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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我接受你的忠诚, 米亚利斯。愿你的火焰与光耀永远神圣,愿光明庇佑每一位天使。”

    莱恩接住战争天使手中的那一缕神圣火焰,递给他一张没有任何要求的羊皮卷, 温和目光注视米利亚斯金红色的眼睛:“蕾西要是知道你重生的消息, 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

    天使之火是战争天使的信念,只在绝对信任之时才会将火焰赠予被信任者。只要莱恩愿意, 他随时能凭借这缕火焰破碎米利亚斯的意志。有这缕火焰就已收获绝对的忠诚, 卷轴是更方便自由进入奥兰的凭证, 以及奥兰子民身份的象征。

    莱恩不会对天使、人类, 异族有太多的约束,若是他们决定要离开,莱恩会视情况做出决定, 更何况天使本就属于圣光之地。当然,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 等待诸神的限制解除,莱恩很希望在圣光之地增加一座传送阵, 就像羽族一样。

    图森托斯基、图林托斯基已将天空之石碑建成,他们随时能自由往返于天穹云端和奥兰。

    今日欧恩他们的采购, 即使莱恩同步在氪金商店中交易, 因有不少商品都是子民交给莱恩扩充交易之物。例如巨龙身上收集的材料、巨龙的战利品,矮人打造的装备, 朋友赠予的礼物……

    截止此刻, 莱恩手中的总金币数量已经超过两百万!

    等待三日之后,这个数字还能翻倍增长!

    现在莱恩能自由在商店中大方的购物, 一次性顶级抽奖抽到爽。

    一夜暴富,不过如此。有了这些金币之后,莱恩就能做到好多自己以前想过, 但是因没钱而暂时放下之事。

    “她已经知道了。”

    米亚利斯接住莱恩递来的契约书,通过同伴的记忆他已知晓契约书的意义,没有任何犹豫的凝聚圣光在卷尾写下姓名,神圣的眼眸注视莱恩解释道:“当时为躲避教皇的追击,保留蕾西和我的意识不因复仇之心而完全迷失,我与她交换了心灵之火,并将我的心脏与她共享。”

    “蕾西与我互相拥有彼此的能力,其实我与她皆不能再称为真正的圣光、战争天使……当我此刻重生,蕾西会是我的眼睛,我所见的一切也会与她共享。”

    金色的契约书破碎,米亚利斯的目光神圣且平静,眼眸深处跳动炙热的复仇火焰,看不出一丝的悲伤,“即使圣光之地还会对我们开放,但我们已经是不完整的天使。”

    随米亚利斯的言语,周围的几位战争天使接连收翼落地。堕天使从光耀照不到之地走出,闭合双手面向莱恩做出忠诚的姿态。

    即使圣光之地能重新开放……他们这些没有心脏、或是天使之心已不完整的天使和堕天使,他们期待又隐约害怕回归圣光之地。他们的心灵已经不再纯粹,拥有了天使不该拥有的愤怒等情感。

    如若莱恩愿意接受他们的存在,天使祈祷一直留在奥兰,他们已经开始贪恋这里的和平。

    帮助安德莉亚恢复半天使之身的塞奇拉,以及完整的圣光、战争天使同样朝莱恩和同伴看去。

    他们都知道同伴的思想,内心有同样的担忧。

    缪扬起黑灰相间的双翼,顺着塞奇拉的歌声飞向莱恩,姿态忠诚的停在他身前。

    伊西多尔双手闭合放于胸前,心中充满自责,在圣光中无声忏悔。若不是因为他没有坚守光明神的期待,天使也不会遭受如此痛苦。

    放于伊西多尔胸口的天使之羽散发炙热温度,神圣之光希望他不要悲伤。

    “不要担心和害怕,我的朋友,我的子民……”

    莱恩从米利亚斯看向身旁的每一位天使,包括以黑鹰姿态到来的缪,闭目忏悔的伊西多尔,“光明因混乱的邪恶而被污染,天使因遭受欺骗才降临于大陆,一切的罪恶皆因教皇。复仇并非堕落的情绪,这是正常该有的意志,要坚定希望和信仰,坚定信仰的神明。”

    “等待最终的战争结束,清理玷污光明的罪恶,我会为你们去请求光明神,解释这一切的原因。”莱恩的目光与声音皆温柔而坚定,“你们都有坚定守卫光明的心灵,我相信伟大的光明神仁慈而善良,你们一定有完整回归圣光之地的希望。”

    光明神格从希望与曙光之神格中分裂,莱恩不觉得自己能信任的光明神,会是一位不讲道理的神明。更何况光明神同样庇佑他很多,且光明神有降临神迹,证明他一直在注视大陆。

    不然就——

    多准备一些礼物好了!

    随莱恩话落的那一刻,伊西多尔胸膛中的天使之羽璀璨光耀,化作一道圣光之柱浮现后转瞬消失。

    即使短暂出现的光柱中没有神之力,天使依旧感受到信仰的回应。

    所有天使同时面露喜悦的神情,面朝莱恩行感恩礼,随后保持赞歌与咏唱,皆面向伊西多尔祈祷光明。

    伊西多尔松开法杖,将天使之羽双手平托于掌心,面朝莱恩无声表达感恩。

    莱恩内心微松一口气,等待天使祈祷结束之后继续说:“伟大的光明神已经降临神谕,愿真正的光明早日回归大陆。”

    所有天使同时轻声赞礼,“愿真正的光明回归大陆。”

    感恩他们的领主。

    *

    生命潮汐与万物相融,泰坦巨人停止创造,由莱恩种下的科技树放肆成长,分叉的枝丫尖有洁白花苞绽放。

    日光与天使之力凝聚的天使之羽破碎,清风将如碎星般的光辉带去远方,让更远的地下同样收获生命之祝福。山岭巨人和磐石巨人新开辟的通道,此刻在乱石堆中同样新生绿色。

    莱恩在安德莉亚身旁放下的结晶完全破损,其中蕴含的魔力被安德莉亚吸收,她不止已恢复被教皇混乱、封禁的记忆,此刻的形态与先前同样发生了改变。

    相比之前,安德莉亚的头发已经变为银白中略带金色,眼眸是偏银灰的浅色,身高略微增长。她的肌肤是一种健康的白皙、容貌精致,后背还多出一对纯洁的天使双翼。

    安德莉亚现在的外形极为接近天使,但是因为只有一半天使血脉的缘故,她对光元素的亲和力略低于伊西多尔,后背的双翼也没有成年天使那样宽大。

    伊西多尔是光明神的造物,现在的安德莉亚是除伊西多尔和天使之外,大陆最受光元素青睐的存在,且自身实力已在光耀中突破法圣的界限。

    在安德莉亚觉醒结束之前,伊西多尔、莱恩及多数天使们短暂回避。

    日光之树洒落微光凝聚成结界,温柔保护安德莉亚的**。觉醒后她原本的衣物已不再合身,女性天使为安德莉亚换上白云的长裙,并帮她将散乱的长发梳顺,将侧边的几缕长发编织成花的形状。

    等到天使哼唱圣歌,日光之树收回光耀屏障。莱恩、伊西多尔随天使回归,安德莉亚脚踏□□停在莱恩身前,态度尊敬的俯身行礼,“日安,尊敬的莱恩领主,伊西多…尔。感恩你们与天使对我的救赎,教皇留在我身上的邪恶已被净化。”

    记忆与现实融合,安德莉亚一声伊西多教皇差点脱口而出……她对于心灵的感知很强,如若现在这样称呼伊西多,那对他的情绪多少会造成一定的伤害。

    “我已恢复一半的记忆,记起自身的使命。”安德莉亚闭合双手,微扬后背双翼,金色的光耀于她眼中流转,目光坚定的注视莱恩请求道:“尊敬的莱恩领主,我希望能加入神圣的战争之中,恢复属于真正光明的荣耀。”

    “当然可以。”莱恩颌首,“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个决定。”

    莱恩:“希望你能与伊西多尔和天使们一起,恢复光明真正的荣耀。”

    伊西多尔、安德莉亚,所有天使同时面朝莱恩虔诚回道:“即使为此付出生命,我们也要恢复光明之荣耀。”

    “愿一切顺利。”莱恩目光微侧,“欧恩邀约伊西多尔加入联盟,三日后他们会再次到来奥兰,你们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做准备。”

    伊西多尔、安德莉亚与天使们齐声应好。

    为了恢复光明与希望的战争胜利,他们现在确实要做更多的准备。

    “那我先去处理一些别的事。教皇的光明不久后消融血魔女,我希望能多获得一些秘密,待会再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莱恩将法杖握于手中,朝伊西多尔低声叮嘱后用瞬移魔法离开,披上黑色斗篷的同时在脑中轻语:“统,有觉醒后的安德莉亚加入,又多一位能察觉、剥离光明之种的强力帮手,欧恩他们知道后一定会很开心。”

    “当然。”系统,“他们现在准备金币的过程也很开心,都在期待三日后的再次到来。”

    “尤其是欧恩……”

    系统:“欧恩、穆塞尔正在与艾朵勒尔商议战争,想要尝试对一座靠近火之城附近,隐秘的新光之城发起进攻。”

    “恶魔将领需要在战争之中成长,新光之城中的骑士、信仰光明者体内的光明之种必须剥离。”

    莱恩:“希望他们第一次的战争一切顺利,这样才会提高士气。”

    系统:“主城附近的新光之城,守卫比别处的新光之城会更强大。”

    莱恩:“阿纳托利他们还安全吗?”

    “建议是可以让他们回来了。”系统,“要让安德鲁随您一起前往血之城堡吗?”

    “当然。”

    莱恩隐约察觉到暗示,停在原地并撕碎一张卷轴,远程与安德鲁联系,控制魔偶寻找合适交换的隐秘之地。

    *

    阿纳托利他们安全回归奥兰的地下城,莱恩与安德鲁一起离开,隐身与魔偶交换场地,用空间魔法秘密去到血之城堡。

    莱恩与安德鲁无声抵达血之城堡时,城堡外的密林已经完全溃烂。

    此刻的天色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照耀在腐烂的枯死魔植之上,一片发臭的污浊汇聚成小河,隐藏有一层奔涌的毒水。

    “这里的气味很难闻,还混合有一层诡异的光明之力。”

    安德鲁与莱恩披上隐身斗篷悬浮空中,目光注视腐烂的魔植根部与血水混合之处,通过道具在莱恩脑中低语的同时抬头看向远方,“有什么东西不久后会靠近。”

    “血之城堡的地下藏有许多邪恶的瘟疫之源。教皇找不到合适的祭品,为了让最重要的一具化身完整,他只能吞噬邪恶准备的血魔女,再将地下的瘟疫完全吞噬。”

    莱恩与安德鲁的目光看向同一处,“现在从光明中到来的……可能是教皇的化身之一。”

    “你想等教皇的化身吞噬血魔女,再将教皇的化身击杀?”

    安德鲁眼神极好,能看见光中徘徊的一片阴云,“光明将血魔女净化,封禁血之城堡,在多数人眼中血魔女早已死去。最近光明的罪恶被揭露,让人知道血魔女还存在,那些沉沦者,以及地下的那些瘟疫之源不用理会吗?”

    “我正在思考该怎样做比较合适。”

    莱恩:“不能放任瘟疫之源出现在大陆,那样对人类和异族都是灾难,让教皇吞噬是最合适的选择。沉沦者若是放任不管,它们也会成为教皇吞噬的祭品。”

    “我不想阻止教皇吞噬血魔女。”莱恩看向被光明之力封锁的城堡,“我想与血魔女交易,获得对沉沦者的控制权,之后再让天使、伊西多尔和塞西莉亚将沉沦者们净化。”

    “血魔女不会信任我和你的身份。”安德鲁:“既然血魔女已经知道光明要将她吞噬,你现在以米歇尔或修斯的身份出现最合适。但若是你想获得沉沦者的控制权,血魔女与你做的交易,只可能是要求你帮助她逃离光明的吞噬。”

    “这就是让我略感苦恼的地方。”

    莱恩眉头微皱:“我需要沉沦者的控制权,这样才能完整的清理这些祭品。可是血魔女必须死,我不会帮助她逃离光明的吞噬。”

    欺骗损伤信誉,即使是死人。可若不是米歇尔或修斯,在现在这种时刻,阿芙蕾不会轻易去相信别的神秘商人,更不会随便交出沉沦者的控制权。

    安德鲁陷入沉默,思考此刻最佳的方法。

    莱恩低声在心中询问:“统,光明还有多久到来?这个速度似乎有些不对。”

    “可以算作是临终前的恐吓?”系统,“正如血魔女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教皇同样也不完全知晓血魔女的秘密。在动手前先制造出一种压迫的氛围,让被恐吓的目标自乱阵脚,这是教皇净化‘邪恶’常用的方式。”

    “教皇表面神圣,其内心虚伪黑暗……他故意无视且放任心灵的黑暗倾向,享受目标在挣扎前的痛苦、以及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这会让他感受一种奇妙的快乐。”

    系统,“尊敬的宿主,您应该能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距离邪恶的光明靠近,您还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额外友情提示。”系统,“教皇准备仪式的同时,此刻也正在注视着血之城堡,这样他的压迫感才更恐怖且真实,千万米之外也能让血魔女感知。”

    “真是邪恶的爱好。”莱恩,“所以你建议我们到来的原因,是因为教皇可能有一具化身,隐藏有模仿龙的力量?”

    “原因之一,建议让安德鲁保护您。”系统,“即将靠近的化身伪装成红衣主教,经过教皇的二次改造,若是他将这具化身完全摧毁,就能构建一种特殊的大范围空间禁制。”

    “这种禁制不止针对空间法师,还能针对神秘商人,创造一层假的空间磁场,令神秘商人也可能在数秒内不能穿梭空间。”

    系统:“即使将这具化身毁灭,教皇同样也能吞噬破碎的力量。有安德鲁陪您一起,即使不小心暴露您此刻存在的消息,您和安德鲁都可以安全离开。”

    系统:“目前的教皇,他还没想到比较好针对安德鲁的方法。即使他已改造伪神的身躯,可惜他无法完全掌控力之法则。黑龙的鳞片和皮肤免疫魔法、坚韧无比,无惧虚假法则的力量……教皇准备尝试从内部下手。”

    “他可真是太坏了。神秘商人受虚无之主庇佑,他想封锁神秘商人的空间通道,这完全是针对米歇尔、修斯准备的礼物,真是一个善于记仇和报复的坏家伙。”

    莱恩,“只要我在那几秒没能成功呼唤深渊的意识降临,他应该已经想到了针对我的方法……冒着被虚无之主惩罚的可能去针对神秘商人,看来他对成神很有自信。”

    “力之法则和魔法不能伤害黑龙,黑龙对毒同样有一定免疫的作用,更别提还是黑龙之王的安德鲁,最实用的确实是从内部感染瘟疫。”

    莱恩微侧头,“统,安德鲁不只是黑龙之王,他还是毁灭之神,瘟疫和毒素真的会对他造成伤害吗?”

    不知他和系统交流的安德鲁轻嗯一声,目光询问莱恩发生了什么事。

    莱恩将安德鲁手指握住,“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距离光明降临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得快点思索出一个实用的计划。”

    安德鲁反手将莱恩手掌握紧,思索当前能用的计划。

    “现在的安德鲁只能是黑龙之王,他只能保持黑龙的体质和力量……拥有等同神明之力安德鲁就会回归您的神国,无法完全免疫瘟疫和剧毒。”

    系统低声在莱恩脑中轻语,“世界因神明而创造,大陆的一切种族都蕴含神明的祝福……教皇若是顺利吞噬一切,他会成为等同、甚至是可能超越主神的存在。”

    “能在一切最危险之前将他阻止,这是最好的未来。”系统,“要是没能阻止成功,就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诸神。”

    “正如我刚才所言一样,大陆的一切都蕴含诸神的祝福,教皇吞噬的同时会窃取他们的力量。”

    系统,“我猜您一定也能想到,被窃取神力的神明,教皇也能掠夺他们的部分权柄。”

    “当然。”莱恩,“我们一定会阻止教皇与邪恶,要将世界回归混沌的野心,这是所有人的希望。”

    “光明正在监视血魔女,没准也是一种试探。毕竟卡摩斯他们离开没多久,而且卡摩斯与米歇尔相识。”

    莱恩,“教皇迟迟不出现,也不排除他可能是在等待。等待米歇尔或修斯是不是真要与他为敌,甚至去与邪恶的魔女交易,我现在更不可能用神秘商人的身份出现。”

    “或许我可以伪装成一名贵族……不行,似乎有些太刻意了,这样反而更明显。”

    莱恩,“统,你知道血魔女是如何控制所有沉沦者的吗。是她的身体,还是藏于镜中的脑子?”

    “那颗脑子才是真正的阿芙蕾,也是教皇需要吞噬的血魔女,所有沉沦者都由阿芙蕾的身体控制。”系统:“若是真要交易,只需和阿芙蕾的身体交易即可,她的大脑汇聚世间恶毒,没有身体好欺骗。”

    “?”莱恩,“我亲爱的统统,你不觉得这些话很有歧义吗?”

    莱恩表情严肃:“我难道是那种会去欺骗谁的坏人吗!”

    “你不是!”

    系统快速转移话题,贴心的提醒,“血魔女的身体中全是腐烂的陈年血浆和畸骨,披着一层美丽的外皮。您注意她可能突然划破自己的皮囊,不要沾染上血液,不然清理起来会很麻烦。”

    “我知道了。”莱恩,“但是我还没想好现在该怎样做。”

    莱恩:“血之城堡中有光明的禁制,进去就一定会被光明发现。要找个合适接触的理由,最好是她能主动离开血之城堡。”

    莱恩心中话刚落,安德鲁目光看向城堡的门扉,沉声在莱恩脑中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空气中的气味已发生变化。”

    莱恩与安德鲁目光看向同一处,隐约只看见门扉轻轻晃动。

    第152章

    赐婚的事情传出来后, 年氏愣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还缓不过劲儿来。等她反应过来后,把满屋子的东西都砸了。还不解气,又跑到哥哥屋子里把他的东西也给砸了。

    年羹尧无奈。

    眼看着他就要去高句丽了, 行装都已经准备好,却还得为了妹妹的事儿而操心。

    “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年羹尧气得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好端端的家里, 看被你搞成了什么样儿!”

    年氏十分委屈,拿着帕子坐在椅子上哭泣:“哥哥!你看皇上他、他居然把我赐给了五阿哥做侧室!”

    年羹尧拧眉:“这没什么不好的啊。”

    五阿哥一向无心于党政之争, 性格温文尔雅。

    这样的男人虽然没有可能登基为帝的潜力,却可以一生平稳, 做个闲散王爷。俸禄拿着, 又身份尊贵,做他的侧室是非常好的选择。

    说起来, 除去跛脚的七阿哥外,五阿哥的府邸算是朝中诸位皇子里比较清静的了。

    当然,四阿哥的府邸也很清静。

    但四阿哥家里有个厉害的媳妇儿——那四福晋能够把持着后宅,多年都不让四阿哥纳妾,一看就是个厉害的。

    更何况, 他和四福晋也曾经见面数次。

    那女子聪慧机敏, 等闲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倘若妹妹到了她的手底下,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相比较起来,性格温软且开朗的五福晋倒是更好相处一点。

    年羹尧是真的觉得嫁给五阿哥很不错,过去就是王爷侧妃, 只比王爷正妃的地位低一点而已, 因此他更不明白妹妹在那边闹腾什么。

    年氏觉得自己和哥哥简直没法沟通。五阿哥温文尔雅是不错,却少了点男人雷厉风行的果断和勇猛。

    更何况四阿哥是个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倾心的人,哪是平庸的五阿哥可以比拟的?

    年氏哭出了声,怨道:“是哥哥你说的, 四哥也是那个位置很有力的竞争者!为人低调沉稳,心里很有自己的主意!这样的人,一万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你怎的现在又变了卦?”

    “住口!”年羹尧恨不得把妹妹的嘴巴给缝住,气得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他那时候不过是看着夺储之争一触即发,所以随意在家里点评了几句。当时不过妻子和妹妹在而已,他本想着没事,就多说了会儿。

    现在太子的位置已经彻底定了下来,又哪里还有四阿哥的机会?

    也是他平时太娇惯这个妹妹了,居然把她养成了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竟然敢随意妄议这种事情!

    年羹尧气得手都开始发抖了,指着年氏说道:“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生怕这丫头再随口乱说什么,他扭头就对妻子说:“把她给我关在屋子里!三天内不准出来!”

    他早先的妻子叶赫纳拉氏已经去世。

    现在的妻子是爱新觉罗氏,辅国公之女。平日与他感情甚好。年羹尧的满文不是特别出色,爱新觉罗氏便帮他写满文奏折。

    爱新觉罗氏自然知道年氏这种做法实在不够妥当,忙好言劝着:“妹妹不如去屋里歇几日?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茶水果子过去。”

    年氏也知道,哥哥这个样子就是真的非常生气了。

    惹怒了哥哥没什么好下场,再说了,有些事儿可能得靠着她自己来争取,前路也得靠着她自己来谋断。就连委屈,也得自己扛着。自己想办法来给找前途。

    年氏便顺着嫂嫂的话,应了一声,扭头甩帕子出了这间屋子。

    年羹尧气得不行,指着她的背影与妻子说:“看看她这个脾气!执拗成了这样!等她做了皇家媳妇儿,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爱新觉罗氏出身宗室,自然知道夫君说的没错。

    她好言劝道:“妹妹年纪还小,许是想不到那么多。你都要出远门了,不要和她小孩子多计较。你且安心去,家里有我呢。”

    年羹尧不太放心。

    以前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做事儿不靠谱,甚至还被关到监牢去过。得亏了后来洗心革面,这才把官位给坐稳了。

    现在妹妹这般,很有他当年放荡不羁的风范,真怕她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

    家里有他一个曾经走过弯路的就罢了,更何况他是个男人,就算走错了还能回头。她一个女儿家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年羹尧叮嘱妻子:“万一她又闹出来什么幺蛾子,你尽管与我说就是。”

    爱新觉罗氏好生应了下来。

    没几日,年羹尧便出行往高句丽去。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康熙帝觉得这几个月自己身子骨不错,很有可以远行的底气,便打算巡幸塞外。

    这一次他定了太子、三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和他一同去。

    名单基本上拟定,暂时没打算做更改。

    珞佳凝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置可否,照例进宫向诸位贵人请安,对此事并没多说什么。

    康熙帝见她这么冷静,倒是起了兴致笑着问她:“四福晋怎的这一次不提塞外名单的事儿了?以往你时常与朕讨论这个,这一次倒是一个字儿都不提了。”

    珞佳凝心里隐约明白,四阿哥在康熙帝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而且,康熙帝也越来越信任这个儿子。

    比如这一次。

    原本应该太子监国的事儿,康熙帝却想也不想把太子一并带走了,留下四阿哥五阿哥监国,显然是相信四阿哥的能力。

    至于五阿哥,他性子温和,处理政事虽然也很有自己的一套,却并无杀伐决断的魄力。

    所以这一次虽然这两位亲王都留了下来,却显然是雍亲王四阿哥监国,而恒亲王五阿哥是在旁相助。

    在这种时候,珞佳凝自然不可能妄议名单。

    现在康熙帝问起来了,珞佳凝想了想,便道:“儿臣觉得这个名单没什么问题,所以不曾说什么。”

    康熙帝:“哦?你倒是觉得朕这个名单拟得好了?”说罢又一叹气:“昨儿太后还说朕这名单不好呢,与朕争辩了几句。”

    “皇祖母那是希望五弟能够跟着去塞外玩一玩,心疼五弟出不去,这才与皇阿玛争辩的吧?”珞佳凝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平日皇祖母可从来不和皇阿玛争辩这些。”

    她这话直接说中了事实,康熙帝愈发欢喜起来,笑问:“那你说说看,让你们留下来,除了政务上的这些事情外,还有什么旁的目的?”

    珞佳凝反应极快,迅速想到了之前那件事,便道:“想必是与五弟纳侧妃的事情有关吧?”

    康熙帝哈哈大笑,指了椅子让四福晋坐:“正是这事儿。年羹尧此次作为使节去了高句丽,无暇顾及家中事务。他妹妹的婚事不可等闲对待。而且年氏又是恒亲王侧妃,自然要办得喜庆一些。”

    珞佳凝心中有数,笑着应下:“那么五弟这边,我帮忙准备起来。等到年学士归来,想必这个亲事就可以操办着了。”

    康熙帝十分满意地轻轻颔首。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珞佳凝便起身离去。

    回到永和宫后,恰好十四阿哥也有空,进宫来给德妃请安。

    珞佳凝略坐了会儿,趁着德妃去别的屋有事的时候,找了十四阿哥询问:“皇阿玛可曾说起过你们这一次去塞外的大体路线?”

    “没和我说,和十三阿哥提过一次。”十四阿哥略想了想,大致告诉了四福晋,又问:“四嫂可是有什么事儿?”

    珞佳凝这便心里有了数,轻声道:“皇阿玛这一次安排这样的路线,想必也是关心三公主和八公主的。到时候会在三公主和八公主的府邸停留。十四弟,你届时帮忙多留意一下两位公主的状况。”

    三公主在夫家一直过得不太好,听闻她这两年身子愈发差了些,也不知道状况如何。

    倘若珞佳凝可以跟去巡幸塞外的话,一定要亲自过去看看她的。

    无奈现在四阿哥被留在了京中,而她作为四福晋不可能独身跟着公公和夫君的兄弟们出行,这事儿自然不能成了。

    至于八公主……

    珞佳凝其实是懒得管她的。

    但八公主是十三阿哥的亲妹妹,十三阿哥对这个妹妹还存有一定的亲情。

    现在八公主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珞佳凝明白这个年代的女子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一样,生死难料。便让十四阿哥帮忙看看她的情况。

    这样一来,十三阿哥看到有十四阿哥与他一同关心着八公主,想必心里也不至于独自承受太多。

    珞佳凝把这两件事其中的牵连一一告诉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连连颔首:“弟弟记下了。四嫂你放心,但凡我能过去,我都会帮衬着照看一下。回来后我与你一一详说就是。”

    夏日初时,康熙帝便带着一众儿子浩浩荡荡出发了。

    珞佳凝也开始忙碌起来,帮着五福晋一起置办侧福晋进门的事儿。

    五福晋倒是很高兴有个侧福晋过来帮她。

    当两人私下里相处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和四福晋念叨:“往年我只觉得处理这后宅的事情太麻烦了,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旁人来办。现在有人能帮我了,我求之不得!”

    说罢,五福晋又有些得意:“你可知道?这侧福晋还是我给求来的。”

    珞佳凝十分意外:“你求来的?”

    “是啊……不过我并不是让年氏来我家。我是和皇祖母说,这后宅里头闹腾的事儿太多了,我管不过来。希望她老人家能帮忙找个身家清白的姑娘来做侧妃,帮我管一管宅子。可巧那年氏送上门,皇祖母就把她给了我家。”

    说到这儿,五福晋相当自豪:“往后有人帮我管事,我就逍遥自在多了。你羡慕不羡慕?”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珞佳凝哭笑不得:“你就不怕有人和你争宠么。”

    她多少知道一点年氏的水平和手段,能够在雍亲王府成为受宠之人,且在雍亲王称帝后成为受宠妃子,这个年氏的本事不容小觑。

    只是这些话她也不好说明白,只能含蓄道:“年氏貌美且年轻。又有年家做后盾,恐怕不容易对付。”

    五福晋不甚在意地说:“那有什么。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再大也大不过我去。更何况,皇祖母说了,万事有她撑腰。那年氏来了也只能在旁人跟前横,在我这里她是讨不得什么好去的。”

    现在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很忙碌,二人每天为了政事都忙个不停。

    两位福晋相对的倒是清闲了许多。

    五福晋有意在侧福晋进门前和对方套一套关系,几次想要邀请了年家那位妹妹来府邸玩,结果都被对方以“出嫁前不宜多去夫家”为由,给婉拒了。

    五福晋心大,并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的,反而觉得这位年家妹妹知礼懂礼,是个极好相处的书香世家的少女,相当好。

    珞佳凝见过年氏几次,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让五福晋对这个年氏不用太过贴心,到底一个是正妻一个是侧室,没必要跟亲姐妹似的处着。

    五福晋反过来宽慰她:“你我当初不也是关系一般吗?还不是我主动送了果子到你那儿,主动和你相交,我俩才好起来的?”

    说到这个,五福晋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好,不免骄傲起来:“我那时候能看准了你是个好的,与你成为好妯娌好姐妹,我就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和侧妃相处好。”

    珞佳凝担心她,现在却也没法说太多,只能祝福:“……你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我就好。我能帮你的自然帮你。”

    五福晋却道她是多虑了。

    这一次康熙帝巡幸塞外花费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他打算回来后再转道去谒陵,唯恐塞外花费时间多的话来不及回京一趟,这便早早结束了塞外之行。

    回京之后,康熙帝派人去释放了富察几兄弟。

    当初这兄弟几人,是因为支持八阿哥而获罪罢官的。

    此次塞外之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康熙帝发觉自己是冤枉了马齐,命人释放他。

    释放马齐这事儿,康熙帝做得比较低调。并没声张,只吩咐人去了趟八阿哥那边,说不用再拘着富察大人家几兄弟了,放了就行。

    珞佳凝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找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询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俩对此事都不太清楚,只晓得是八阿哥和皇阿玛之间冰释前嫌了,使得马齐大人能够重新获得自由。

    “他们事情倒是其次。”十四阿哥见四福晋问起那一桩,就把话题急急地转到了其他重要的事情上:“……三皇姐现在的处境愈发不太好。这一次我和十三哥去见她,发现她躺在床榻上,连坐起来都不能。还是躺着见了我们兄弟俩的。”

    本来这一次去三公主的府邸,他们是见不到三公主的。

    还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两个人说非要见一见三公主不可,她夫家这才不甘不愿地让两人进入她的屋子。

    “那噶尔臧,显然不把三皇姐放在眼里。”十三阿哥恨声说道:“堂堂大清公主,住的屋子居然透着沉沉的臭气。也不知道那房间有多久没收拾了。”

    十四阿哥亦是气愤:“当时噶尔臧先是说三皇姐出行了不在家中,不让我们探望。我们兄弟俩说,我们也不走了,就在他们家等到三皇姐归来。他看我们赖着,拿我们没办法,这才让我们进入的。”

    珞佳凝听得心寒。

    原本她就知道噶尔臧不是个好东西。噶尔臧如今已经袭爵,成为郡王,对三公主便愈发不好起来。

    她腾地下站起来,想要把这件事告诉康熙帝,只不过没迈开步子就被两个弟弟给急忙拽住了。

    “四嫂千万不要冲动。”十三阿哥说道:“当时我们在科尔沁的时候也和皇阿玛说过此事。皇阿玛道,这件事他自有分寸,定然不会让噶尔臧好过。只是具体如何,皇阿玛不提,我们也不太好过问。”

    珞佳凝气得手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皇阿玛果真说他会管?”

    两个弟弟异口同声地说:“是!”

    她这才放心了些许,慢吞吞坐了回去。

    不过——

    珞佳凝询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八公主那边现在如何了?”

    之前她特意叮嘱过,倘若去了八公主那边,一定要注意一下八公主的身体问题。毕竟是怀了孕即将生产,多留意一下总是好的。

    十三阿哥放心地说道:“八妹妹的身子强健得很。见到我的时候,甚至还落了泪。”

    说到这个,他颇为心酸。

    只因八公主在家的时候是何等骄傲何等肆意的一个人,到了草原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也慢慢退去了锐气,现在变得温和恭顺起来。

    而且说起来在宫中的日子,八公主也是泣声难掩思念,因为自从她出嫁后,宜妃一封信都没给过她,还不如十三阿哥对她更好了。

    提起八公主的现状,三人不免唏嘘。

    珞佳凝留意到了一个关键的点:“……八公主还没有要生产的迹象吗?”

    两个大男人愣了愣:“没有啊。我们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没有要发动的迹象。我们回来的这一路上,也没有收到她让人送的信。想必是目前来说,胎儿都还安稳着。”

    珞佳凝总觉得时间不太对。

    按照八公主当初让人送信来的时间看,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该生了。倘若一直迟迟不发动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只是,这些她也想想便罢。

    八公主当初对七公主和十三阿哥做的那些事儿,她可一直都记着呢。

    十三阿哥不计较,那是十三阿哥大度,对同母亲妹妹宽容。

    她可依然计较着,所以不会对八公主太过放在心上,只寻常关心一下就够了。

    不多久,年羹尧即将归京。

    康熙帝便打算等他回京之后,择日将年氏和五阿哥的婚事给办了。为此,他还特意召了年羹尧的妻子爱新觉罗氏进宫来,询问年家准备的情况如何。知道已经妥当后,再细问四福晋这边。

    珞佳凝把礼单呈给康熙帝过目,又道:“儿臣和年夫人商议过,因为是侧妃,比当初五弟娶嫡妻的规制稍微低一些即可。虽说五弟现在已经是亲王,比当初娶正妻时候的身份尊贵许多,按理来说娶侧妃的规制应该比当年要高了。但儿臣觉得,侧妃终究比不得正妻,不能越过了正妻的规制去。”

    那时候五福晋嫁给五阿哥的时候,五阿哥还只是个少年郎,且没册封无爵位。

    当初的礼制便是按照皇子的寻常规制来的。

    现在五阿哥已经是恒亲王,娶侧妃一事,可以往隆重了办,可以往“不如正妻”上办,就看怎么选择了。

    康熙帝听到了她一开始说的,不由问道:“年家也是这个态度?”

    “是。”珞佳凝道:“年夫人说,年大人就是这个意思,不能越过正妻去。儿臣才会这样办的。”

    康熙帝沉吟道:“这样也好。”

    免得往后年羹尧的妹妹再觉得自己地位超然,非要压过嫡妻五福晋去。

    康熙帝看着四福晋把五阿哥娶侧妃的事情处理得那么妥当,一应大事小事都十分完善,不由大喜,顺口说道:“朕其实原本想把她赏给你家,只是没成。”

    想到这儿,他还是颇为惋惜。

    四福晋整天忙里忙外的十分辛苦。

    年羹尧那个妹妹,长得漂亮又十分乖顺,倘若进了老四府邸,好歹也能帮四福晋多分担一些。

    幸好晖哥儿也长大了,可以帮娘亲的忙了,不然偌大的府邸只四福晋一人操持着,也真不容易。

    珞佳凝之前就很好奇这件事,不由追问:“那为什么没把她给四爷呢?”

    按照原本的“剧情”,年氏会嫁给四阿哥做侧妃,等四阿哥登基后会成为极其受宠爱的妃子。

    珞佳凝自问并没在这个事儿上动过手脚。

    怎的事情还和原本的不一样了呢?

    康熙帝总不好和四福晋说,四阿哥多年前已经就和他表明了态度,说不想纳妾。

    看她茫然的样子,康熙帝话锋一转,索性说道:“朕看胤祺院子里有不少美人儿,想他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就把年氏指给了他。”

    珞佳凝:……

    皇阿玛您是不是对五弟有什么误解。

    他院子里美人多是不假,可那些美人有一大半都是您赏给他的啊。

    难道您已经忘了吗。

    第153章

    恒亲王五阿哥大婚那一日, 宾客云集。

    恒亲王与雍亲王的关系一向很好,这次不只是恒亲王和王妃的亲眷,连同雍王府、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亲朋好友, 俱都来到恒亲王府祝贺。

    珞佳凝帮五福晋招待着女宾,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窜来窜去地帮忙招待男宾。

    胤禛则镇守在屋里头,偶尔有官员来的时候,他才偶尔露面。

    珞佳凝忍不住向五福晋吐槽:“我家四爷真是懒透了。大家都在外头忙活着,就他一个人在屋里头, 实在太闲了。”

    五福晋笑得前仰后合:“雍亲王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那时候皇上出行, 他监国,多少人都赞他一句处事英明。”

    珞佳凝奇道:“有这事儿?”

    前段时间皇上巡幸塞外,胤禛监国忙得不可开交,回到家后也都是和她聊一聊孩子的事儿——晖哥儿今天读了多少书啊,晨姐儿今天睡了多少个时辰啊,诸如此类。

    倒是没听他说过他多么受官员敬仰。

    五福晋半掩着口轻声说:“我家五爷每天都在夸赞四哥。说四哥这个办得好,那个办得好。就没一句不关系到四爷的。”

    珞佳凝有些担心起来:“皇阿玛会不会觉得四爷和官员牵扯太深?”

    “应该不至于。”五福晋仔细回想着:“五爷好像说过, 四哥私下里和官员没什么往来的。所以这个你不必担忧。”

    珞佳凝这才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 四阿哥那段时间但凡有空就都回了家, 哪里还有机会私下里结交群臣去?

    皇上很忌惮皇子们结党营私,八阿哥就是这一点做的不好。

    四阿哥既然与大臣们没有私下里的往来,那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大臣们说他好话,那就都是实话, 无关于私交,皇上也不会太忌惮他。

    珞佳凝这便明白过来,为什么胤禛不肯出来帮忙招待宾客了——避嫌。

    以往的时候宴请他会露面,是因为在朝堂上与诸位大臣的接触也不算多。

    这次的结婚宴请也算是私宴。

    他前不久监国,在朝堂上和大臣接触太多。这个时候需要便需要避嫌了, 能避免私下接触就避免一些。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新娘子到了。

    侧妃虽是侧室,也是王爷之妻,成亲亦是要过礼部的。在府里后宅的地位仅次于嫡福晋。

    五福晋望着年氏盖着红盖头婷婷袅袅走过来的样子,多少有点心酸:“哎呀,年轻真是好。看年妹妹,就连走路都能比我美很多。”

    五福晋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不比年氏温柔婉约的做派那么优美,这个时候心里头便泛起了一些酸楚。

    珞佳凝轻哼一声:“我还是你四嫂呢,不也老了?你这样说,置我于何地?”

    五福晋哈哈大笑。

    不过,她也知道四嫂是在逗她乐。

    毕竟四嫂虽然成亲比她早,年纪却比她还略小一点。而且四嫂生的貌美,现在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哪里就有半点的“老”态了?

    但,就凭着四嫂自贬的这份心意,她也是不由自主被逗乐了。

    五福晋牵着四嫂的手一起往那边去:“走!我们去看新娘子咯~”到底是心情好了起来。

    最终,婚事在一片热闹的景象中圆满结束。

    几日后。

    因为年氏新婚大喜,再加上年羹尧从高句丽回来,算是双喜临门。康熙帝便设宴招待诸人,办了个小小的家宴。

    这次的宴请是在宫中,除了被圈禁的大皇子外,其他的阿哥们带着亲眷也都来了。

    年羹尧得皇上赏识,皇上又特意给他和妹妹办了个宴席,一时间他无比风光,在众人间谈笑风生。

    胤禛望着年羹尧兴致勃勃的模样,压低声音与四福晋说:“这人倒是个可用的。”

    年少轻狂时肆意妄为,却知道及时收敛。现在步步高升后,在诸位皇子官员间游刃有余,做事和做人都不错。

    珞佳凝笑问:“四爷觉得他和张廷玉,哪个更得你心意?不论亲疏,只论为人处世待人接物。”

    这二人往后都将成为雍正帝的股肱之臣,左膀右臂。她倒是好奇现在四阿哥对他们的看法。

    胤禛想都不想就答道:“自然是张廷玉。衡臣乃是我心目中最可信之人的不二人选。”衡臣便是张廷玉的字。

    珞佳凝打趣他:“哦,原来我还要排在衡臣之后了。”

    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说这种话的时候是把你先排除在外的。和你比,他们谁能比得上?”

    珞佳凝就哧哧地笑。

    胤禛给她连续夹了好多菜过来,期盼着这小女子多吃东西,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时候康熙帝看大家伙儿都吃得不错,便把几个办事得力的皇子给叫了去,找他们谈一谈事情。

    难得大家聚起来,他抽空找儿子们说说话也是情理之中的。

    胤禛去到康熙帝旁边的时候,五阿哥却是端着个酒杯摇摇晃晃来寻四福晋了:“四嫂,弟弟和你一起喝几杯。”

    因为他是新郎官,乃是今日宴请重点人物年氏的夫君,年羹尧的妹夫。康熙帝就没把他也叫了去,而是留了他在宴席上。

    珞佳凝看他喝的有点多了,不由奇道:“你今日怎么喝那么多酒?即便是再高兴,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吧。不怕皇阿玛说你?”

    五阿哥把手里的酒杯重重搁在桌上,挨着她坐了,又重重地叹气。

    珞佳凝看五阿哥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笑了:“五弟这是怎的了?抱得佳人归,不喜反忧是什么理儿?”

    “还不是心纳的那个侧福晋。”五阿哥皱了好半晌的眉头,压低声音和四嫂诉苦:“我总觉得她的心不在我身上。”

    啧啧几声后,他摇头叹息:“这是个说不清楚的感觉。按理说,她对待我也柔顺温存,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总觉得她在敷衍我。”

    珞佳凝想了想道:“许是刚刚认识,你和她之间还不太熟悉的缘故吧。”

    她只能说到这个份上,身为嫂嫂,也没办法和小叔子沟通这个事情太多。

    五阿哥心思沉沉地点点头。

    恒亲王那边的位置上。

    年氏遥遥地看着五阿哥去和四福晋说话,笑了一声,柔柔地侧头问五福晋:“你看五爷去和四福晋说话了。我们要不要扶他回来?”

    “不用。”五福晋不甚在意地说:“五爷和四嫂关系一向好。有些话,他不好对我说的,都能和四嫂说。我都习惯了,没什么。”

    年氏听后,眼睛亮了亮,语气却很担忧:“那么说,五爷对四福晋比对姐姐你还好?姐姐,男人需得看紧一点。妹妹这是肺腑之言,你别不当回事。”

    五福晋这才咂摸出年氏话语里的意思,不由扭头望了过来,跟看傻子一样地去看年氏:“你没事儿吧?”

    年氏愣了愣:“姐姐这是何意?我不明白。”

    “四嫂对弟弟们都很好啊!十三弟和十四弟也是有话都和她说,也不见得跟自己福晋说。”五福晋奇道:“我和十三弟妹、十四弟妹经常开玩笑,说四嫂帮他们几个爷们解决苦恼,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儿。四嫂……”

    说着说着,五福晋忽然觉得跟这个年氏讲话好没意思,摆摆手道:“罢了,和你提你也不会了解。”

    年氏毕竟年轻,不懂得四嫂从在宫里起就照顾弟弟们帮助弟弟们的那种情意。

    十三弟妹和十四弟妹虽然也很年轻,可她们能够体谅四嫂的辛苦,她和这两个妯娌讲一讲倒有意思。

    可这年氏体会不到那种亲情,她觉得不说也罢。

    五福晋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没往旁的方面多去思量。

    可年氏觉得自己在这儿受到了五福晋冷落,便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也是巧了。

    她往外走着的时候,正好皇子们听了康熙帝的训后一起从外头走回来,两边倒是恰巧遇到了。

    年氏是知道自己的美貌的。

    她故意摆出来最好看的姿态,盈盈一拜,软着声音喊了声:“见过各位爷。”眼睛却悄悄偷瞄他们,想看看有谁会留意到她。

    没多久,她就发现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她各自离开,只有一道目光胶着在了她的身上,久久不肯离开。

    ……是太子。

    年氏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口气到底是顺畅了许多。

    雍亲王年轻俊朗且极有才华,本是她盯上许久的猎物。可惜那猎物太滑溜手给逃脱了。那是她气运不佳,并不是她不够好。

    现在有了个更位高权重的人注意到了她,那便是她时来运转的开始。

    她想,她们年家人的身体里可能本来就有叛逆的骨血。

    譬如她哥,年少时候做了不少错事,还被抓到了都察院的牢里头。

    再比如现在的她,明知道命运对她不公平,她便不愿意向这种不公低头。

    年氏本打算回到宴席上再另做打算,谁知道她目光一扫,发现太子没有跟着其他阿哥直接回到宴席上,而是在门口的时候方向微转朝着旁边的菊花丛走过去了。

    年氏的手心微微汗湿。

    她发誓,她明显看到了太子朝她这边回了一下头,看的就是她。可她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

    最终,在太子第二次回头的时候,她坚定了信念,一步步朝着那边行了过去。

    菊花开得正好,花丛中有人正驻足朝她微笑。

    太子现在已是中年,自有一种少年人没有的风流气度。

    年氏斟酌着得失朝他走了过去,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她的声音柔柔美美,激得人忍不住心中荡漾。

    太子并非不喜欢女子,不然他的那些孩子从何而来?

    他只是不喜欢丑的而已。

    倘若足够漂亮的话,女子亦可以打动他的心。

    太子问道:“你方才为何出屋?”

    年氏斟酌着说:“不过是出来透透气而已。”

    “年妹妹今日当心些。宴席上臭男人多,喝酒胡侃怕是屋子里又难闻又吵嚷。”太子含笑道:“年妹妹若是觉得屋中无趣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我必能帮妹妹脱离那龌龊地方。”

    年氏听着这一声声妹妹,不由得脸颊飞上红晕。

    她不喜欢旁人提起她已婚的身份。

    虽说这是皇上赐下的婚事,她不得不遵从。但她年少貌美,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成了“人妇”的这个转变。

    现在,有个人不仅不和她说起这个“已婚”的事情,甚至还把她当做未出阁少女一般珍之重之……

    年氏的心中狂喜,却并不表现出来,只带着一丝羞赧地微笑着说:“多谢太子殿下抬爱。我并非觉得屋中难捱,只是觉得那边没说的上话的人,所以不愿意多待而已。”

    太子轻笑一声,深深凝视了她一会儿,与她道别后回了宴席上。

    年氏回到屋里后,心犹在砰砰砰直跳。

    年羹尧发现妹妹消失了好一阵方才回来,忙走到她身边细问:“你去哪儿了?怎的离开了那么久?刚才五爷四处找你都没找到。听三爷说在外面看到了你,我去寻却没寻到。”

    年氏看到哥哥焦急的面孔,本来想说点什么。

    但她莫名想起来婚事赐下来后,哥哥非但不帮她在四爷那边走动,反而劝她放弃四爷跟着五爷。

    年氏赌气,什么也没讲,扭头垂眸望着脚边的地面。

    年羹尧知道妹妹的性子执拗,也知道她年少轻狂不知外面险恶,只能叹息一声:“我真是把你惯坏了,早知道从你小时候就严加管教,也不至于你成了现在这副脾气。”

    说罢,年羹尧气恼地转身就走,去了同僚身边吃酒去。

    年氏则偷偷地朝着太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另有定论。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五阿哥娶侧妃的欢喜当中时,很突然的,一个极不好的消息传到了宫中。

    宫中宴请的第二日,康熙帝收到了来自草原的急报。

    ——八公主因腹中胎儿生下太晚,胎儿太大,难产而亡。

    至此,十三阿哥至亲的血亲除去康熙帝外,其他的俱都不在人间了,敏妃已故,八公主也是如此。

    康熙帝得到消息后,忍不住想到了那个骄纵肆意的女孩子。他真的难以想象,那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女孩儿,竟是折在了生子的鬼门关上。

    康熙帝心中沉痛,让人把十三阿哥叫到了宫里,亲自把这封信交到了十三阿哥的手中。

    十三阿哥看到父亲的表情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接信的时候双手都是颤抖的。等到看完信中内容,他放声大哭,久久不能停歇。

    因为太过难过,他哭得站都站不起来了,需得太监们扶着才能堪堪立住,不多会儿就又瘫倒在椅子上。

    康熙帝叫来了四阿哥和四福晋,商议此事。

    “看看他这样子,像什么样!”康熙帝指着那个哭得涕泪交流脸上泥泞一片的大男人,又心痛又心疼:“怎像是做大事的人!”

    不过,说归说。其实他还是很关爱这个儿子的。

    对于这样重情义的孩子,他到底还是存有一份怜惜。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就为了这个混小子,非要把老四夫妻俩给叫来。

    珞佳凝来的路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了此时此刻方才知道这个噩耗。

    八公主难产而亡,这样的事情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珞佳凝也没想到。

    当时她是闪过一个念头,觉得那孩子怀得太久了怎么还没生,却没想到因为胎儿太大会让八公主死去。

    看着十三阿哥悲痛的模样,她一时间也说不出更多字句来,只能走过去轻声安抚:“胤祥,胤祥,你醒醒。我是四嫂。”

    十三阿哥本来都哭得迷糊了,听到了自家四嫂的声音,忍不住扑过来放声大哭:“四嫂!我妹妹也没了!她没了!”

    就如他年少时候,生母亡故后在四嫂跟前哭泣一般。

    珞佳凝轻抚着他的脊背,温声说:“别怕,还有我们。四爷就是你亲哥哥,十四弟就是你亲弟弟。你还有我们呢。”

    十三阿哥哭得更大声了。

    胤禛不忍心看到弟弟这副悲痛的样子,背过身去望着窗户方向。

    康熙帝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有四福晋在,我们倒是都可以安心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老四的眸中也隐隐闪着泪光。

    很显然,老四这孩子也很重情义。看到十三阿哥这般痛苦,他也跟着十分难受。

    康熙帝一时间颇为感慨,静静地和四儿子站在一起,听着十三阿哥的哭声渐渐停歇。

    虽然十三阿哥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但是现在他的情况是脑子还一团乱,走路也不够稳当。

    康熙帝就命人把他送去德妃那边暂时歇着。

    德妃念旧,虽然孩子们已经一一出宫立府,她却还都留着孩子们曾经住过的屋子。

    十三阿哥当年的住处自然也是留着的。反正是自家母妃的寝宫,他在那边暂时休息一下也没什么不可。

    德妃心疼地把孩子迎到了屋里,守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入睡。

    虽然十三阿哥已经歇着了,但是关于八公主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决定好。

    梁九功守在永和宫,见十三爷已经歇下了,忙小声对四阿哥四福晋说:“皇上还等着您二位呢。后续的事情,都得商量着来。”

    即便是杀伐果决的帝王,面对着女儿难产而亡的噩耗时,心痛的感觉也不会比民间少。

    就算这个女儿曾经让他失望过,那也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女孩儿,亲情终归是在的。

    康熙帝悲伤地缓了许久,方才说起这件要紧事情:“胤祥这副模样,我想,小八的丧事得好好去办。如此胤祥方才能够彻底安心。”

    珞佳凝轻声问:“皇阿玛打算让十三弟亲自过去料理八公主后事吗?”

    “不妥。”康熙帝道:“他如果去了,怕是丧事没办法帮忙办好,反而会拖累办丧事的进程。”

    他是深思熟虑后得出这个结论的。

    胤祥这孩子重感情。这样的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弊端。

    之前敏妃亡故的时候,胤祥就因为思念亡母而不思饮食,差一点身体拖垮跟着亡母一起去了,可把他这个做阿玛的吓得不轻。

    幸亏有老四和老四媳妇儿在,而且德妃也帮忙看顾着,这孩子才一点点走出了亡母之痛。

    这一回去蒙古,人生地不熟的,倘若胤祥再因为亲妹妹的离去而太过悲痛,谁能开解他让他走出悲痛?

    再者,他太难过的话,很可能会让蒙古那边不好办,从而影响八公主下葬的各种进程。

    胤禛沉吟片刻,缓声说:“要不然就让九弟去吧。他素来机敏,而且平时做生意时常和各种人往来,想必与蒙古人打交道的时候也能游刃有余。”

    珞佳凝接道:“八公主自小长在翊坤宫,跟在宜妃娘娘身边长大,也算是九弟一起长大的妹妹。让他去的话倒也合适。”

    康熙帝仔细想想,觉得四阿哥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

    事不宜迟。

    丧事有定期不会等人。

    康熙帝当即命人去到九阿哥的府邸告知此事,另他即刻准备起来,明天一早就启程去蒙古。

    消息传到了翊坤宫。

    宜妃呆呆地坐了很久很久,最终收拾出来一个小包袱,让人交给九阿哥一并带去蒙古。

    “这些都是她出嫁前最喜欢的,想必离开了后也会惦记着它们。”宜妃吩咐送东西的李公公,让他如实禀告给九阿哥:“记得让胤禟把它们烧给八公主。也算是全了我和她的一场母女情意。”

    十三阿哥知道这些事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那时候九阿哥已经启程前往蒙古,而他,错过了和皇阿玛理论、抢来这个差事的最后机会。

    康熙帝特意让人瞒着十三阿哥,就是怕他情绪激动再不肯听从这样的安排。

    永和宫内。

    十三阿哥又气又急,直接把桌上的茶盏摔了个粉碎:“我竟是连她最后一程都不能送!胤禟怎的就比我和她亲了?为甚他能去得,我却去不得?”说完眼圈儿就红了起来。

    姑姑慧仪一点点拾起来这些碎瓷,口中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珞佳凝看到这一幕,奇道:“十三弟这是什么意思?你人在这边,就不能送八公主了?这是什么道理?”

    十三阿哥看着四嫂这惊讶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和她相隔那么远,怎么送?”

    “亡者都在生者的心里。”珞佳凝坐在他的身边,望向他:“你既是心里有八公主,在这边为她祈福送她安然离开,也未尝不可。为什么一定要过去才能送她?”

    十三阿哥怔了怔:“可我总想见她最后一面,皇阿玛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皇阿玛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想见她,她却不一定想见你最后一面。”珞佳凝道:“她一直很爱美。在你跟前,她总想展示自己最好的那一面。现在的她,定然不如以前好看了。她必然不想让她这副模样展现给你看,而是希望让你记住上一次见到她时的美丽样子。你能明白吗。”

    十三阿哥听了后,想了很久,最终犹豫着点点头。

    “是了。”十三阿哥目光直愣愣的,呆呆地说:“我还记得之前我和十四弟去她那儿时,她怀着身孕朝我笑的样子。那时候是极美的,我会一直记着。”

    珞佳凝看他情绪稳定性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胤禛刚才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因为他知道,安抚情绪方面他不如妻子做得好。与其过来掺和,倒不如留了时间给妻子和弟弟。

    而妻子刚才那百般的做法说法,也都是为了让十三弟放开心结。

    如今十三阿哥差不多已经想通了,胤禛便快步走了过来,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深情凝视着她,眸中满是浓浓的感激之意。

    珞佳凝含笑回望着他。

    所谓夫妻,便是如此。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54章

    九阿哥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 比预计的时间要长一些。

    康熙帝觉得疑惑,按理来说不过是处理后事而已, 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没多久, 他收到了派去随行之人送来的消息,说是九阿哥处理完八公主那边的事情后,又转道去了三公主那儿, 探望三公主。

    “胡闹!”康熙帝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直接把收到的信件重重拍到了桌子上:“胤禟这是做什么?不认真完成差事,竟还乱跑!”

    虽然听上去他语气很生气,可眼神中却没多少怒意在。

    这时候正好珞佳凝在他这边请安,顺势帮九阿哥说了几句:“皇阿玛,九弟这也是注重兄弟姊妹间的亲情, 忍不住违背了皇阿玛的意思。您别和他计较。”

    康熙帝一直很喜欢老四媳妇儿,觉得她是儿媳里头最贴心的一个,简直比亲生女儿还更亲近。

    他就也不瞒着四福晋, 坦白了自己的想法:“朕并非阻止他去探望姐姐。只是那噶尔臧着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倘若他去了,那噶尔臧又要针对他, 他该如何?”

    噶尔臧便是三公主的驸马,也是喀喇沁杜棱郡王,手中有实权。

    此人凶悍凉薄, 当初珞佳凝跟着巡幸塞外的时候, “有幸”见识过这一位的行事做派,确实如皇上所言,这人并不是特别拘于礼数。

    倘若他真的发难, 九阿哥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珞佳凝明白了康熙帝的担忧后,笑着宽慰:“九弟素来机敏。平时他和番邦人做生意都能应对自如,现在面对自家姐夫, 他更是知道该如何相处。皇阿玛放心,他心里有数。”

    康熙帝便想到了,九阿哥当初小时候时常跟在四福晋后头跑,那时候九阿哥还在宫里住着。

    一晃眼那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少年长大成了独当一面的男人,他这个阿玛确实应该学着放宽心了。

    康熙帝颔首道:“你说的是。朕当真要学着让这些孩子们自己出去闯一闯。”

    这个话题便就此揭过。

    康熙帝一开始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本打算写一封信过去训斥九阿哥。

    被四福晋这么一劝后,他也想开了,决定这事儿就此作罢,九阿哥只要平平安安回来,他就不予计较。

    深冬时节,九阿哥姗姗来迟。

    他刚刚回京便直接进宫,听说皇上正在乾清宫,他片刻也不耽搁直奔此处,进了门后,一点也不含糊,直接跪倒。

    康熙帝倒是有些意外,这孩子居然这么干脆利落。

    他正在批阅奏折,见九阿哥如此懂事,索性让他多跪了会儿。等到手里这一摞已经批阅完了,方才缓缓抬头,语气不悦:“怎的去了那么久?”

    “儿臣去探望三皇姐了。”九阿哥麻溜儿认错:“因此耽搁了行程。”

    康熙帝缓缓说:“……你倒是有心了。”

    “其实是四嫂的功劳。”说起那个以前很疼自己的嫂嫂,九阿哥颇觉得心酸,却还是实话实说道:“四嫂时常提醒去草原的弟弟们多关照远在他乡的公主们。上一次出行,十三弟和十四弟执意要去看望三公主和八公主,也都是四嫂叮嘱的。这事儿儿臣一直记得。”

    到了草原上,他本来不想多管这些的。

    可每每记起来四嫂对他的关照,再想到他日渐的疏远,他也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时候八哥遭了难,他闷头就去让四嫂帮忙。四嫂拒绝后,他便赌气再也不肯理她。而后两人渐行渐远,成了现在这样见面有时候连招呼都不打的关系。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忍不住效仿她关心姐妹的那种做法,不知怎的就去了三公主的府邸探望。

    知道三公主过得不好,他在那边陪伴几日后方才回来,禀与皇阿玛。

    康熙帝闻言轻轻叹息着:“你看你们俩。之前四福晋帮你说话,现在你帮四福晋说话。你们倒是……”

    他也看出来了,老四媳妇儿和老九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

    他还记得当初老九尚在宫里住着的时候,时常拜托四福晋在外头帮忙忙活,甚至购置店铺。

    身为皇上,他本该阻止宫里住着的儿子在外面随便置办私产。但身为皇阿玛,他睁只眼闭只眼地也就随他们去了。

    可是后来,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整天在四福晋身后跑的老九,慢慢不再和她说话了。作为他们的阿玛,他看得心里颇为难受。

    要知道,四福晋是个很重感情的孩子。老九这样对她,她难免不心伤。

    康熙帝在这边惋惜着叹气,九阿哥听后,却是有些惊讶有些难受。

    “四嫂她……帮我说过话?”九阿哥忍不住仰头询问。

    “是啊。”康熙帝示意他起身不用跪着了,又道:“当初有人送消息说你赚到去了三公主那儿,四福晋正好在。她劝朕不要和你置气,说你也是想念皇姐,这份心意是好的。不然你以为朕今日为什么轻易饶了你?”

    康熙帝特意把话说出来,也是希望老九能迷途知返,重新和四阿哥四福晋修好关系。

    身为父亲,在他看来,与其跟着那个不成器的老八到处乱混,还不如跟着明事理的老四和老四媳妇儿来得好。

    九阿哥想了想,说道:“四嫂虽好,可我与四哥不睦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想要缓解关系,怕是已经难了。”

    康熙帝见状,知道老九这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老九应当还是选择了跟随老八。

    康熙帝心中不免沉痛,又忍不住摇头叹息。

    ——老九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总是分辨不清呢?

    那老八有何等的魅力,竟能让老九老十如此死心塌地?即便是照看着老九长大的四福晋,竟然也越不过老八去!

    思及此,康熙帝眸色微冷,对八阿哥的不喜又多了一分。心里头到底是堵着的,摆摆手示意九阿哥出去。

    九阿哥和两个要好的兄弟许久未见了,这一次自然要好好地碰个面。

    十阿哥知道九哥今天回来,一早就等在了八阿哥的府邸。九阿哥在巷子口一露面便有家丁急忙来禀。十阿哥就迎了出去。

    “一段时间不见,九哥怎么感觉壮实了些?”十阿哥哈哈大笑着拍他手臂:“整个人都精神了!”

    九阿哥也觉得这段时间精神好了一些。

    虽然因为八公主的故去而悲痛,虽然因为三公主的处境而伤感,但总体来说,在草原上的时候,他远离了京城的各种纷争,少了许多思虑,反而精神头足了许多。

    但这些话他是不能说出来的,毕竟八哥心思敏感,他不希望八哥多想。

    九阿哥便道:“整天和蒙古人斗智斗勇,我不壮实一点的话,怕是斗不过他们。”

    十阿哥笑得更大声了。

    八阿哥大跨着步子走了过来:“大老远就听到你们俩在这边说话。怎样?这一路还顺利吧?”说着望向了九阿哥。

    九阿哥不希望八哥因为他而费神,把场面上的话讲了一通。

    听说三皇姐被那喀喇沁郡王怠慢,身为嫡妻却还不如家里的妾室待遇好,十阿哥有些不服气:“九哥你当时怎么不狠狠教训那个噶尔臧!替三皇姐出气!”

    这弟弟一向是火爆脾气,九阿哥觉得和他讲道理没用,便道:“当时我因为八公主的葬礼而难过着,并不想动武。”

    十阿哥气道:“早知道我跟着去了!那样的话,不揍噶尔臧个头破血流不算完!”

    八阿哥温声笑说:“十弟现在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身为郡王自然底气更足。打人也是好本事。”

    十阿哥如今已经是郡王,身份比刚刚恢复贝勒身份的八阿哥倒是高上了一些。

    面对着自己敬重的八哥,十阿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八哥你可别这么说。我还是我,依然是你的小跟班!”

    八阿哥勉强维持着笑容。

    九阿哥见情况不对劲,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别在门边上说话了。大冷天的,这风可吹坏我了。”不由分说拉着一兄一弟往里头去。

    兄弟三人到了屋里谈论大事。

    说的最多的,还是怎么把太子给搞下来。

    如果胤礽稳坐太子之位的话,旁人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除非胤礽摔下来,而且摔得很重让皇上丝毫让他继位的可能都没有,旁人才能趁机继承大统。

    只是怎么让胤礽跌下来,现在还没有太好的计策。

    “说起太子的事儿,我倒是记起来一件。”十阿哥想到了一件事,脱口而出:“年羹尧回来后的那个宴席,我们不是被皇阿玛叫出去说话嘛。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点事儿晚了几步,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八阿哥沉默不语。

    九阿哥只能接话:“发生了什么?”

    “结果我看到了太子在和五皇兄新纳的侧妃在说悄悄话!”十阿哥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洋洋得意:“他们俩在菊花丛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可亲密了。”

    言下之意,太子和五侧福晋有点猫腻。

    九阿哥大为惊讶:“你没看错吧?”

    “没啊。就他们俩。”十阿哥笃定地说。

    八阿哥因为当初自己在小石子路上和小董鄂氏偶遇,结果被那个女的拉拉扯扯搞得一身骚,所以对这种事情十分反感。

    而且,在他看来,十阿哥确实缺一点脑子。

    说不定当时太子和年氏就稍微说了两句话,结果被十阿哥这么个缺心眼儿的无限扩大了,搞得神神叨叨的。

    他之前就因为马齐他们的拖累而影响了在皇阿玛心中的印象。倘若这次再多一个“污蔑太子”的罪,怕是永远都无法翻身了。

    再者,他觉得太子不至于如此色令智昏。

    试问哪一个有志做皇帝的男人会被美色眯了眼?

    皇位唾手可得的情况下,往后要什么美人没有?犯得着在这个关键时刻与自家弟妹不清不楚?

    太子应该没那么蠢才对。

    “就算是他们俩,也说不定是有事说几句话而已。莫须有的事情还是不要多去留意了。”八阿哥说道:“倒不如关注一下朝堂。太子最近急着收买人心,不少大臣已经开始朝他靠拢。”

    皇上最讨厌皇子结党营私。

    也正因为如此,八阿哥之前才会被夺爵。

    如今八阿哥知道皇阿玛讨厌这一点后,决定可以用这一点来打击太子一党。

    三人商议完后便也散了,免得相聚时间太久的话又让皇阿玛暗中忌惮。

    之后的一段时间,宫里的冬日隐隐带了一丝愁绪。

    谁都记得那个肆意张扬的八公主当年是如何在宫里“横行霸道”的,结果那么一个活泼的人说没就没了,让人忍不住唏嘘。

    而且,她的遭遇更加证实了女子生产如同过鬼门关,让更多的后宫女子愈发喟叹身为女子的不易。

    一时间,大家的情绪有些低沉。到了年底,即将迎来新年,笑颜才重新回到了众人的面上。

    新年后不久,进入春日。

    隔了一段时间,三公主端静公主亡故的消息从蒙古传来,让刚刚重新恢复了愉悦的皇家重新陷入了悲痛之中。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珞佳凝和胤禛每每想到那个远嫁的姐姐,心里都难过得不行。

    端静公主很好,可惜夫君噶尔臧凶猛残暴又好色,这使得她几乎没有一天过得舒心。在那样悲凉的情况下,人就那么走了。

    甚至还不如八公主生前过得如意。

    三公主的消息传来后,康熙帝着实难受了好几日。

    这不只是他一个女儿亡故这么简单,这还牵扯到了噶尔臧身为喀喇沁杜棱郡王却心不向着大清朝这个内因。

    原本噶尔臧的父亲老杜棱郡王在的时候,康熙帝对那片草原还颇为放心。

    如今他却不那么想了,有噶尔臧这个人在,无论何时那边都不能大意。

    康熙帝日日如常上朝和众臣议事又批阅奏折,只是情绪一直都提不上来,总是郁郁寡欢。

    这个时候,密妃察言观色,觉得不能再让皇上如此情绪低沉下去,便提议办一个赏花宴。

    德妃自然是支持她的。

    宜妃兴致缺缺地表示办一个也行,荣妃附和几句,惠妃没表态。至于良妃,则是身子不太舒适躺在了床上没起身。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参宴的主要是皇家人,特别是女眷。嫡福晋们自然都是要来的,侧福晋也可跟着。妾室不行。

    至于阿哥们,因为要处理政事,能来的就来,到不了的也不勉强。

    因着春日晴朗,花香四溢,这天就把宴席摆在了御花园里头。

    用的是大桌,四五个人一桌,若是碰上身材瘦一些的,坐六七个人也使得。

    珞佳凝到得比较早,看一个位置距离花香比较近,当先落了座。

    不一会儿,五福晋、十四福晋、十五福晋自顾自在她旁边坐了。

    难得的是十三福晋来得最晚,在丫鬟的小心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五福晋是个急脾气的,看十三福晋走得慢吞吞,不由着急:“你可快一点。再慢的话,满桌子菜都要摆弃了!”

    妯娌们轻轻地笑。

    十三福晋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她正要开口解释缘由,冷不丁的旁边快步走过来一个人,差点撞到了她的手臂,惹得在旁边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丫鬟一声惊呼。

    “福晋小心!”丫鬟是跟了她多年的,十分衷心,此时忍不住侧身护在了坐着地十三福晋的身旁,怒视来人。

    那个冲撞了十三福晋的女子连声道歉:“是我太莽撞了,对不住福晋。福晋可还好?”

    说着她就想顺势在十三福晋旁边的空座上坐下来。

    也是十四福晋眼疾手快,探手虚虚一挡将这个人拦在了半途,又硬生生用臂力逼着她站直:“你当心点。别自己一个没站稳跌下来了。”

    愣是把她的“故意坐下”改成了“跌下来”。

    这人没能顺利坐下,顿时又气又恼,一瞬间眼圈儿就红了:“我不过是想看看十三福晋被我冲撞得如何了。哪里就要抢位置?”

    此人年轻貌美,哭泣的时候大颗晶莹泪珠子在眼圈里打转,端的是惹人怜爱。

    ……正是年氏。

    五福晋一看到年氏这般的样子就头疼,摆摆手说:“你可别来这套了。一次两次我还能受得住,看多了我难受。”

    年氏盯着这个桌上的空座,咬着嘴唇目光灼灼。

    在场的几位福晋都不胖,搁置的锦杌就没搬走,如今坐了五个人后,还能有两人坐在空座上。

    她挪着脚步还想偷偷落座。

    毕竟一旦坐下来了,依着皇家颜面,等闲也不能再把她拽起来。

    谁知这个时候四福晋喊了个小宫女过来,立刻把那两个空着的锦杌给端走了,又笑问:“年妹妹是想看看十三福晋状况吧?我看那锦杌搁在那里挡了你的腿,不如撤掉,也好方便你过来看看。”

    年氏计划顿时落空。

    “你想坐这儿啊?”五福晋不似四福晋那么含蓄,直接揭穿了她的打算斜了她一眼:“八侧福晋都还没过来呢,你掺和什么?去侧福晋那边坐着吧,没的在这边让旁家嫡福晋低了身份。”

    年氏有些不甘愿自己和侧室一桌。

    眼看着蹭位置不行了,她索性直言,微笑着半低了头:“我想在这里服侍姐姐也不可以么?再说了。”

    她瞄一眼四福晋,轻声道:“我家也算是和四爷颇有渊源,坐一起不为过吧?”

    “你就别来了。”十四福晋在旁说道:“八侧福晋是哈达那拉家的,与四福晋的乌拉那拉家算是同源。八侧福晋都没来,你坐这里更不合适了。”

    五福晋感激得握了握十四福晋的手。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种词儿呢。

    十四福晋和她并不是特别熟稔,忽然双手被握住还愣了一愣,而后又半掩着口笑。

    年氏在这边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心里暗恨之下也没脸再多呆,只能悻悻然一甩帕子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诸位嫡福晋都不屑地嗤了声。

    十四福晋奇道:“五嫂这是怎么了?原先你不是挺喜欢你家侧福晋的么。怎的这个时候还不一样起来了。”

    之前给五阿哥和年氏赐婚的时候,五福晋是真的高兴,去哪儿都带着一副喜庆的笑颜。

    这些日子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倒是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奈的叹息。

    现下十四福晋又提起了这事儿,五福晋又是直叹气:“原先看她柔顺恭敬,以为是个好的。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做的事儿一件件好像挑不出错,可总让人觉得闹心。”

    说着,五福晋猛地一甩帕子,学着刚才年氏的那个模样,掐着嗓子说:“烦死了。”

    她模仿的样子惟妙惟肖,大家都哈哈大笑。

    谁知五福晋的动作太大,倒是差一点撞到了距离她挨着的十三福晋。

    十三福晋哎呀一声,下意识地就捂住小腹位置,努力避开那张牙舞爪的五福晋。

    五福晋忙道歉:“真是对不住。撞到你了吧?”

    “没有没有。”十三福晋赶忙说道:“我就是、就是被吓了一跳。其实并没有碰着。”她说着把捂着小腹的手缓缓抬起。

    十四福晋刚刚生产完,才出月子不久,脸上犹还带着孕时胖起来的模样。

    她望着十三福晋那下意识捂着小腹的模样,奇道:“你这该不会是……”

    十三福晋的脸腾地下红了。

    她相信四阿哥和四福晋,自然也相信跟在四福晋身边的这些妯娌。她压低了声音,轻声和同桌的这些妯娌们轻声说:“我啊,确实是……有喜了。”

    五福晋“啊”地叫出了声:“这是大好事啊!怎么还藏着掖着了?”

    珞佳凝也觉得奇怪,挨过来仔细听着。

    十五福晋细声细气地说:“会不会是月份比较小,不好对外声张呢?”

    “倒也不是。”十三福晋有些不好意思:“就觉得时机不太妥当。”

    “八成和三公主的事儿有关系。”珞佳凝这个时候缓缓开口:“三公主的事情就这两天传到京城的。皇阿玛心情不是很好,又对噶尔臧十分失望。想必十三弟和十三弟妹不想把喜事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吧。”

    四福晋猜中了十三福晋的心思,十三福晋顺着她的意思讲道:“是这样没错。而且我也想等月份大一点再讲。”

    语毕,她有些落寞地说:“万一又是个小格格就不太好了。若是个阿哥,能给十三爷生下嫡子,想必皇阿玛就能高兴几分。”

    “男孩女孩儿没什么分别。”珞佳凝宽慰她道:“皇阿玛对于孙女孙儿都是一视同仁,没看他偏爱男孩儿,你且放心就是。”

    比如晖哥儿。

    虽说康熙帝很喜欢晖哥儿,可明显他对晨姐儿更偏爱一些,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晨姐儿,这是以前晖哥儿没有的待遇。

    珞佳凝看在眼里,方才如此说。

    谁知她提到这个,就连十四福晋都忍不住笑了:“那是你家!你和四爷受皇阿玛宠爱,你们的孩子各个在皇阿玛眼里都是宝贝!”

    几个妯娌便都看着四福晋笑。

    珞佳凝是真不知道康熙帝对旁人的孩子怎么样,见大家都如此说,她才明白自家可能真是例外,不由讪讪地也跟着笑了。

    不远处。

    年氏冷眼望着和乐融融的那些嫡福晋,银牙暗咬,恨恨地揪着手里的帕子,不甘不愿地坐到了八侧福晋的身旁。

    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侧福晋也在,看到年氏过来,齐刷刷都避开远远的。

    年氏垂了垂眼皮,忽而一笑,抬眸望向周围的几位侧福晋:“姐姐们都在啊?我刚才走错了桌儿,差点就去了旁的位置。”

    十四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自顾自拿了点心给身边的十三侧福晋,口中似是随意地说着:“若想走错还真是挺难的。你家嫡福晋就在那边,你不认得其他嫡福晋就罢了,毕竟你平时等闲也见不到那些正妻。可你不认识五福晋,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其他几位侧福晋互相使了个眼色,轻轻地笑着。

    年氏气闷,懒得在这个地方多待。偏偏其他桌也没她什么位置,索性身子一扭去了旁边赏花去。

    这个时候树枝都在抽条发嫩芽,白花争相盛开。旁边一个梨树林里梨花开得正好,十分娇艳。

    年氏便朝着梨树林行去。

    ……因为她刚才眼睛余光瞄到,有人往这个林子里走去了。她笃定自己能在那边遇到他,便是只说两句话也好。

    年氏心跳如鼓地往里走着,果不其然,深入林子后没多久,她看到了那日日夜夜盼着的身影。

    太子站在那一树梨花下,正负手而立含笑望着她。许是身居高位的关系,他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沉醉。

    最起码,让她沉醉。

    年氏快步走了过去,左右看看:“周围没旁人吗?”

    “自然是没有的。”太子看着眼前的美人,心中一震激荡,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双柔荑,动情地说:“我刚才知道你在这儿就忙不迭地过来了。我还怕你没注意到我,着急地想着怎么把你叫来。你可好,自己来了。倒是和我心有灵犀。”

    年氏的脸颊绯红,低头柔声说道:“但凡你出现,我哪有不知道的?”说罢,她看着他的胸膛,咬咬唇还是没敢靠上去。

    不过,他宽大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其中,让她心跳如鼓,也让她心安。

    年氏想,这才是真正的情意吧。

    两人轻声细语说了会儿话,外头响起了布谷布谷的叫声。

    太子知道这是他身边的小太监在给他们讯号,忙放开了她的手,催促说:“你赶紧回去吧。再耽搁下去的话,怕是会被人看到。”

    年氏很有些依依不舍,却也无法,只能放手和他道别。

    他们俩便是如此。

    基本上见不到,偶尔捞着见面,也只是默契地互相偷偷看着,并不多言。若论起来单独相见说话的时候,更是少得很。

    几个月前,二人在除夕家宴的时候,就曾默契地出来,偷偷见过一面。

    那时候年氏塞给太子了一个她亲手做的荷包,而太子送给她了一根通体温润的白玉发簪。

    算是两情相悦的证据了。

    年氏走出林子的时候,唇角的笑容和脸颊上的红晕都昭显出她的幸福和满足。

    这般地位的男子,方才称得上她的才情和美貌。

    那五阿哥要甚没甚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回到位置上再落座,年氏已然落落大方,半点都不见之前的羞恼模样了。

    十三侧福晋和十四侧福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人才出去多小会儿的功夫啊?怎么就跟变了个样似的。

    八侧福晋在旁缓缓说:“五阿哥倒是好福气,有了年妹妹这么貌美的侧室,倒是我们都比不上的。想必五爷很疼爱你吧?”看把你惯的这个性子,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

    年氏没听出来八侧福晋的话里话。

    她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茶盏,语气随意地说:“我与五爷年纪相差许多,五爷虽疼我,我却和他说不上太多的话。”

    她这个话是有意说给旁人听的。

    因为,太子正从林子里头缓缓走出来,“恰好”经过她们的桌子。

    她极力想要证明自己和五阿哥关系不好,借此让太子知道她对感情的忠贞。

    十四侧福晋奇道:“五阿哥和你说不上什么话吗?五阿哥看上去温文尔雅又博学多才,平时与我们偶尔说说话,我们都和他很谈得来。”

    年氏看着太子过去,一眼都没瞧她们这边,她忍不住说道:“我倒是觉得太子爷更博学些。”

    八侧福晋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她。

    “和太子爷相比,我觉得还是五阿哥更年轻更博学啊。”十三侧福晋忍不住小声说:“太子爷现在年纪大了,跟我阿玛地年纪都差不多。看上去倒是比我阿玛还显老一些。”

    太子经过的位置正好在她后方,她压根没看到太子的身影经过。

    “你懂什么。”十四侧福晋生怕十三侧福晋被人诟病,忙把她的话给圆了过去:“太子这叫老成持重。身居高位就该如此。”

    她又狠狠剜了十三侧福晋一眼,示意话不能乱说。

    十三侧福晋忙掩唇不吭声了。

    她们这一桌的侧福晋刚才也谈论过几位阿哥,但是没人敢向十三侧福晋这般说太子。

    年氏冷眼看着这些人,心中暗暗冷笑。

    这些女人连谈论太子都不敢,可见是一些没见识的无知妇人。

    而她就不同了,她连太子的手都摸上了,往后居于高位俯视这些人的日子简直指日可待。

    年氏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太子身边的模样,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多添了一碗饭。

    八侧福晋一直冷眼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年氏倒也机灵,很快发现八侧福晋的表情不同一般,后面主动找了八侧福晋攀谈:“听说皇阿玛今年会带着太子他们巡幸五台山。太子也要跟去,你们八爷也要跟去。我们五爷则留在京城。想来五爷要和太子八爷多学习学习,往后才能有机会跟着皇阿玛到处走走。”

    她简单一番话,就好似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关注太子,又顺道抬了八阿哥一把,让八侧福晋的心里颇为好过。

    八侧福晋奇道:“你这话是哪里听说的?我竟是半点消息也不知道。”

    年氏其实是从太子那儿听闻的。

    但是,她既然敢说出来这个话,便是已经想好了后路:“我是刚才坐在四福晋她们那边听说的。她们的消息灵通,知道的早。”

    反正八爷府上的人和那一桌的都不和,八侧福晋她们不会找那一桌的人去求证。

    年氏这番托词十分有道理,八侧福晋就没多想。

    八侧福晋笑道:“五爷其实是个能干的,你嫁过去晚不知道而已。当年五爷跟着皇阿玛四处走了不少地方,这两年才少一些。”

    年氏轻轻松了口气,好歹她是把八侧福晋这边给安抚好了,不至于让人过多怀疑她和太子的关系。

    思及此她又有些懊恼,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何时能变得明朗一些。

    这一年的年底,十三阿哥府上传来喜讯。

    十三嫡福晋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

    这是十三阿哥的第一个嫡出儿子,满府上下欢欣不已,十三阿哥更是大喜,准备了许多吃食让家丁送往各个府邸,借此和兄弟们分享自己的喜悦。

    四阿哥和四福晋这边自然也收到了十三阿哥分发出来的糖果点心。

    只是,夫妻俩与此同时一起收到的还有皇阿玛的一个旨意。

    康熙帝有意让四阿哥这段时间去蒙古一趟,到噶尔臧那边探一探虚实。

    过来传话的是梁九功。

    现在已经到了腊月,新年将至,眼下直接去蒙古怕是不成的。倘若过新年的时候四阿哥不在府邸出现,很容易让人发现皇上另外派了他差事,从而惹了远处的那些人的注意。

    要去也得是新年刚刚结束就去。

    “皇上的意思是让四爷先准备着。”梁九功压低声音轻声说:“皇上本来想在宫里和四爷提这事儿。可在宫里说的话,找机会太难。眼看着要过年了,来来往往的人太多,皇上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出机会。特意让奴才借着这一次出宫的机会,和四爷说一声。”

    其实,康熙帝既然能有机会把这个意思告诉梁九功,又怎会找不到时机和四阿哥亲自谈一谈?

    想必是今天才刚刚临时起意,又怕四阿哥准备不够充分,所以急匆匆派了梁九功过来知会一声,好让四阿哥提前准备起来。

    胤禛心里有数,却还是要多问一句:“不知道皇阿玛是想怎么办?”

    噶尔臧此人,凶悍残暴,做过的错事不知凡几。

    但是想要揪出来他哪些事情,就很值得斟酌了。毕竟是草原上的郡王,要小小警告一下,还是惩治一番,又或者是让他残还是让他死,都有找出“不同罪证”的办法。

    梁九功沉默了好半晌,一言不发地看看四福晋,又看看四阿哥。

    最后,他选择了信任四阿哥夫妻俩,用很轻的音量说道:“皇上最近时常梦魇。有时候会梦到三公主,有时候会梦到噶尔臧领兵打到京城。今儿中午,皇上不过是小憩片刻。结果梦中喊着‘噶尔臧要亡我大清’而后惊醒。”

    说罢,他半个字儿也不敢多讲了,赶紧离去。

    胤禛亲自送了梁九功出院子,又让苏培盛送梁九功到府邸外头。他站在院门处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转身,踱步回来。

    他一进屋,珞佳凝忙亲自关上了门:“四爷,这一次皇阿玛怕是要严惩噶尔臧了吧?”

    听着梁公公那意思,皇上好似是想让噶尔臧死。

    能让皇上梦到他打到京城,可真是了不得的人,此人不死皇上无法安眠。

    胤禛轻轻地“嗯”了声,拉着她的手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缓了好半晌方才说:“也不知道皇阿玛这一趟是让我明着去还是暗着去。”

    康熙帝今天中午梦魇惊醒,紧接着就给了他这么个差事,他也拿捏不准康熙帝是个什么意思。

    珞佳凝估算了下日子,笑道:“距离新年还有几天。不急。皇阿玛日理万机,四爷朝政繁忙。若是皇阿玛没时机和四爷详谈的话,应当有空和我谈。毕竟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只看皇阿玛的空闲就好。”

    康熙帝匆匆忙忙下了这个旨意,找的借口又是“没时机”和四阿哥亲谈,想必事后他自己想起来也会懊恼,觉得这个借口找的不好。

    珞佳凝过去和他说的话,倒是化解了这个尴尬,让康熙帝不至于为自己说过的话而觉得为难。

    胤禛暗松了口气,握着四福晋的手恳切道:“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又忍不住叮嘱:“皇阿玛如今年纪大了,多思多虑的情况时常出现。你到时见机行事就好。”

    珞佳凝笑着应了下来。

    夫妻俩这便商量好了,明儿一早两人带着晖哥儿晨姐儿进宫去。

    胤禛和孩子们先去永和宫待着,借了探望德妃的由头在那边等待着消息。珞佳凝则直接去乾清宫见皇上细问究竟,得了信儿后去往永和宫与胤禛碰面。

    倘若有什么急事,夫妻俩直接在宫里商议完,需要再回禀皇上的直接一起去见康熙帝即可。倘若不太着急,尽可以大致说两句,回到家再详谈。

    主意已定。这一晚,胤禛睡得依旧十分安稳。

    有四福晋在,他没什么可忧心的。

    第155章

    翌日, 一家四口一同入了宫。

    晖哥儿看娘亲要独自去见皇祖父,便道:“额娘尽管去。妹妹有我照料着,没什么事的。”颇像他父亲四阿哥那沉稳的模样。

    珞佳凝看着晖哥儿这个样子, 不由笑了, 和夫君孩子们道了别,这便往乾清宫去。

    康熙帝正对着一堆奏折皱着眉头,看四福晋来了,指了位置让她坐,又忍不住愤然:“那噶尔臧太过狂妄!做事竟是如此不着边际!”

    珞佳凝忙问:“皇阿玛说的是何事?”

    “他在端静丧期期间霸占索诺穆之妻。”康熙帝把奏折掷到一旁,语气生冷:“这般不尊重大清不尊重公主的行径……谁给他的胆子!”

    珞佳凝暗暗心惊。

    那索诺穆乃是草原一员猛将。噶尔臧公然挑衅朝廷,又故意惹怒草原上归顺朝廷的将领,其用意昭然若揭。

    康熙帝站起来在屋中快速走着,又忽地一回头, 望向那份奏折。

    珞佳凝顺势提起来这一次的用意:“……四爷不知道是明着去蒙古为好还是暗着去为好, 特意让我来请示皇阿玛的意思。”

    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应该四爷亲自来请示的, 只是晨姐儿一大早就闹着要她阿玛抱, 四爷脱不开身,只能带着晨姐儿晖哥儿先去了永和宫,我独自来问皇阿玛。”

    康熙帝听到孙女儿孙儿的名字后, 严肃震怒的面容稍微缓了缓。

    他定定神后, 沉吟道:“其实朕本来想着,暗着去也不错。”那样能查到很多噶尔臧私下里做的错事:“但是!朕现在改了主意!”

    康熙帝遥指着那一份奏折,气道:“噶尔臧做事如此狂妄大胆,无非是觉得朕无法治得了他!这一次胤禛前往,尽管明着去!朕倒要看看他多大的胆子,还能对朕的儿子做什么!”

    珞佳凝听得心惊肉跳, 生怕这一次胤禛过去真触了霉头再被噶尔臧给谋算了。

    她赶紧说道:“皇阿玛,儿臣也想和四爷一起去。”

    为了对付年氏,她包袱里已经兑换了一大堆道具,一时半会也用不完,还不如过去帮一帮胤禛。

    康熙帝却道:“你一个女子过去了终究不太方便。而且那噶尔臧颇为好色,朕也怕你过去后反而被他盯上。”

    身为公公,他也会护着自家儿媳,避免她受到伤害。

    “不如让胤祯跟着去吧。”康熙帝思索片刻说道:“胤祯做事儿,时常有些突如其来的想法,甚好。老四太过沉稳,老十四又太过跳脱。兄弟俩一起在那边互相帮衬着,想必能事半功倍。”

    听闻十四阿哥跟去,珞佳凝心下稍安,起身福礼:“儿臣替四爷多谢皇阿玛了。”

    事情定下来后又过了个新年。

    还没出正月,兄弟俩就踏上了去往蒙古的路途。

    待到二人离开后,珞佳凝便时常进宫陪伴德妃。恰好弘晖也在宫里跟着皇子们学习,偶尔还能与康熙帝谈论一两句时事。

    珞佳凝带着晨姐儿进宫,一来是探望德妃,二来也能看看晖哥儿功课如何了。

    不过,提到已经远去的两个儿子,德妃担忧得不行。

    “草原上的人勇猛得很。胤禛和胤祯二人去了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和他们起冲突。”德妃忧心忡忡地说:“那些人都是拼起来不要命的。倘若真比力气,胤禛和胤祯断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德妃忧心的站起来复又坐下,半晌都平静不下来。

    珞佳凝笑道:“这一次皇阿玛派了御林军扮作寻常侍卫守护着他们,又有许多得力能干的人跟着。不会出事的。”

    “真的吗?”德妃勉强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十三福晋知道四爷和十四爷去了后,德妃会觉得孤单,便也带着孩子们来了皇宫里陪伴德妃。

    现在她的儿子已经长开了一些,活泼可爱的很,即便是睡着也粉嘟嘟的十分有意思。

    而女儿已经大了些,正好在旁边逗着晨姐儿。

    德妃望着一屋子的孩子们,倒是心里稍微放宽松了些。

    日子原本平静无波地这样继续着。

    某天夜里,珞佳凝正打算睡下。谁知刚刚闭上眼睛却忽然一股子巨大压力骤然袭来。

    她猛地睁开眼,捂着胸口喘息不止坐了起来。看看四周好似都没什么异状,也不知道这一股子担心惊惧的感觉从何而来。

    珞佳凝遥望着草原的方向。

    希望四爷一切安好,希望她们能够顺顺利利的。

    同一个夜晚。

    胤禛沉吟许久,最终决定自己单枪匹马回京城一趟,把最近看到听到的这些事儿尽数告诉康熙帝。

    而且现在他们手里也有了一些证据,证明蒙古人在京城里头安插了眼线。此事可大可小,但始终是个隐患,提早让皇上知道的话更为妥帖。

    另外,他也掌握了一些噶尔臧的罪证,倘若尽快告诉皇阿玛的话,能让皇阿玛早一些做提防。

    毕竟如果让他们兄弟俩按照正常速度往返的话,回到京城还得一个多月时间。

    那也太迟了些。

    “我尽快回去一趟,把此事禀与皇阿玛。”胤禛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同屋的十四阿哥:“一来一回顶多三四日,快的话两天多就行了。”

    十四阿哥差点惊叫出声,硬生生把叫声压了下去,方才低声说:“你疯了!这样跑的话,人能撑住马也受不……”

    他正要说马受不了,忽然想起来快马加鞭的话,可以中途换马。八百里加急都是这样送的。

    只是人得累一些,需要精神时刻集中,十分警惕着才行。

    十四阿哥总觉得这事儿不用这般费心思,忙说:“四哥,你不用这样冒险。让随从或者是苏培盛他们去一个就行,又或者是我身边的人……”

    “他们怕是连路线都认不准。”胤禛冷静地考虑着:“而且,兹事体大,务必由我亲自去和皇阿玛说才更为妥当。”

    十四阿哥急道:“可是……”

    “没什么大问题。”胤禛笃定地说道:“我一去一回快马加鞭应当也用不了太多时候。且有皇阿玛的人暗中相助,不会耽搁太久。”

    在他们俩离开之前,康熙帝就单独见过他们俩,给了他们一份名单让他们记住。

    那些都是从京城到喀喇沁草原这一路上可以极其信任的官员,倘若他们俩有需要的话,可拿着康熙帝给他们的信物去见这些官员,他们会鼎力相助。

    十四阿哥始终觉得没有必要:“你派个亲信去不就好了么。”

    胤禛莞尔,只略寻了个不痛不痒的借口,并不对此做出什么太多的解释。

    事实上,他这次也是故意为之,正好遇到了如此好的机会,便打算抓住。

    身为皇子,谁会对那个位置完全没有想法?只是有的执念深,有的执念浅罢了。

    他自然也想得到它。

    在此之前他给皇阿玛留下的印象不过是“关爱兄弟姊妹处事沉稳”之类,现在,他想让皇阿玛看到他的另一面。

    他想表现给皇阿玛看看,让皇阿玛知道,他也能杀伐果决,也能单枪匹马支棱起来,断然不是那种平庸之辈。

    更何况这一次皇阿玛把亲信重臣的名单给了他们。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正好可以借了这一次的时机,让皇阿玛亲近的臣子知道,他雍亲王是十分能干的,不输于年轻时候的皇上。

    只是这种想法,他不能对弟弟说出口,哪怕是亲弟弟也不行。

    “我把苏培盛和高无庸都留在这里。万一噶尔臧这两天要见我,就说我病了休养中,过两日就和他碰面。”胤禛道:“左右我很快就能回来,你也不必过多担心。”

    这一次出行,胤禛把苏培盛和高无庸都带来了。二人都很机灵能干,都带上保险一点。

    而且,以前胤禛出行的时候,这二人也都跟在他身边,蒙古这边基本上都知道两位大太监是四阿哥身边近身伺候的,时时刻刻都跟在他的身边。

    倘若他们俩全都留下的话,确实更加保险一点。

    不过,十四阿哥也有些担忧。

    “四哥你如果自己单枪匹马回去的话,会不会太冒险了。”十四阿哥始终觉得这事儿不靠谱,想要反对四哥,却又没什么理由了:“好歹把苏培盛和高无庸其中一个带着吧?”

    “他们俩骑术不如我,真带着反而成了累赘,七八日恐怕都回不来。再者,当我这边一个人都没少的时候,他们即便看不到我,也不会太过怀疑。”胤禛坚持自己的想法:“但凡这边少了一个除我之外的人,他们势必会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在里面。”

    这下子十四阿哥彻底没了话。

    他知道四哥的脾气,一旦四哥决定了的事儿,他是劝也劝不回头的。

    十四阿哥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帮四哥快速收拾着行装,让四哥趁着夜色偷偷出了草原。

    胤禛一路疾驰。

    中途换过几匹马,都是拿着康熙帝给的信物找的沿途府镇的亲信臣子,终于在一天一夜后到达了皇城脚下。

    九门提督是康熙帝的人。

    胤禛拿着信物找了他后,九门提督安排了十三阿哥过来见乔装打扮的四阿哥,而后两人急急进了宫直接面圣。

    四阿哥人都已经在皇宫内了,沿途亲信臣子送的密报方才到了康熙帝的手中。

    康熙帝拿着手中三四封密报,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后怕。

    欣慰的是,四阿哥果然不愧是他的儿子,一旦在重大事件前下了决定,便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不分日夜赶来,居然还能比送密报的人跑得还快。

    后怕的是,身为尊贵的皇子,他居然一点也不在乎身份,单枪匹马就这么回了京城,也不怕半途出事。

    “胡闹!”康熙帝看着风尘仆仆面露憔悴的儿子,忍不住斥责:“你就不怕你半途出事?日夜兼程,片刻都不休息。你真当你的身子是铁打的?”

    胤禛拱手躬身:“皇阿玛。儿臣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到了江山社稷,只希望皇阿玛平平安安。”

    他指着自己刚才写下的那些名字:“这些探子藏匿于京城之中,天知道他们要行什么恶事,做了什么样的打算。儿臣既是知道了噶尔臧图谋不轨,便一心想的是皇阿玛,只盼着皇阿玛尽快收到这一份名单。皇阿玛安然无恙,儿臣再累都值得。”

    康熙帝气道:“你就不能让亲信送消息回来?非得你亲自来送?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倘若你有事,朕会安心?这些探子又不是立刻会发作,必然要藏匿一段时间才出动。你何必不顾安危急于一时?”

    “旁人来送,儿臣不够放心。”胤禛躬身说着,语气诚恳:“儿臣顾念皇阿玛,片刻也不敢耽搁,跑死了两匹马方才急忙赶到了这儿,确保皇阿玛可以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旁人送的话,必然不会像儿臣这般心急。儿臣不敢拿皇阿玛的安危开玩笑,宁愿儿臣自己累一点,那也值得。”

    听了四阿哥这一番肺腑之言,再看四阿哥昼夜不眠的憔悴样子,康熙帝终究是不忍心了。

    这么多儿子里头,老四和老四媳妇儿最为贴心。

    老四今日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而特意送信过来的做派,让康熙帝不由得眼中闪着泪光。

    这就是他的儿子!

    和他一样,做事果决!

    想当年噶尔丹数次来犯,他御驾亲征,终是把此人拿下,靠的就是这一分勇猛和果决!

    康熙帝十分动容,亲自伸手把四阿哥扶了起来:“好孩子,你且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儿我们细细详说。”

    四阿哥落座后,与康熙帝把这些日子一来的事情一一道来,又把发现了的噶尔臧的事情尽数告诉康熙帝。

    帝王震怒。

    他在屋里不住走动着,却也无法平息心中的那般怒火。

    十三阿哥之前在旁边一直静静听着,这个时候看四阿哥把事情差不多禀告完了,便好生与康熙帝商议:“皇阿玛,儿臣看四哥已经累了,不如让他休息一会儿?”

    “哦对,老四去里头歇会儿吧。”康熙帝指着里间屋子:“那边有个贵妃榻,你可歇上一晚,明日天不亮赶紧启程回去。”

    他倒是不想那么快就赶着疲累的儿子回去。

    只是胤禛坚持如此。

    因为胤禛这一步走的实在是险棋,不赶紧回去的话,很容易被噶尔臧发现问题。他担心十四弟应付不了那个凶悍的汉子,必须要亲自赶紧回去才行。

    康熙帝知道他所言非虚,就让他略作休息,明早赶紧启程。

    胤禛好生谢过了皇阿玛后,却话锋一转,轻声说道:“……儿臣想回府一趟。”

    “什么?”康熙帝这次是又惊又怒了,忍不住呵斥:“时间紧迫,你若是回去一趟,岂不是徒增烦恼?”

    胤禛笑了笑,轻声说:“儿臣面见皇阿玛,是父子亲情。儿子想回府看看,是担忧四福晋。她知道儿臣这一趟过去颇为艰险,必然日日忧心。儿子见她一面,哪怕只有短短一炷香时间,那也是很满足了。”

    康熙帝知道这夫妻俩伉俪情深。

    见他如此,身为父亲的康熙帝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能摆摆手吩咐道:“老十三,你让你四哥扮作你的家丁,嗯,用你的名义去找四福晋吧。”

    说罢,康熙帝又有些生气:“让弟弟半夜去找自家媳妇儿,也不怕扰了两边的名声!”

    十三阿哥忙说:“皇阿玛,儿臣可以派人尽快找儿臣的福晋,让她赶紧去四哥府邸门口等着,那样就无碍了。”

    康熙帝刚要点头,胤禛却笑着说道:“不必如此麻烦。”

    原来四阿哥府邸后面有个小门,平时都是关着的,偶尔有急事才需要打开。

    胤禛平时都会拿着小门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这次临走前也顺手带着了。他进府后悄悄去找四福晋便可以,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提出来想要见一见四福晋的话。

    康熙帝无奈至极:“那你自去吧。”

    十三阿哥便用自家马车送四阿哥到府邸后头,又叮嘱四阿哥:“丑时一刻我会过来接你。时间不等人,你有话和四嫂尽快说。”

    胤禛应了一声后便从小门钻进了府邸。

    珞佳凝这两日一直睡不踏实。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胤禛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似的,让她颇为提心吊胆。

    这天她都已经躺下去了,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心惊肉跳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谁知这个时候外头忽然有轻微响动。

    守在廊檐下的翠莺厉喝:“什么人!”

    珞佳凝忙侧耳细听。

    结果外头一阵轻声低语后,便没了声响。

    珞佳凝担心地披了衣裳起身,在门口的位置轻声喊着:“翠莺?翠莺?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谁知门忽然动了。

    珞佳凝吓了一跳赶忙退后,还把系统调了出来,打算用那一包袱的各种道具去对付来人。

    不料伴随着一声熟悉的轻笑,响起的却是那个她日思夜盼的熟悉声音:“怎的?不欢迎我么?”

    胤禛这便从门旁转了过来,出现在她面前:“我让翠莺她们几个在院子门口守着了,等闲没人能过来。”

    珞佳凝愣了十几秒才恍然回神:“……四爷?你怎么来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距离他回京应该还有一段时日才对。

    而且,哪个正经回来的人会半夜闯空门,偷东西似的悄悄来自家卧室?

    珞佳凝正快速思索着,胤禛已经抬手抚上了她的眉梢眼角:“想你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这般严肃稳重的人,说起情话来便尤其要命。

    珞佳凝忍不住脸红了红。

    胤禛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进了屋,这才把事情大致说了出来。

    听了他这一番遭遇后,珞佳凝又惊喜又后怕,忍不住抬手拍他:“你既是回来了,赶紧走就是,或者在皇阿玛那里歇息一下便走。何至于非要过来找我?”

    胤禛伸手搂着她,轻声低语:“我心里欢喜,却没人可以倾诉。总想见一面和你说说这种欢喜,这样才能冷静面对后面的事情。”

    珞佳凝奇道:“你高兴什么?”

    “原本我走这一步也是险招。但是不走这一步的话,有些位置我是够不上的。”胤禛轻声低喃,语气有些沉重,又有些愉悦:“这一次十分顺利,我见到了那些想见的人,包括九门提督,还给他们留了个好印象。又让皇阿玛知道我很靠得住,做事果决……走到今日这一步,我终于确定,我是有希望的了。”

    珞佳凝一开始还犯迷糊,听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心惊肉跳。

    原来,他要和她分享的喜悦,竟然是这件事!

    “我刚才在皇阿玛那边,看着皇阿玛的神色举动,便知道他十分欣赏我。”胤禛轻轻笑着:“可我没人能诉说,便想找你来说。”

    他忽然松开怀抱,凝视过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今后我会尽力给你谋来那最高的位置,你可愿意陪我?”

    珞佳凝嗓子发干,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胤禛笑了,又不敢放声大笑,索性对着自家妻子那红润润的唇吻了下去。

    一个多时辰后,他心满意足地从自家卧房里出来,匆匆来到了小门处。

    十三阿哥提早等在了这里,一看到他出来,忙接了他到城门处。九门提督早已等候在那边,见状忙让人打开城门放行。

    胤禛这便顺利地离开了京城,一天后去到了蒙古,见到了着急等待他的十四阿哥。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本来,珞佳凝觉得这事儿就这么顺利过去了。

    谁曾想大概一个月后,这天她正准备吃饭,忽然一阵犯恶心的感觉骤然袭来。

    这阵恶心想呕吐的感觉来的太过突然了,导致她都来不及反应,直接吐在了地上。

    绿梅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着福晋。

    翠莺则是帮着馥容收拾起来。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后,珞佳凝觉得胸口和胃里都堵堵的不想吃东西,便没让她们来摆午膳。

    好在她有不少道具在包袱里。

    珞佳凝想了想,还是先拿了个“健康药水”吃下,而后再打算想清楚今天哪里不对劲。

    趁着旁人都去忙碌的时机,翠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压低声音小声问福晋:“……会不会是有了?”

    “不至于吧。”珞佳凝愣了下:“四爷出发的日子和现在对不上啊。”

    翠莺忙提醒她:“不还有一天?”

    那天晚上,四爷忽然回来,吓了她一跳。她在院子门口守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四爷离开后才进屋收拾的。

    珞佳凝神色僵了僵。

    难道真那么准,就那天晚上的事儿?

    她赶紧从道具商城兑换了个测试的道具,试了试,于是心情更加郁闷起来。

    还真是有了。

    这可有一点麻烦。

    “过段日子四爷就要回来了。”珞佳凝叮嘱翠莺:“这事儿我们先不要声张,万事等四爷回来后再说。”

    当然了,这件事她没打算瞒着身边几个最亲信的人。让翠莺告诉馥容、绿梅和安福了一声。

    有他们几个人守着她便足够了,旁的事情就等四阿哥回来处理便好。

    雍亲王和十四贝子归京的那一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康熙帝一听说四阿哥今天能到京城,而且直接进宫回禀,他便让人去雍亲王府把四福晋接了过来。

    他还记得那天老四快马加鞭来送信,还不忘回去府邸见一见四福晋的事儿。

    老四这趟过去,肯定很想念他媳妇儿。小两口好久没在一起甜甜蜜蜜了,且让他们刚回来就能见面吧。

    康熙帝自认是个好父亲,这个时候不会为难孩子们的。孩子们心情好,他这个老父亲的心情自然也会好起来。

    十三阿哥原本不在宫里,听说四哥要回京了,而且四嫂要去宫里了,他特意告了假进宫一趟,急忙来了乾清宫等着,一是和四嫂聊聊天,二是一起等着四哥归京。

    珞佳凝如今有了身孕,走路吃东西都颇为小心。

    只是,看到十三阿哥的时候不免有些尴尬。

    那天晚上胤禛匆匆回来一趟,接送他的都是十三阿哥。如今她怀着这么个小家伙,再看到这小家伙的十三叔,心里头别有一番别扭的感觉。

    珞佳凝坐在座位上,对着十三阿哥讪讪一笑:“……十三弟来了。”

    十三阿哥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又上下打量着四福晋:“四嫂怎的今天看着气色不太好?难道是身子不适吗?”

    因为有“健康药水”调理身体,珞佳凝的身子一直挺好的,气色自然也不差。

    可是这一次怀孕,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突然还是怎么的,这个孩子异常闹腾。

    虽说胎儿还太小不可能有胎动,可这次怀孕是珞佳凝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即便是有健康药水帮忙,她那恶心呕吐的感觉还是怎么都无法消失。

    偏偏没有和四阿哥说好“怀孕的由来”,她怀孕一事还不能声张,只能硬生生地背着旁人暗中忍着,十分辛苦。

    珞佳凝一想到这个就气得忍不住磨牙。

    那臭家伙。

    自己在草原上逍遥快活,让她这个妻子在这边独自承担甜蜜地难过着的痛苦,他也真好意思。

    明知道胤禛也不是故意的,可她身为有孕之人还是忍不住吐槽自家夫君。

    现在,面对着十三阿哥关切询问的模样,珞佳凝只能所有苦水往自己的心里咽。

    “倒也不是生病了身子不适。”珞佳凝笑得讪讪:“许是因为最近他天气热起来了,身子有些受不住吧。”

    康熙帝也发现儿媳的脸色不太好,便让她去永和宫休息一下。

    珞佳凝知道自己这个“身子不适”是去永和宫也好不起来的,就没打算离开,坚持在这边等四阿哥。

    康熙帝大为感动,忙让人拿了个靠枕给她放在椅子上:“你且靠着坐了。等会儿胤禛回来禀完事情,让他陪你先回家待着。”

    珞佳凝起身谢过了皇阿玛。

    到了正午时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终于出现在了皇宫里。

    二人一进宫就直奔乾清宫,前来拜见皇阿玛。

    胤禛在蒙古一段日子后,更瘦一些了,整个人愈发挺拔,看上去更加英武凌厉。

    珞佳凝不由望向这个让她最近连饭都吃不好的臭男人。

    好嘛,他倒是天天逍遥自在,更好看了。

    而她呢?

    因为怀孕,吃不好睡不香的,在这边十分辛苦。

    呵呵。

    男人。

    珞佳凝气得别过脸去,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四阿哥了。

    胤禛看在眼中,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偏他现在有政事需要回禀,不能立刻和她轻声低语,心里头急得不行却也无法。

    他和十四阿哥一起向皇上行礼:“儿臣拜见皇阿玛。”

    康熙帝看着两个争气的儿子,十分欣慰,连声说着“好,好”,亲手把两人扶了起来。

    在胤禛站起来的时候,康熙帝还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满眼赞赏。

    兄弟俩便把这段时间又发现的噶尔臧的各种行径禀报给康熙帝,并把握有的证据以及一些心向着朝廷肯指认噶尔臧的官员,一一告知康熙帝。

    康熙帝震怒。

    “此人凶残成性枉顾人伦律法,简直罪无可赦!”康熙帝厉声怒道。

    他下了一道旨意,以“噶尔臧行事狂妄,在三公主丧事时霸占索诺穆之妻”为由,怒叱他种种不堪行径并革了他郡王爵位。

    十四阿哥拱手道:“皇阿玛,这样一来的话,他安插的探子怕是会有所行动。”

    “而且以噶尔臧的性子,恐会亲自来京一趟。”胤禛斟酌着说:“儿臣这段日子仔细观察此人,发现他早有不臣之心。想来革了他的爵位后,倒是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来京。”

    康熙帝冷笑:“朕就是要给他借口!朕就怕他们不动!若是他来了,正好可以将他当场拿下!也不用朕再派人去蒙古治他大不敬的罪了!”

    屋里几个孩子面露欣喜,齐齐说道:“皇阿玛圣明。”

    康熙帝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都已经成才,欣慰地点点头:“你们各自坐下吧。老四老十四怕是累了,坐着歇会儿。”

    十四阿哥起身说道:“皇阿玛。儿臣还得赶紧去永和宫一趟。母妃那边恐怕十分担心。四哥四嫂先陪伴皇阿玛一会儿,儿臣看看母妃去,免得四哥四嫂再来回奔波。”

    “也好。”康熙帝颔首允了。

    十四阿哥大跨着步子走出乾清宫。

    这时候,珞佳凝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她一个没忍住,干呕起来。

    康熙帝刚才就觉得四福晋的脸色不太好看,现在看到如此,更是怕四福晋的身子不舒服,忙让人去请太医。

    珞佳凝赶忙叫住梁九功:“梁公公,不必去了。”

    十三阿哥也是担心得很,之前他就觉得四嫂的脸色不太好,她却不肯承认,现在看她连太医都不肯看,不由得神色严肃起来:“四嫂,身子不适最忌讳疾忌医。一定要让太医看过了方才可以安心。”

    胤禛握着珞佳凝的手:“听话,让太医看看,好不好?”

    十三阿哥忙说:“四哥你就别问四嫂了。她胆子小,我们帮她做主。就让太医来看看。”

    “正是如此。”康熙帝说着,打算继续让梁九功去太医院。

    珞佳凝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有孕的事情的,但看几个大男人是铁了心的让她非看不可,只能硬着头皮说:“真要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找个特别信得过的人才行。”

    刚要出门的梁九功就忙收住了脚步,硬生生停顿在了门口的位置。

    他觉得四福晋还有话没说完,说完再去比较好。于是又把门给轻轻关上了。

    珞佳凝望着一脸疑惑的胤禛和不明所以的康熙帝、十三阿哥,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很大可能是有身孕了。”

    略一迟疑,她又补充了句:“就是四爷突然回来的那一晚的事儿。”

    她知道,屋里人都是知道那晚四阿哥突然归京之事的,所以敢这样直截了当地挑明。

    康熙帝听到儿媳有孕了,先是哈哈大笑,而后看到儿媳妇凝重的神色后,瞬间沉默。

    十三阿哥也发现了这件事的问题关键,长大了嘴巴动作静止。

    胤禛皱着眉若有所思。

    康熙帝摸到椅子扶手后慢慢坐下。

    身为老父亲,此刻的他真是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老四和老四媳妇儿的孩子,他自然看重得很,也十分高兴。

    可现在这个时机不对。

    倘若说出去四福晋有孕了,那么,这个孩子怎么来的?总不能是凭空蹦出来的吧?

    算算日子,四福晋有孕是在四阿哥出行期间。而四阿哥中途“没有回来过”,那么四福晋是怎么怀上的?

    康熙帝十分难得地体会到了“棘手”的感觉。

    “……老四,你怎么看?”他决定把问题抛给这个罪魁祸首来做决定。

    胤禛也没料到会这么巧。

    一时之间他也没想出来办法,实话实话:“儿臣暂时没辙。”

    恰好这个时候绿梅过来送茶水,看屋门紧闭,在外头高声喊了一句:“福晋,您要不要茶水?”

    她倒是不怕旁人怎样,就怕自家福晋会渴。福晋还怀着小宝宝呢,她得照顾好福晋才行。

    屋子隔音很好,其他人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声,唯独守在门口的梁九功听到了。

    梁九功看现在没人说话,便把门打开一条缝,接过了放着几盏茶的托盘,叮嘱绿梅不要再让旁人靠近这边了。

    梁九功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的时候,一旁的十三阿哥便问:“刚才送茶过来的是谁?”

    他这个位置正好看到门缝,也瞧见了刚才送水的那个丫鬟。

    梁九功便道:“绿梅。跟着四福晋好些年了,从阿哥所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福晋。”

    十三阿哥对她很有印象,记得这丫鬟是四福晋身边十分得力的,可靠而且忠诚。

    十三阿哥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指着门口的方向问四福晋:“那绿梅我记得是八旗辛者库出身?她姓什么?”

    胤禛压根不会去记一个丫鬟的出身,只能望向四福晋,口中却说了十三弟几句:“现在是说你四嫂的事儿,理个丫鬟做什么。”

    珞佳凝倒是答了十三阿哥的问话:“她姓钮祜禄。”

    “倒是个不错的姓。”十三阿哥若有所思:“实在不行,就说这个奴才一直跟在四哥身边去了蒙古,她在蒙古期间有了身孕。到时候孩子以她孩子的身份生下来,实际上还是四嫂自己养着……”

    “不行!”胤禛急了,从位置上直接跳起来:“哪有这么论的。堂堂嫡子女最后沦为庶出。没这样的道理!”

    十三阿哥也是想保全了孩子们的名声和这一次对付蒙古的大计,脱口而出这么个“计策”。

    眼下一向沉稳的四阿哥忽然间气急败坏,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突发奇想有些莫名其妙,忙安抚兄长:“我不过一时间忽然想到的而已,对不住对不住。那四哥说说看,这事儿怎么办?”

    胤禛拧着眉头在屋里转了几圈,忽然眼睛一亮,讲视线投在了四福晋身上。

    珞佳凝吓了一跳:“你想干嘛。”

    “福晋,不如委屈你几个月。”胤禛快步走到四福晋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段时间你莫要出门了。旁人问起来,只说身子不适。一个月后说你有了身孕,再往后……你生产之时,找信得过的人接生。对外只道是早产,旁的不多言。”

    如果四福晋一直“卧病在床不见客”的话,旁人只会在一个月后听说四福晋有孕,而后以为四福晋是在四阿哥回来后才怀上的。

    这样就没人能发现四福晋的肚子大到了和月份不相符的模样,孩子也能顺利生下来。

    说起来这样也是个法子。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四福晋就太委屈了,硬生生憋在府里几个月不能出门不能见客,好似被禁足了似的。

    “四爷就没旁的法子了吗?”珞佳凝气得不行:“你真忍心这几个月我都得硬生生闷着不见人了?”下意识就朝胤禛踹了过去。

    胤禛没避开,硬生生挨了她这一下。

    十三阿哥眼睛看天花板,努力把自己当个透明人降低存在感。

    康熙帝则慢慢别过脸,只当是没看到儿子挨的那一脚。

    这样泼辣的女子在他后宫里也有,毕竟这边满族女孩儿和蒙古女儿都不少,和他打打闹闹的也有。

    眼下自己儿子先闯下来祸事,闹了这么一出,即便是儿子挨了打,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能护着儿子。

    心虚。

    理亏。

    不多话是最好的选择。

    珞佳凝眼见这几个男的好似都没招了,而且,四阿哥的愧疚之情也已经达到了鼎峰,她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到底是纾解了不少。方才缓了缓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把我怀孕的日子提前一些时候?”

    几个大男人俱都愣住了:“哈?”

    “让个最信得过的太医给我诊脉,就说我是在四爷离开前有孕的。”珞佳凝道:“按照那个时候来算的话,我这一胎虽说会显得小了一点,却日子相差不太多,不会引人怀疑。”

    那天晚上距离胤禛离开的日子不算特别久,却是距离他回来的日子相差了一个多月有些过长。

    所以算作是他离开前怀上的就没那么麻烦了。

    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真·完全·没有朝那方面想过。

    不得不说。

    还是四福晋最聪明了。

    不过,四福晋为什么刚才不提,非要他们急得抓耳挠腮了才说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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