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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十三弟最近行事需要多加谨慎。”珞佳凝知道自己府里安全些, 到了十三阿哥府上后,人多口杂,不见得能和十三阿哥把事情讲得多么明白, 便道:“皇阿玛最近十分忌讳人提及废太子的事情,连同废了的直郡王的事情也不喜欢人提及。”

    十三阿哥哈地一声笑了:“那是自然。谁也不希望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养育大又培养起来的儿子,成了那副不成器的模样。”

    胤禛瞪他 :“你说的不成器, 是说二皇子还是大皇子?”

    十三阿哥对着自家嫂嫂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面对凶巴巴的四哥,他还是略有些紧张的。

    十三阿哥被四哥这么一训, 有些赧然, 摸摸鼻子小声嘀咕:“大皇子二皇子不都这样么, 一个个成了那副模样,心术不正还整天勾心斗角。”

    “有你这么背后妄议哥哥们的么!”胤禛继续瞪他。

    “好了好了, 你和我闹脾气也犯不着牵连到胤祥身上。”珞佳凝在旁打圆场:“胤祥对我们这般直言是好事, 这样说通了之后, 往后他在歪头面对旁人的时候,就能小心谨慎些。”

    胤禛被自家媳妇儿这么一打岔,也是无奈,坦然道:“小十三就这个脾气,说话太直。你别看他对你说话那么直,他有时候管不住嘴啊, 对着旁人也这般直言!你想想看,倘若他那些话传到了皇阿玛的耳中,又是一副怎样的情形?”

    珞佳凝倒是有些担心这个。

    旁的不论, 大皇子二皇子都是废太子事件当中的中心人物,无论十三阿哥不经意间提起了哪一个,对康熙帝来说都是个触及避讳的事儿。

    “四爷说得对。”珞佳凝道:“那十三弟你就听你四哥的一回吧。总之没必要的事情, 千万不要触及这个话题。知道吗?”

    顿了一顿,她生怕十三阿哥再真的是祸从口出,忙道:“就算在歪头,也不要提及他们俩!”

    十三阿哥到底是听自家嫂嫂的,忙说:“四嫂言之有理。弟弟一定听您的。”

    胤禛被他给气笑了:“好,很好。你嫂嫂说的就都对,我说的就是‘凶巴巴’听不进去?”

    十三阿哥嘿嘿笑着。

    珞佳凝轻飘飘横了胤禛一眼。

    胤禛尴尬笑了,到底没有再和弟弟继续计较这个。

    珞佳凝和十三福晋兆佳氏并不熟悉。

    那是个温婉谦和的女子,性子相当柔顺,与十三阿哥爽朗豪放的脾气正好相反。

    可就是这样性情相反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却尤其温馨。算是皇家除了四阿哥夫妻俩之外,口碑最好的一对儿了。

    珞佳凝没想到十三福晋会邀请她去家中小聚,自然欣然答应下来。

    等到十三阿哥都离开好远了,珞佳凝方才想起来一件事。

    坏了。

    刚才光顾着谈论参宴的事情了,忘记了一直心心念念想着要再提醒十三阿哥一次的事情。

    十三阿哥的脾气,脑袋一热就容易直言。

    他之前还说了,明日会进宫面圣和皇阿玛谈论兵法。

    倘若两人促膝长谈的时候,十三阿哥再嘴巴一个没关紧,顺势说了废太子相关的事情……

    那可真就麻烦了!

    珞佳凝急急和胤禛说道:“明儿一早我就进宫找母妃玩儿,也不知道何时归家。你若是回来早了,就先吃晚膳。”

    胤禛奇了:“你明天不过是去找母妃玩儿而已,即便是再怎么玩,晚膳总也能回来的。”他下定决心:“你放心,我一定等你吃晚膳。你尽管玩,回来一起吃个饭就行。”

    珞佳凝自然知道,现在的四阿哥肯定不清楚,就在最近这段时间,他最疼爱的十三弟会出现“圈禁”大事。

    但她也没办法明说这种事情。

    珞佳凝道:“皇阿玛最近心情很不好,严禁旁人谈及‘废太子’的相关事情。可偏偏十三弟是个嘴巴比脑子快的,有时候嘴巴都说完了,脑子里才想办法去弥补……可这种情形,在皇阿玛跟前,哪里就能有机会挽回了?”

    胤禛沉吟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昨儿我就听皇阿玛说过,明日是十三弟和十四弟去找皇阿玛谈论兵法的日子。难道说,你是怕十三弟到时候说话不注意,会惹了皇阿玛不高兴?”

    “正是这样。”珞佳凝问:“十四弟也跟着去?”

    胤禛道:“没记错的话就是这样。”

    现在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亲如亲兄弟,想必十三阿哥真说错了什么,十四阿哥会帮忙劝说几句。

    珞佳凝这样想着,心底稍安。

    第二天,她早早地就赶到了宫里,待在德妃的永和宫里,一直留意着周遭的一切。

    只是珞佳凝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和德妃一起亲手做甜食的时候,还一不小心把盐当做糖放了进去。

    德妃有些疑惑:“今儿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心事重重的一副样子?”

    珞佳凝就道:“今日皇阿玛召了十四弟和十三弟一起过去谈论兵法。您也看到了,现在废太子的事情刚过去不久,许多事儿都还避讳着。我怕弟弟们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

    德妃想想有道理,却也宽慰她:“你不用这样忧心。他们都大了,自有分寸。”

    珞佳凝笑笑,暗道希望如此。

    到了中午的时候,珞佳凝看弟弟们还没回来,就遣了个永和宫的小太监过去问消息。

    小太监回来道:“皇上原本是叫了十三爷和十四爷一起谈论兵法的。不过还没开始,佟大人就来了,找皇上另有事情要谈。皇上看午膳时间快到了,索性安置了十三爷和十四爷在乾清宫偏殿那边用午膳。”

    珞佳凝又重新紧张起来:“……还没谈起来啊。”

    那么就是下午谈了。

    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眼看着小太监就要离开屋子了,珞佳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赶紧叫住了他:“你去两位爷那边,说一声,让两位爷都不要吃酒。吃酒误事!十四爷倒罢了,对酒没那么痴迷。特别是十三爷,他一见美酒就管不住嘴。如果他不肯听,你就说是他四嫂吩咐的。快去!”

    小太监赶忙应了一声,急急跑了出去。

    德妃忍不住宽慰她:“你也不用那么紧张。他们俩都已经是大人了,孩子都有了,你怕甚?”

    珞佳凝苦笑着说:“母妃您不知道,我一想到他们俩即将面对皇阿玛谈事儿,我这心就有些慌,总怕有事情会发生。”

    “最近宫里是出现了太多意外的事情了,也不怪你这样紧张。”德妃扶住了她的肩膀,温声说:“你且放宽心。不论他们俩出了什么事情,我都和你一起去帮他们。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严厉斥责他们的。”

    珞佳凝强笑着谢过了母妃。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总之在珞佳凝看来是度日如年的,终于,小太监去而复返,面色却很尴尬。

    “回禀四福晋。”小太监打了个千儿,磕磕巴巴说:“小的、小的已经是尽快赶过去了。可是、可是皇上赐了两位爷一大壶西域美酒。十四爷没怎么喝,说下午得议事他还是不喝了。可十三爷喜欢美酒,把其余的酒尽数、尽数给喝了。”

    珞佳凝无语地仰头看着天花板。

    小太监想起来了什么,忙道:“十三爷还跟小的说了,一定要和四福晋好好解释解释,就说他之前拿到酒就喝了,等到四福晋派小的过去,他已经喝光了,来不及吐出来。还说晚些再亲自给四福晋赔罪。”

    珞佳凝更加无语了。

    德妃倒是忍不住扑哧笑了:“这个小十三,从小就喜欢喝酒。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的酒瘾。”

    珞佳凝无力地摆摆手:“你且去吧。”

    小太监忙应声退了出去。

    德妃拿者帕子掩着口笑:“你这个做嫂嫂的,倒是比他们哥哥都操心。也不怪这些弟弟们都怕你,生怕惹恼了你。”

    珞佳凝唉声叹气:“我前些日子已经叮嘱过他了,万事小心。结果倒好,他就这么着……”说罢又是重重叹气。

    德妃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只是德妃这种开心,到底是没能持续太久。

    到了下午的时候,约莫是午时中左右,忽然有小宫女急急忙忙跑到了院子里,大声喊叫:“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在乾清宫生气了!两位爷都还在屋里呢!”

    珞佳凝压根就没敢去午睡,立刻跑了出来:“怎么回事?你且说说看!”

    德妃倒是休息了,却在儿媳的紧张情绪影响下,没敢脱衣裳,和衣躺在贵妃榻上歪靠了会儿。

    现在听说出了事,她也急忙小跑着过来。

    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说:“奴才听说是皇上叫了两位爷议事,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十三爷说错了话,皇上就生气了!”

    说罢她又补充道:“奴才这话是听梁公公身边的小徒弟说的,一准错不了!”

    珞佳凝回头对德妃说:“母妃,我现在去一趟乾清宫。”

    德妃一把拉住她:“你这样跑,就算再快能多快?听母妃一句话,我们坐了车辇一起去。有我在,事情转圜的余地更大一些。”

    珞佳凝知道,多年的相处下来,十三阿哥早已成了德妃亲生儿子一般亲近的存在。

    现在德妃担心十三阿哥的心,并不比她少。

    “好,母妃。”珞佳凝道:“我听您的。”

    婆媳两人应对迅速。

    德妃身为一宫主位五妃之一,又有管理六宫的权利,叫来一辆车辇是分分钟的事情。不多会儿,两人就坐了上去。不多久,便来到了出事地点乾清宫。

    院子里,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看来这次皇上发怒挺严重的,不是寻常小打小闹训斥两句就能作罢的事情。

    德妃这才意识到事情远比她之前预估的还要严重,忙侧头望了眼儿媳,暗道幸亏有这个孩子提醒着,不然的话,事情怕是更遭。

    倘若不是珞佳凝一直紧绷着,她也不会和衣躺着小憩,等到穿了衣裳再往这边走,自然不能迅速赶来,一切都晚了。

    德妃忙加快脚步和四福晋一起步入屋子。

    到了门口的时候,梁九功歉然地将她们拦住:“德妃娘娘,四福晋,您二位现在怕是不能进去。”

    说着,他朝里看了眼,小声道:“皇上正生气呢,您二位进去了,非但帮不上忙,怕是还要受牵连。”

    珞佳凝塞给梁九功一个金钉子:“劳烦公公帮忙通禀一声。我不怕受累,只怕帮不到弟弟们。”

    梁九功叹息道:“四福晋您何苦呢。”到底也是帮忙推开门,小声说了句:“皇上,德妃娘娘和四福晋来了,想要见您。”

    康熙帝语气生硬:“不见!”

    “皇上。”珞佳凝适时开口,声音温和甜软:“儿臣今儿早晨刚刚给您做了桂花糖糕,亲手做的。那桂花还是之前八月份的时候,五公主亲自从桂花树上摘了酿的桂花糖。您要不要尝一尝?”

    听到自家可爱的儿媳和可爱的女儿,康熙帝冷肃的面容到底是和缓了点。

    这个时候德妃也说了句:“皇上,您可别听她瞎说。”

    康熙帝来了两份兴趣:“哦?”

    德妃道:“刚才四福晋本来想做白糖糕的,结果把盐当做糖放进去了,我和她说了,她才改的。后来想着用桂花糖的话总不会弄错,她就用了桂花糖。她还说什么专门用桂花糖,那可真是骗您的。”

    康熙帝一个没忍住笑了一声。

    有了皇上这一声笑,整个屋子里的压抑气氛就略轻了一点。

    康熙帝到底是让德妃和四福晋进了屋。

    珞佳凝进去的时候,手提着装了桂花糕的油纸包。

    ——她也是临走前忽然想着,拿个吃的总不会出错。正好车辇在准备当中,并没有立刻到。她这就把桂花糕包好带了来。谁曾想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地上满是瓷器的碎片。

    想来康熙帝之前大怒之下,把屋子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才会出现这样满地狼藉的场面。

    珞佳凝微微垂眸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走上前去,把桂花糕摆在了旁边桌子上。

    德妃面露惊讶:“哟,皇上,这屋里是怎么了?怎的如此乱糟糟的?”说着,她好似刚刚看到两个跪在地上的儿子似的,奇道:“他们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康熙帝一看到那俩逆子就忍不住生气,指着他们俩呵斥:“就是这二人!在和朕谈论兵法的时候,居然提到了胤褆那个忤逆子!”

    听到皇上说到“这二人”的时候,珞佳凝愣了愣。

    她再一看地上居然是齐齐跪了两个人,惊讶错愕之余,却恍然明白过来,事情早已和“记录”当中变得不一样了。

    对啊。

    她怎么忽略了十四阿哥胤祯了。

    想在原本的“剧情”里,十四阿哥是八阿哥那一党的。所以遇到了皇上质问十三阿哥的时候,十四阿哥必然是会借机猛踩十三阿哥,恨不得十三阿哥下了地狱才好。

    可今时不同往日。

    在她的不断努力之下,十四阿哥的心早已偏到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这边。

    对现如今的十四阿哥来说,十三阿哥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亲哥哥一般。

    自从十三阿哥的生母敏妃去世后,在十三阿哥没有娶妻出府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兄弟俩同吃同睡,真的比亲兄弟还亲。

    现在十三阿哥遇到了困难,被皇上责骂了。十四阿哥又怎么会置之不理?

    这就出现了两人一同被皇上斥责的场面。

    珞佳凝喟叹这般的兄弟情义的同时,觉得压力更大了。倘若这一次她救不好的话,说不定两个弟弟就会被一起圈禁。

    思及此,珞佳凝深吸口气,努力绽开一个微笑,福了福身:“请皇阿玛赐教,和儿臣说一声,到底弟弟们是说错了什么。我一介女流,不懂得什么治国大道理。但是,弟弟们说错了,我做为嫂嫂总该斥责教导他们,让他们‘改邪归正’的。”

    她这一句“改邪归正”倒是让康熙帝忍俊不禁。

    心情略微放松之下,康熙帝倒也把事情简短告诉了她:“胤祥今日谈论兵法之时,酒气熏天,竟然提到了胤褆当年作战的一些情形,甚至还大赞胤褆做事果决、是个将才!”

    再次想到刚才种种情形,康熙帝的语气重新变得冷厉起来:“就那种不顾兄弟情义、恨不得用咒诅让亲弟弟去死的人,怎可能是将才?难道说在十三阿哥的心里,胤褆那种人居然还值得称赞??”

    珞佳凝听了,真是恨铁不成钢,狠狠瞪了十三阿哥一眼。只是十三阿哥低着头跪在地上,压根没看到她这一眼。

    珞佳凝快速思量着,福了福身:“皇阿玛,儿臣想着,十三弟想必不是这个意思。”

    康熙帝沉默着。

    珞佳凝道:“每个人吃酒后都有自己的习惯。而十三弟吃酒后,最习惯的便是回忆往昔。以前他常常念叨的便是已故的敏妃,现在他有些醉了,提到的大皇子,也不过是当年年少时候跟着皇上身边四处征战的大皇子而已,并非那个曾经的直郡王。”

    敏妃便是十三阿哥的生母章佳氏。

    听到四福晋提起已经不在了的敏妃,康熙帝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是了。

    十三阿哥确实是个很容易怀旧的人。

    前些日子的时候,十三阿哥吃醉了酒被人抬着到乾清宫暂时歇息,他亲耳听到十三阿哥哭着喊“额娘”。

    十三阿哥唤德妃一直是“母妃”,这一声“额娘”想来说的就是敏妃了。

    但是,康熙帝一想到胤褆的种种恶行,终究是无法忘记刚才十三阿哥提起胤褆时候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德妃这个时候福身下拜:“皇上!十三阿哥喜欢回忆往昔,是他念旧啊!他也时常在臣妾面前提起敏妃……是臣妾管教不力,没有管好孩子!还请皇上责罚!”

    “儿臣也不对!”珞佳凝说着就要下跪:“儿媳也有管教不力之罪!儿媳明知道弟弟喜欢吃酒却没阻止,明知道弟弟吃酒经常念旧,却没能提早让他改了这个毛病,是儿媳的不对!请皇阿玛责罚儿媳!”

    她这一打算跪,真的是满屋子人都惊到了。

    现在四福晋怀孕的月份依然是大了,再这么跪下去可真是麻烦。

    康熙帝三两步过来,惊得他亲自弯身过来扶她:“你何必这样苦了自己?又不是你的错,你跪下做什么!”

    皇上亲自来扶,四福晋就没能跪成。

    十四阿哥一下子哭了起来,膝行着过来扶着四福晋:“四嫂!我们做错了事情,何至于你也来?”

    最难过的莫过于十三阿哥。

    他悔不当初,觉得自己真不该吃那些酒,也真不该不听嫂嫂的妄议大皇子的事情,歉然道:“四嫂,弟弟不对。有事儿都是弟弟一个人承担着,你可别伤了孩子。”

    说罢,十三阿哥重重叩头:“请皇阿玛责罚儿臣!儿臣一个人的错,不拖累四嫂和十四弟!”

    康熙帝怒喝:“你还知道你错了?朕没责罚你吗?朕之前说圈禁你的话,你真当儿戏?”

    这时候屋子里一声啪的脆响响起。

    竟是四福晋打了十三阿哥。

    四福晋指着十三阿哥,气得眼圈儿都红了:“你说你这个吃酒说胡话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你孩子都好几个了,却要看着他们的阿玛一吃了酒就疯疯癫癫的。我明白你想念敏妃娘娘,所以想吃酒的心思。可你吃了酒就说胡话,自己都脑子不清醒了乱说一通。你说你为的什么?”

    简短几句,她就把十三阿哥喝酒给推成是为了“怀念敏妃”,而提及大皇子则是“说胡话”。

    十四阿哥也是个机警的,闻言顺势说道:“十三哥一喝酒就容易说胡话。上次还把我认错成了四哥,拉着我的手非要让我教他写字。”

    大家都知道,十三阿哥这一手的字都是四阿哥教出来的。

    十四阿哥这话说得倒是没有问题。

    康熙帝面容稍缓。

    德妃见机行事,在旁边说道:“皇上,十三阿哥确实做错了,您说要圈禁他,臣妾全力支持!只是……”

    她放缓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弱弱的,小心翼翼的:“只是臣妾心疼儿子,您能不能少圈禁他几天啊?”

    珞佳凝跟着说道:“儿臣还等着孩子出生后,让他十三叔帮忙看孩子呢。”

    康熙帝一个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眼看着满屋子人都在等他一句话,康熙帝终是没绷住冷脸,缓缓说道:“金口御言不能改。该圈禁就得圈禁。”

    珞佳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时间长短可以更改。”康熙帝道:“不如圈禁三日吧。总得让小十三知道喝酒误事,让他改了这个嗜酒如命的坏毛病。”

    珞佳凝、德妃和十四阿哥同时松了口气。

    三人偷偷对视一眼,俱都轻轻笑了:“多谢皇上圣恩!”

    第137章

    同样是圈禁, 十三阿哥的三天可就比大皇子的永久性的要强上太多太多了。

    十三阿哥府邸都没有上什么封条之类的东西,就大门紧闭了三天,主动居家不出。周遭连个官方派去的守卫都没。

    三日后, 正大光明开了府邸大门, 一切照旧。

    虽说是圈禁, 就好似云淡风轻在家里闭门不出几天而已,没甚大不了的。

    珞佳凝自然知道利害关系。

    她清楚,既然皇上说了“圈禁”,就得给与足够的重视,所以这几天即便是担心十三弟, 她和胤禛也没有挨近十三阿哥府邸半步。

    十四阿哥也如此。

    虽说十四阿哥年少时候做事有些没章法, 不过伴随着年龄增长, 看多了周围的世事变迁, 再加上之前十八阿哥故去以及废太子的一连串事情……

    当年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愈发沉稳起来。

    他亲眼见到四嫂一句句一步步把十三哥给救了出来,自然更加听四嫂的安排。

    那天出了乾清宫后, 四嫂叮嘱他最近一点儿都不要关注十三阿哥府邸,他就真没去管。

    即便这三天期间他还出宫了一趟, 到京里找四哥和五哥去玩,也丝毫都没有绕道去十三阿哥那边。

    德妃亦是如此, 半个字儿都没提及十三阿哥。

    永和宫众人的表现, 让康熙帝十分满意。

    这些孩子们, 重情义是好,但是做事儿有分寸就更好了。倘若只是重情义而没有分寸,那么行事容易冲动, 不是成大事的料。现在二者俱全,便是极佳。

    这天恰逢十三阿哥府邸门能够重新大开之日。

    十四阿哥一早就上朝去了,德妃则端了一碟永和宫出自新做的菜式过来乾清宫。

    上朝还没结束, 德妃就一直在乾清宫等着。

    早朝完后,康熙帝与十四阿哥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同行的还有四阿哥胤禛。

    “朕就知道你得过来!”康熙帝看到德妃后,朗声大笑,回头和四阿哥说:“朕刚刚与你讲,你母妃一定在。果不其然吧?”

    康熙帝是知道,德妃早就把十三阿哥当做亲生儿子来对待了。今儿是十三阿哥的“好日子”,德妃一定在永和宫里坐不住,一定会来他这边坐坐

    康熙帝就把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起叫到了这儿,算是和母妃短暂相聚一下。

    德妃没料到俩儿子也来了,忙迎了过来,又忍不住伸头往康熙帝身后看:“……小十三没来吗?”

    她是想着,孩子已经在府邸闷够三天了,今日会跟着上朝。却不曾想,没见到十三阿哥身影。

    康熙帝摆出一副“朕已经看透你的小心思”的样子,也不接话,只笑着回头去看四阿哥。

    胤禛朝德妃揖了一礼:“母妃,四福晋已经去十三弟府邸了,母妃尽可以放心。只是十三弟今日才能正式出门,明儿方才好上朝。”

    德妃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哦,今日看不到胤祥啊。”

    康熙帝哈哈大笑:“你俩儿子都在这儿,却惦记着小十三。也不怕胤禛和胤祯生气。”

    “他们敢!”德妃十分自豪:“臣妾养的儿子,臣妾心里有数。小十三就算没有跟在臣妾身边,胤禛和胤祯也会把他当亲兄弟一般看待。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永和宫的一份子了?”

    康熙帝满意地轻轻颔首。

    他很喜欢永和宫这一片祥和温馨的情形。

    要知道,宫里那么多妃嫔,再没有哪个宫像永和宫这般,母妃子女儿媳女婿都和睦友善了。他们一条心,拧成了一股绳,亲情重要,却又不会枉顾礼法。

    不止如此,他们对待其他兄弟姐妹也都很好。

    譬如四阿哥和五阿哥,四福晋和五福晋,就十分要好。九阿哥原本和四福晋也很要好的,只是八阿哥那边……这个不提也罢。

    康熙帝想到了八阿哥胤禩,不由得眉目间笼上一层阴云。

    他让梁九功关好了房门,让屋里几个人都坐了,这才冷声问道:“胤禛,听说老八那边最近又有许多动作了?”

    德妃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皇上,臣妾想起来永和宫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臣妾告退。”

    “你别急着走,有些事儿朕还得问问你。”康熙帝把德妃按回了座位上:“听说胤禩最近不只是联络了许多大臣,甚至还让良妃帮他笼络了不少后宫中的人,借了后宫众人娘家的为助力,帮他在朝臣中站稳地位。”

    康熙帝说到八阿哥的种种,不由心中悲凉。

    当初他册封良妃的时候有多么的满心欢心,现在就有多么地心中彻冷:“良妃非但不阻止他,反而甚听他的话。”

    他转向德妃:“这些事儿你知道多少就和朕说多少。朕要听实话!”

    ……

    珞佳凝难得天不亮就醒了,今儿一早就穿戴齐整,打算出门。

    她看三日是一个十分短的时间,没再另外定做衣裳。好在她还有几身新衣正好可以这个时节穿,当即挑了件喜庆的,这天正好穿上。

    今日是十三阿哥圈禁结束的大日子,她可得去十三弟的府邸给他好好庆祝一下。

    其实这个庆祝也不是她决定的,而是十三阿哥说的。

    那天下午,皇上下令圈禁十三阿哥的旨意一出来,他就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到时候弟弟可以出门之日,就是迎接四嫂进府小叙之时。还望嫂嫂能够来弟弟家小坐片刻,不要让弟弟干等才是。”

    他是笑呵呵说的这番话,但珞佳凝了解小十三,自然知道十三弟这番邀请是出自真心。

    她自然而然地答应下来。

    十三阿哥十分高兴,不过,很快地就收敛了笑容,做出悲戚的模样回府“圈禁”去了。

    从那时候算起来已经有三个整日多没有见到。

    珞佳凝躺在车上,车中有铺置的厚厚被褥减少了车子的颠簸,躺着倒也舒适。

    早已有小厮在路口守望着。他远远地看到了四阿哥府上的马车,开心地回府去通禀。不多会儿,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一起迎了出来。

    车子停下后。

    珞佳凝掀开车帘子准备下车,意外发现十三弟和十三弟妹都等在车门旁,不由意外:“你们俩怎的还出来了。”

    “自然是要迎了亲亲嫂嫂进府啊。”十三阿哥笑嘻嘻地伸出手,看车夫端了脚凳过来,他亲自扶了四福晋下马车:“弟弟这几天就盼着见嫂嫂了,谁曾想嫂嫂来得那么早,弟弟的午膳还没摆好呢。”

    珞佳凝这便听出来,他是打算大摆宴席了,忙道:“自家人,简单炒几个小菜就好,不必大动干戈。”

    十三福晋在旁说道:“四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几个简单的小菜怎么行?”

    珞佳凝这便清楚地意识到,肯定十三阿哥在十三福晋跟前狠狠夸赞了她一番,惹得十三福晋现在这么感激她。

    珞佳凝轻飘飘横了十三阿哥一眼。

    十三阿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四嫂,弟弟真没说什么。就……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她了。”

    珞佳凝面无表情:“是这样么?”

    “真的是这样!”十三福晋过来握住了四福晋的手:“嫂嫂,我和胤祥说的就是‘原原本本和我说一说经过’,他真没多说什么。我自己能分辨,那时候若不是四嫂,十三和我们这整个府邸的命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珞佳凝和十三福晋兆佳氏也已经来往过几次了,只是两人依然不太熟悉。

    这一次珞佳凝救了十三阿哥,十三福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那么温柔内敛的一个女子,因为丈夫得救,面对“恩人”的时候,不免也语无伦次激动万分。

    “四嫂,原本是我性子驽钝不懂得分辨是非好坏,竟是不知道四嫂是自家亲嫂嫂,和您总是保持一定距离。”十三福晋眼中含泪,哽咽道:“这一次若不是嫂嫂帮助胤祥,我家怕是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了!”

    珞佳凝一听那句“不懂得分辨是非好坏”,就知道一定有人在十三福晋跟前说过她坏话了。

    不过十三福晋也算是个实在人。

    即便是听了旁人说她坏话,十三福晋也只是和她疏远而已,并没有刻意针对过她,甚至也没有在十三阿哥跟前说过她半个字儿的不是。

    这已经极其难得,证明十三福晋是个心善的,即便不喜欢她,却也不会因为旁人的谗言而故意针对她。

    珞佳凝想通了这一点后,倒是觉得这十三福晋有些可爱了:“弟妹莫要这般客气。须知十三弟是我跟四爷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我们最是了解不过,同时我们也和他一向十分亲近。他一向和我们夫妻俩有甚说甚,从来不搞虚的,也从来不会客气。弟妹这般客气,反而会让我觉得关系疏远了。”

    十三福晋愣了愣,有些羞赧:“是我多心了。四嫂莫要见怪。”

    珞佳凝道:“没什么见怪不见怪的。我不过是想和你说,一家人,如常就好。太过客气反而显得疏远。”

    十三阿哥却是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询问自家福晋:“你的意思是有人和你说四嫂坏话?谁啊?”

    珞佳凝听了他这直冲而又莽撞的询问,不由哭笑不得:“有你这么追问自家媳妇儿的吗。”

    十三阿哥扭头说道:“她们在背后议论旁人,我是不管的。可有人在我家福晋跟前说四嫂坏话,弟弟定然不依!”

    十三福晋刚才既然敢那么说了,就已经做好了被丈夫和嫂嫂追问的心理准备。

    现在看到夫君问起来,她便低着头,小声说:“是,是完颜妹妹。”

    十三阿哥倒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想着:“是哪个完颜妹妹啊?”

    珞佳凝听后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难道弟妹说的是,礼部侍郎家的那个女儿?”

    十三福晋:“是她没错。”却又忍不住为对方辩解一二:“其实完颜妹妹也是听九福晋说起来的,好意提醒我。她也并不知道那许多。”

    听了媳妇儿这话后,十三阿哥当时就要跳脚:“九福晋的话你们也敢去听?”

    九阿哥是八阿哥那边的人。

    九阿哥虽然对四福晋没什么不好的言论,可是九阿哥跟着八阿哥那么久,九福晋就跟在了八福晋的身边。

    八福晋自然对四阿哥和四福晋没什么好印象,言语间也对四福晋有诸多的不满。

    这样的情况下,九福晋提及四福晋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受了八福晋的影响,对外说一些对四福晋不利的言语。

    十三福晋一看十三阿哥难得的对她发了脾气,不由得泪珠在眼睛里打转。

    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前几天她听了四福晋救十三阿哥的种种,就已经明白之前自己对四福晋的疏远是错误的。现在被疼爱自己的夫君训几句,她也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只是,委屈总是会有的,她也忍不住泪水,低着头嗫喏道:“完颜妹妹也是好意。我过几天也给她提个醒就是。”

    这时候,珞佳凝打断了十三阿哥的话:“胤祥,随九福晋她们怎么说我罢,都……无妨。”

    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完颜氏,本该是十四阿哥已经过门了的嫡福晋才对。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现在他们“夫妻俩”,一个未娶嫡妻,一个未曾出嫁,倒是硬生生都一起给耽搁了。

    珞佳凝现在有个疑问。

    总不会是完颜氏对她有怨怼,结果连带着讨厌十四阿哥、继而不肯嫁给十四阿哥了吧?

    只是这个话题她也不方便现在说起来。既然十三福晋和完颜氏相熟,那她索性趁着今日在十三阿哥这边做客,后面一点点问了。

    十三阿哥现在不只有嫡福晋,还有侧福晋,另有几个孩儿。

    今日听说四福晋来了,侧福晋们就把孩子们带了出来见过四福晋。

    珞佳凝给孩子们每人一个小荷包,荷包里装满了可爱的小银锭子,算是见面礼。

    十三阿哥看了这一幕,不由感慨:“想当年,嫂嫂也给了弟弟好几次这种荷包,解了弟弟的燃眉之急。”

    那时候他和生母章佳氏生活颇为困难,四福晋就借了给他荷包和银锭子的机会,暗中资助他们母子俩。

    珞佳凝倒是忘了这一茬,愣了愣:“哎呀,那我合该换一种东西送孩子们。倒是让你触景生情了。”

    说罢,她讪讪笑着:“你们应当也知道,一孕傻三年。我这有孕之后,记性就不怎么好了。”

    她是真忘记了这些细节。

    那时候帮过十三阿哥确实不假,可是这种事儿她并没放在心上。

    因为她给自家弘晖也经常是用这种荷包装了小银锭子,可以玩可以花用,都成习惯了,所以给十三阿哥孩子们见面礼的时候,她就跟给自家儿子似的,顺手就这么做了。

    十三福晋一看就知道,四福晋帮助十三阿哥就当帮自己弟弟,因为不计较帮弟弟的那些事儿,也压根没想过让弟弟回报什么,故而真没放在心上。

    十三福晋更加感激四福晋,拉着四福晋的手:“嫂嫂,原先是我不懂得嫂嫂一片心意,之前十三爷总说嫂嫂对他是亲弟弟一般,我还当是浑说的。现在才知道是我错了。”

    珞佳凝拍拍她手背,没有多说什么。

    十三阿哥知道四嫂的脾气,轻声与十三福晋道:“你不用一直给四嫂道歉。道歉一次,四嫂就明白你的心意了。再多说,反而显得疏离。”

    十三福晋这才应了声,没有提及歉然的话语。

    珞佳凝和他们夫妻俩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到了午膳时间,就准备一起用膳。

    十三阿哥去张罗午膳的时候,珞佳凝就和十三福晋聊起来一些女子们时常聊起的话题。谁家的衣裳好看啊,谁家的胭脂漂亮啊,诸如此类。

    十三福晋顺口说了句:“前些天完颜妹妹穿了件桃红色的衣裳,倒是美艳得紧。只是我觉得桃花红不太适合秋日里穿,和她提了句不若春日穿来更为恰当。”

    珞佳凝便装作顺口似的问了句:“你和完颜侍郎家的女儿很熟悉?”

    “算是吧。”十三福晋说道:“我父亲是吏部尚书,她父亲是礼部侍郎,平时参宴总能遇到,一来二去的也就眼熟了,平时没事了自然聊聊天。”

    十三福晋性格羞赧,对着熟悉的人倒是敞开了话匣子,能说不少。

    珞佳凝就轻声问了心中一个疑问:“我听说……十三弟妹,咱们这是私底下说悄悄话,你可以小声悄悄告诉我……我听说皇阿玛曾经有意给十四弟和完颜侍郎家的女儿指婚,结果没成。是不是就这一位你的‘完颜妹妹’?”

    十三福晋惊叫一声“哎呀”,而后掩口,压低声音:“四嫂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珞佳凝:“宫里贵人们和我提过一两句。”

    十三福晋:“确实有这种事情。只是没有真指婚,只是有一次皇阿玛宴请的时候,礼部侍郎也参加了。皇阿玛随口问了句‘完颜大人,你觉得十四阿哥如何’。完颜大人当时赞了十四阿哥几句。本来在场的人都觉得好似是要指婚,还觉得这事儿能成,因为双方的阿玛都很乐意。后来,十四阿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什么,把皇上的这个想法给拒了。”

    珞佳凝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婚事没成,原来还有这么个波折在。

    她就想着,回头去问问十四阿哥为什么拒了也好。

    谁知这个时候,不等她开口,十三福晋已经对她再次敞开了话匣子:“后来,我曾经问过完颜妹妹,难过不难过。她说在十四阿哥拒绝皇上之前,她曾经无意间遇到了十四阿哥一次。”

    珞佳凝的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烧。

    可是,身为嫂嫂,她自认沉稳端庄,不能做出有违四福晋“庄重贤淑”名头的事儿。不然今日的成就点可就拿不到了。

    于是她只能按捺下那满心的激动,故作平静地询问:“弟妹可不可以和我讲一讲,十四阿哥和完颜妹妹那天相遇,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三福晋连连颔首:“我对四嫂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

    傍晚。

    珞佳凝回到家里后,心情依旧久久无法平静。

    她没想到,自己就是去十三弟府邸上参宴而已,居然解开了压在心里很久的“十四弟为什么没能成亲”的困惑。

    在去塞外巡幸以前,她就十分疑惑,为什么十四阿哥原本应该出来的姻缘,就这么错过去了。

    今儿她方才得知,这里头居然还有一些波折在。

    珞佳凝拿了本书歪靠在窗边,眼睛却出神地望着窗外,暗自思量着今日种种,又在考虑着之后怎么做才能将事情顺利做到位。

    因为她畅想得太过出神了,以至于眼神略带迷离。

    胤禛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一副情形——四福晋坐在窗边,眼眸半眯望着窗外景色。金色的落日余晖洒落在她脸上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沐浴在了金芒之中,很有点超然佛性的光辉。

    胤禛不由驻足,凝望片刻,感叹:“不愧是四福晋。做事宽厚仁和,便是简单一个身影,都能如此美丽。”

    苏培盛正在他身后跟着,闻言不禁觉得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扭头就问高无庸:“你看福晋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吗?”

    高无庸茫然地抬眼看过去。

    福晋……依然如此好看。

    只是平时福晋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般的好看,没什么太大区别啊。

    高无庸茫然地摇头:“没区别。”

    “我也觉得没什么区别。”苏培盛掀掀眼皮,看了眼正准备进屋的四阿哥,撇撇嘴:“可四爷觉得有区别。”

    高无庸奇道:“咦?为什么呢。”

    苏培盛沉沉地叹了口气。

    还能为什么。

    就“情人眼里出西施”呗。

    只是这些话他身为奴才,不方便调侃自家主子,只能扬声通禀了句:“福晋!四爷回来了!”

    珞佳凝听后,正好这个时候胤禛推门进屋。

    她转眸望向了过去,笑着打算起身:“四爷,你回来了。”

    胤禛忙三两步垮了过去,扶了她重新站好:“好生歇着。月份大了就不要再经常起身来迎了,你和孩子的安全更重要。”

    珞佳凝却在着急另外一件事情,随口应了他一声,笑道:“四爷,咱们这两天在府里举办一场宴席吧?”

    胤禛:“自然可以。不过你身子重了,可以应付得来吗?”

    “当然没问题,我只略邀请一些人就好。”珞佳凝:“只要礼部侍郎完颜大人家的女儿能到,其他人来不来无关紧要。”

    胤禛慢吞吞望向自家福晋。

    虽说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总之,他仿佛从这个安排当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第138章

    珞佳凝办宴的那一天, 邀请的人基本上都过来了。五公主,七公主,五福晋, 十福晋。另外还有几位宗室女。

    毕竟要邀请完颜氏来, 就得有个合适的名目。完颜家和四阿哥素来没什么私下里的往来,只请她好似不太妥当。

    因此六部官员的女眷, 珞佳凝也邀请了几位, 礼部侍郎之女的完颜氏就自然而然地在受邀之中。

    十福晋背后帮忙说了不少好话, 总之到了正日子那一天,完颜氏如约而来。

    很意外的是, 完颜氏居然把九福晋和十福晋给带来了。

    两位福晋美其名曰, 陪着一起过来的。不过在珞佳凝看来, 九福晋和十福晋来这里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九福晋一到了府邸就高声嚷嚷:“四嫂, 你家弘晖人呢?怎的不在?”

    十福晋这样爽朗的性子, 都觉得九福晋声音太高了点, 戳了戳她:“你这样喊,是生怕旁人听不到你声音么?”

    九福晋讪讪笑了笑,扭头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四福晋:“听说你家弘晖现在学问可好了。能读多少书了?骑射可曾跟上?倘若他骑射不好的话, 我家九爷可以暂代师父一职教一教他。”

    说罢, 九福晋用帕子掩着口笑:“我可是听说了, 弘晖身子骨弱着呢。一个男孩子, 居然还不如女孩子泼辣,真是要笑死人了。”

    她这般讥嘲的言语间, 完全听不出来,她竟是为了生子还特意来四贝勒府上,拦了弘晖的车子,主动找这个“身子骨不如女孩儿强健”的侄儿来“求子”的。

    人就是这样, 曾经跟着沾光的时候,那就好话一箩筐要多少有多少。不需要对方的时候,就变了嘴脸,怎么着都不顺眼。

    九福晋和十福晋便是这样。

    当初两个人前后找了四福晋来“蹭运气”,接连得了孩子的时候,就在京城里到处说四福晋的好话,说跟着四福晋有怀孩子的好运。

    等到俩人的孩子呱呱坠地之后,说是她们周围环境造就的也罢,说是她们两个人的本性就如此也好,总之她们很快就恢复了求子之前的状况,与四福晋依然是水火不容。

    更何况前段时间发生了废太子一事,更是让二人同时站在了八阿哥一党的身后,与四阿哥这边愈发疏远。

    ——四阿哥之前总被人认为是帮着太子的,在八爷这一派系的人看来,和四阿哥一家子疏远属于正常举措。

    今日,九福晋就是用“生怕完颜妹妹会被伶牙俐齿的四福晋欺负”,所以硬是拉着十福晋,跟了完颜氏一起来了。

    完颜氏好歹也是满族女儿,对八旗中的事情知道的不少,也曾听闻宫中皇亲国戚不少事情。

    她拽了拽九福晋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倒是听闻四贝勒家的小少爷十分强健,前段时间跟着佟佳家的公子出去打猎,小少爷一个人就猎了好多东西满载而归。”

    完颜氏生得颇为美丽,只是眉眼中透着倔强,一看便是出众而又轻易不服输的性子。

    她口中的“佟佳家的公子”,说的就是五驸马舜安颜。

    原本应该说一声五驸马这个称呼才妥当,她也是心急之下,一下子就把舜安颜没住到公主府前的称呼给叫了出来。

    舜安颜娶妻前她还是个小孩儿,“佟佳哥哥”称呼叫惯了的,情急下没能改过来口。

    九福晋就揪住了完颜氏的这一点小漏洞,把笑声转而对着她了:“哟,看你把五驸马叫得那么亲切,难道是有旁的心思?那么多年不出阁,定然是心中有情郎了。只是不知道你心中的人究竟是谁?”

    完颜氏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之前在她跟前装作千好万好的这个九福晋,实在是个爱胡说的人。只不过以前刻意套近乎,所以收敛了性子在她跟前表现得十分妥当。

    现在面对着四福晋了,九福晋的真实心思就露了出来。

    也是她愚昧,竟然被对方糊弄了,真带着对方一起来四福晋府邸参宴。

    完颜氏瞬间觉得愧对四福晋了。

    她有些紧张地望着四福晋:“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佟佳家的哥哥年长我许多,说是我半个长辈都可以的。”

    “无妨。”四福晋这时候方才缓缓开口,说了唇枪舌战开始后的第一句话:“九福晋一向是没理也能争分的。你和她吵,比不过的。”

    十福晋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九福晋气得脸色铁青:“四嫂你什么意思!”

    “你愿意来做客,就收敛着点,别一张嘴没有把门的到处乱喷。”珞佳凝身为嫂嫂,且是乌拉那拉氏一族嫡女,面对董鄂氏的时候自然不怕什么:“我这里只欢迎知礼懂礼的人,倘若九福晋不懂得怎样说话才礼貌,那请你回府学会了再来。”

    九福晋气得就要冲到四福晋近前。

    十福晋一把拉住了她,又对四福晋歉然道:“九嫂就这个破脾气,还望四嫂莫要见怪。”

    十福晋是草原来的女儿,从小骑马射箭都是日常生活中必备的。她力气自然大得很,不是九福晋能够比得过的。

    被她这么一拽,九福晋即便是想要和四福晋近前争辩,却也没能冲过去。

    四福晋安顿好个人后,虽然心里头还惦记着完颜氏那边,依然施施然走了——她不能让完颜氏看出来她这次办宴的主要目的。不然的话,可能会搞砸。

    女儿家再怎样,面对婚事之类的都会觉得羞赧。她的目的显露后,万一吓走完颜氏就不好了。太刻意反而容易坏了十四弟的姻缘。

    珞佳凝把五福晋和两位公主安顿在了同一桌:“我今儿找十福晋有事情要商量,你们自己吃着玩着。”

    人都时常来四阿哥府上玩,在这里跟自己家似的,都笑嘻嘻说:“好~~”

    十福晋一直在远远看着,见四福晋朝她这边一小桌过来了,忙招手:“四嫂,你刚才没有受她们难为吧?”又有些懊恼:“刚才我该不听四嫂的,直接过去就好了。”

    九福晋和十福晋来之前,珞佳凝就叮嘱过十福晋了,倘若自己受到了谁的难为,十福晋不要出面。

    当时珞佳凝倒是没想到这俩人会来,只是想着,十阿哥前段时间被圈禁,偏偏只圈禁了天,引得不少京城人背地里议论纷纷。

    特别是之前对大皇子胤褆赞誉有加的人家,因为不知道大皇子在废太子事件中起到的作用,更加不理解康熙帝为什么把这个十分能干的大儿子给圈禁了,背后说的话更是不太好听。

    ——有说十阿哥打压大皇子,所以导致他们俩一个被永久圈禁一个只意思意思就圈禁天的;也有说十阿哥背地里捣鬼,先是坑了太子让太子被废,而后又让大皇子被圈禁了……

    众说纷纭。

    总之,在外人的眼里,只被圈禁了天的十阿哥是“得益”的一方,而处于劣势的废太子和大皇子就成了“被坑害”的。

    珞佳凝不想十福晋各种出面的同时,再让旁人觉得十福晋做事高调张扬,给十福晋和十阿哥带来什么风言风语。索性有什么事儿她自己顶着就行,不用十福晋帮忙。

    十福晋乖巧听话,自然连连答应了四嫂的要求。

    刚才十福晋远远地着急着,又因为允诺过,这才没有上前助四嫂“脱离困境”。

    珞佳凝笑着与十福晋说:“你幸亏没来。你没来,我装傻就行,完全不搭理她们就好。你真来了,我倒是不能装傻了。”

    十福晋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珞佳凝小声问她:“十四弟到了没?若是到了,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俩暗中见一见。”

    其实满族儿女之间的一些交往,正大光明些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平时儿郎们和女孩儿们比试射箭骑马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珞佳凝是从十福晋那边听说了完颜氏和十四阿哥之间的一些“小秘密”,方才有意让他们俩地下了见见的。

    那天在十阿哥家做客,听了十福晋一席话,珞佳凝方才知道,完颜氏早就见过十四阿哥了,且早就属意于十四阿哥。

    只是完颜氏不知怎的听十福晋说多了有关“妾室生子争宠”的事情,怕了,方才不想答应这一门婚事。

    毕竟十四阿哥在娶嫡福晋之前,已经有了侧福晋,而且还有了孩子。

    十阿哥府邸那个妾室郭络罗氏,有了孩子后都能如此猖狂。

    倘若是地位只比嫡福晋略低一点点的侧福晋有了孩子,那岂不是更加麻烦?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完颜氏即便再钟意十四阿哥,心里头也是踌躇不前的。

    她一方面不肯嫁十四阿哥,另一方面有因为已经属意于他也不肯嫁旁人,一来二去的这几年就耽搁了过去。

    而十四阿哥的心思,珞佳凝多少了解些。他这个人性子很傲,虽说表面上说自己无意于完颜氏,也拒了婚事,可他心里肯定堵了一口气。

    反正已经有了侧福晋,他并不急于再娶嫡妻,就这么拖着。

    结果两人这般拉扯着就都还没有大婚。

    现如今俩人在默契地“较着劲儿”,两个嫂嫂在这里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除非他们俩私下里和解了,这事儿恐怕才能顺利解决。

    本来珞佳凝还想着,要不然让皇阿玛赐婚算了。那时候康熙帝对完颜大人提了这么句有意婚事的模棱两可的话,而后不了了之,没真正赐婚。

    若真赐婚了,便也那么过下去了。

    这事儿她和胤禛说了后,胤禛却是看法不同。

    “我倒是觉得这事儿不能用赐婚来办。”胤禛沉吟道:“我并不知道礼部侍郎是不是胤禩那边的人。倘若是的话,让他女儿嫁给胤祯,就不是什么好路子了。”

    听了他的话,珞佳凝恍然大悟,更加坚定了办宴让他们见一见的心思。

    现在看到完颜氏和九福晋十福晋一起,她不由暗自庆幸起来,得亏了没赐婚。

    倘若完颜氏真的和九福晋十福晋交好的话,那完颜氏嫁给十四阿哥之后,夫妻俩恐怕不睦。

    如果按照“原剧情”来看,这自然没什么。

    “原剧情”里面,十四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一样,本来就是八爷党,他的福晋与九福晋十福晋甚至八福晋交好,都属于正常现象。

    如今的状况却很特殊。一切都变了,十四阿哥已经是四阿哥的死忠小粉丝。

    那么这桩婚事能不能行,就真的很难说了。

    珞佳凝和十福晋把宾客们都安顿妥当后,两人就凑在一起嘀咕起来,到底怎么让十四阿哥和完颜氏见一见为好。

    十福晋觉得这事儿并不是特别难。

    “今日四爷不是在前院也设了宴么?”十福晋小声说:“我家十爷也在。我想办法和十爷说一声,让十爷把十四阿哥叫出来。四嫂去叫完颜妹妹就好。”

    珞佳凝笑道:“那不如我去找四爷,你找完颜妹妹?你和完颜家的姑娘更熟悉,比我叫起来更容易吧。”

    十福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是觉得十爷好说话一点,而且他也更闲一些,所以……”

    不怪她这样提议,实在是两人必须分头行事,一个想办法去叫十四阿哥,一个想办法去叫完颜氏,这才能把时间凑得比较好,双方都不用等太久就能碰面。

    毕竟这俩都是倔脾气,不见得肯等对方很久。

    但凡俩人里面有一个脾气好点的,都不至于僵持到现在了。

    十福晋觉得四阿哥挺可怕的,应当不会参与到女人们的事情里头去,所以她自告奋勇去叫十四阿哥,免得四福晋还得去打扰四阿哥。

    十福晋即便是和四福晋交好起来,觉得四福晋当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嫂嫂,在四嫂跟前已经彻底放开并不拘谨了。

    可她还是怕四阿哥。

    四阿哥整天冷着个脸,不苟言笑的,与十阿哥的脾性相去甚远。

    现在听说四福晋要主动去找四阿哥帮忙,十福晋顿时开始担心起四福晋来,有些紧张的问:“四爷平时忙得很,这个时候又在招待宾客。若四嫂贸贸然去找他,他不会生气么?”

    珞佳凝忍不住笑了:“你觉得他很可怕吗?”

    十福晋略迟疑了下,决定对四嫂说实话,诚恳且诚实地点点头:“是挺吓人的。”

    不光是她这么觉得,其实很多人都如此觉得。而且她还听十爷说过,朝臣里面也有不少人觉得四贝勒清冷不易接近。

    这简直是有目共睹的。

    珞佳凝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一会儿我去前头,让人找苏培盛告诉四爷一声,十四爷也就过来了。你去找完颜妹妹,我们俩碰个面让他们见见就好。”

    十福晋顺从地应了一声。

    就在两人合计得差不多的时候,谁知女眷群里传来了一声尖叫:“哎呀这是什么!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珞佳凝和十福晋对视一眼,都听出来了这是九福晋的声音,暗道坏了。

    “我去九弟妹那边看看去。”珞佳凝看十福晋想要跟着站起来,忙把她按了回去:“你先在这儿坐着等我,莫要乱走动。”

    十福晋虽然担心四福晋的处境,却也考虑到十阿哥府确实不能再经历大的风波了,只能按捺住满腹心思,担忧地望着四福晋的背影,在这边安生等着。

    珞佳凝到底是身子沉了,走路有些慢。等她赶到了九福晋她们那一桌的时候,九福晋的嚎叫声已经止歇了许多,只是抱怨依然不停。

    “我这裙子才刚做好不久,第二次穿!”九福晋拎着衣裳,指着上面一大块污渍,跺着脚说:“这样让我怎么再穿出去见人!”

    洒落在她衣裳上的汤汁应该是红烧类的,颜色深且有些粘稠,莫说是擦了,就算是即刻洗也是洗不出来本色的。

    珞佳凝忙吩咐人带着九福晋去更衣:“我那边还有几身新衣裳,九弟妹不嫌弃的话先择了一身穿着吧。”

    九福晋虽然生气,可是这样穿着实在是太丢人了,气愤不已地跟着四阿哥府上的丫鬟走了。

    有个丫鬟跪在地上,袖口和衣襟洒满汤汁,汤汁上还挂着几颗调料。

    珞佳凝朝旁边馥容使了个眼色。

    馥容带着丫鬟下去了。

    珞佳凝看九福晋这个时候已经气呼呼地走远,顿时觉得稀奇,九福晋居然没有当众发难,这么干脆的就照办了?便问十福晋:“十弟妹,刚刚怎么回事?”

    十福晋虽然并不是特别喜欢四福晋,觉得四福晋为人有些过于八面玲珑,而且自家十阿哥府和四阿哥府上也并不和睦。

    可是十福晋到底性子爽朗,见自己被问起了,就直言道:“刚才九嫂想要为难端菜的那个丫鬟,说那丫鬟端菜不牢固。丫鬟被她训了后,端着菜跪下行礼。她不肯罢休,抬手打翻菜肴。”

    而后的结果一目了然,虽然九福晋打翻了菜肴,可是自己的裙子也遭了殃。

    珞佳凝让人把这里清扫干净,又吩咐重新上这道菜。

    这时候她才意外地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坐着的完颜氏已经不见了踪影。

    珞佳凝忙问十福晋:“你看到礼部侍郎家的姑娘了吗?”

    十福晋正扭头盯着旁边正端来的烤羊腿,头也不回地说:“没见到。许是跟着九嫂去帮忙换衣裳了吧。”

    珞佳凝刚才清楚看到,九福晋的背影旁边没有完颜氏的身影。

    她心中大急,心想着怎么还能把个大活人给弄丢了,忙寻了十福晋,找十福晋帮忙一起寻觅完颜氏的身影。

    这会儿因为要处理被洒出来的菜肴和汤汁的问题,已经距离她离开十福晋有段时间了。

    珞佳凝回到位置上的时候,才发现十福晋不在座位上。正想要闻讯一声她的下落,扭头一看,十福晋正从旁边走回来,脸上挂着迷之微笑,眼神也神神秘秘的,透着些促狭笑意。

    须知十福晋素来温婉羞涩,很少这般促狭地笑。

    珞佳凝觉得有意思,拽了她到旁边细问:“弟妹这是遇到什么了?这般高兴?”

    “我刚才内急想去更衣,又怕遇到熟人,就问了你家丫鬟,寻了个比较偏僻的更衣所去。”十福晋笑道:“你猜我走过去的路上看到了谁?”

    珞佳凝瞧着她这难得一见的迷之微笑,再想到刚才怎么都没瞧见的完颜氏,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总不能是完颜妹妹吧?”

    “就是她。她刚才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儿,可能去散心,在你家丫鬟的陪同下到了旁边的一个花圃。也是巧了,十四阿哥正好要后面找你,走的就是那条小路!他们俩就这么碰到了!”

    十福晋说着说着,也有些小激动:“完颜妹妹看到十四弟后本来转身想走。十四弟许是想和她谈一谈,就叫住了她。两人往院子的角落去说话了。我想着他们既然在那边,我就不好过去,便寻了另外一个更衣的地方去解决的。”

    “他们俩这就遇到了?”珞佳凝不由一愣:“这也,真是太巧了些。”

    所以说缘分这东西真就奇妙。

    她还打算着找个机会让十四阿哥和完颜氏两人谈一谈呢,人家俩人都不用她安排,自己就遇到了。

    “遇到也好。”珞佳凝放心下来:“现在谈清楚,之后要么各自安好,要么不相往来,怎么都能有个定论了。”

    她也没想到,十四阿哥这么有决断,居然主动叫了完颜氏。

    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完颜氏喜欢十四阿哥的这份心思,十四阿哥那么机敏,又是个已经成亲了的,自然能够看明白。

    十四阿哥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倘若觉得俩人能在一块儿,自然要分清利弊,告诉完颜氏“不可和十福晋九福晋为伍”这个事儿。

    完颜氏能答应就答应,不能答应,各自婚配便罢。

    婚前就谈清楚了,再做决定。总比婚后俩人再出现分歧要来得好。

    珞佳凝一直关注着完颜氏的那一桌。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完颜氏方才姗姗来迟回到了位置上。

    只是她和十四阿哥谈得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就暂时未可知了。

    傍晚,宴席散了,宾客们各自归家。

    珞佳凝回到房里后,等了一会儿,便见四阿哥笑容满面地回到院子里,忙迎了出去。

    她略聊了会儿今日宴席上的种种,而后顺口说起来了自己和十福晋的打算,继而说道:“缘分这东西真奇怪。你看十四弟和完颜姑娘也是有缘,这样都能碰见。”

    胤禛听后,轻声一笑,笑声里透着十足的自得。

    珞佳凝太了解他了,一听这笑声,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四爷,你在高兴什么?”

    胤禛:“我自然是在高兴,我和福晋想到了一处去。夫妻俩有劲儿往一处使,岂不妙哉。”

    昨夜里两人只是商量过,觉得十四阿哥和完颜氏在一起并不见得好,毕竟完颜家现在立场不明,倘若真是八阿哥那一党派的就不好办了。

    两人并没商量过具体怎么操作,让这俩人凑一起商量商量。

    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夫妻俩居然想到了一处,这足以说明,他和四福晋果然是心有灵犀。

    “胤祯过去是我吩咐的,带着完颜氏去的小丫鬟也是我让苏培盛过去叫的。”胤禛负手而行,悠然自得:“所以说,福晋你说错了一点。缘分这东西确实奇妙,却指的不是十四弟和完颜氏,而是……”

    珞佳凝顿时头大:“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胤禛却自顾自地继续道:“……而是你和我。”

    珞佳凝顿时无语。

    她就知道。

    果然是这个答案。

    第139章

    完颜氏和十四阿哥到底谈了什么, 胤禛和珞佳凝都不知晓。毕竟宴席结束后,十四阿哥就匆匆走了,四阿哥没来得及多问几句。

    而完颜氏和夫妻俩都不熟悉, 她那边没得问。

    第二天一大早,珞佳凝收到了宫里的急诏,让她即刻进宫一趟, 说是有要事相商。

    那时候胤禛早已上朝去了,珞佳凝觉得这个急诏说不定和十四阿哥的婚事有关系, 赶紧收拾了下就往宫里去。

    德妃早已等候着,见了她后两人直奔宁寿宫去见太后——是太后老人家下了懿旨让珞佳凝进宫的,比起在永和宫说话,倒不如直奔太后那边为好。

    太后正在屋里品着新到的一批茶,见二人来了,忙让她们俩坐:“可是来了。皇上今儿还和我说, 小十四的大婚一直耽搁着不是办法。这不,我就有了个想法, 找了你们来看看怎么样才合适。”

    德妃只是听说了太后让她和四福晋一起过来,并不清楚来的原因是什么,却不曾想太后一下子提到了小儿子的婚事:“皇额娘怎的还想到了小十四的事儿了?”

    生怕十四阿哥知道她们给他背后乱出主意再生气, 德妃忙劝:“皇额娘,他的婚姻大事, 还是问问看他自己的意思吧。别最后我们瞎忙活一场, 他在皇上跟前一闹, 又不成。”

    最近这些年,德妃为了小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奈何十四阿哥性子颇倔强,任凭她怎么好生为他安排,他都能想办法给搅和没。

    德妃生怕这一次儿子再生气, 好心成了坏事那就麻烦了。

    “这一次应该能成。”太后让德妃和四福晋朝她靠近了点,等到三个人挨在一起了,方才神神秘秘地说:“这次是小十四自己来找我的,说还是觉得礼部侍郎完颜大人家的那位姑娘不错,想娶了她做嫡福晋。”

    德妃一头雾水:“之前胤祯不是说,完颜家的这个女孩儿不太合适吗?这就又肯了?”她还不太放心,犹豫着说:“今天他上朝前也没和我说这个。怎的老祖宗知道了这事儿,我却不清楚?”

    不怪德妃这么紧张,实在是十四阿哥的府邸还在修着,过段时间才能住进去。

    现在十四阿哥依然住在永和宫内。

    倘若真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按理来说他一定会和她这个额娘商量才对,怎的忽然之间就要有“十四福晋”了?

    太后听闻,哈哈大笑:“早晨小十四来找哀家的时候,就说,他早已和你讲了死也不娶完颜家的女儿,所以忽然又想娶了,无颜面对你,非要哀家找了你先说道说道,他才好和你讲。”

    德妃心知,儿子这种曲折的做法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由磨牙气道:“好他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改的主意,竟也不和我提一句?”

    珞佳凝忙说:“这么一讲,我许是知道为什么十四弟让太后找了我进宫来了。”

    “这话怎么说?”德妃对此十分好奇,太后也只是听了十四阿哥的话后做了这么个事儿,具体情由也不明白,跟着一起好奇着。

    珞佳凝笑道:“昨儿我家举办了个宴席,十四弟和完颜姑娘都来了我家参宴。听说他们俩在路上不小心遇到了,说了会儿话。想必是那一番‘说话’让两人冰释前嫌的。十四弟想我可以解释得清他转变态度的缘由,就让老祖宗把我召来了。”

    太后和德妃恍然大悟。

    两个人悄摸摸拉了四福晋到内室,询问;“当时是个怎么情形?她们俩谈了什么?俩人为何能冰释前嫌?”

    珞佳凝一脸无奈:“这个就得问十四弟和完颜姑娘本人了。我和四爷都在招待宾客,忙得脚不沾地,知道他们俩见了一面的时候,他们俩早都聊完了,我和四爷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和德妃齐声哀叹。

    这小夫妻俩真是太实诚了!

    怎么就没去听一听呢?!

    珞佳凝和太后德妃一起商量了下完颜氏做十四福晋的各种事项,觉得差不多了,珞佳凝便打算出宫回府去。

    太后不准她走:“好歹吃了午膳再说。”

    珞佳凝刚想说打算回家让人多准备些点心,晚上晖哥儿回家的时候可以吃一些。谁知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宫人们紧张的声音:“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安康!”

    康熙帝大跨着步子进屋来,满脸喜色。

    他向太后请安后,略和德妃说了几句话,便指了四福晋:“你和朕一起走走。朕有话问你。”

    太后与德妃有些了然,笑着问康熙帝:“皇上是要和四福晋商量十四阿哥的婚事?”

    “你们也都听说了?”康熙帝难掩喜色,乐呵呵说:“刚才小十四非要赖在御书房,非要等大臣们和朕商量完了政事,却也不肯走。磨磨唧唧半天才和朕说了他的心思,可把朕气坏了。”

    太后见德妃脸色微变,知道德妃是担心小儿子,便笑着问康熙帝:“皇上为何生气?”

    “还不是这小子举棋不定左右摇摆的性子!”康熙帝虽然看似生气了,语气严厉,但眉眼间透着笑意,显然是开心的:“之前朕想让他娶完颜家女儿的时候,看他那小子的不甘愿模样,朕就来气。后来朕好不容易把这事儿放下了,嘿,他倒是来朕跟前求这门婚事了。”

    康熙帝是真的有些来气,猛地一拍桌案:“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像个什么样子!”

    德妃知道伴君如伴虎,生怕儿子真的让皇上心烦了,忙给儿媳使眼色。

    珞佳凝便道:“皇阿玛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十四弟这般,实在是因为对这个婚事的看重。”

    康熙帝:“嗯?此话怎讲?”

    “他若是随随便便娶谁都行,还不是早就答应了?”珞佳凝道:“他正是对‘正妻’极为看重,方才不会简单行事。这当真是‘肖父’之举了。”

    这便触动了皇上的心事。

    自从先皇后佟佳氏去世后,康熙帝一直未曾再大婚,也未曾再立后。

    四福晋一句“十四阿哥肖父”,言下之意,十四阿哥像父亲一样对正妻和大婚这般看重,方才没有简单行事。

    康熙帝思及亡妻,想到佟佳皇后的种种好处,不由心里暖暖的也堵堵的。

    “也罢,反正这个婚事是差不多能成了,朕也不和他小子计较那许多。”康熙帝道:“四福晋跟朕散步走走,皇额娘和德妃先用膳吧,一会儿朕让四福晋在乾清宫跟着吃点就行了。”

    德妃见皇上不再计较十四阿哥这种反复的性子,不由松了口气,朝四福晋感激笑笑,与康熙帝道:“臣妾一切都听皇上安排。”

    康熙帝朝四福晋看了眼,示意她跟上,这便大跨着步子当先走出屋去。

    二人在宫中路上随意走着。

    秋高气爽,现在的中午带着暖意,不会太冷不会太热,正适合在庭院中散步。

    康熙帝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走到哪儿算哪儿,与四福晋随口聊着:“小十四这个事儿,你怎么看?朕听说他们昨日在你们府上参宴?”

    “是。”珞佳凝就把对太后她们说的那番话也告诉了皇上。

    康熙帝沉吟道:“看来这俩孩子之前有心结,两人都不愿意在一起。现在心结解开了,倒也好了。”

    说罢,康熙帝忍不住问了句:“你可知道她们俩为何当初不乐意?”俩孩子都是好孩子,可惜就是太倔了,怎么都不肯应下这个婚事。

    偏偏两家父母都很疼爱她们俩,结果小十四和完颜姑娘的婚事就都耽搁了。

    现在俩人松口肯在一起,倒是好事。但是之前的种种“不肯”的缘由,不知道的话总让人心里堵堵的。

    康熙帝虽然是皇帝,却也是人,也是做父亲的,自然想知道孩子们的这些事儿。

    珞佳凝思索片刻,沉吟道:“或许是九福晋十福晋在完颜姑娘跟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才导致了这件事的。”

    就算她不说,皇上真好奇的话也能探听出来这些细节。更何况以后十四阿哥成了亲,皇上亲自问十四福晋,也可以知晓其中缘由。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现在被问了之后,主动说出实话,也免得日后生出事端。

    康熙帝“哦”了声,又问:“她们说了什么?”

    珞佳凝如实告诉了他。

    康熙帝不由眉头紧皱,声音不高不低地抱怨:“她们二人平时行事缺乏规矩倒也罢了。如今在旁人跟前怎的也说爱新觉罗家的坏话?将我皇家颜面置于何处?”

    十四福晋还没过门,就已经听了一箩筐的坏话,什么庶子妾室的事儿一大堆。

    这俩福晋能告诉完颜姑娘,就能告诉王家姑娘张家姑娘……

    康熙帝有些不悦:“朕得叮嘱胤禟和胤俄,让他们俩好好管一管媳妇儿,不能再这么行事无章法了。”

    珞佳凝正要应声。

    这个时候,康熙帝抬眼一瞧,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屋角处好像聚集了几个小宫女小太监,便指了那边和梁九功说:“你去看看怎么了。”

    不多会儿梁九功去而复返:“回皇上,好似是王小主遇到了良妃娘娘和八阿哥,两边起了些冲突。那些奴才不敢近前,就在那边等着。”

    康熙帝听后,脸色微臣:“王氏痛失爱子,心情难免不好。良妃倒也罢了。胤禩怎的不体谅王氏的失子之痛,竟然还和她起冲突了?”

    说罢,康熙帝一指那边,侧头与四福晋道:“咱们过去看看。”

    事实上王氏今天本不应该碰到良妃和八阿哥母子俩的。

    今日她打算去御花园赏菊花,该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走到半途忽然不想赏句话了,打算去另一个院子瞧锦鲤。

    她改了主意变了路子之后,行到了这个小路上。

    这才遇到了八阿哥。

    原本双方都没有起冲突。

    王氏倒也承认,自从十八阿哥死后,她这脑子就好似不太好使了似的,时常丢三落四,走路也经常走神。

    结果她一个不小心,在转角这边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从另外一边拐过来的良妃。

    良妃近日有些生病了,神色恹恹。

    八阿哥陪着良妃趁着太阳大的时候四处走走,也是想着晒一晒太阳对身体好。

    没想到良妃脚步刚刚有力了些,就被王小主这么撞到了。

    良妃身子歪了歪几乎要倒,八阿哥见状自然面上显露出气愤,对王氏说:“你怎的这样不小心!”

    他说完后,发现了是王小主。

    现在王小主没有位分在,八阿哥对她自然也没有太客气,就道:“你冲撞了我母妃,让她几乎跌倒,道歉总是要的吧?”

    八阿哥对外素有贤明,说话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此时也是如此。即便是向对方问责,他的语气也没有太冲。

    王氏其实也想道歉。

    可她一看叫嚣的那个人是八阿哥后,顿时不乐意了。

    当初十八阿哥的尸身是由大皇子和三阿哥带着回到京城的。而皇上离京后,由八阿哥监国,主持着朝中大事。

    王氏当时悲痛至极。

    她的心思是,小儿子忽然没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自然要给孩子办一个体面的丧事才行。

    可是大皇子说,皇阿玛讲过,十八阿哥没的早,算是早夭不能大办,只能略微办一下。

    王氏哭得昏天暗地。

    她听了跟着一起回来的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说了,皇阿玛的意思是不用大办。但她又不肯答应简单置办。

    她见劝不动年纪最大的大皇子来帮她,索性就找了八阿哥来为她主持公道。

    可八阿哥也说,这事儿不能帮她,必须让皇上来定夺,而皇上告诉大皇子和三阿哥的,都是简单操办即可。

    更甚者,大皇子三皇子本来说的是,皇阿玛吩咐过,要“简单操办”。而不是不操办。

    八阿哥却是直接把棺木送出去就算完,一点点仪式都没有。

    王氏自此恨上了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眼下八阿哥非要让王氏给他母妃道歉,王氏自然不肯了。她把宫人都遣到了旁边候着,独自面对那母子俩,非要和他们论一个是非黑白。

    “八贝勒想让我道歉?那你得给我个确实的证据,证明是我让良妃这样歪歪扭扭走路都不成的。”王氏决定和他们一赖赖到底:“良妃最近身子不好,这是全宫上下都知道的。如今她在这边歪了一下,你们就要把这个罪名按到我的头上来,这我是完全不依的!”

    八阿哥本来也不太看重良妃。

    只是如今他养母惠妃被大阿哥所连累,地位不稳固。反而他生母良妃,得到了皇上不少称赞。

    他最近几个月就和良妃走动多了些。

    眼看着王氏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八阿哥不由语气跟着不好起来:“我明明看到是你在转角过来的时候撞到了母妃。你还不承认!”

    在他看来,王氏不过是个没位分的低等妃嫔而已,远不如他母妃尊贵。

    就算真论到了皇阿玛的跟前,他也不惧!

    王氏看着八阿哥这副伪君子的样子就气得不行,嘲讽起来:“良妃以前还是卫答应的时候,时常受到冷落,也没见八阿哥对你这个生母有多上心。现在良妃封妃了,你倒是知道来她身边了?八阿哥真是会算计!”

    八阿哥心思被戳穿,顿时脸色阴沉起来:“王小主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个没位分的低等妃嫔而已,居然敢妄议贝勒和妃位娘娘了?”

    他一下子戳到了王氏最心痛的点上,王氏差点气哭,想到了故去的十八阿哥,硬撑着一口气:“你有本事和我到皇上跟前理论去!皇上当初答应了,说给十八阿哥‘简单操办’的。结果呢?你就单单把我儿的尸身就这么送走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想到儿子,王氏疯了一样朝八阿哥冲了过去:“你还我儿!你还我儿!”她本想说的是,你还我儿子的礼仪,结果巨大的悲痛下只重复地说了那简单四个字。

    八阿哥身为男子,力气甚大。

    虽说王氏是朝着他扑过去的,他却故意喊了声“你休要冲撞我母妃”,借了良妃的身份,猛地一推王氏。

    王氏力气自然比不过年轻力壮的八阿哥,顿时跌倒,仰躺在地。

    这时候一声厉喝骤然从旁边传来:“都给朕住手!”伴随着说话声,康熙帝和四福晋从屋子的外沿另一边绕过屋子走了过来。

    八阿哥登时愣住,眉目冷峻扫向屋子那一侧的小太监。

    跟他过来的那个小太监一直在屋子另一侧守着,此刻也不敢抬头——梁公公和皇上命他们这些奴才不准出声,他们谁也不敢违背圣命,因此没有提醒八阿哥关于皇上过来一事。

    康熙帝看到了地上的王氏,顿时虎目冷冽。

    梁九功上前扶起王氏,轻声询问:“您怎样了?”

    王氏扑到康熙帝跟前哭哭啼啼:“皇上!八阿哥欺负我!皇上!八阿哥还欺负十八阿哥!”

    八阿哥在旁躬身道:“皇阿玛。儿臣确实是秉承着‘简单置办’的原则处理的十八弟之事。但是王小主思念亡子心切,这才误会了儿臣,且王小主怕是神志略有些不清楚了,竟还冲撞良妃娘娘。”

    康熙帝冷眼看着这几个人,侧头问四福晋:“你怎么看?”

    其实两个人都没有看到这件事情的原本面貌,并不知道这个事情从头到尾是怎么样的。

    不过,珞佳凝知道,王氏无论早晚终归是会封妃的,而且此人一直是康熙帝比较宠爱的一个妃嫔,封妃之事势在必行。

    且王氏的儿子们没有参与到争储风波里面,算是一群对四阿哥来说都温和无害的人。

    而八阿哥是四阿哥劲敌,若他得势,必然会猛踩四阿哥和永和宫众人。

    两厢比较之下,珞佳凝会帮着谁简直一目了然。

    珞佳凝把话说得委婉:“八阿哥说王小主‘神志不清’恐怕是太过了些。任凭哪位阿哥,都不敢用这样的言辞来说皇上后宫里的人。八阿哥却敢……身为嫂嫂,我要替八弟向皇阿玛告个罪。弟弟说错话,我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都有引导不当的罪责。”

    康熙帝轻轻颔首。

    他也觉得八阿哥居然敢管他后宫妃嫔的事儿,着实手伸得太长了。

    珞佳凝又道:“儿臣听闻,十八阿哥这次的‘送行’太过简单,只一个棺木装着就走了,实在十分寒酸。因为十八弟走的时候,儿臣和四爷都还跟着皇阿玛在塞外,并不在京中。回京后,四爷曾经担忧十八弟的身后事,就此问过大皇兄和三皇兄。”

    康熙帝听后,心中难过不已。

    回京后,他一直在忙着废太子的事情,除去几次去到王氏身边略微宽慰就,他竟是什么都没多问。

    心里懊悔之余,康熙帝又觉得四阿哥夫妻俩不愧是众兄弟姐妹中的表率,果然是关心兄弟姊妹的,便问:“老大老三他们怎么说?”

    珞佳凝:“大皇兄和三皇兄二人都说这事儿是八弟来置办的。儿臣也是做娘的,可以体会王小主疼爱孩子的心思,也知道王小主必然想给十八弟个离开的仪式——可以简单,却不能没有。将心比心,儿臣刚才随皇阿玛过来的时候,听闻王小主对八阿哥有怨言,便觉是可以体谅的。”

    言下之意,哪个母亲面对这样连个简单仪式都不给儿子办的人,对无法冷静下来。

    康熙帝闻言颔首。

    四福晋所言句句在理。只是……

    康熙帝问:“在你看来,十八阿哥都是错的,王氏就没错吗?”

    “王小主自然也有错的。”珞佳凝道:“在儿臣看来,王小主有了怨言,应该找了皇阿玛来直言,而不是趁着见到八阿哥的时候来当面指责八阿哥。毕竟她一个弱女子,身单力薄,万一双方起了冲突,吃亏的也是她。”

    说着,珞佳凝视线微转,望向了王氏刚才被推倒的时候,身上蹭到地上的那块灰扑扑的地方。

    康熙帝顿时心疼起来,拉了王氏的手轻声问:“你摔得疼不疼?”

    看着皇上和王氏相亲相爱的模样,八阿哥气得脸色黑色如墨。

    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四福晋。

    简单几句话,就把双方冲突中王氏的错误摘得干干净净,把所有的错儿都推给他!

    八阿哥忍不住推了推良妃:“母妃,刚才你被王小主冲撞了,还难受吗?”

    他不住朝良妃使眼色,言下之意,让良妃装一下疼痛,再表明一下双方起冲突是王氏有错在先,这样的话,皇阿玛就不会怪罪他了。

    良妃却是没听出来之前双方你来我往的话中机锋。她素来位分低,伏低做小惯了,没有欺负旁人的习惯和本事在。

    秉承着“以和为贵”的心思,良妃摇头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她就碰了我一下,本来就没多疼,现在更是什么事儿都没了。”

    八阿哥不死心:“可你刚才被她重重撞过后,不是还停下来抽凉气,说很疼吗?”又不住朝她使眼色。

    可惜良妃一直低着头,压根没望见他的眼色。

    良妃实在不习惯大场面,再在这里待下去,她都要窒息了。她望向康熙帝,有些不敢吱声地弱弱询问:“皇上,我可以走了吗?我真的没什么大事,我、我就想着赶紧回去,躺一会儿歇歇。”

    八阿哥没料到良妃完全不按套路走,一点都不听他的“指挥”,顿时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珞佳凝在旁幸灾乐祸着,又忍不住暗自叹息。

    这母子俩的思维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都有点同情八阿哥了。

    第140章

    “胤禩做事有些莽撞。”康熙帝把那母子俩的话都听在耳中, 对王氏淡淡道:“一会儿朕叫太医给你瞧瞧,这事儿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王氏委屈得很, 怎肯罢休?急道:“皇上!十八阿哥他……十八阿哥他……”

    康熙帝摆摆手不欲多言, 王氏咬着嘴唇只能把最后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康熙帝到底是没有过多询问这件事,因着心疼王氏而让梁九功亲自送她回了宫。至于良妃,则让八阿哥送她回去。

    珞佳凝跟着康熙帝又略走了会儿, 等到远离方才那个地方后,她听见康熙帝幽幽地叹息了句:“老八看着什么都好, 又其实不太好。”

    他没细说这话什么意思, 她就也没细问。

    十四阿哥这一桩婚事算是比较圆满的,当初康熙帝就有意让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嫁给胤祯, 这下子合了心意,自然乐开怀。

    他和四福晋闲聊着与十四阿哥有关的话题, 心情愉悦之下,倒是冲淡了刚才遇到王氏、八阿哥和良妃那一幕的烦心感了。

    原本康熙帝答应王氏即将册封她, 不过想先给个低一点的位分而已。

    当时十八阿哥没了, 康熙帝刚从塞外回来, 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再加上失子之痛,自然想补偿王氏一下,想着让她从贵人做起也未尝不可。

    可是经了胤禩那一遭,康熙帝烦心之下, 反而觉得给王氏个好一点的位分为好。

    于是在给十四阿哥和完颜氏赐婚之后,紧接着,康熙帝正式册封王氏为密妃,而且这一次行册封礼的只有她一个人。

    ——之前那个单独行册封礼的,便是良妃。

    康熙帝感觉八阿哥可能是因为良妃单独行册封礼, 觉得自个儿身份水涨船高,所以愈发肆无忌惮了。

    因此,康熙帝索性也让王氏单独行册封礼,就看这样一来也算是给八阿哥个警醒。

    就看八阿哥自己能不能领会了。

    这一番景象过去后,宫里又是一番新天地。

    如今宫中有六妃,分别是以前的德妃宜妃惠妃荣妃四人,加上后来册封的良妃和密妃二人。

    只不过现在有管理六宫事宜权力的,依然只有前面那四妃。

    密妃封妃一事,四福晋是当事人,自然知道这个是因为什么事儿而起来的。

    可是旁人不知晓。

    “封妃”好似个火苗,烧得旁人的心开始乱猜测起来——这事儿发生的时间门太巧了,乍一看上去,好似在暗示什么一般。

    倒也不是大家胡乱猜测。

    实在是刚刚废黜了太子没多久,而且大皇子还被圈禁了,突然间门密妃就被册封。

    难道说,皇上这个举动,是想抬举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不成?

    不光朝中上下,就连后宫之中,也纷纷如此猜测起来。

    密妃封妃后,妃嫔们的儿子们也开始跟着紧张起来,尤其以宜妃的儿子九阿哥和荣妃的儿子三阿哥为甚。

    九阿哥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忧虑。

    他一向跟在八阿哥的身后,为八阿哥打点一切。现在听说了这个事儿,也是为八阿哥而担忧。

    九阿哥询问八阿哥有关密妃之事。

    八阿哥隐约察觉出来,这和那天双方争吵和冲撞的事情脱不开关系。只是这事儿他打算烂在肚子里,只要皇上和四福晋不说,良妃是不可能提的,他就更不会和旁人讲。

    面对着九阿哥的询问,八阿哥笑道:“我觉得皇阿玛对十五弟十六弟没什么意向。应当不是想要立他们为太子吧。”

    八阿哥都说的这么肯定了,九阿哥一向信服他,就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三阿哥这边的境况则是截然不同。

    三阿哥在担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毕竟密妃现在好像深得圣心,而密妃又有两个儿子,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

    他在担心皇上有意立这两个小的当太子。

    他想,如果十八弟没死的话,说不定皇阿玛会立十八弟。现在十八弟没了,那十五弟和十六弟也是很有可能的。因为他们俩的母妃现在也是妃位了。

    忽然间门多了两个竞争对手,三阿哥恼火得不行,扭头就去了钟粹宫旁边的那个院子,去寻二皇子。

    二皇子自打大皇子被圈禁后,就过得逍遥自在。每日里种花养鱼,过得好不惬意。

    三阿哥来的时候,二皇子正抓了一把鱼食在喂鱼。

    听到宫人通禀,二皇子头也不抬,笑着高声招呼:“三弟来了?快来快来,瞧一瞧我最近新得的锦鲤。你瞧一瞧这条,通体金红,相当漂亮。”

    三阿哥哪里有心思去听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他心烦气躁地在水榭找了位置坐下,急道:“二哥,你怎的也不慌的?没看现在各宫都开始走动了么?太子一日不立,我这心就一日放不下!”

    他话说完后,忽然发现二皇子指尖顿了顿。

    三阿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的二皇子就是曾经的太子。他并不好对太子这般推心置腹说出自己想要做太子的心思。

    三阿哥就笑着从二皇子的手中抓了一把鱼食,抛到池子里:“我日日都想着,倘若二皇兄可以继续做太子就好了,生怕这位置被旁人抢了去。”

    眼看二皇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三阿哥继续道:“若是让老八当了太子,我可真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我可真是心心念念盼着二哥能做那位置。”

    “或者你来坐也好。”二皇子接道。

    三阿哥赶忙道:“上一次能那么成功地让大皇兄落马,还不是靠着二皇兄的神机妙算?弟弟这点儿本事可不够看的。”

    二皇子没接他这个话茬,而是沉吟片刻说道:“确实,老八不能做。老八和老大终究是一个院子出来的,指不定老八上位后,那心思恶毒的老大还会不会冒头。”

    二皇子下定决心:“无论怎样,你我二人继续在皇阿玛跟前好好表现的同时,瞅准机会,能把老八拉下来就把他拉下来。千万不能让他得势。”

    三阿哥对此表示赞同。

    八阿哥的养母惠妃,正是大皇子的生母。

    倘若八阿哥真的做了太子的话,大皇子那个圈禁还会不会继续下去,就很难说了。

    如果让心狠手辣的大皇子能够行动自如的话,那,他和二皇子就一个都跑不掉——之前污蔑大皇子巫蛊事件害得大皇子被圈禁的,就是他和二皇子。

    大皇子若是重新复起了,首先干掉的就是他和二皇子。

    这边兄弟俩在谋算着和大皇子有关的事情。

    另一侧,延禧宫内。

    惠妃秘密地见到了一个人——从大皇子府乔装出来的一个小丫鬟。

    大皇子虽然被圈禁府内,可府里人总得吃吃喝喝,采买之人可以进出府邸,只是需要经过守卫之人的审查才可以。

    这小丫鬟是装作采买之人方才得以走出大皇子府的,而后带了大皇子的亲笔书信,去到了惠妃的娘家那拉家。

    她的嫂嫂、那拉家夫人借了进宫给娘娘请安的借口,把小丫鬟带到了惠妃的身边,这样,惠妃就收到了大皇子专门给她的亲笔信。

    信上满满几张纸,都在诉说着自己对母妃的思念,又说希望可以亲自见母妃一面。

    只是见一面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惠妃最近一直在思念儿子,听闻大皇子想要见她,她当真是心酸得直接落泪。

    惠妃心里着急,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求一求皇上,看皇上能不能准许我见胤褆一面。”说着就要起身往乾清宫去。

    嬷嬷赶忙拉住她:“娘娘,这事儿哪那么容易?”

    “胤褆这孩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惠妃对着身边的嬷嬷,哭着抹眼泪:“现在他被皇上圈禁在府邸,半步都不得出门来,也不知道过的是个什么情形。”

    惠妃知道,大皇子的意思约莫是让她帮忙在皇上跟前求情,让他得以出府来宫中和她相见。

    可惠妃心里明白得很,皇上都已经下旨要圈禁他了,怎可能会准许他出来?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但是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又亲自抚养长大的,感情不同旁人。即便是再难,惠妃也得想方设法见他一面才行。

    那从大皇子府出来的小丫鬟跪在地上,轻声说着:“这事儿倒也不是特别难。有个守卫正好是奴才爹认得的。虽然那人做事儿不会轻易徇私,可等他当值的时候,奴才爹叫他去旁边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说是“说几句话”,其实就是装作看不见,放人进去罢了。凑了那一点空档倒也能行。

    天高皇帝远,出了宫里到了外头,这些人偶尔也会为了赚取银子做点小小的“玩忽职守”的事儿。

    毕竟他们这些守卫主要守的是大皇子,只要大皇子乖乖呆在府邸别出来,他们的差事就算是办得很好。

    惠妃长久在宫里,自然没听说宫外京城里还能这么玩。

    即便如此,即便见儿子心切,她也怕出不了皇城。

    那拉夫人闻言,轻声和她说:“这倒也不是特别难。过几天我就说最近身子不适,希望你来家里探望我,这不就成了?”

    惠妃如今鬓发花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而那拉夫人比她还年长几岁,说身上有个头疼脑热的,实在正常。

    惠妃握紧了那拉夫人的手:“多谢嫂嫂了。”

    那拉夫人摇头叹息:“这有什么谢不谢的?都是自家孩子,我和你一样疼大皇子。”

    探访的时间门到了,两人就此拜别。

    最近那拉夫人得开始装病,到时候出宫细节里另有什么事儿,再让人来回通禀就行了。

    到了说好的那一日,惠妃摘下头上钗环,穿上朴素衣裳乔装打扮成出宫嬷嬷的样子,经过一系列提心吊胆的守门侍卫询问后,到底是出了宫。

    那小丫鬟就在大皇子府外的小巷子里等着,见惠妃的马车来了,赶紧和自家老爹依照计划行事,把惠妃送进了大皇子的书房。

    院子里一切布置照旧,只是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少了平日的喜色,看上去神色恹恹,给整个府邸都染上了沉郁色彩。

    惠妃一路走去,推开书房的门,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恍然惊觉屋内那个背对着她的发间门有花白的中年男人,居然是自己儿子。

    惠妃挪进屋里。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她这才痛哭出声:“我儿!你怎的这么年轻,头发却白了?”现在她的胤褆不过才三十七八岁而已,怎的头发看上去,却和五十多岁的她一般了!

    大皇子慢慢转回身来,笑着望向惠妃:“母妃一切安好?”

    “不好,为娘一切的一切都不好。”惠妃拉着儿子的手,眼泪不住往下落:“整日见不到你,为娘怎能好得起来?”

    原本大皇子还在强笑着,现在看到额娘这样一声声哭泣,强行装出的笑容就也落了下来。

    他叹息一声,宽慰几句后,又道:“母妃,今日我们见面,时间门无法长久。我长话短说。我一心见你,实在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惠妃忙擦去眼泪:“你说。”

    “有个叫张明德的术士,现在应该是住在八弟府邸中的。”大皇子缓声道:“儿子希望母妃能够帮儿子把这个人从八阿哥的府上揪出来,送到皇阿玛跟前。”

    大皇子之所以要见惠妃来托付这件事,是因为他知道,现在最可信任的人就是自己的娘亲了。

    这件事牵连到八阿哥,也只有惠妃,会真心实意地帮他。

    因为他身后的所有势力,都开始朝着八阿哥依附过去。

    八阿哥是惠妃抚养长大的,现在生母又被升到妃位,身份自然不同一般。

    那些惠妃娘家背后的势力,眼看着大皇子陨落没有希望了,就转而把目光放在了八阿哥的身上。

    大皇子自然知道这些事儿。

    他暗恨八阿哥在他遭难的时候从来不曾帮他说过哪怕一句话,这个时候却想坐享其成,享受他外祖家给予的一切。

    二皇子和三阿哥对他造成的伤害,他自然怀恨在心。可八阿哥的故意为之,更让他心恨不已,毕竟他母妃抚养八阿哥那么多年,念及养育之恩,八阿哥也应该在他最受难为的时候帮忙说上一二。

    那张明德本就是个伶牙俐齿的江湖术人,没什么本事却总夸夸其谈。

    早先太子还没出事地时候,张明德就曾经来见过他,当时他也曾想过这人堪用不堪用。只是还没来得及真把这人的建议提上日程,他就“被查出”在太子东宫放置了数个咒诅太子之物……

    大皇子不甘于此事之后,就他一个消沉下去。

    八阿哥对他不仁,就莫怪他对八阿哥不义!

    惠妃不解:“小小江湖术士而已,把他送到老八那里?做什么?”

    “也不用做什么。”大皇子轻轻一笑:“您放心,只要让这个人去到皇阿玛跟前,您只说人是从八弟府上找出来的,其他的事情,皇阿玛自己就会想清楚。”

    对惠妃来说,即便八阿哥是养在身边长大的,可是养子哪里比得上亲生儿子来得亲近?

    眼看着大皇子如此殷切地恳求她,她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只要让皇上知道,有个叫做‘张明德’的术士在八阿哥府上,那就行了吧?”

    可是,惠妃对此有些犹豫:“即便八阿哥之前接了这个人进府,现在却可能是人已经不在府中了。”

    大皇子对此十分有信心:“老八看似温和实则刚愎自用,旁人的劝阻他不一定听得进。那术士虽不可信,但他为了哪怕一丝的做太子的可能,都会留了这个人在府里。不然的话,倘若此人真有那本事,在他这边谋求不成,万一找了旁的阿哥呢?”

    惠妃忽然明白过来:“老八怕张明德会去帮其他阿哥,所以一定会留了这个人在身边?”

    大皇子颔首:“正是如此。”

    惠妃这下心里有了底。

    她就怕和皇上提了这个事儿之后,万一八阿哥那边抓不到人,倒是成了她空口污蔑贝勒了。

    惠妃虽不明白个中关窍所在而一头雾水,却也应了儿子的话。

    两人能够见面的时间门本来就很短,不然再拖下去的话,被人发现惠妃娘娘不在宫中就麻烦了。

    母子二人只能匆匆道别。

    惠妃望着亲生儿子,想到往后漫长岁月里还指不定两人能够得见几次,不由泪水湿了脸颊。

    大皇子看得心痛,轻声叮嘱惠妃:“母妃你务必要保全自己。您安好,儿子在宫外才能放心。”

    惠妃忍痛告别了儿子,眼含泪珠转身而去。

    虽然大皇子十分笃定那张明德现在就在八阿哥府上,惠妃却不敢大意,趁着八福晋来宫里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了几句。

    那天略有些乌云,整个天空阴沉沉的。

    惠妃听说八福晋来宫里给宜妃请安了,她就借了这个机会去到翊坤宫找宜妃说话,正好“碰见”了八福晋,顺口闲聊几句。

    等到宜妃和八福晋两个人夹枪带棒地说了一会儿后,惠妃适时地说道:“今儿天气不太好啊。本来我宫里的人还想着今天洗洗衣裳晒晒被子,却也不能够了。”

    语毕,她适时叹了口气:“倘若钦天监能够帮忙预测出来今儿阴天就好了,我也不至于盼着晒东西结果没能成。可惜钦天监才不会帮我们后宫的人,只会听皇上的命令去预测。”

    宜妃哼了声:“咱们现在的钦天监就算了,本事也没见多大,不然,何至于变天了都没有提前预知。”

    很显然,她口中的这个“变天”,说的其实就是废太子一事,顺便也带着大皇子被圈禁之事。

    如果是平常,惠妃听了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少不得甩手走人。

    可今天不一样,她能忍着。

    “宜妃娘娘可真是对钦天监的要求太高了。能看看天象就也罢了,还需要能预知天下变天之事?”惠妃轻声笑着:“人呐,能够占点预测的边就不错了。真有能够预知吉凶的,那种才叫厉害,真真神人。”

    八福晋刚才听了二人的谈话后,就想起来府上的一个人。

    只是八阿哥叮嘱过她,此人在府邸的事儿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她只能憋在心里欲言又止。

    更何况,她今儿来又不是为了什么钦天监和什么预测吉凶的人的,而是为了和缓与宜妃的关系。

    自从成亲后,八福晋和宜妃的关系就一直不怎么好。

    后来,八侧福晋进了府,八福晋与八阿哥的关系渐行渐远,这个时候八福晋方才觉得还是娘家靠得住,姑姑靠得住。

    她便想着重新把宜妃这个关系拾起来。

    只可惜当年她太伤宜妃的心了,宜妃一直不怎么待见她。

    最近这段时间门方才开始有点好转,因为太子被废后,九阿哥和八阿哥的关系愈发亲近起来。

    宜妃虽然希望三阿哥能当上太子,但是皇上的心思谁能知道呢,她也不明白皇上到底立储会立谁。

    于是宜妃对八阿哥的态度也不错,连带着对八福晋也有了些笑容。

    八福晋最近这才敢大着胆子重新进宫来,频繁向宜妃请安。

    原本八福晋一直在努力憋着话,不想提到府邸里的那个人。

    此时听到了惠妃说什么“真真神人”的话,八福晋有些憋不住了,扬着下巴说道:“还别说,还真有这种人。”

    惠妃奇道:“哦?你见过这种人?”

    八福晋想到八阿哥的叮嘱,忙摇头:“只、只听说过。”

    惠妃嘲讽地“哦”了声:“不过是听说而已,并没真正见过。八福晋怎知真的有这种人?”

    宜妃不由得有些气恼,觉得这个侄女儿害得自己在惠妃跟前丢了人,轻叱八福晋:“你少说几句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到过?”八福晋忍不住驳道:“宜妃娘娘没见过,不代表旁人也没见过吧?”

    她其实本意是想让宜妃知道,自己没见过不见得旁人没见过,结果一个不小心,语气太冲了,又把宜妃给惹怒。

    宜妃气极:“你说这话,倒是显得我无知了?你倒是说说看,你见过哪个人真会这些本事了?若你信誓旦旦说了那样肯定的话,却连个实际的人都讲不出来的话,我倒是佩服你这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了。”

    八福晋进退两难。

    如果说的话,八阿哥说不定会生她的气,觉得她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传。

    可是,如果她不说的话,宜妃娘娘会生她的气,觉得她在欺骗宜妃娘娘。

    左右衡量之下,八福晋决定还是先抓住眼前的机会,向宜妃说实话。毕竟宜妃冷落她那么多年,两人的关系眼看着能够和缓了,再来这么一下“欺骗”的事儿,指不定俩人的关系重新回到冰点状态。

    下定决心,八福晋挺直了脊背:“宜妃娘娘这话可是说错了。我既然敢提这个人,自然是因为我府里有这么个人。”

    宜妃奇道:“你们府里?有这种人?”

    “正是。是个叫张明德的,算是江湖术士。不过八爷说了,此人能够预知未来之事,十分精准。”八福晋把话说出来后,心里舒畅了许多,神色间门也露出自信:“倘若有这个人到宜妃娘娘跟前的话,娘娘便知道我说的不假了。”

    宜妃知道皇上厌烦巫蛊之事,连带着对这种来路不明的所谓江湖术士不感兴趣。

    她不想召见这种皇上不待见的人,赶紧推辞:“我信了你说的话就是,没必要把这个人带到我个跟前。”

    不过,宜妃看八福晋都敢把人带来给她看了,想必真有这么个人,对于八福晋的态度就好了些——最起码这孩子不似以前那么夸夸其谈了,倒也不错。

    惠妃又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离去。

    出了翊坤宫,走出好一段距离,惠妃方才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一趟真的是走对了!

    不光确定了那个人果然是在八阿哥的府邸,而且,还顺带着寻到了合适的理由来告诉皇上,让皇上去搜人!

    完全不会牵连到大皇子身上!

    事不宜迟,惠妃赶忙去了趟乾清宫。皇上还在和人议事,她就在旁的屋子里多待了会儿,静等皇上传召。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梁九功方才姗姗来迟,告诉她皇上刚有空,召她入见。

    惠妃脚步轻盈地快速走到屋子里,见到康熙帝兜头就拜:“臣妾见过皇上!”

    康熙帝语气清冷:“惠妃急着来见朕,可有要事?听你已经等了许久。倘若有事,便和朕说一说。无事离去即可,朕还有话要召人相谈。”

    惠妃听出来了皇上语气里赶她走的意思在,赶忙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谈!”惠妃的语气惊惧且惶恐:“臣妾知道皇上素来厌烦巫蛊之事。可是今日臣妾去找宜妃妹妹说话,方才知道八阿哥府邸里居然藏了一个术士高人!”

    康熙帝略一挑眉:“竟有此事?”

    惠妃忙说:“真的不能再真了!刚才臣妾去找宜妃妹妹说话,正好碰到了八福晋进宫给宜妃妹妹请安。臣妾是听八福晋说的这个!八福晋还信誓旦旦说,此人能够预知未来之事!”

    康熙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惠妃见状,斟酌着说:“臣妾素来疼爱八阿哥。毕竟是自己手心里捧大的孩子,即便只是养育之恩,又怎会不疼宠?只是他做错了事情,臣妾不能瞒着。瞒着反而是害了他。”

    “不错。”康熙帝道:“胤禩若真的敢私下里与这种人来往,朕必然是不能饶了他的。”

    惠妃忙趁热打铁:“想这几个月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里捣鬼的。那些江湖术士,说好听了是能断吉凶观未来,说难听了就是用一些旁门左道来坑蒙拐骗的,甚至说,害人。”

    康熙帝抬手止了她的话语。

    惠妃赶忙闭嘴。

    康熙帝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二十几圈,忽然出声:“梁九功!”

    梁公公赶忙从门外进了屋子:“奴才在。”

    “你带上朕的口语,即刻找一队御林军去八贝勒府上。”康熙帝道:“把他们府上一个叫做‘张明德’的抓来!记住,莫要惊扰了女眷,只抓此人就可以。”

    康熙帝之所以让梁九功去,就是为了不让府邸的女眷们惊扰到。

    侧福晋哈达那拉氏已经怀孕了,倘若惊到女眷的话,恐对胎儿有损。

    梁九功应声而去。

    屋门重新缓缓闭合。

    惠妃心下暗喜,忍不住说道:“皇上,臣妾恳请皇上莫要怪臣妾多嘴。实在是,大皇子素来不沾巫蛊之事,也从来不懂得什么巫蛊之术。那他为甚会在东宫做那巫蛊事情?说不得是有人请了术士高人来暗中陷害大皇子。”

    言下之意,之前三阿哥搜到的,有关大皇子行巫蛊之术来暗害太子的事儿,是八阿哥暗中捣的鬼。

    惠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希望能够帮到大皇子,让大皇子脱离现在的困境。

    即便是要牺牲养子八阿哥,她也在所不惜。

    康熙帝听出来了惠妃的意思,冷眼瞥了她一眼:“朕心中自有定论,你无需多说什么。只是朕万万没想到,胤褆和胤禩在你心里的分量相差那么大。”

    惠妃忙道:“臣妾知道了。臣妾定然不再多说什么。”

    她明白康熙帝的脾气,生怕自己再为大皇子辩解反而惹了皇上猜忌与厌烦,只能把满腹的心思都咽了回去。

    有御林军去搜人的话,效率很高。

    当天傍晚时分,一个穿着道袍的仙风道骨的中年干瘦男人被御林军拎出了八阿哥府邸。

    饶是梁公公亲自出马,依然吓坏了家中女眷,内宅里哭声一片。

    八福晋气得不行:“你们嚎什么?他又不住在后宅住在前院,也没来后宅搜人。你们急什么!”

    因为不耐烦听这些哭声,八福晋把府里的女人们都聚在一处,着着实实发了好大的脾气。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掌嘴惩罚痛哭不止的人,八阿哥匆匆赶回了府邸。

    见到那道温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院内,刚才还十分跋扈的八福晋瞬间门温顺下来,她笑着迎了过去:“八爷怎的回来那么早?”

    八阿哥脸色阴沉大跨着步子走了过来。

    其实早在张明德在他府邸住下后,他就一直提防着这个人。

    因为九阿哥早就提醒过他,不要和张明德这个人走太近,甚至可以把张明德逐出府去,免得再生事端。

    这个人是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二人推举的,倘若不留下他的话,此人万一再去旁人那儿效力,指不定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会不会也跟着支持其他人。

    再者,八阿哥也想给人留下一个“谦和礼让”的印象,因此他在郡王和镇国公二人的跟前打了包票,说要让张先生在他府上住一段时间门。

    知道张明德身份的,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八福晋和八侧福晋两个人。

    侧福晋现如今在养胎自然是顾不上张明德这边,平时张先生有什么事儿而他又不在府里的话,张先生的事情就交给了八福晋置办。

    谁曾想,他把这事儿做得完美无缺,两边都妥帖,却在这个档口出了岔子!

    皇阿玛居然知道了张明德的事情,还把人给带走了!

    八阿哥知道今日八福晋进宫给宜妃请安的事儿,稍一细想就能理顺这前后关系。他怒不可遏,抬手朝着八福晋扇了一巴掌。

    “你居然打我!”八福晋快速扫视周围,只觉得满院子的女人,无论是丫鬟又或者是那零星几个妾室,都在嘲笑她,不由得生气起来:“八爷何至于如此?不就是被抓走了个江湖术士吗?你发什么脾气!难道在八爷心里,一个江湖术士都还比我这个八福晋矜贵了?”

    八阿哥气得手抖。

    可是对着这么一个空有美貌的女人,他能如何?

    更何况她再不好,若到了夫妻反目之时,宜妃也回给她撑腰!

    “简直不可理喻!”八阿哥气极,转身摔门进了书房。

    御林军这一次出行的阵仗很大,消息不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九阿哥得知从八阿哥府邸被抓走了个人,而且那人穿着道袍时,就已经心急如焚了。再确认过那人确实姓张后,他直接坐不住了。

    九阿哥左思右想,眼看着天色已晚快要到晚膳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出了屋子朝外奔去。

    九福晋见状赶忙喊他:“九爷!您晚饭不吃去哪儿啊?”

    九阿哥头也不回地高声说:“我去找四嫂!你先吃吧不用管我。”说罢,他直接冲到了马房,压根不管轿子和马车,直接牵了匹马驰骋而去。

    这个时候胤禛刚刚回家不久。

    珞佳凝是帮着胤禛脱外套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的,不由好奇:“八阿哥那是怎么了?怎的还养了个术士在家里?就不怕这样一来惹了皇阿玛忌惮么。”

    虽然不知道那江湖术士的来头如何,可是八阿哥这个举动本身就很耐人寻味了。

    倘若不是在想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的话,何至于非要养个这种人在府邸里?

    珞佳凝忍不住问:“那张明德被抓去后如何了?”

    胤禛也不明白后续如何,毕竟张明德被御林军抓到宫里去的时候,各处都已经下衙了,他也没有专程为此进宫一趟的必要。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最早也得明日才能知晓。不过八弟一向主意大也主意多。”胤禛道:“想必他还有其他的想法吧。看八弟今晚会不会进宫再说。”

    珞佳凝看着他这平静的面容,不由大奇:“四爷,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知道了张明德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胤禛眸光一闪,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这个时候有人匆匆来禀:“四爷!四福晋!九皇子到了,求见您二位!”

    胤禛忙借机说道:“既然九弟来了,我们就先招待他吧。”

    想想九阿哥与他并不太亲厚,只和四福晋要好,四阿哥主动道:“我在屋外侧旁略等一会儿,你看他是个什么意思再说。”

    不多会儿功夫,九阿哥大跨着步子走了过来,丰神俊朗眉目如画。只是平时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双眸中,此刻透着焦虑与紧张。

    他进屋后见屋里只有四福晋一个人,便直截了当地说:“四嫂!你帮帮八哥吧!他府里有人被抓去了,皇阿玛想必不会轻饶了八哥的!”

    如果是和旁人有关的事情,珞佳凝或许就会插手试着管一管了。不管能不能成,先试试看再说。

    可这个是与八阿哥有关的,就休怪她无情了。

    “不成。”珞佳凝断然拒绝道。

    九阿哥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不由得一愣:“四嫂,你素来端庄贤惠,弟弟们的事情但凡你能帮的,就没不出手的,怎的……”

    不等他说完,珞佳凝就打断了他的话:“九爷这话好笑。难不成我在你们心里就是个烂好人,不论谁都事儿我都帮的么?”

    九阿哥连续碰钉子,还被这样含沙射影说了,不由有些生气:“四嫂你什么意思!”

    “旁的远的事情不提,就说最近的吧。”珞佳凝唇边带着笑,笑意不达眼底:“十日前有人谈起粮草问题的时候,七拐八拐的竟然把丢了一队粮草的事儿怪到我家四爷的身上。也是巧了,当时说这话的人是那拉家的,也就是惠妃娘娘的娘家。”

    九阿哥眸光微暗,低下了头。

    珞佳凝继续道:“当时九爷就在现场。九爷定然知道,说话那个人是支持八阿哥的,曾经多次向皇阿玛提议立八阿哥为太子,为此不惜多次踩我家四爷。皇阿玛对此不置可否。他见皇上没有表态,恳请立储的话便说了不知道多少回。想来,他是八阿哥的人确定无疑了。”

    九阿哥猛地抬头:“可是……”

    “没有可是,九爷。”珞佳凝道:“他说四爷种种错处、污蔑四爷与丢失粮草案有关的时候,九爷您一句帮助四爷的话都没有,甚至还在旁为八阿哥歌功颂德。倘若不是这次十四爷和隆科多在朝堂上帮四爷说话,四爷这次怕就是危了。”

    九阿哥自知理亏,只能转身打算离去。

    只是在走出屋子之前,他终是不甘愿地再次回头:“四嫂,我从小一向敬重你,你也一向疼爱我。你我何至于走到了这一步?”

    “立场不同罢了。你的心里只关心你的八哥,再无其他。”珞佳凝淡笑:“而我,只关心我家四爷,再无其他。我们夫妻一体。你们伤害四爷,等同于伤害我。我无法原谅。”

    九阿哥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惋惜的样子,强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也真是没有办法了。”而后落寞离去。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胤禛方才从外头窗外缓缓踱步走到了屋门口,朝他看了一眼,方才含笑转进屋子里。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胤禛见到四福晋后忍不住加快了步子,走来牵着她的手:“我竟然不知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满心里都只有他。

    胤禛柔情蜜意地望向四福晋。

    却不料,四福晋正眼眸清亮地回望着他,目光坚定。

    胤禛:“福晋这是……”

    “四爷莫要岔开话题。刚才被九弟过来一事打断了没能说完,现在倒是可以一次性说完全了。”珞佳凝问道:“张明德的事情,四爷在他被抓之前到底知道多少?刚才细观四爷神色,不像是完全不知道张明德的样子。你究竟是何时得知他的存在的?”

    胤禛:……

    所以说,媳妇儿聪明了也不好。

    比如现在,根本糊弄不过去。

    简直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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