的脉象已经乱了。微臣……微臣一时间还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
康熙帝知道,这一路过来的路途上是很热的,毕竟到了夏日,很多地方都炎热不堪。
不过草原上倒是凉爽许多。
他沉声询问:“之前暑气倒也罢了,现在草原上凉风习习,怎的他们的暑热之症非但美好,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太医犹豫着说:“微臣还为断出。中午的时候和其他太医再一起商议着来,许是就能有个决断了。”
康熙帝的语气不耐烦起来:“你们怎么办事的,阿哥们的小小暑热都解决不了!中午你们再多看看。今日朕从围场回来,需得看到他们两个健康如初!”
太医抖着身子磕磕巴巴应声:“微臣、微臣领命。”
虽然皇上觉得太医言之有理,接受了太医说的那些缘由,可珞佳凝却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如果两个皇子真的是“过了暑气”的缘故昨天脸色那么差,那她给他们用“健康药水”应该是能用上的。
可昨天使用的时候还是失败了。
这说明不是过了暑气。
现在瞧着他们俩的状况愈发不太对劲,珞佳凝就点开了系统面板,随手戳了“健康药水”朝着他们俩使用。
意料之外的是,叮叮两声轻微声响起。
她蓦地愣了愣。
没想到这一次两人使用这个“健康药水”居然成功了。
这说明他们俩的身体出现了异样的状况,不然身体康健的话,就算想把药水用在他们的身上,也完全无法成功。
如今看来,他们定然遭受了什么突发的变故,这才使得药水能够使用。
昨天他们俩一直都在屋子里,基本上都躺在床上,想要突然遇到什么其他变故很难。
太医医术高超,按理来说这种脉象不会诊断错误。
之前他们的不对劲,太医说是过了暑气。现在他们这样痛苦不堪的模样,太医又说诊断不出来。
很有可能不是诊断不出,而是就算诊断出来后,也不敢将出口。
难道说他们俩是……
中毒?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珞佳凝就悚然惊到,连忙后退两步把身形藏在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后细观周围的一切。
康熙帝看见两个阿哥的身子确实虚弱,实在是起不来身跟着去围猎场,就想着得有人来照顾他们一下。还是留个大点的阿哥陪着他们俩比较好。
康熙帝冒出这个意思,刚刚目光在众位阿哥之间巡视一番,就看到太子和胤禛正站在病床前,仔细询问两个弟弟。
“你们俩现在还不舒服吗?”太子轻声问:“哪里难受?”
十七阿哥弱弱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弟弟已经好多了。”
胤禛又问:“比刚才好点了还是比昨儿晚上好一些?”
十八阿哥轻声说:“比刚才好许多了。有没有昨儿晚上好还没感觉出来。”
康熙帝叹道:“你们这两个弟弟尚还年纪小一些,你们这些做哥哥的就该多照顾他们一些。不如留一个来陪着他们。”
他正想说留哪一个更好的时候,大皇子突然从太子身后绕到了旁边来。
大皇子抱拳说道:“儿臣觉得,不如让太子殿下留在此处陪伴。两个弟弟身体不适,又查不出病因的话,许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混账!”康熙帝大怒:“这种话也说能说得的?”
大清最忌讳巫蛊之事,自然也忌讳和这些话题相关的内容。大皇子这样意有所指,好似在说两个皇子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招惹了,自然惹了皇上生气。
大皇子慌忙跪下:“皇阿玛明鉴!儿臣不是故意鼓吹这些,只是弟弟们的病情来得太快又太蹊跷,这才使得儿子不得不担心啊!”
康熙帝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会他。
大皇子又道:“所以儿子觉得,倒不如让太子殿下留在这里。太子殿下素来自诩自己和皇阿玛一样有‘真龙之气’护体,想必也能护得住弟弟们。”
当他说到太子说也有“真龙之气”时,康熙帝面容微动,脸上已然不悦,却没表露出来。
他静等着太子去反驳。
谁知太子居然默认了大皇子的这种说辞,显然,太子是真的说过这种类似的话。
康熙帝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起来。
正好这个时候两位阿哥感觉舒服了一些,不似刚才那般胸腹难受几乎要死的感觉,反倒是身体轻松了许多,只还虚弱着起不来身。
听闻两人果然好了一些,大皇子的脸色反而是阴沉了下来。
只是他反应很快,又抱拳道:“皇阿玛。您看太子殿下正好在弟弟们的床铺旁边,想必是太子的真龙之气让两位弟弟快速好起来的。”
“够了!不必多说了!”康熙帝不耐烦一次次听这个话题,只觉得刺耳得很。
他侧身询问太子:“你可愿意留下来陪伴两个弟弟?”
太子忙说:“儿臣谨听皇阿玛教诲。皇阿玛让儿臣留下,儿臣便留下。皇阿玛让儿臣跟着去围猎,儿臣便去围猎。”
康熙帝见太子这般知情识趣又听话,脸色和缓了些许,朝他道:“那朕再好好想想。”
康熙帝细观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神色,得知两人果然舒服了许多,又见床边距离他俩最近的大龄阿哥不止太子一个……
他不想坐实了太子“真龙之气”的说辞,免得旁人觉得现在那龙椅是太子也能坐得的,便扭头去看四阿哥。
“老四也距离两个弟弟很近。”康熙帝道:“说不得就是老四给弟弟们带来了福气的。不然这样吧,老四你留下来陪两位弟弟。太子继续跟着朕去围猎,也好给那些蒙古人看看,我们满族男儿的本色。你们觉得如何?”
几乎所有人都应声说“极好”。
唯独大皇子面色不佳,迟了一点点才跟着说:“皇阿玛圣明。”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珞佳凝看胤禛不用跟着去围猎,就也主动说自己不去了,留在这里一起陪着弟弟们。
康熙帝自然是高兴的,当即应允。
不过,康熙帝素来疼爱这个四儿媳妇。
他看珞佳凝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就叮嘱胤禛:“你也不用时时刻刻陪在你弟弟们旁边。他们生病了,自然要休养,你过去了也没用。”
康熙帝指指四福晋:“我看她脸色也不太好看,可能最近不太舒服。你多陪陪她。你弟弟们那边,让你留下主要是留个主心骨。倘若他们那边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再过去看看就行。主要还是得靠太医们诊治。”
胤禛一一应下。
康熙帝担心地望了眼珞佳凝,又叮嘱她多吃点果子少吃点心,这才扬鞭策马,带着诸位阿哥朝着围猎场疾驰而去。
珞佳凝怀着孕很容易瞌睡。
她陪着胤禛在两位阿哥的院子里坐了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了,太阳愈发炽烈,就叫了胤禛一起回自己的院子。
珞佳凝打着哈欠:“我得睡一会儿。四爷你也别乱走了,就陪着我在我们屋子里得了。”
她不放心胤禛一个人独自乱跑。
这一次大皇子的表现太怪异了,她也不清楚十八阿哥之后出事会不会和大皇子有关系。倘若有关系的话,谁知道大皇子那些人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暗中做什么手脚?
还不如留在自己屋子里不出去为好。
胤禛听了珞佳凝的话后,笑道:“你放心,我在这里,你安心睡着就是,不用担心那么多。”顺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珞佳凝一看他的笑容,就知道他压根没把她的话太当回事。
也是。
不怪胤禛觉得她小题大做,没把她的话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甚至在其他大部分人看来,这次不过是和往年一样过来围猎而已,不过是和往年一样在蒙古这边吃吃睡睡打打猎而已。
谁会认为这会是个突发变故的一年呢?
若不是她从后世而来,她也不相信今年会出大的岔子和乱子。
珞佳凝生怕胤禛会不听她的,连续叮嘱道:“四爷千万别乱跑,就守在我床边。我就喜欢一醒来便看见你,就希望你能跟我身边离得那么近。”
她困得很,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想到什么能够留他下来的话就嘟囔着说了。
到最后,她自己迷迷瞪瞪睡着的一刹那,嘴里头都还在唠叨着,只是忘记了自己在唠叨什么而已。
胤禛看的好笑,轻轻给她把被角又重新塞好,寻了个凳子在她床边坐了。
孕中的人睡眠来得很快。
珞佳凝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的时候她看着亮堂堂的屋子,颇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夕何夕。
眼睛一转望见了床边放着的空着的凳子,她才恍然回神,忙喊了人来问:“四爷呢?”
苏培盛进屋请安:“回福晋,四爷刚刚出去走走,说顺道往阿哥们的院子那边瞧瞧。若是无事就回来,若是有事就去搭把手。”
“糊涂!”珞佳凝气得直接趿着鞋子就要出屋,被苏培盛急急拦了下来:“福晋,您还没换好衣裳呢。”
珞佳凝叫了馥容和安福过来服侍她穿衣,指了苏培盛道:“快让四爷回来!千万不要到处乱走!”
这个时候,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胤禛缓步走到屋内:“我来了我来了。你怎的这样急?一会儿见不到我都不肯。”
说罢,他不由得轻轻笑了。
自家福晋就是这样,非常喜欢粘着他。
他也是无法。
珞佳凝看到胤禛后,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好家伙。
她正担心着他的安危和之后会出现的一系列事情呢,他倒好,居然优哉游哉地到处乱跑。
压根就不听她之前的诸多嘱托。
珞佳凝忍不住说了四阿哥几句:“我让四爷在这里待着陪我,四爷就不要乱跑了。你这样不听我的劝,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你倒是想想还在京城的弘晖啊!”
胤禛怔住:“这和弘晖什么关系?”
珞佳凝自然不好解释,有些人在这个时候密谋的这些东西。
她快速思量着说道:“大皇兄最近的表现太不寻常,总想着拖了太子入什么局的样子。之前的烤肉是这样,今儿的留下来陪弟弟们也是这样。”
她之前也想说这些话来着,只是还没来得及讲,就困得睡着了。而后迷迷瞪瞪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胤禛这便想到之前大皇子主张让太子留下来陪伴小十七和小十八的话。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四福晋的话不无道理。
珞佳凝又问:“四爷刚才可曾去过弟弟们的院子?你离开后,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我就在路上远远看了眼他们的院子,并未进院子更没进屋。”胤禛道:“路上遇到的几个,不过是苏培盛高无庸和翠莺他们几个。若说外人的话……”
他仔细想了想,回忆道:“就只遇到了大皇兄身边的一个随从。只他看到了我出咱们院子走了几步,其他人并未瞧见。”
珞佳凝眉心蹙起:“大皇子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高无庸跌跌撞撞冲进了屋里,连在歪头通禀一声都没有,就直接推门撞了进来。
他素来稳妥,极少有不遵从礼数的时候,更何况现在这样莽撞无礼的模样?
胤禛微愠:“你这般像什么样子!”
“四爷,不好了不好了!”高无庸惶恐地快速说着:“两位小阿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正好皇上带着其他阿哥们回来了,正往那个院子去呢!”
胤禛眼神一敛,下意识望向自家福晋。
珞佳凝暗道坏了,这事儿可能有些说不清楚。
正好她的衣裳已经换完,索性扯了胤禛一把:“走,我们主动过去看看。”
那边的院子,早晨还安安静静的,此刻已经乱做一团。
宫人们捧着接了热水的盆来来回回走着,脏的布巾一个个拿出来,又有新的也一个个拿进去。
在院门口,已经能听到里头传来的阵阵哀嚎声。
两位阿哥捂着肚子大声呼痛,远远就能听到他们那凄惨的叫声。
康熙帝带着几位刚刚回来的阿哥守在屋门前,指着太医呵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小阿哥们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珞佳凝快速冲到了屋里,对着她们使用药水。
可是,“健康药水”已经是无法使用了!
他们身上遭受的那些东西许是已经开始发出效力,让药水根本用不上!
珞佳凝急得不行,忙大声喊道:“灌绿豆汤!灌药!”她现在才刚醒不久,身体有些发软,喊声力气不够大。
好在康熙帝听到了。
康熙帝听了她这话后,有些明白过来,虎目圆睁:“你的意思是……中毒?”
珞佳凝顾不上解释什么,只快速说道:“我瞧着他们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像当初五妹妹那天的样子。不知道对不对,先试试看再说!”
她知道,太医也许能够看出来是中毒,却不敢明说。又或者是,太医也是那些人的探子,是和“那些人”一伙儿的。
无论怎样,这话由她来说是没问题的。
毕竟她之前就靠着这些救过五公主!
康熙帝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忙命太医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切。
几位太医忙碌起来。
上一次,珞佳凝身为嫂嫂,自然可以帮助五公主擦身和灌药。
可这次出现这种状况的是她的小叔子们。
身为嫂嫂,对小叔子们做这些事儿就不太妥当了,毕竟这个年代七岁已经是男女不同席。十八阿哥已经七八岁的样子,十七阿哥更是十一二岁了,她过去实在不合适。
珞佳凝看太医们开始忙碌起来后,就暗松了口气,退出屋子。
也不知道两个弟弟出现这种状况多久了,希望还来得及,她着急地想着。
屋里乱作一团。
康熙帝喝问众人:“那个送银耳汤过来的人呢?现在在哪!”
刚才他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两位阿哥只各喝了一碗消暑的银耳汤,这便齐齐倒下,病情更加重了。
如今先问问此人具体细节方才能行。
梁九功匆匆离开,复又匆匆回来,神色惊慌:“皇上!那个送银耳汤的宫女……居然,居然已经口吐白沫死了!”
康熙帝脸色顿变。
口吐白沫。
那宫女难道是中毒死亡?
阿哥们齐聚在院子里,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康熙帝呵斥几个院子里守着的宫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为什么一碗银耳汤就让阿哥们出了事!”
宫人们瑟瑟发抖:“奴才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银耳汤是一早就煮好的,其他阿哥也吃过,别人都没事啊!”
那就说明可能是银耳汤从厨房端过来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再加上送银耳汤的宫女已经死了,更说明这期间是最蹊跷的。
偏偏当时大家都去了围猎场,除了病倒的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外,只有四阿哥和四福晋没有过去。
而康熙帝刚才回来就听人说,四阿哥一直在四福晋的屋里,并未到处走动。
就在康熙帝放下了四阿哥和四福晋这边,打算继续询问宫人的时候。
忽然间,大皇子身边的一个随从忽然出列,磕头行礼:“皇上,奴才看到了四阿哥去了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的院子。”
胤禛赶忙辩驳:“皇阿玛!儿臣千真万确没有进过弟弟们的院子!还请皇阿玛明鉴!”
那个随从就扯了扯唇角:“四阿哥即便没有进院子,也能半途把送银耳汤的人给拦下来,把东西添到汤里。”
他朝康熙帝磕了几个头:“皇上!奴才的话,您可以不当真。可是两个小阿哥就在屋里头受罪呢!皇上!您不能不管小阿哥们啊!”
胤禛不由轻轻拧眉。
当时他去到那个院子的附近时,并没有旁人看到,只大皇子的随从,也就是这个跪在地上的人从旁边路过,和他行礼问安,知道他去过那福晋。
倘若那人一口咬死了就是他动了银耳汤,这事儿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即便他当时只是路过而已,并没走进院子里,却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有人站出来,一口咬定他必然没去过那附近,这样是他最能全身而退的法子。
一个随从和一个阿哥,如果两方都把话说死了的话,皇上最可能相信的还是他这个阿哥。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一口咬死他没去过那地方的人,必须是皇上十分信任的人才行。不然的话,反而要弄巧成拙。
胤禛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死胡同。
这时候,诸位阿哥的身后忽然冒出来一道声音,虽然轻轻柔柔的,却十分坚定。
“皇阿玛。”众目睽睽之下,四福晋缓缓站了出来:“四阿哥当时一直在陪着我,并没有走出屋子。”
康熙帝猛地回头望向她:“嗯?此话怎讲。”
珞佳凝略福了福身:“回皇阿玛。我刚刚有了身孕,正是身子不适的时候,就留了四阿哥在房里陪我。”
她含笑望向胤禛:“四阿哥既然一直留在我的房中,又怎能分出来另一个他,去往弟弟们的院子呢?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130章
四福晋这话一出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胤禛更是如此。
他之前只觉得珞佳凝比平时睡得多了点,吃饭挑剔了点。可这对于四福晋来说,身份使然,很正常。多睡没什么, 反正四福晋不用多做事;吃饭挑一些也没事, 反正他找遍天下东西, 总能寻到她喜欢的。
可是,听闻自家福晋怀有身孕,他却有些懵了。反应过来后, 现在只想冲到她的身边细问究竟……
然而不能。
她用“有孕”好不容易把他从这件事里脱离出来, 他不能辜负了她一片心意, 必须把这场戏完美地圆过去。
他明白, 她定然是对“有孕”十分确定了,方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此事。
只是不晓得她为什么瞒着他。
胤禛垂眸快速思索片刻,忽而抬头,微微一笑:“既然四福晋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我也就不瞒着大家了。没错,当时我确实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和腹中胎儿的康健,并没有去到那个院子附近, 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借机走到了四福晋的身边, 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眸中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口中却顺着她之前的意思继续说道:“她既是怀了身孕, 我又怎舍得抛下她不管,反而去关注旁人呢?弟弟们是很重要没错,可妻子与孩子也很重要。”
胤禛深深地看了珞佳凝一眼,又抬眸望向康熙帝:“还请皇阿玛恕罪。当时我只想着她与孩子了, 并没去照顾弟弟们。我这个哥哥做得实在是太失败了。”
此时康熙帝突然板起脸。
胤禛手心冒了汗。
其他人的心俱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有人欢喜有人忧虑,皆是静观皇上的意思。
胤禛也身体微僵,不知皇上是何意图。
珞佳凝虽然用“有孕”一事来帮他,可是这事儿怎么个定论,就看康熙帝如何决断了。
——即便皇上确信了四阿哥并没有给两位阿哥送汤药过去,也得看他心里面,觉得四阿哥会不会一直守在四福晋身边。
如果四阿哥出了卧房,那么这件事就“有可能”是四阿哥做的。毕竟他没去围猎场。
单看皇上觉得“四阿哥四福晋夫妻俩感情有没有深浓到这个地步”、四阿哥会不会为了妻子孩子留在妻子的身边不出屋了。
众人都在等皇上的一个决断。
不料康熙帝话锋一转,虽语气一本正经,却说:“你为了媳妇儿和孩子留在屋子里,没什么不好的。只有一点得罚你。”
胤禛的心放了下来。
康熙帝道:“你们俩遇到了这样的大事,居然不告诉朕,只自个儿在这边悄悄地偷着乐。实在该打。”
说罢,他又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想必这就是“该打”的“打”了。
胤禛拱手说道:“不是儿臣不想告诉皇阿玛。实在是她这一胎才刚怀上不久,实在是不易宣扬过甚。”
妻子怀孕一事,他颇为笃定。
毕竟两人已经孕育过一个孩子了,他对于胎儿的成长还是有点了解的。
若她怀胎久了,显怀稍微明显点的话,日日与她同床共枕的他必然可以发现。
既然她还没显怀就说明日子还不太久。
康熙帝了然地轻轻点头:“是这样没错。怀孕日子短的时候,说得太早,反而对孩子不好。”
这个时代就是有这个说法,胎最好是怀了三个月后再说,这样稳妥。
康熙帝大手一挥:“四阿哥和四福晋照顾孩儿受累了,赏!”又回眸望向其他人,眸色冷厉:“小阿哥们的事情还没个决断,你们几个跟朕来,朕要细问究竟!”
大皇子跪在地上的随从一下子变了模样。
此人便是大皇子的幕僚,扮作随从样子跟着大皇子一路来此。
他刚才拿准了主意,这个事情能够把四阿哥拖下来是最划算不过的,所以没有和大皇子事先通过气,就自作主张来了这么一遭。
之前他还十分笃定,觉得拖了四阿哥下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一下子事情生变,四福晋居然给四阿哥做伪证!
他当时明明看到了四阿哥在那个路边。即便没有去到阿哥们的院子,可四阿哥绝对出了他和四福晋住的那个院子!
随从知道自己这一劫逃不过的话就完了。
要么就是四阿哥栽在这里,要么,就是他!
随从赶忙叩头:“皇上!奴才当时确确实实看到了四阿哥!请陛下明察!”
“是么。”胤禛微微侧头,神色淡漠地望着地上跪着的这个人,眸中不带丝毫感情:“你若说我出了我们的屋子。证据呢?只你一个人信口开河而已。可有旁人在弟弟们这边见过我?”
这下子随从语塞。
康熙帝当即把之前在十七阿哥十八阿哥院子里伺候的人叫了来:“你们今日可曾见过四阿哥来此?”
众人纷纷跪地:“并没有见过四爷。”
这下子坐实了四福晋所言是真,而随从所言是假了。
随从叫苦不迭。
他没想到四阿哥出了屋子后只见过他一个外人!
其他那几个人都是四阿哥四福晋身边的亲信,唯独他一个外人。偏偏没人帮他说话!
一个帮他说话的都没有!
随从面如死灰。
大皇子知道这个人是保不住了,当即一脚踹了过去:“你个狗奴才。居然敢污蔑四贝勒!”
他朝着康熙帝拱手:“皇阿玛。此人品行不端,随意攀咬四弟,理当问斩。”
那随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却没想到大皇子一句话都不帮他说,甚至还踩他一脚。
想他当做幕僚跟随大皇子多年,一直隐藏在暗处,从来不曾见过光,也不曾得过大皇子允诺的那些诸多好处……
之前他一直是任劳任怨的。
直到这一刻,他方才真的开始后悔了!
大皇子斜睨着地上随从,唇角露出嘲意:“怎么?一个狗奴才还想着从我这边听到什么?你自己做事不利,冲撞了四阿哥,却还敢用这种眼神瞪我?”
大皇子朝康熙帝拱手道:“皇阿玛。此人心思恶毒,儿臣认为,应该先剜了他的眼睛,再割了他的舌头,再行极刑方才妥当。”
随从知道,大皇子这不只是要弃了他,而且还要让他没有分辩的机会!
随从赶忙连连叩头,用力之大,地上都磕出了血:“皇上圣裁!小的是真的看到了四阿哥!”
康熙帝唇角紧抿,朝底下人示意了下。
梁九功就让几个人把随从嘴巴塞住,拖了出去。
那人呜呜呜地拼命挣扎着,却是徒劳无功,不多会儿已经被拖得不见了踪影。
众人都悄悄望向康熙帝。
谁知康熙帝一改之前的怒容,略露出一丝笑容来。
“好,好。”康熙帝收回目光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四福晋:“老四又要有孩子了,这很好!”
不怪康熙帝这个时候会露出开心的一面。
实在是他带着儿子们围猎场上大胜而归,回来的时候原本兴致勃勃,却遇到了儿子被人灌了毒的糟心事情,心情甚差。
如今好不容易算是有了个好消息,怎让他不欣喜?
这时候大皇子不甘心自己幕僚被杀少了个助力,连忙趁着此时大声说道:“皇阿玛!四福晋一路走来,旅途颠簸都没有见到异状。倘若真还有身孕的话,又怎会一点消息都没?反而今日遇到了事情忽然‘有了身孕’?”
他深深揖礼:“还请皇阿玛圣断。这事儿不能随意算完,需得让太医仔细诊脉过,方才可信。”
康熙帝是没怀疑过四福晋的。
更何况现在他有两个儿子还在屋里头生死未卜,他也无暇去多想四福晋有孕一事。
可是现在那么多人看着,都在等他一个表态……
康熙帝不悦地扫了大皇子一眼:“那就让太医来给四福晋瞧瞧吧。”
恰好两位皇子事出紧急,随着御驾而来的太医都在这个院子里。
康熙帝听说两位阿哥都醒了,就让其他人继续给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灌药,择了其中年纪最大的太医来给四福晋把脉。
太医诊脉后大喜:“恭喜皇上!恭喜四贝勒四福晋,福晋果然是有喜了!”
这下子,其他人再没半点的怀疑四福晋的模样,康熙帝心中的阴霾才算是真的被冲走了些。
他朝四福晋略略颔首:“你去歇着吧。”又吩咐四阿哥:“你陪着你媳妇儿同去。她有身孕,在这个地方有些不妥,还是到个安静的地方为好。”
这个地方,他的儿子们受到了暗害,现在又是在抢救中。他不希望自己的孙儿受到这种坏事的冲撞。
胤禛领会了皇阿玛的意思,躬身应是后,带着珞佳凝离开了那个院子。
胤禛拉了她的手,急道:“你怎的不和我说一声?”你有孕的事情。
珞佳凝笑道:“我之前只是觉得嗜睡,还吃饭总不得劲儿,总想着是舟车劳顿累得。也就昨儿觉得可能是怀孕了,今日想着找太医来看看。还没来得及呢,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想着,借了怀孕的事情应该是可以把你保下来,就顺势说了。”
事实上,她也不确定之后会发生什么。
一废太子这件事期间会有数个不同寻常的状况出现,她只是约莫知道这个事情发生在这段时间里,具体每一个时候会初夏你什么,她并不清楚。
一切都得她自己估摸着来。
若是有孕的事情提前和胤禛说了,他看她孕中没那么辛苦的话,该做的事情他还是得去做。
譬如今日围猎。
如果珞佳凝前些天就和胤禛说了她有孕的事情,再看她身子无碍,倘若早晨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依然会去围猎场上。
就算他不肯去,康熙帝也会说他太过矫情命他过去。
而且,胤禛和康熙帝可能还会不准珞佳凝跟去围猎场,生怕胎儿会出现异常。
珞佳凝只能静等时机。
今天也是看情况不同事出紧急,她才赶紧说了有孕的事情。不然的话,她可能会再等个几日。
胤禛只当她真是昨天才发现自己可能有身孕的,不由得有些后怕又有些激动地伸出手,将妻子揽入怀中:“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如何顺利收手。”
珞佳凝笑道:“四爷吉人自有天相。即便我不帮忙,也能顺利脱困的。”
“那可不一定。”胤禛压低声音轻轻地说:“之前被处置掉的那个人,若我没看错的话,是大皇兄身边的一个幕僚。他隐藏很深。这次把他除去,大皇兄身边少了个出主意的人,这一次塞外之行说不准就会出点纰漏。”
胤禛知道,大皇子做事看上去十分缜密,其实都靠身边人提点着。
如今除了一个幕僚后,大皇子在塞外这段日子,说不准就会行差踏错,惹了皇上不高兴。
不过,很多事情都没有准数。
“大皇子那边最近我得小心着些。”胤禛沉吟道:“看他这几天行事,好似在针对太子。”
珞佳凝接道:“正是如此。四爷不只是要小心大皇子,还要远着太子一点。免得引火烧身。”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夫妻俩一直在屋里轻声说着话。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康熙帝派了人来喊他们去用晚膳,两人这才相携着出了屋子。
今日的晚膳倒是改了地点。
蒙古郡王听说了,大清来的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身子不适一事,所以将晚宴的地方改到了屋内。
毕竟有两位尊贵的皇子不舒服的情况下,大清来的贵客们也没有心情载歌载舞,倒不如在房间里安静一点用膳。
只是,蒙古郡王并不知晓俩人可能是中毒。
康熙帝之所以瞒着蒙古郡王,一来是两位阿哥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从京城跟过来的,并没有蒙古人,所以这个意外并没有蒙古方面的错误存在。
二来,康熙帝也觉得儿子们出事是个挺丢脸面的事情。
毕竟跟在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的人的都是从京城宫里跟来的,结果这些京城跟来的宫人到了人蒙古的地界,偷偷暗算自己的主子。
偏偏主子也没有防备,被这些小人给暗算了去。
康熙帝从来没想过害两位阿哥的人会是某位主子。
跟来的主子除了他和四福晋之外,全都是皇子,也就是两个出事阿哥的亲哥哥们。
试问亲哥哥怎么会害自己弟弟?所以这次的事情,他坚信,一定是哪个心思恶毒的奴才做的。
康熙帝席间谈笑风生。
蒙古郡王想着阿哥们应当是已经脱离危险了,也跟着康熙帝说笑。
晚宴进行到大概一半的时候,梁九功方才脚步匆匆而来,附在康熙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康熙帝唇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蒙古郡王关切询问:“请问陛下可是有什么事吗?”
“两位阿哥饿了,我过去看看。”康熙帝简短找了个托词,喊了太子和四阿哥:“你们俩随我来一下。”
胤禛不放心自家有孕的妻子,多叮嘱了珞佳凝几句,这才缓步跟在了太子身后,朝着康熙帝那边行去。
年长的阿哥里,康熙帝叫去了太子和四阿哥,唯独漏了年纪最长的大皇子没让跟去。
很显然,之前处置了的那个随从是大皇子的人,这让康熙帝颇为介意。
在某个程度上来说,大皇子已经失去了康熙帝的信任。
看着那父子几人离去的背影,大皇子恨得磨牙。又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总是坐立难安。
他身边的人轻声询问:“您是否要先离席一下?”
大皇子脸色阴郁:“犯不着。”
他不过是被个不懂事的随从给拖累了而已,不算什么。
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而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所谓太子。
他只要稳住心态,一步步来按捺住性子就可以了。
大皇子主意已定后,快速环顾四周。
正巧他望见了蒙古郡王朝他这边看来的探寻目光,瞬间有了决断。他举杯朝着蒙古郡王走去,笑着给对方敬酒:“皇阿玛现在暂时离席,特意留了我在这里陪着郡王饮几杯。”
蒙古郡王这才了然地笑笑。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皇上既然叫了年纪比较大的皇子跟着,那么没道理叫走太子和四阿哥,唯独留下了大皇子在这边。
他不由疑惑,难道大皇子惹了皇上厌烦?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为了不违背皇上的意愿,他也要相应疏远大皇子才好。
谁知大皇子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倒是让他消除了疑虑。
蒙古郡王暗道,大皇子虽然不是太子,却是最年长的。更何况他是蒙古郡王而大皇子是直郡王,身份也得当。
蒙古郡王没觉得大皇子这个说辞有什么不妥当,也真当他是代表了康熙帝留下,便朝他举杯:“多谢郡王。”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对饮。
只是大皇子在和对方闲谈的时候,眼睛还是不时望着门口的位置,暗暗思量着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状况。
另一边。
康熙帝带了两个儿子匆匆赶往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的院子那边,路上不断询问;“那些人都绑了去?”
“是。”梁九功轻声说:“都已经绑好了。”
几人急急忙忙来到了院子中央。
院子周围点了灯,院中情形能够基本上看清。跪着被五花大绑的那些奴才,都是从京城过来的,一共是三个厨子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五个人。
原来,今日厨子们不知道哪里弄了几只河豚,做东西的不小心把河豚的毒素带到了银耳汤里,害得两个阿哥差点丢了性命。
那个送银耳汤的宫女,是偷吃了几口银耳羹而被牵连死亡的。
五个人双手绑在身后,跪趴在地上,嘴里塞着不知道哪儿来的破抹布,一个个神色惊恐,呜呜呜地想要喊叫,却说不出来话。
康熙帝望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奴才,眸光冷淡:“就是这几个人害得阿哥们丢了半条命的?”
“正是如此。”梁九功道:“几个厨子互相推诿,都说那河豚不知道哪儿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出现在小厨房的,只因为河豚味美,按捺不住弄来吃的。他们谁也不肯承认曾经弄了河豚到小厨房,谁都不肯承认自己操作失误让银耳汤沾了毒。为了保险起见,奴才把当时在厨房的三个厨子都绑来了。”
那小厨房就是蒙古郡王特意给京城的客人们腾出来的,里头做事儿的人全是宫里带来的,没有蒙古人。
康熙帝轻轻颔首:“既然如此,全都杖毙了吧。”想想又道:“主意嘴里的东西塞牢一些。”免得叫太大声再冲撞了蒙古人。
梁九功神色微顿,轻声询问:“皇上,不再细查了吗?”
“不查了,免得闹出太多事情,让蒙古人看了笑话。”康熙帝寒声道:“若非是在蒙古,朕定然让他们腰斩而死!”
梁九功心下一凛。
是了,那些人能给阿哥们的饮食中不注意,弄了毒过去。那么指不定哪天就能“一不小心”让陛下的餐食中也染了毒。
这不是小事,必须严肃对待。
梁九功领命后快步离去。
康熙帝望着那几个人被拖出去拼命挣扎的模样,扭头询问:“你们都看清楚了?”
太子与四阿哥躬身道:“看清楚了。”
“你们以后也小心着点。须知世事难料,难保哪天这些人就会起了异心,继而想要谋了我们的性命。”康熙帝道:“胤礽你是太子,自然要当心着些。胤禛,你媳妇儿有了身孕,你也得一再当心才行。”
胤禛这才明白,皇阿玛让他也跟着过来看,其实是为了让他注意四福晋的饮食安全。
胤禛忙和太子一起应声:“儿臣明白。”
康熙帝望着漆黑夜色,轻轻“嗯”了声后,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那几个奴才应该是没了性命,这才带着两个儿子回到了宴席上。
原本大家都以为,两个阿哥这是救回来了,所以在康熙帝回到了宴席之后,众人言笑晏晏,算是真正放开来,吃吃喝喝,毫无顾忌。
十三阿哥早就拿了酒坛子过来,只是之前顾忌着弟弟们“中毒”的事情还没有个决断,所以一直没敢喝。
现在看到康熙帝皱了一下午的眉头舒展开,他知道弟弟们的事情应当是已经解决了,就拉着十四阿哥问:“要不要一起来一些?”
十四阿哥偷偷去看四阿哥,小声说:“咱们去问问四哥呗。”
“不用问。”十三阿哥道:“就他那脾气,一定会说不行。倒不如问四嫂。”
十四阿哥点点头:“有道理。”
四嫂做事儿宽厚大度,不似他们四哥那般小气。
二人有了主意后,悄摸摸走到了哥哥嫂嫂那一桌,却也不理自家哥哥,只问嫂嫂行不行。
胤禛好笑地看着他们俩。
珞佳凝倒是点了头:“你们悠着点喝。少喝一点,动静别太大,喝得别太多就可以。”
二人开开心心地猛点头,回到位置上就是一顿畅饮。
许是两位阿哥带头畅饮的关系,许是康熙帝的脸色已经彻底好转让所有人都放心下来的缘故,屋里渐渐热闹起来。
本来大家伙儿的心情已经好起来了。
谁知半夜里忽然传出来消息。
十七阿哥已经渐渐好转,眼看着就要痊愈。而十八阿哥许是年纪太小,病情忽然恶化,刚刚人已经没了。
这下子当真是人心惶惶。
诸位阿哥连夜被康熙帝派人叫了起来,去两个阿哥的小院子聚集。
胤禛自然也是如此。
珞佳凝看着苏培盛和高无庸给他穿衣,忍不住千叮咛万嘱咐:“你到了皇阿玛那里,千万要少说话。倘若必须得说的时候,一定记住,现在皇阿玛还是很疼爱太子的,千万不要表错态。”
胤禛一一记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穿好衣裳后,看着面露焦急紧张的妻子,胤禛到底是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先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你不用担心我。我惦记着你,也惦记着我们的孩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胤禛坚定地与妻子说道:“你暂时歇着。一会儿我就回来了。我一定记得,万事以你和孩子为先,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