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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主意已定, 十三阿哥喊了梁九功:“梁公公,你去找个最可信的太医来吧,请他把把脉。”顺便再把四福晋“已经怀孕两个月”的消息传出去。

    梁九功全程听着那些话,心中有数, 笑着应了一声赶紧出门去。

    不多久, 四福晋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说是已经有两三个月的身孕了,之前孕期反应不大所以没注意到, 现在才让太医来看。

    康熙帝大悦, 一是庆祝儿子们安然归来, 二是庆祝四福晋有孕之喜,特意吩咐御厨房多做些好菜,中午在宫里简单举办个宴席。

    翊坤宫内。

    宜妃哼了哼不以为意:“就怀个孕而已, 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为此皇上还特意摆了宴席。

    她倒是没觉得两个皇子去一趟蒙古有什么问题。

    之前四阿哥就挺关注三公主那边,加上八公主又是十三阿哥的同母亲妹妹。现在三公主和八公主接连没了, 他想去草原走一趟也情有可原。

    不过是出去一趟又回来而已,那兄弟俩没办什么大事。

    所以, 在宜妃看来,这一趟宴请主要还是为了庆祝四福晋有孕之喜的。

    思及此, 宜妃不由得有些埋怨九福晋起来——看人家四福晋多有福气,一个接一个地生着。偏偏九福晋有孕困难,导致九阿哥的嫡子女不多,目前还只一个嫡女而已。

    宜妃越想越气,甚至生出来“不想参宴”的想法。

    她快步走出了屋子, 四顾看看,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去哪儿才好。

    惠妃那边是不能去了。惠妃的亲生儿子大皇子被圈禁。养子八阿哥之前还被削爵到现在即便恢复依然是贝勒,地位甚至不如被封了郡王的弟弟十阿哥,可见皇上对他的怒气还没消。

    德妃和她总是说话说不到一起去, 密妃喜欢跟着德妃。良妃病恹恹的看着就难受。

    于是只剩下了荣妃那儿可以过去一趟。

    到了钟粹宫,宜妃远远地看到了三阿哥和三福晋刚从钟粹宫出来,不知道正往那边走着。许是要出宫去。

    看到了荣妃后,她就问了句:“胤祉这是去哪儿?他们两口子居然没在宫里多陪你一会儿。”

    “一个要去东宫和太子说话,一个要去永和宫给四福晋道谢。”荣妃说着,忍不住叹气:“这胤祉和太子交好我还能理解,毕竟往后太子要当皇帝,总得给自己留个后路,与太子多说说话是好的。那胤祉媳妇儿去四福晋那边做什么?我们和他们又不熟。”

    其实三福晋早些年对四福晋做了不少不好的事情。

    因为这个,荣妃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去四福晋那边,觉得丢人。更遑论三福晋自己?所以荣妃现在是愈发看不明白了。

    宜妃也不太待见四福晋。

    不过看到荣妃这么茫然,她到底还是说了句公道话:“三福晋也是看得明白。她上下那么多妯娌,有几个像四福晋这样又懂事又聪明的?而且四福晋人还良善。不找四福晋找谁?”

    “太子妃也不错。”荣妃有些犹豫地说:“毕竟是往后的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交好,往后总算是有个好前程。”

    宜妃闻言哈哈大笑:“太子妃良善?你还记得吧,四福晋刚入宫那几年,太子妃主动拉拢四福晋。结果倒好,后头四福晋找她的时候她反而爱答不理了。这就是个凉薄的。跟着她有什么好处?”

    荣妃顿时哽住。

    荣妃有些不服气自己不如宜妃看得清,忍不住堵他:“你觉得四福晋好,你怎的不去永和宫向德妃道喜去?”

    以宜妃的身份,主动去向四福晋道喜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是长辈而且是六妃之一。

    但是,她去向德妃道喜,恭贺德妃眼看着又要有个嫡孙了,这倒是说得过去。

    宜妃听了荣妃的话后面色微僵,缓了好半天方才神色如常了些:“……我没那个脸。”

    这算是难得地实话实说了。

    先是有九阿哥从小得四福晋庇护而后翻脸不认人,之后又是九福晋沾了四福晋的光好不容易有了个嫡女紧接着又翻脸不认人。

    自家的孩子不省心,她还哪里有脸去往德妃和四福晋那边凑过去?

    唉。

    做娘的都是不容易。

    相较于宜妃这边的不好意思过来,另一边,景阳宫的密妃倒是一听到消息就巴巴地赶紧跑到了永和宫前来道贺。

    人还没进屋子呢,密妃大老远在院子里就叫开了:“恭喜德妃姐姐,恭喜四福晋。哎呀,永和宫这边又要添丁了,真是可喜可贺!”

    她的儿子儿媳十五阿哥十五福晋都和四阿哥四福晋关系不错,孩子懂事,她这个做额娘的走路就底气十足。

    这段日子以来,密妃时常过来陪伴德妃。德妃很喜欢她的热情开朗,闻言主动迎了出来:“多谢妹妹了。”两人相携着进了屋。

    不多会儿,三福晋也到了这边。

    永和宫顿时热闹起来。

    四阿哥这一趟回来的路上不需要赶路,慢悠悠而行,倒是休息得不错。

    长辈们和三福晋在那边聊天,他以“怕四福晋太累”为由,牵了四福晋的手走到一旁,没参与到热火朝天的闲聊当中。

    他和媳妇儿说悄悄话,低声地笑:“你是不是早些日子就发现有孕了?怎的不来信和我说?”

    珞佳凝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和你说能做什么?不就是扰乱了你的心思、耽误你的事儿‘喊’你提前回来么?再没旁的用途。既然如此,我何苦多此一举?”

    胤禛动情地握了她的手:“原来你知道我会为你和孩子担忧啊?”

    珞佳凝气得连个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那天晚上,明明时间那么紧急,他还非得……结果倒好,直接中了,时间上还得岔开来说,真是麻烦。

    胤禛一看她这小模样就知道她在暗自嘀咕埋怨什么,不由觉得可爱又好笑,伸手把她搂在了自己怀里。

    珞佳凝脸红了:“屋里还有旁人在呢。”不由分说把他给推开来。

    这时候,三福晋无意间提了几句:“……太子最近得了不少好东西,珍珠玉石翡翠都有。听说要做成首饰给自家人,想必便是给太子妃的了。哦还有一块不错的玛瑙,一并打算做成首饰。”

    她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屋子里比较安静。

    珞佳凝即便和她离开有段距离了,也把这话听得分明。

    珞佳凝听得稀奇,忍不住问了句:“玛瑙也要做成首饰吗?”

    她记得这个时期的人们好像并不喜欢把玛瑙做成首饰,要么打磨成珠串,要么就是做成摆件,很少会做成女子首饰来佩戴的。

    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三福晋特意侧头过来望向她,含笑解释:“好似太子是特意要了这么一块玛瑙的。成色不错,虽不名贵,做成首饰也会很好看。”

    三阿哥和太子交好,连带着三福晋也时常去东宫走动,故而知道这些细节。

    珞佳凝这时不过是觉得疑惑随口问问,并没太放在心上,笑着应了一声便作罢。

    五公主得知四福晋有喜的事儿,亲自来了一趟雍亲王府来道贺,又给了她许多小孩子的衣裳:“原本我是提早让人做了,想给我自己孩儿的。只我一直没有怀上,不如先把衣裳给你用吧。”

    说完便是长长一声叹息。

    她和驸马舜安颜成亲多年,却一直没有消息,这是她一直的心伤。

    其实她总觉得对不住驸马。

    舜安颜对她一往情深,从来不纳妾,也从来不让她在婆家受委屈,这是一个男人对妻子最大的呵护了。

    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如何努力也不曾怀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那个丫鬟娇杏对她下毒害得她如此的。

    为此舜安颜还十分自责,每当她埋怨自己不会怀孕的时候,舜安颜都要自责是他的丫鬟害了她。

    最后夫妻俩相视而笑,事情也算是揭过去了。

    现在听说四嫂有了身孕,五公主高兴得不行,赶紧把自己让人给做的小孩儿衣裳拿给四嫂,让自家侄儿穿上。

    珞佳凝看到五公主愁苦的模样,忙婉拒:“你留着就好。只是成亲几年未曾有孩子而已,再等等就来了。哪里能急于一时半刻的?”

    珞佳凝倒也不全是安慰五公主。

    实际上,即便是在她生活的现代,也有不少人十几年不孕忽然一朝中了。这其中,有些自然是通过科技手段,还有不少人就是自然而然地怀上的。

    就是个几率问题。

    反正太医给五公主和五驸马把脉都说身体没问题,说不定等几年就会有。

    五公主勉强笑笑。

    珞佳凝把孩子衣裳都塞回给她:“费心费力自己设计的花样款式,何至于给我们?你自个儿留着。孩子知道你惦记着他,说不得过段时间就来了。你若把他衣裳送了人,他伤心之下再不来怎么办?”

    五公主想想也有道理,也没和四嫂见外,又把东西收了回去,笑道:“那我过段日子再另外送旁的东西给四嫂贺喜。”

    “这就对了。”珞佳凝握了握她的手:“希望你愿望成真。”

    姑嫂俩相视而笑。

    之后不久。

    噶尔臧果然不服,带了人马前来京城打算找康熙帝“商谈”。

    只是他虽算盘打得很好,却低估了康熙帝身为帝王的能力,也高估了自己在京中安插探子的水平。

    康熙帝早有对策,在他发作之前直接把他们这些人尽数拿下。

    领侍卫内大臣上奏折,列举噶尔臧数条罪状,恳请革去噶尔臧和硕额驸职衔并即刻处斩。另列出他一行其他人数条罪状。

    皇上准奏。

    一段时日后,世上再无噶尔臧此人。其弟塞棱袭爵。

    至此,三公主的仇算是终于报了。

    夏日悄悄来临。

    珞佳凝害喜厉害,在家中不思饮食。好在成就点商城有营养补充剂可以兑换,她每天使用一下倒也保证了自身的营养充足。

    胤禛并不知道营养补充剂的存在,自然对她和孩子的身体健康状况十分忧心。可他又舍不得逼迫妻子忍着呕吐的感觉硬去吃东西,因此他每天都为此而焦虑着。

    珞佳凝笑着安慰他:“你不用慌。看我哪里不好了?只脸色看着不太康健而已,实际上身子骨好得不得了。”又道:“你若是不放心,尽管让太医来诊断就是。皇阿玛的人你还信不过么?他何时说过我身体不好了?”

    负责给她诊脉的是名老太医。

    因为她的这一胎对外宣称的日子与实际日子不符,等闲也不敢让旁人来看,只能让这位老太医来看。

    此人医术高明,是胤禛也不得不承认的。

    看四福晋坚持说自己没事,胤禛的心到底是多多少少放下了一些。

    因为身子不适,且暑天天气炎热,这段时间珞佳凝出门倒是少了一些。

    她顺便把身边人的婚事给操办了一下。

    馥容的夫君是府里的一个管事,这管事年纪大了一直未曾娶妻,为人沉稳不爱说话,与馥容的年纪相当,两人正合适。

    而翠莺的夫君则是珞佳凝的一个酒楼的掌柜。

    这掌柜二十出头的年纪,十分能干,做事相当麻利。和快言快语的翠莺倒是十分投契。

    两人都对自己的这一桩婚事十分满意。

    她们还是喜欢跟在四福晋身边做事,更何况,在雍亲王府做事那可是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珞佳凝给了她们厚厚的嫁妆,高高兴兴送她们出了嫁。等她们新婚几日过后,又迎了她们回来继续跟在身边。

    至于绿梅,因为不愿意嫁人,珞佳凝自然留了她在身边继续做活儿。

    而且珞佳凝允诺,一旦绿梅想嫁人了,她即刻给她安排一个最好的婚事。

    绿梅本就信任四福晋。

    更何况,看到馥容和翠莺的事情那么圆满,她更是十分有底气,笑着应了:“等到奴才想嫁人的时候,一定和福晋坦白了说。到时候还得求福晋给奴才一份厚嫁妆呢。”

    梳了妇人头的馥容和翠莺就都指了她笑。

    俗话说好事从来都是接连而至的。

    很快的,夫妻俩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让他们暂时忘却了“身体”方面的问题,转而关注其这个好消息来。

    ——张家人和七公主马上就要回京了!

    孝期已满,他们已经动身,人已经在路上了!

    这可着实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七公主是珞佳凝看着长大的,一点点从活泼肆意的少女,成了现在开心明朗的张家媳妇儿。

    张英大学士的妻子和他相继去世,孩子们回乡守孝,离京已经多年。

    守孝说是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如今张家人便是守满了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后归来的。

    到了张家进京的那一天。

    珞佳凝早早地换好了衣裳,又不住吩咐人去外头看看,张家人的车子进京了吗?有没有到巷子口?来府邸前头了吗?

    馥容看得哭笑不得:“福晋您可稳着点,您这样着急,肚子里的小阿哥也得跟着着急不是。”

    珞佳凝倒是不太在意这个:“他在我肚子里好好的倒是舒坦,我倒是希望他能和我一起着急呢。”

    身边伺候的人就都哈哈大笑。

    安福打了个千儿:“小阿哥若是性子随了福晋,那可真是府里要热闹了。”

    弘晖的性格像胤禛,沉稳有余而活泼不足。

    晨姐儿如今还看不太出来,但是这小丫头的性子挺安静的,自小就不太闹腾,现在两三岁了,平时自己一个人就能玩半天,看着还是很想她阿玛的性子。

    大家伙儿就很好奇,倘若肚子里的小阿哥像福晋的脾气,那会怎样?

    应当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吧!

    珞佳凝哭笑不得:“你们怎么就知道是阿哥不是格格了?”

    “福晋这一次害喜可是比前两次厉害多了。看着这孩子闹腾的劲儿就像是个小阿哥。”翠莺快言快语:“若是小格格,一定会很乖巧,舍不得闹娘亲。”

    说着话的功夫,门房的人匆匆来禀:“张家的车子已经进京了!不多会儿就能到王府巷子头,福晋不如准备一下?”

    方才几个人陪着福晋聊天打趣,也是希望福晋可以放宽了心不要一直惦记着张家进京的事儿,不然越是着急越是时间过得慢。

    现在听说正主儿们要到了,他们几个自然不会在这边闲着,各去各处忙碌起来。

    不多会儿,人到巷子口了。再一会儿,到了门口。

    珞佳凝忙应了出去。

    许久不见,每个人都已经和分别时不同。

    张廷玉愈发清雅温润,整个人瘦了许多。他身边的张若溎也从小小男孩儿长成了**岁的少年。

    张廷玉一进门就拱手向四福晋问安,又揪了身边的张若溎过来问雍王妃好。

    张若溎板着脸一本正经一丝不苟地行礼:“见过王妃。”说着膝盖一软居然打算叩头。

    珞佳凝赶忙把他扶起来:“何至于这样见外?你爹爹和我家四爷是至亲好友,且是我家晖哥儿的启蒙先生。更何况你姑姑是我们亲妹妹,你便是跟我亲侄儿一般的。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张若溎仔细想了想,深深揖礼:“多谢王妃抬爱。”

    小脸绷着的样子十分严肃,在珞佳凝看来,又十分有趣。、

    他和晖哥儿都是性子沉稳的,不过晖哥儿活泼许多,不至于像他这样严肃。而且晖哥儿私底下对着家里人也很开朗,偶尔耍起小聪明来那也是很够人受的。

    张若溎小小少年板着脸的模样太讨人喜欢了,珞佳凝叫了自家孩子过来:“这是张家小公子,晖哥儿,你带他去玩吧。”

    弘晖点点头,正打算带了张若溎到花园去,谁知张若溎的目光却被旁边的那个小丫头给吸引住了。

    “这是晨姐儿吧?”张若溎的小脸上难得露出了个笑容,眸中透出温和:“我还记得祖父叮嘱我,要照顾好晨姐儿。”

    说着,他伸出手去牵晨姐儿小手。

    安福有些着急,在旁边下意识地朝着四福晋看过来。

    ——别看小格格才两三岁大,脾气却有些执拗,陌生人是不搭理的。更何况现在张家小公子还要牵她的手,万一她甩脸子给对方看,岂不尴尬?

    珞佳凝给安福了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必着急,走一步算一步。

    安福信任自家福晋,这便低下了头继续在旁边候着。

    晨姐儿溜溜圆的大眼睛望了张若溎一会儿,奶声奶气问:“一起,玩?”

    张若溎笑了:“嗯。”

    晨姐儿便牵了她的手,跟着他走了两步,还不忘瞪落后两步的哥哥:“快点。”

    弘晖的表情有了些裂痕。

    大人们看着孩子们的这一幕,不由都笑了。

    这个时候,七公主方才脚步匆匆地过来,人还没挨近声音先到:“嫂嫂对不住!我刚才下马车的时候慢了点,倒是来迟了。张廷璐扶着我呢,也跟着来迟了些。”

    这时候夫妻俩双双露面。

    七公主黑了不少,却更健康了,眉飞色舞地说着话,整个人活泼灵动。

    张廷璐比起之前那腼腆的性子来倒是开朗了些,笑着拱手问好。

    珞佳凝看到七公主,高兴得拉着她:“你这一趟真没白去。看桐城水土多养人,瞧着你身子比之前康健了不少。”

    七公主却是笑着笑着,忽然就眼睛湿润,差点哭出来:“四嫂,我在那边什么都好,就是可想你了。还想母妃,想姐姐,想哥哥弟弟。”

    珞佳凝抱了抱她:“我们都好着。这两天我陪你一一去看她们去。”

    七公主含着眼泪笑着点头。

    张廷玉在来信的时候就说过,自家人一进京就先来王府拜见,所以珞佳凝早早就让人备好了梳洗的水和暂时缓解饥饿的点心,让张家人下了车子后就能舒缓一下疲劳,洗去面上尘埃。

    如今人到齐了,珞佳凝让把东西都摆上来。简单梳洗后,每个人都精神奕奕了。

    珞佳凝又让给张若溎梳洗的物品和吃食都端到花园去,方便他用。

    张廷玉不由叹息:“福晋,你太惯着他了。男孩子多跑几步没什么,让他过来一趟就行。”

    珞佳凝笑道:“张先生把孩子管的太严了,看若溎那样子,比四爷都还要严肃几分。那哪行呢?”

    听到四福晋这样说四阿哥,一屋子人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廷玉打趣道:“我说瞧着若溎那模样像谁,总觉得眼熟,却一时之间记不起来。王妃这么一提醒,倒是让我对上号了。”

    珞佳凝道:“不愧是我们亲侄儿,和四爷那气质真是像。”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在说我呢?听着像是衡臣和福晋。”

    伴随着说话声,四阿哥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处。

    第157章

    胤禛虽然知道今天他们要来, 可他今日还有要紧的差事,一早去了宫里。这个时候才告了假回来。

    看到妹妹,作为哥哥的他也不由得面露微笑:“黑了不少。”

    七公主笑呵呵地说:“我和张廷璐整天在外面走, 晒黑了很正常。不似以前一般, 天天在屋里憋着, 倒是把人硬生生熬白了。”

    女孩儿都以白为美,像她这般不在意自己是黑是白,很显然是因为夫君疼爱她, 所以她才这般有底气不在意外貌。

    珞佳凝望向张廷璐:“你倒是惯着她。”

    张廷璐有些不好意思:“她为我吃苦受累远离京城,我待她好一些也是应当的。”

    如今张廷璐和七公主结婚多年也依然没有孩子。

    只是他们的情况与五公主那边并不一样。

    张廷璐夫妻俩需要守孝, 自然而然不会有孕生子。如今孝期已过,往后两人想必会有自己孩子的。

    胤禛坐下来后,屋里整个的气氛都不一样起来, 莫名添了些严肃的色彩。

    他问起张廷璐科举一事。

    今年的秋闱还没开考, 张廷璐若是报了名的话还来得及参加。

    胤禛便问了此事。

    张廷璐微笑道:“今年参加秋闱略仓促了些。不如明年再参加, 到时候准备充分,方能一举得胜。”

    两年多不见,他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胸有成竹。

    七公主为自家夫君辩驳:“他每日里都在读书, 十分用功。刚好二伯哥也在家指点他,这两年算是突飞猛进了。”

    珞佳凝赞了句:“张先生博学。”

    胤禛唤了张廷玉一声, 指了指珞佳凝小腹的方向:“这边还有个等着你作先生的。”

    珞佳凝嗔了胤禛一眼:“还不知道女孩儿男孩儿呢, 你就巴巴地找起来先生了。再说了,张廷玉忙着呢,你总不能都让他帮忙管着吧。”

    “他再忙也得管,自家孩子能撂下么。无论子女都让他帮忙看管着。”胤禛道:“左右都得启蒙,找个好的启蒙先生也很重要。”

    一向闲不住的张廷玉此刻忍不住痛苦呻吟:“合着我就是给你家当教学先生的。”

    胤禛莞尔:“你知道就好。”

    屋里人就都忍不住笑了。

    张廷玉说道:“我看你家晨姐儿和我家若溎处得挺好。反正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如此。不如晨姐儿大一些后也送到我那里, 一起学着。”

    这主意不错。

    四阿哥夫妻俩自然应了下来,还道,若是张家庭院不够大的话,张廷玉尽可以带着张若溎进雍王府来教习孩子们。

    张廷玉不和他客气,欣然应允。

    早几天珞佳凝已经派了人去张府收拾过了,如今那边干干净净的能够即刻住进去。

    张家一行风尘仆仆如今也累了,如今彼此间见了面,他们便告辞离去,回家歇息。

    第二天。

    七公主一大早就来了雍王府找四福晋,央着四福晋陪她一起进宫,顺便见一见德妃和五公主。

    也是巧了,昨儿五公主身子略感不适没敢出门,七公主回到张府又睡了一天,姐妹俩没能见成。

    好在张廷璐和舜安颜匆匆碰了一面,说好今日一起进宫去见德妃,亲人们正好聚一聚。

    七公主便来央着四福晋同去。

    珞佳凝虽说孕中难受,可是这样和家里人相聚的日子她是不会错过的。更何况七妹妹亲自来接,她犹豫了一下就也跟着去了。

    德妃久未见到女儿,乍一看见这个黑瘦却很健康的姑娘,差一点不敢认。

    等她发现是自己女儿后,当即哭着抱住了她:“你怎的这样瘦了?还黑了那么多!倒是让我一下子认不出来了!”

    七公主看到母亲后,心里也是又开心又感伤,哭着说道:“我一切都好!吃的也好睡的也好!只是平时喜欢和驸马一起出去玩,到处走动,这才黑了瘦了的!”

    五公主在旁边也悄悄抹眼泪。

    看到妹妹一切安好,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放心了,握着妹妹的手说道:“你可真是让我们担心坏了。乍一看到你这副模样,还以为张家亏待你虐待你了呢。”

    珞佳凝笑道:“有张廷玉在,怕甚?张廷璐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他哥都能把他说教到抬不起头来。他哪敢。”

    这话让母女三个俱都笑了。

    几人拉着手坐下来说话。

    言谈间,七公主下意识就问:“四哥呢?我听说他今儿也进宫来了,怎的不见他的身影?”

    五公主便道:“今日皇阿玛考教弟弟们的骑射功夫,带着弟弟们去演武场。四哥他们几个本是来宫里上朝的,后来被皇阿玛也留了下来,一起带去了。”

    宫里有个小的演武场,是为了方便年纪小未出宫立府的阿哥们准备的,很多时候康熙帝自己也在这边练一练,松快一下,顺便锻炼身体和身手。

    七公主听说四阿哥去了哪儿,就非要过去看看。

    德妃和五公主没打算过去,平时她们想去看的话已经不知道去了多少回,真不差这一次。

    七公主便和四福晋一道去了那儿。

    姑嫂两个人来到演武场上的时候,康熙帝不知道出了个什么题目,让皇子们回答。

    四阿哥正好打完。

    姑嫂俩恰恰好看到康熙帝笑着拍了拍四阿哥肩膀,又赞赏着说:“胤禛言之有理。”

    七公主便很高兴。

    她朝着四福晋看了一眼,轻声说了句:“不愧是我四哥。”而后扬声唤了句“皇阿玛”,过去给康熙帝请安。

    康熙帝许久未见这个女儿,也是想念得紧,连问了她许多有关在桐城生活的问话。

    七公主一一回答之后,康熙帝哈哈大笑,指着儿女们说:“你们在这边玩着。朕还得去处理政事,先走一步。”

    他又和七公主说:“你照顾好你四嫂。若她有半点不适,朕唯你是问。”

    七公主笑嘻嘻福了福身:“儿臣领旨。”

    康熙帝心情大好,大笑着快步离去。

    皇上走后,场内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七公主忍不住拍手叫好:“四哥好棒!我旁的没看出来,就看出来皇阿玛喜欢四哥赞赏四哥了!”

    她的声音洪亮清脆,在场内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十三阿哥笑道:“四哥一向十分得皇阿玛赞赏,前些日子皇阿玛还说呢,我们兄弟几个里头也就四哥稳重一些,做事儿可靠。”

    大家都知道,因为七公主刚回京,哥哥们弟弟们都忍不住多让着她一些,希望她能感受到家里的温暖。

    因此十三阿哥的这话略有些夸大的成分在。

    十四阿哥便也跟着说道:“可不是,皇阿玛当时还说我和十三哥太孩子气了,让我们多跟着四哥学一学。”

    其他哥哥弟弟们见七公主很高兴,索性一起起哄:“就是就是,我们可都比不上四哥那般深得圣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太子看着四阿哥时候的目光便颇为不善。

    只是他也不傻。虽心头冒起一股子怒火在,但看这些年长阿哥们都在望向七公主,晓得这些话掺水的成分大,应当是夸张了些的。

    太子就扭身打算离开这个让他烦心的地方。

    反正以后继承大统的是他,目前来说,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偏这个时候二十阿哥在旁边又蹦又跳地嬉笑着说:“皇阿玛讲过,四皇兄文韬武略是弟弟们的学习榜样。”

    二十阿哥现在才五六岁大,是襄嫔之子。

    谁都知道,襄嫔平时和德妃她们没什么太多往来,且童言无忌,一听就知道二十阿哥这话说得倒是大实话,康熙帝应该私底下真这么讲过。

    八成是康熙帝对襄嫔这样提起的时候,被二十阿哥听到了,现在随口讲了出来。

    太子心头的那股子火气就有些憋不住了。

    他当即喊了一声:“文韬武略,那四弟的武艺想必是不错的吧?”

    大家伙儿听了太子的语气不太对劲,纷纷停了下来没有吭声。

    唯独二十阿哥,因为年纪小不懂事,当即嚷嚷:“那是自然。皇阿玛说四皇兄厉害,那一定是厉害的。”

    旁边的十五阿哥赶紧把二十阿哥拽到身边,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二十阿哥懵懂地点了点头,自顾自捂住小嘴。

    太子这就笑了。

    他负手踱到四阿哥跟前,上下打量着这个比他高了一大截的弟弟,轻嗤一声:“没较量过不算数。得实打实见识过了,我才能相信。”

    胤禛朝他抱了抱拳:“弟弟那点子本事不足挂齿,比太子殿下逊色许多,弟弟不敢在太子殿下跟前献丑。”

    “没什么献丑不献丑的,大家一起切磋切磋。”太子招呼着年长的阿哥们:“咱们都拿个趁手的兵器来,较量较量。”

    太子提出来后,其他人却犹豫着都没动弹。

    谁也不希望来一个“自相残杀”。

    还是与太子私交甚好的三阿哥主动拿了个两端圆润光滑的木棍后,其他年长阿哥们才各自找了东西出来。

    八阿哥和十阿哥也是拿的木棍,八阿哥的长一些十阿哥的短一点。其他人见没棍子了,则是找了些树枝来代替。

    基本上大家都是木棍树枝这样没什么杀伤力的“武器”。

    唯独太子,在场中看了一圈儿后,目光落在了一柄长剑上。

    “就它吧。”太子似是不经意地顺手拿起长剑,拔剑出鞘:“树枝木棍这种东西,到底不符合我尊贵的身份。唯独这种长剑,打磨精巧,方才能衬我一二。”

    其他几个兄弟面面相觑。

    三阿哥忍不住说:“剑已开刃,如果不小心刮了蹭了容易受伤,不太好吧?”

    他是兄弟里面目前来说和太子关系最好的,这话也就他说合适一点。

    太子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三弟这是觉得我会出手伤人了?”

    三阿哥于是不敢再多言。

    今日气氛和乐,大家都不像动刀动枪,也不想动手伤人,即便是比试着也都点到为止。

    轮到太子和四阿哥后。

    四阿哥捏着树枝步步退让,并不进攻只一味防守着。

    偏偏太子不放过他,步步紧逼。

    只见那剑影在阳光的映照下寒光四射,在空中划过一个又一个明亮的弧线,每一道弧线都落在了四阿哥曾经站过的位置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

    十四阿哥紧张得不行,拽了拽十三阿哥衣袖:“我怎么瞧着四哥是故意让着的?”

    “嗯。”十三阿哥紧盯着太子的剑影,眉头拧得死紧:“四哥仁厚,可太子没想给他留活路。”

    十四阿哥应了一声,深以为然。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忽然右手执剑虚晃了一把,让四阿哥往另一侧避了过去。而后他出手如电,左手猛推了四阿哥一把。

    四阿哥刚刚闪到这边没有站稳,被他这样猛推自然跌倒在地。

    太子突然出剑朝着四阿哥的胸口刺了过去。

    十三阿哥刚才看到太子去推四阿哥的时候就察觉了不对,赶紧跑过去。

    在太子刺向四阿哥的时候,十三阿哥来不及阻止,伸腿就朝长剑踢了过去。

    太子没料到会有人反应那么快闯过来去挡这一下,下意识剑尖就避开对方踢来的脚,朝着对方的腿斜刺过去。

    谁也没想到太子会忽然推倒四阿哥,而后朝着四阿哥胸口来这么一下。

    若不是十三阿哥反应及时挡得快,太子这一剑就要扎到四阿哥身上,若是刺到内脏,必死无疑。

    七公主当即吓得大哭。

    而十三阿哥的腿上被刺了这么一下后,血流如注,显然伤得不轻。

    珞佳凝赶紧过去蹲下用帕子给十三阿哥止血。

    十三阿哥赶紧去扶四福晋:“四嫂你还怀着身孕,怎么能……你去看看四哥吧,刚才四哥差点被伤到。”

    珞佳凝生气地瞪他:“四爷是差点被伤到,而你是已经伤到了!哪个轻哪个重你当我不知道?”

    十三阿哥知道四嫂一向很关心他,于是笑了笑,没再阻止四嫂。

    等四福晋给十三阿哥简单包扎好后。

    十四阿哥见十三阿哥龇牙咧嘴地疼着,就把十三阿哥的胳膊架到自己身上,扶着他到旁边的石墩上坐下。

    太子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着。

    五阿哥忍不住怒叱他:“太子殿下这样故意伤到弟弟的行为,也太下作了些!”

    太子拧眉:“我不过是不小心推倒了他,本想着用剑指一指他就好了,谁知道胤祥忽然冲出来,撞到我剑上?我就虚张声势一把,胤祥自己弄伤的,怪我?”

    五阿哥气得发抖,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四阿哥忙过来拽着五阿哥:“罢了,先去看看胤祥吧。”

    五阿哥对着太子重重哼了一声,这便和焦急的四阿哥一起去到十三阿哥旁边探望了。

    十五阿哥拉过二十阿哥,借着给二十阿哥整理衣襟的动作,小声和二十阿哥说:“你看太子哥哥刚才吓人吗?”

    二十阿哥吓得有点发抖了:“……吓人。”

    “那你去和皇阿玛说一声吧。”十五阿哥叮嘱他:“你和皇阿玛说完后,就去襄嫔娘娘宫里待一会儿,别过来了。以后也绕开太子哥哥走,好不好?”

    二十阿哥猛点头。

    十五阿哥一松开整理衣襟的手,他就忙不迭地迈开小短腿,朝着乾清宫方向奔去。

    康熙帝知道这事儿后,龙颜大怒。

    他在屋子走来走去好半晌,叫了梁九功来问:“太子最近和谁走得比较近?怎的养成了这样暴戾的性子!”

    梁九功沉吟道:“许是和鄂善、耿额、齐世武以及悟礼几位大人走得近一些。”

    康熙帝:“你是如何知道的?”

    梁九功答:“偶尔听八阿哥他们提过几句。”

    康熙帝“嗯”了一声,拂袖回了龙椅上,找出这几个人的奏折略翻了翻。继而更加生气,把他们的奏折丢到了桌上,冷眼看着。

    演武场上,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珞佳凝怀着身孕无法快速地来回走动,吩咐了身边人去请太医后,便让七公主赶紧过去永和宫,把这件事前前后后告诉德妃和五公主。

    阿哥受伤的事儿,一定很快就会传出去,德妃和五公主一定会十分担心,七公主在的话能让二人情绪稳定一些。

    她则和四阿哥一起去到了十三阿哥的身边,细看他伤势。

    十四阿哥气得直磨牙:“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竟然在这么多兄弟跟前动刀动枪的,真是好本事!”

    十三阿哥疼得倒抽凉气,问了声“太医还没到吗”,又接了十四阿哥的话:“太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那么个暴戾的。可皇阿玛信任他,我们也没办法。”

    胤禛蹲下去仔细查看着十三阿哥的伤势,轻松了口气:“好在没伤到筋脉。只是这伤口太大了些,往后得好生敷药。”

    说罢,他起身,深深朝着十三阿哥揖了一礼:“哥哥这命是弟弟救来的,往后弟弟有什么吩咐,尽管和哥哥说,但凡哥哥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十三阿哥下意识就想站起来,结果一动牵扯到伤口,疼得他磨牙:“四哥何须这样见外?这样倒是和我生分了。”

    这时候,翠莺的声音在不远处高高响起:“太医到了!太医来了!马上就到!”

    所有人暗松了口气。

    “皇阿玛那边有人去说了吗?”胤禛生怕太子会先一步在皇上跟前说三道四,打算找人过去言语几句。

    他看四周都是自家好兄弟,便这样直接问道。

    十五阿哥轻声说:“我让二十弟去了。”

    二十阿哥童言无忌必然会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且他立场中立,没有帮谁不帮谁一说。

    四阿哥赞赏地朝他点点头,又吩咐苏培盛:“你去乾清宫一趟,就说是不想让皇上知道事情后担心,特意保平安。顺便把十三弟现在这般血流如注的惨状告知皇阿玛一声。”

    苏培盛领命而去。

    九阿哥望着四福晋孕中却还要操心弟弟的焦虑神情,不由脱口而出:“我们也去看看吧?”说着就要朝四福晋那边走去。

    有孕之人最好不要看到血光,这样打打杀杀的场景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

    八阿哥一把拉住九阿哥:“他们几个兄弟都在那边,我们过去算什么。就在这边看看罢了,等会儿自能散去。”

    十阿哥担心地朝十三阿哥看了好几眼,又悄声问八阿哥:“八哥,要不然我们现在去乾清宫告太子一告?让皇阿玛知道那个人的恶毒,那位置他不就坐不稳了么。”

    十阿哥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妥帖。

    任谁都不会喜欢一个心思歹毒的人做皇帝的,皇阿玛也是如此。

    八阿哥沉吟道:“不要这样了。现在我们过去的话,会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反而会惹了皇阿玛不快。我们从‘结党营私’来参他,会比这个效果好。”

    十阿哥什么都听八哥的,闻言不住点头:“就照着八哥的意思办。”

    九阿哥现在正担心着那一边,倒是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

    处理完十三阿哥的伤势后。

    回去的路上。

    珞佳凝担心得不行,忍不住责怪四阿哥:“你为什么非要让太子把你推倒?不想在他跟前显露本事,认输也好。总不能硬生生让他去伤了你啊!”

    如今倒好,自己毫发无损就罢了,可十三阿哥却因此受了伤!

    那么多的血!

    一想到十三弟的伤势,珞佳凝就气得不想搭理四阿哥。

    胤禛却好言好语地安抚她:“你放心。我一直提防太子,每次和他有可能动手的时候,都会在里头穿软甲。我知道今日太子会来演武场,生怕出事,已经在衣裳内里穿了个软甲。他等闲伤不到我。”

    之前珞佳凝也怀疑过,四阿哥再怎么傻也不至于非要让太子刺他胸口。

    现在看来,四阿哥是早有准备,就等着让太子“上钩”了。

    却没想到十三阿哥会冲出来,伤到了十三阿哥。

    珞佳凝也知道事出突然,却还是忍不住生气:“你既然知晓一切掌控一切,好歹也提醒弟弟们一声啊!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多担心你?”

    “我知道,我知道。”胤禛明白有孕的女子情绪不稳定,忙把四福晋搂在怀里,轻声细语:“我什么都明白。只是当时真的太突然了,我反应不过来。十三弟已经冲了过来。”

    珞佳凝揪着他的衣襟命令他:“回去后,你把府里的伤药全都给十三弟送去!要最好的!”

    胤禛顺从应声:“好。”

    珞佳凝:“找府里最好的厨子,送了两个过去。给十三弟天天做药膳!食补!”

    胤禛:“好。”

    珞佳凝:“你天天去探望十三弟,务必保证他腿伤在好转!”

    胤禛:“没问题。”

    ……

    珞佳凝念叨一路,终究是孕中太过疲惫,不多久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秋日里。

    四福晋熬过艰难的孕期后,生下一子。

    康熙帝为他取名,弘历。

    第158章

    孩子没出生之前, 珞佳凝刚开始还会每天去看十三阿哥,可没两日她就吃不消了,只能放弃出门的打算。不过, 她几乎日日都要问四阿哥一句:“今天去看十三弟了吗?”

    在她看来,十三阿哥是为了四阿哥而伤到的, 他们夫妻俩应当多多关照十三阿哥, 得确保他能完全康复才行。

    胤禛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却也没忘记经常去探望十三阿哥。

    每每四福晋问起来了, 他都如实回答:

    “今儿去看过了一切安好。”

    “今日没去,昨日去过,想必今日还是情况不错的。”

    “明日我再去一趟。”

    “今日看过一切安好。”

    “十三弟说基本上已经痊愈,我想撩开他裤脚看看, 可十三弟妹在,我也不好意思当面这样要求。”

    “十三弟说已经好了。”

    ……

    珞佳凝月份愈发大了后, 就在偌大的雍王府里每天散步,没有出门去,不过叮嘱四阿哥这件事还是没有放弃。

    如今孩子出生, 她就盼着等出了月子后再亲自去探望十三阿哥一番。

    屋里很安静, 静到几乎能听到小婴儿睡着了时候轻轻的呼吸声。

    珞佳凝也没想到自己会把这个家伙生了出来。

    听到了康熙帝给孩子取的名字,她一个激灵,扭头望向身边那个臭小子。

    孩子睡得正香甜,皱巴巴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完全没有日后叱咤风云和审美奇特的任何征兆。

    珞佳凝:……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这孩子有偏见。

    她需要冷静一下。

    珞佳凝正对着小婴儿思绪飘远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开了,胤禛小心翼翼走进屋里, 又轻轻关上门。

    “元寿睡得还不错?”胤禛望着小家伙那熟睡的脸庞,喜欢得不行:“他长得像你,真好看。”

    元寿是弘历的小名儿。

    弘晖的小明是晖哥儿, 大家都这么叫他。

    本来弘历的小名应当是“历哥儿”之类的,不过,在珞佳凝怀孕的时候,德妃当着太后的面做主给她腹中的孩子取了个小名“元寿”,大家就都这样叫着弘历了。

    想来这个名字也有祝福的意思在,希望宫里的贵人们都福寿安康,毕竟太后年事已高,而德妃她们也都年纪大了,鬓发花白。

    事实上,雍亲王夫妻俩相貌都很出众,所以雍亲王府的孩子各个都好看。

    弘晖现在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别说是在皇亲国戚中了,就算是放眼全京城甚至是全大清朝,同龄人里也很难找出一个比他相貌更好看的。

    晨姐儿现在初现美人坯子的小模样,整个儿水灵精致玉雪可爱。

    至于弘历……

    珞佳凝盯着这个小家伙皱巴巴丑兮兮的样子,横了四阿哥一眼:“四爷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像我的?”

    是她长得太皱巴了还是她长得太丑了?

    胤禛笑着在床边坐下:“男孩儿刚出生都这样,你莫要用现在的模样想他以后。你还记得吗,晖哥儿刚出生也这样子。后面就长好了。男孩子越长越好看。”

    珞佳凝心说这厮真会给儿子添喜庆,万一长不好了算谁的?

    不过,她瞅瞅胤禛模样,再想想自己相貌,觉得这二儿子可能也差不到哪里去。

    ……然后她就更心塞了。

    这混小子长大后好像并不是多么专一的性子,可别到处霍霍好人家的女儿啊。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后,珞佳凝老生常谈一般继续问起了十三阿哥的状况:“今天你去探望十三弟了吗?”

    “去了,不过没见到人。”胤禛说道:“皇阿玛派了十三弟去热河行宫那边看看扩建情况,而且让他在那边监工待上段时间,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珞佳凝应了一声,还是挺担心十三阿哥情况。

    她和胤禛都没亲眼看到十三阿哥伤口痊愈,她心里终归是不太踏实的。

    胤禛宽慰道:“他既是说好了,那应当也是好了。”

    “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珞佳凝轻声说:“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事儿都自己担着。”

    说到这儿,胤禛也有些懊恼:“早知道他近日要出京去,上一回我就算是硬拖着,也得带他去旁边屋子看看伤口才行。”

    当时十三福晋在,胤禛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去扒她夫君的裤脚,便想着下一次去再看。

    结果倒好。

    这么一“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珞佳凝出了月子的时候,天气已经非常冷了。农历十月底的天,寒风刺骨,裹着厚厚的衣裳方才能够抵御寒冷。

    出了月子后,她先是去了一趟宫里,探望德妃,顺便带着孩子给祖母瞧瞧。

    这个时候弘历的小脸儿已经长开了不上,果然漂亮得很,大眼睛溜圆漂亮,任谁瞧见都会赞一声好看。

    德妃见了自家孙儿更是喜不自胜,亲自抱在怀里都舍不得给旁人抱。

    “看元寿这孩子,喜庆的。”德妃望着孙儿,笑得合不拢嘴:“见人就笑,脾气一看就很不错。”

    珞佳凝讪讪笑着。

    ……她也希望弘历脾气好……

    这时候有几个小宫女在廊檐下叽叽喳喳聊天,珞佳凝坐在窗边倒是听了一耳朵。

    “良妃娘娘病得那么严重啊?”

    “可不,已经起不来身了。”

    “我的天那怎么办?太医院束手无策的话,那岂不是就不行了。”

    “嘘。别乱说话。”

    小宫女们赶紧闭了嘴。

    珞佳凝倒也没呵斥她们住口。

    现在德妃年纪大了,就喜欢听热闹。廊檐下的宫女们聊聊天有些动静出来,德妃反而喜欢。

    不过珞佳凝觉得窗口太阳有些大了,开始晒起来。便离开了窗边走到了德妃的跟前,问起良妃的状况。

    “非常不好了。”德妃叹道:“起不来身,不知道什么病症,就是全身疼得厉害,说不出个所以然。”

    珞佳凝叹息:“那么严重了。不过,怎的会不知道病症?太医院那边没诊出来吗?”

    “现在的病啊痛啊,都是十分怪异的。太医也都是人,也有瞧不出的时候。有时候乱七八糟的情况出现,太医院也无法。”德妃不由得感叹:“大概十七八年前的时候,皇上得了一种打摆子的病,想来也是吓人。得亏有洋人拿来的一种叫做,叫做‘金鸡纳霜’的药,用了后方才好起来。”

    珞佳凝听得稀奇:“那是消炎药么?”

    德妃略微一愣:“你说的是甚?”

    珞佳凝便知道这个时候还没这种说法,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洋人把这种药叫做什么了。

    “不止皇上呢。”慧仪姑姑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放下差点,顺口说道:“在皇上打摆子之前的那一年,九阿哥高热不退,耳部患痈,也是传教士拿了药给治好的。”

    后面这事儿,珞佳凝倒是有所耳闻。

    九阿哥之所以喜欢学习外文,且做生意的时候喜欢和外国人打交道,也是因为儿时的这一段经历。

    现在九阿哥的外文已经说得很好了,再加上生意往来的人里也有很多洋人,如今的他能和好几个国家的人沟通。

    两人正说着话,先前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宫女扬声通禀:“娘娘,十五阿哥来了!”

    话音刚刚落下不久,十五阿哥大跨着步子走了过来。

    他先给德妃请过安后,又朝着四福晋一拱手:“弟弟见过四嫂。”

    十五阿哥与德妃闲聊几句后,德妃看弘历打着哈欠要睡,索性抱着孙儿去了里间屋。

    十五阿哥便压低声音与四福晋说:“其实我是专程来找四嫂的。先前想去府里寻你,可你在月子期间我不能去叨扰。今儿听说你来了,我忙不迭地赶来见你。”

    珞佳凝忙问:“什么事情?”

    “前几日皇阿玛派了我去热河找是十三哥,问问他动工扩建的进度,顺便把一些文书交给他处理。不过我发现有一件事有点怪异。”

    十五阿哥认真地说:“我瞧着十三阿哥走路有点跛。虽然不如七哥那么严重,但是他单只腿略微拖沓还是看得出来的。”

    珞佳凝听得心里抽紧:“拖沓的那腿,难道是——”

    “没错,就是被太子给弄伤的那条腿。”十五阿哥拧眉道:“这事儿我没敢声张,想着与四嫂说说为好。”

    他倒是也可以和四哥说。

    只是四哥最近太忙了,生怕远在热河的十三阿哥再耽搁了四哥的事儿,决定先与四嫂讲讲为好。

    珞佳凝谢过了十五阿哥后,把这事儿认真记在了心里。

    没几日,许久未见的十三阿哥终于回了京城。

    珞佳凝亟不可待地直接去了他府上找他。

    那时候的伤口太吓人了,血淋淋的一片。总得亲眼看着那个伤口真的愈合痊愈,她才能放心。

    珞佳凝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

    她让四阿哥帮忙留意十三阿哥的轮值日子,确定了这一天十三阿哥休沐在家,方才一大早去堵人。

    十三福晋听说四福晋来了的时候吓了一跳,赶忙迎出来:“四嫂你怎么来了?大冷天的,别受了寒。”

    现在天寒地冻,四福晋又刚刚出了月子,想也知道过来一趟多么艰难。

    珞佳凝也怕身子亏损,来之前特意点了点“健康药水”,发现没什么问题才敢出门的。到了这儿她又点了点,结果使用“健康药水”成功,倒也确保无碍。

    珞佳凝知道十三福晋关心她,笑道:“看我穿那么多,便知道我是无碍的了。对了,十三弟呢?还在府里吧?”

    十三福晋眼神闪了闪,垂着眼帘说:“不、不在。我家十三爷他、他出去了。”

    十三福晋温婉贤惠,且是个十分实诚的人。

    这样的人最不擅长说谎,因此她一说假话,四福晋便看了出来。

    珞佳凝笑道:“那我们进屋说说话吧。正好我也许久没见到你了。”

    十三福晋自然是连连应声,笑容出现在了脸上。

    两人正说笑着往里走。

    珞佳凝即将迈步进入待客院子的时候,忽然脚步一转,喊住了旁边匆匆而过的一个小丫鬟:“十三爷现在在哪儿?”

    十三福晋没料到她会突然转了方向往旁边去问丫鬟,顿时愣住。

    小丫鬟顺势说道:“就在旁边院子的花厅呀。”说着指向了平时不太有人去的一个院子方向。

    珞佳凝笑着让绿梅给她塞了块儿碎银子,又赞她做事得力。

    十三福晋有些懊悔自己布置得不够全面,只吩咐了待客客厅那个院子伺候的人注意言辞,旁的丫鬟却不知道要掩饰十三爷行踪这件事。

    她揪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十三爷正在休息。四嫂,不如我们去客厅闲聊吧。”说着毅然挽住了四福晋的手臂,打算“扶着”四嫂去客厅。

    珞佳凝这个时候已经隐隐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她自然知道,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从来不把她当做外人,若是有好事,一定不会忘记她。

    ……但是,一旦有不好的事情,这夫妻俩却会尽力想办法不让她沾上。

    珞佳凝一个翻手就化被动为主动,顺势逃离十三福晋挽过来的手,反而把十三福晋的手臂握住:“你和我好生说说。胤祥到底怎么样了?实话实说,莫要诓我。”

    十三福晋先是眼神闪躲,说着“没事”,而后在四福晋的逼问下,她有些急了,眼眸中出现了泪珠。

    “四嫂莫要逼问我了。”十三福晋连声说:“我家爷真的没事,四嫂莫要担心。”

    珞佳凝知道十三阿哥夫妻俩的感情非常好,若只是问十三福晋伤势如何,十三福晋只会照着十三阿哥的话来答,压根不会告诉她究竟怎样。

    还是自己看看为好。

    她当即说道:“那我去隔壁院子瞅瞅十三弟。”说着转了脚步往那边去。

    十三福晋急了,拎着裙摆追过来,进了院子后又大声喊:“爷!四嫂进来了!我拦不住!”

    十三阿哥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赶紧跑出屋子,结果正好和四福晋打了个照面。

    十三阿哥愣了愣,想要往旁边的屋子去,却被四福晋快跑过来堵住了路。

    他无奈之下只好转回了屋子,与四福晋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你掀开裤脚给我看看你的伤。”珞佳凝越想越觉得这个事儿不对劲,越想越紧张万分,觉得他伤势没那么简单,坚持要看:“不给我看的话,我就不走了。”

    十三阿哥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哼哼唧唧说:“你说你身为嫂嫂,非要看弟弟的腿,成何体统。”

    说着他走到了距离四福晋最远的那个椅子旁,大喇喇坐了下去。

    瞧着就跟个非常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寻常男人一般。

    可珞佳凝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了解他。

    见到十三阿哥这副模样,珞佳凝的心顿时就沉了下来,追问道:“你说实话,是不是伤口没好全,所以你不肯给我看?”

    十三阿哥扭头望着窗外:“怎么可能。都那么久了,怎可能好不全。”

    他越是这样说,他越是不敢和她对视,珞佳凝就越笃定他在说谎。

    凑着十三阿哥一个不注意,珞佳凝上前两步,直接弯腰揪住了他的裤脚。

    十三阿哥赶忙挣扎:“四嫂!你说哪有你这样的!哪有做嫂嫂的这般的!”

    他叫着喊着让十三福晋她们来帮忙,可是四福晋揪得太紧了,又虎视眈眈看着周围人,怒瞪着她们,她们哪里敢过来?

    就算是几个人冲上来用蛮力拽人,她们还怕伤了四福晋。

    十三阿哥的功夫不错,如果是被旁人这样揪住,他定然是使力气用几招把对方给踢飞。

    可这是他四嫂。

    他哪敢?!

    更何况珞佳凝不光动手,她还有一大包的道具在手,随手调出来了几个此时此刻能用的。

    于是在珞佳凝的坚持和周围人的不敢用蛮力之下,珞佳凝终于把十三阿哥的裤腿撸了上去。

    结果一看,触目惊心的吓人。

    那里赫然包着绷带,而且绷带已经是红中带黄,显然是有脓液的迹象!

    珞佳凝心疼得紧,忙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十三阿哥见事已至此,也无需遮着掩着了,叹口气说:“本来确实好了一些。只是,那时候天热,反反复复的……后来,后来我怕伤势好转不了,去热河的时候提前和太医院打了招呼,让他们把药膏隔几天就给我送一些新配的到热河去。谁知热河回来就成了这样。”、

    当时他受伤的时候,正值夏日。

    伤口表皮好了一些后,内里却发了炎,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他怕旁人担心他,和给他看诊的那个相熟的太医打了招呼,让太医报喜不报忧,又给太医塞了些银子。

    那太医也怕自己看不好十三阿哥的消息传出去,自然答允下来。

    本来去热河之前,在这个太医的努力下他的伤势基本上已经稳定,伤口从里头到外头结了痂,眼看着痂掉了后自然痊愈。

    谁知在热河用了太医配好让人送去的药膏后,他的伤势却是加重起来,不久后开始流脓。

    找了热河的大夫也没给看好,只能这样回来了。

    “许是我水土不服,且热河那边的天气反反复复吧。”十三阿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就开始伤情加重,只能道:“我想着回来后找太医院的给看看,许是就能好起来吧。谁知还没来得及呢,四嫂你就来了。”

    说罢,他重重叹了口气。

    珞佳凝不顾他挣扎,挽起袖子把那绷带拿了下来。方才发现,伤口竟然生疮了,而且里头红润润地挟带着暗黄色,显然流脓严重。

    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加麻烦。

    如果不赶快治疗好的话,照着这个溃烂的速度下去,十三阿哥的这条腿怕是会废了。

    珞佳凝看得眼神骤然一沉。

    很显然,太医院派人送去热河的那些药有问题。

    只是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岔子,才使得十三阿哥的伤情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查出来这个的真相,而是先治好他。

    “事不宜迟,你需得另外找个好的大夫给看看。”珞佳凝道:“伤口这个样子,先不要包起来了,给它晾着,等四爷找了旁的大夫来给你看再包药。”

    另外,珞佳凝还打算另外再用他途找其他药来看看。

    她知道,伤口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的话,怕是要溃烂。

    中药若是用的对用的早,自然也能治好。

    只是他这个伤拖得太久了,伤口显然已经感染很久,脓液都在源源不断往外流,也不知道疮到底有多深。

    若是是有消炎药之类的东西给他消消炎就好了。

    在十七八年前,那时候虽然她还没穿过来,但她之前听德妃提起来过,那时候康熙帝得了疟疾,怎么也好不了。

    是传教士给了一种叫做金鸡纳霜的药,方才把康熙帝的疟疾给治疗好了。

    她想,现在的西方人是不是已经有了不少消炎药之类的东西?

    倘若能找到外国人,拿出这种东西来给十三阿哥治疗,说不定就能事半功倍,让他的腿伤尽快好起来。

    珞佳凝这便想到了一个人。

    此人也曾经得过传教士帮忙,且在后来的日子里努力学习外文,经常和洋人做生意打交道,还有了许多洋人朋友。

    说不定他能帮忙找来消炎药,帮助十三阿哥治疗伤口。

    离开十三阿哥府邸之后,珞佳凝遣了安福去找四阿哥:“你与四爷说,十三阿哥的伤很严重,让他找一个能够治疗伤势的大夫来。另外。”

    她压低声音叮嘱安福:“你让四爷来了后,和十三爷好好聊一聊。十三爷在热河用的药有问题,得查出来太医院有谁去过,又有谁动了手脚。”

    一开始给十三阿哥治疗的那位太医应该没什么问题,最起码在他的努力下,伤口开始结痂了。

    所以得扩大范围,看看去过太医院的那些人里,到底谁动了手脚。

    安福把福晋的话一一记在心里,片刻也不耽搁直接就去了。

    珞佳凝便上了马车。

    车夫便问:“福晋是要去哪里?”

    “九阿哥的府邸。”珞佳凝语气沉重地道。

    现在,她得去九阿哥那边一趟,看能不能说动他帮十三阿哥找到外国人弄些消炎药来。

    若他愿意,她就不用自个儿来办这件事了,把这事儿托付给他就好。反正他喜欢赚钱,反正她的钱非常非常多。大不了让给他一个可以赚很多钱的生意或者铺子以表感谢。

    若他不愿意的话,她就自己去找那些洋人。

    她只是不想暴露出来自己会多国语言的才华而已。

    并不是她没这个能力。

    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她会亲自出面帮十三弟来搞定这件事。

    第159章

    珞佳凝来到九阿哥府上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时候。

    太阳热烈刺目,照在屋前的台阶上,扰得人心烦意乱。

    珞佳凝静静地看着这一方天地, 在屋前等候着九阿哥的到来。本来门房的人让她进屋去,她也不肯,连二门都没进, 只在前头的庭院里安静地等着。

    她和九福晋的关系并不好,懒得进二门去维护那种虚伪的关系。反正九阿哥现在人在前院,她就在这边等着就好。

    不多会儿, 九阿哥匆匆赶来。

    看到四嫂在阳光下的身影, 他笑着迎了过来:“今儿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可是有什么事?”

    想来她没事的话也不会来找他, 思及此,九阿哥的心情有些低落。

    “确实如此。”珞佳凝没否认, 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找洋人那边看看洋药,记得九弟你和他们比较熟络,便来寻你了。”

    九阿哥忙关切地问:“可是你月子没做好,身子不适?”

    “没有。”珞佳凝笑笑:“我也不瞒你, 是十三弟的腿疾伤势更重了。这事儿我也没和旁人讲, 就和你说说,拜托你找洋人问问有没有药。”

    九阿哥下意识就想答应下来。

    可是, 他眼睛余光正好瞄到了不远处的书房窗户, 犹豫了一瞬, 咬牙拒了:“……这事儿我怕是不能帮忙。”

    不是帮不了,而是不能。珞佳凝了然,笑着说道:“好的,那,我回去了。以后再见。”语毕转身便走。

    九阿哥紧走几步追过来:“四嫂要不要吃一盏茶再走?”

    珞佳凝想了想, 垂眸低声说:“你有客人在,便罢了。你有你的难处。以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扰吧。”

    她发现了,他本来想答应的。

    可是刚才书房窗户边有人影晃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她。

    珞佳凝这便心里有数。

    临出院子前,她猛地回头,大声说:“你既是记恨我那时候不帮八弟,所以这一次也不肯帮我。那我们一别两宽,往后就不用互相叨扰了!”

    说罢,她带着愤然的表情走出院子。

    九阿哥凝视着她的背影,回想着四嫂最后那一番话,心里莫名被刺得疼疼的。

    四嫂素来聪慧至极。

    想必她是发现了书房有人,又猜到了对方是谁。为了他的处境着想,她临走前故意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九阿哥心里难受得紧。

    但是,双方的立场已经这般了,他必然得做出选择。

    九阿哥深吸口气,神色如常地转过身,进入书房。

    八阿哥此时已经离开了窗户边上的位置,站在房子中央,温和地笑着:“四福晋找你什么事情?我听她很生气地训你,想必她走前是气得狠了。”

    九阿哥知道四嫂刚才那番话是为了他好,目的是让屋里的八阿哥不至于发现他的心里多少还有点向着她。

    那他也不至于出卖四嫂,把四嫂告诉他的话讲给旁人听。

    九阿哥斟酌着说:“她好像有些不太舒服,找我问有没有可能弄到洋人的药。我说不行,她便恼了。”

    八阿哥一改温和面孔,冷笑道:“你做得对。他们如此待我,却还妄想你能帮忙。简直痴人说梦。”

    “正是如此。”九阿哥叹息着说:“我自然是不可能帮她的。”

    珞佳凝回到家里的时候,刚下车子就发现苏培盛和安福都在。问了他们就,却听说四爷已经归家,正在书房看书。

    “四爷今儿怎么回来那么早?”珞佳凝忙问:“这时候不应该在当差的么。”

    她一大早去了十三阿哥府上,后来到九阿哥府邸的时候也不过是下午。现在还不太到傍晚,四阿哥着实回来早了。

    “四爷听说了福晋的话后,找了几个人安排一些事儿便回来了。”安福禀道:“本来四爷要去九爷府上接您的,只是苏培盛劝了四爷,说爷不去的话福晋和九爷还能好好处着,四爷去了反而麻烦。四爷便直接归家来等您。”

    珞佳凝赞道:“苏培盛倒是有心了。”

    苏培盛打了个千儿:“奴才万事以四爷和福晋为先。”

    珞佳凝有些疲惫,这便举步朝里行去。

    胤禛听说四福晋回来,大跨着步子迎了过来。两人相遇后,他当先问起的是她的情况。

    “你身子尚还没有完全恢复好,这样跑来跑去太辛苦了。有甚事情让我去办就好,你何至于这样辛苦?”说着他把身上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其实珞佳凝不冷,但看他这样关心她,就笑着接受了:“谢谢四爷。”

    胤禛伸手揽了揽她肩膀:“你我何至于这样客气。”

    两人这才说起来有关十三阿哥腿疾的事情。

    “……他想必是不愿意我心里负疚,方才如此。”胤禛叹息着说:“当时他是为了我才负伤,我又一次次去看他,想必他自己也不愿意我为了这个事情而感激他,反而不愿意让我看到伤情反复又加重。”

    四阿哥从小就很疼爱十三阿哥。

    对于自身与额娘都不受宠的十三阿哥来说,四哥的偏宠算是他灰暗世界里难得的光。

    十三阿哥长大后,但凡能够帮助四阿哥的他都不会推辞,能拼了命的就拼了命。

    他觉得自己是大男人了总算是可以护着四哥了,便想着一切事情能扛下来便扛下来,不让四哥费心。

    每每想到十三弟那样拼命坚持着的模样,胤禛便又心疼又感慨。

    “他生性善良,自然如此。”胤禛无奈地说:“只是他不明白,他若是伤到了这般,我的心里又如何好过?”

    胤禛疼爱十三弟,是因为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十三弟的优点——重情义,善良,坚强,隐忍。

    这样的弟弟让他心疼,也值得他关心和爱护。

    现在知道十三弟的腿伤居然已经到了流脓的地步,他的心真是揪疼不已。

    幸好四福晋一直在留意着十三弟的伤势,也幸亏四福晋坚持着一定要亲眼看到伤势才肯罢休。

    不然的话,等到那溃烂的地方伤到了骨头,可真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珞佳凝听着四阿哥感激的话语,笑道:“何至于谢我?我也不过是想到了十三弟一向粗中带细,看似莽撞实则细心得很。将心比心,若你伤了肯定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伤了想必也不会让你知道。我便觉得他可能会隐瞒伤情。”

    只是没想到那个伤口会那么严重。

    胤禛知道四福晋一向是护着家里人的。

    他也知道他若是说太多的感激的话语反而见外,这些对她的心意,他都放在心里,对她更好就是。

    说到不如做到。

    他有信心能一直对她好下去,此刻说的感激太多反而有些刻意。

    胤禛便转了话题问起来四福晋这一趟九阿哥府邸之行。

    珞佳凝轻轻横了他一眼:“四爷不是看出来了么?我没能成功。”

    若她成功了,见到他第一句便会说起来“九弟答应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半天都没提到九阿哥。

    “他……想必顾虑颇多。”胤禛说道:“不过,往年我总觉得他还是念着你照顾他的那番情意的。近几年却没觉得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一心想着的都是八贝勒,不和我一道我不怪他。”珞佳凝语气淡淡:“往后不找他帮忙了就是。”

    胤禛轻轻应了一声。

    “至于洋人的药,还是得找。”珞佳凝把当时看到的十三阿哥的伤口具体情况描述一番,望见四阿哥的眉头越皱越紧,脚步也缓了下来,她便道:“我觉得只用我们的药材怕是一时半会的无法痊愈。拖下去就要伤到骨头了,不如找了洋人一起看看有没有办法。”

    她本想说这个她来去办就行,正思量着该怎么解释自己会外国语言这件事。谁知胤禛下一句却是让她一愣后,话语堵在了嗓子眼儿没说出来。

    “若是想要从洋人那边搞到药的话,我来办吧。”胤禛伸手牵了她的手:“我虽然不像九弟那般会和洋人打交道,但我认识的人里有。你放心就是。”

    珞佳凝释然地松了口气。

    是了,胤禛自小就疼爱十三弟,怎会眼睁睁看着十三弟的伤势加重?

    之前她想着她来办,其实是严重低估了四阿哥的能力。

    他可是能够做皇帝的人,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来拉拢各种人才。

    珞佳凝笑道:“那这事儿就拜托四爷了。”

    胤禛捏了捏她的手,轻声说:“我知道我平时看上去像个闲人,不太靠得住。但你放心,你们的事儿,我都放在心上。我会尽力去护好你们的。”

    珞佳凝莞尔:“我相信四爷。”

    胤禛便很开心,顺口道:“太医院的事儿我已经派了人去查。明着暗着的都有。不信找不出人来!”

    说罢,他眸中闪过狠戾。

    他不是不会发脾气的人,即便是再怎么低调隐忍,他也绝不容许那些人动他的至亲。

    在他看来,十三弟就是他的至亲之一。

    既然对方把手伸到了十三弟那边,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胤禛心里头藏了满满的怒火,走路的脚步都沉重起来,连眸光都透出了狠意。

    珞佳凝发现了他的情绪变化,忙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四爷今儿晚上想吃什么?正好回来得早,还能来得及让厨房去准备。”

    她的温声软语让胤禛瞬间回了神。他轻舒口气,紧了紧两人互挽着的手臂,笑了:“一起去看看有什么食材再决定吧。”

    两人就说说笑笑着往厨房行去。

    虽说胤禛讲了自己会找人来帮忙联络洋人,从而弄到洋药。但珞佳凝万万没想到他找的人居然是朝中重臣。

    而且这个人前段时间掀起过一场风波,倒是让她非常有印象。

    ……富察马齐。

    马齐乃是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以前便管理过俄罗斯事务,后来被免职又复职,因大清与俄罗斯互市,故而让他继续管着俄罗斯相关事务。

    如此一来,他接触到的洋人确实多,不止俄罗斯那边,其他各国的人也和他有些来往。

    珞佳凝得知胤禛的打算后,心里五味杂陈:“……四爷就不怕马齐会把我们找洋人弄药的事儿告诉外头的人吗?”

    为十三阿哥找药这件事已经禀明了康熙帝。

    康熙帝虽然为了儿子同意他们找洋人那边来弄药,却并不是特别赞同。

    要知道,康熙帝自己当年用“金鸡纳霜”都犹豫了很久方才敢用,现在十三阿哥的伤势显然还没有到了山穷水尽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又怎能会觉得必须用洋药不可?

    不过是担忧儿子,又看四阿哥和四福晋心意已决,知道他们夫妻俩绝对不可能害十三阿哥,康熙帝方才同意罢了。

    但康熙帝也不想让洋药在京城肆虐,特意叮嘱了四阿哥夫妻俩:“你们找药归找药,莫要大动干戈。无需让外人知晓。”

    显然是想瞒着这件事。

    消息在皇家内部流通一下就好了,不要让外面的人晓得。

    珞佳凝是怕马齐把消息透露出去。毕竟皇上下了命令后,马齐若是吧消息传出去,那么罪过可能就会算在了四阿哥的头上。

    珞佳凝本以为四阿哥会寻个心腹来做这事儿,完全没料到是之前的八阿哥党富察大学生。

    “马齐还是信得过的。能做到大学生,又有太子太保职衔,此人人品尚可。”胤禛沉吟道:“他既是恨极了老八,那么往后他就有可能投靠我们。首先我让他觉得我信任他了,他才会慢慢向我这边靠拢。”

    自从那时候马齐和他的兄弟举荐八阿哥却被康熙帝斥责后,马齐他们富察家的人就和八阿哥之间有了嫌隙。

    而后康熙帝把富察家几个兄弟交给八阿哥拘禁,彻底断送了两边的关系让两边反目成仇。

    现如今,胤禛找马齐帮忙的话,倒是正好和对方的关系可以借机好起来。

    珞佳凝有些迟疑。

    “富察家的人以前一直是八阿哥的支持者。即便他们不支持八阿哥了,也很难把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即便肯放在旁人身上,也不见得是四爷。”珞佳凝对于先前投靠过八阿哥的人,始终不太放心:“四爷若是寻助力,不如找些真正可信的。”

    胤禛忍不住笑了:“可信也是要一步步来的。当初八弟能让他们相信他,我觉得,我也能让这些人相信我。都有个过程。再说了。我们总得给他们一个跟错人之后后悔的机会。对不对?”

    珞佳凝思索了会儿,颔首说道:“四爷言之有理。是我太过关心你,反而不想你身边的人行差踏错过了。是得给他们个后悔的机会。”

    而且,人无完人。

    譬如马齐,之前是八阿哥的支持者。忽然听说他还能支持旁人,她便觉得这个人立场不坚定,不一定信得过。

    再譬如隆科多。因为隆科多有了李四儿这个为非作歹的小妾,又是佟国维的儿子,且佟国维支持八阿哥,她就总怀疑隆科多向四阿哥靠拢是另有所图。

    其实不一定。

    朝政这个东西很玄。

    他们肯跟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被支持者的魅力如何。

    珞佳凝仔细斟酌过,觉得胤禛这家伙虽然私下里和她一起的时候不太着调,但作为政客来说,他是十分合格的。

    那些人说不定会因为他的个人魅力而臣服在他的身边。

    “那么四爷往后多多小心就好。”珞佳凝觉得在这方面还是不劝他了,让他自己做决定,毕竟他是做皇帝的人,而她只要摆正了端庄贤淑的位置就行:“这些人用好了便是利刃,用不好就会刺伤自己。四爷莫要伤到自己就好。”

    胤禛十分感动。

    四福晋思虑甚多是为了他。

    如今二人意见不合,她也尊重他的选择尊重他的意愿。提出意见却并不强加于他。这十分难得。

    “你放心,为了你和孩子,我定然让自己好好的。”胤禛握着妻子的手,动情地说:“我答应过你什么,你是知道的。我必然可以成功。”

    珞佳凝知道,他说的就是让她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

    两人相视而笑,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心意。

    “那我拭目以待了,请四爷多多努力。”珞佳凝笑着说道。

    四阿哥所言非虚。

    那马齐果然找到了懂得医术的洋人去给十三阿哥看诊,而后开出了方子,用洋药给十三阿哥敷上。

    不过几日的功夫,伤口已然开始重新结痂。

    四阿哥大喜,重赏那洋人大夫。

    十三福晋当天就坐着车子来到雍王府,当面感谢四福晋。

    “四嫂!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么担心十三爷!”十三福晋握着四福晋的手,哭得成了泪人:“一开始他伤到了,我想找四嫂来说一声,帮忙找个好大夫。他生怕四爷心里愧疚,死活不肯,硬生生忍着。”

    想到前些天的担惊受怕,十三福晋后怕得很:“四嫂知道的,他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那时候他从热河回来,我才知道他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居然又恶化了!我当时整宿整宿睡不着。偏他还是不想你们担心,硬是不让我说!多亏了四嫂……”

    她哭得嗓音嘶哑:“多亏了四嫂太了解他,一直没放弃去看他伤势,他不得已才漏了陷!四嫂!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珞佳凝搂着她,生怕她哭岔了气不舒服,轻抚着她的脊背。

    “什么救命之恩,着实不至于。”珞佳凝温声说着:“若说‘救命’,当初可是你家十三爷救了我们四爷。你们对我们才是救命之恩。”

    “不不不!”十三福晋忙道:“十三爷说过,四爷的功夫很好,不至于被太子欺负成了那个样子。他后来甚至还后悔,觉得自己冲动之下多事挡了那一剑。他不去挡的话,说不得四爷还另外有所安排。”

    十三福晋本不是话多的人,纯粹因为有感而发才唠唠叨叨说了那么多。

    等到停歇下来,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擦着脸颊上的眼泪歉然说:“真是对不住了,四嫂。我、我也是太开心了,这才一不小心说多了话。但是,我们说的‘救命之恩’也是真的。您知道十三爷那腿伤,真是差点就废了一条腿。如今好起来,眼看着再过段时间就能痊愈了。我们、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珞佳凝知道十三福晋这个时候情绪太激动了,恐怕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下来,索性陪着十三福晋说了会儿话,两人又在雍王府的花园里吃了会儿茶。

    夜色降临。

    十三福晋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后,珞佳凝才遣了安福送她回去。

    与此同时,四阿哥在调查的太医院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这天胤禛一回家就拉着四福晋进了屋,关上房门。

    珞佳凝被他这个架势给吓了一跳:“四爷这是做什么?”

    “今儿我安插在宫里的探子给了我一个消息。”胤禛拉着她的手在屋子中央的凳子坐下:“你猜太医院动手脚的人是谁?”

    两人最近关注的和太医院有关的事情,便是十三阿哥在热河收到的药膏有问题一事。

    珞佳凝便道:“无非是太子或者是八阿哥了。”

    如今来说,忌惮十三阿哥的人,便是忌惮四阿哥的人。而四阿哥又是康熙帝现在最喜欢的一个儿子。

    这样一来能够对十三阿哥下手的,基本上就是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了。

    珞佳凝的这个推论十分合情合理。

    胤禛早知自家妻子聪慧,含笑颔首后,又断然道:“是太子。”

    珞佳凝其实早已想到了是他。

    因为八阿哥的处境来说,想要当上东宫太子,他首先要对付的是太子而不是四阿哥。故而八阿哥可以暂时排除在外。

    珞佳凝便问:“四爷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嫌疑人是已经找到了,可是怎么来“报复”这个嫌疑人,才是最难的一件事。

    太子地位在那儿,有不少追随者在出谋划策。而且他身为东宫之主,也深得皇上的信任。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想要在这个时候对太子“背后插刀”都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如果一个不小心的话,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四爷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皇阿玛了吗?”珞佳凝问。

    胤禛坦白开了口:“自然是要让皇阿玛知道的。只是得再等几日,时机到了才可以。”

    “等什么?”

    “等宫里一位贵人出现变故。”胤禛道。

    珞佳凝一时间没听明白。

    胤禛压低声音,用只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说道:“太子安排在太医院的那个人,我自有妙用。我能让他看上去好似还对另外一个人也出了手。那另一人最近眼看着不行了。她的死,想必会引起一阵骚动。到时候不需要你我动手,因她的死亡而动了切身利益的人,必然会为她‘报仇’,以泄心头之恨。这太医院的人和太子,理所当然就会出事。”

    按照他的意思,便是要借刀杀人了。

    珞佳凝前后稍微一思量,瞬间发觉了他讲的是什么,不由大惊:“你是说……”

    良妃快不行了。

    之后,他要安排剧本,让八阿哥与太子针锋相对起来?

    “嘘。”胤禛莞尔,伸手将妻子揽入怀里,轻笑着低喃:“我就知道你听得懂。你如此聪慧,不用我多说,你便能明白我的心意。这事儿需得从长计议。我后面要好好安排妥当。你只管看戏就好。”

    珞佳凝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浓情蜜意,心里却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家伙真是太会搞事情了。

    得亏了她和他是一伙儿的,不然的话,天天连睡个安稳觉都成了奢侈。

    第160章

    十三阿哥伤口变重的事儿, 旁人无需知道太多,但是康熙帝那边不能瞒着。

    四阿哥便将此事禀与了皇上知道。

    这次为十三阿哥看诊的是方太医。

    康熙帝知道方太医人好,平时做事兢兢业业十分上心。但人再好, 办出来这种事情也得受罚。

    十三阿哥伤口出疮流脓是事实。

    方太医被调出太医院去冀州做医官,为期一年。倘若一年内没处什么大岔子,再让他重回太医院。

    方太医被罚去冀州前,被四阿哥拦了下来, 细问那些天接触到十三阿哥药材的细节。

    若是旁人问, 方太医说不定就虚晃过去不提真相了。但方太医知道四阿哥是个好人, 且真心疼爱十三阿哥,便和四阿哥说了悄悄话。

    “本来应当是无事的。可有个人每每遇到我给十三爷配药的时候, 他总会出现。”方太医叹气道:“之前我太大意了,没想着这事儿会出现岔子。现在回想,定是此人无疑了。”

    太医院那个人姓郭。平时看着安分守己的一个, 话不多,不声不响的做事儿挺麻利,院里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经常寻他来。

    郭太医给人的印象便是个好好先生。

    因此,负责给十三阿哥配药的方太医给他弄好药后, 正好捆扎的绳子没了, 他得去找。

    郭太医好心地说帮他看一会儿药。

    方太医放心地把东西交给郭太医帮忙看着, 自己去隔壁屋子寻绳子。

    这是第一回 送药的时候。

    后面每次送药,方太医总能遇到点小麻烦,郭太医都热心帮助他看药, 他也没多想。直到后来十三阿哥的腿疾出了事儿,他这才察觉不对劲。

    只是这些事儿他等闲也不敢随意和旁人说,更不敢对康熙帝说。

    无凭无据的,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知晓是郭太医的手笔, 放到大理寺那边也没什么能指证的。

    还不如自己咽下这个苦果被下派,也免得因为“污蔑同僚”而获罪,更加得不偿失。

    恰好四阿哥找了他细问究竟,他心有所感便讲了出来,也算是终究可以和人倾诉一番了。不然的话,这些事儿他就只能藏着掖着放在肚子里,连家里人都不敢说起来。

    四阿哥便心中有了数,开始作出安排。

    眼看着到了腊月,天气愈发寒冷,说话时候都能看到双方呼出的白气。

    宫里的主子们受不住这样寒冷的天气,都开始时不时的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医院里愈发忙碌。

    胤禛得到消息,良妃的身子怕是不行了,熬不过这个腊月。

    本来良妃的身子骨就不太好,从几个月前开始不知道怎么的,身子各种状况轮番出现,早就下不来床一直卧床休息着。

    入了腊月后,她睡眠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多,这是个不好的征兆。眼看着人就熬不过去了。

    胤禛本也没有害良妃的心思,不过是想凑一个巧合的时间罢了。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后,胤禛就在太医院那边找了几个可靠的人作出了相应安排。

    在他的授意下,太医院的人对八阿哥的说辞是:良妃娘娘身子康健得很,别说是度过这个腊月了,就连度过新年的正月都没问题。

    八阿哥对良妃的孝心就那么一点点而已,自从良妃缠绵病榻后,他忙着自己的政事很少探望。

    听说良妃现在身子骨还行,他就也没多说多做什么,仅仅口头上叮嘱太医院的人上心一些。

    这天轮到了郭太医当值。

    他独自一人去药房分药的时候,有个小太监过来,低着头说:“太子说让郭太医去给良妃娘娘瞧瞧病。若是能让良妃娘娘病好起来的话,重重有赏。”

    没几个人能知道郭太医是太子的人,眼前小太监穿着的是东宫那边伺候的服饰,已经让郭太医信了七八分。

    为了求稳,他多嘴问了句:“太子殿下有没有说为什么让我去照顾良妃?”

    “眼看着就要到五格格生辰宴了,殿下说不能让这个病秧子来扰了五格格的喜庆生辰。”小太监说:“太子殿下最疼五格格了,郭大人应当知道这一点。”

    五格格说的是太子的五女儿。因她出生的时候是太子被废前一年的腊月初一。当时还没有发生废太子的事件,而且这个女儿乖巧可爱,所以太子对这个女儿的诞生还是感到非常高兴的。

    现在孩子四五岁大了,如今又是到了冬月里。眼看着生辰宴临近,太子不想让女儿的生辰宴被个病秧子扰了也情有可原。

    倘若这小太监说的是“怕影响了过年”或者是“怕影响了除夕家宴”,郭太医或许会觉得这个事儿是假的,毕竟太子并不是那么看重和皇家人之前的亲情。

    如今说是他因为女儿才感到那病秧子厌烦,倒是很符合太子的脾气。而且距离五格格的生辰从时间上来看也确实近一些。

    郭太医这才信了,扫一眼那低着头的小太监,觉得好似眉清目秀的很符合太子的审美,这便信了个十足十。

    “让太子殿下放心就是。”郭太医道:“我这就去看看。”

    他平时和太子接触很少,基本上都是太子那边有事了遣了人来和他说。

    想必这一次亦是如此。

    郭太医身为太子的人,却被派去照顾病得奄奄一息的良妃,暗道晦气同时也不得不照办。

    等到了良妃的宫里头,他才暗暗叫苦不迭。

    ——之前他总听说良妃的身子骨好似还不错,能够熬过正月,所以这一趟他才有了把握敢过来。

    如今细看这良妃,分明就是个将死的样子了。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和地府去抢人啊。

    郭太医来了一趟转了一圈,问了问良妃的吃食之后就走了。不走没辙,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

    结果,从他去过良妃那边开始,太医院的风向开始变了。

    太医们看过良妃后,纷纷改口,说良妃已经病入膏肓不行了,撑不过这个年底去。

    其实之前也有太医觉得良妃的病治不好了,只是年长的德高望重的太医笃定说良妃还有的救,他们便以为自己跳过年轻才疏学浅不会治,就跟着说良妃还能治得好。

    现在连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也说是治不好了……太医院的整个风向就转向了“良妃不行了”的说法上去。

    没多久,在冬月里的某一天,良妃最终与世长辞。

    八阿哥在人前痛哭流涕,稳稳地表达了一番孝心后,私底下,他也对此颇为伤心。

    这样一来他的靠山又少了一个。

    只是他不明白,之前好好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难道是有人暗中捣鬼、非要让他少一个有力的靠山不成?

    在八阿哥看来,原本良妃应该是能够撑过除夕的,熬过正月或许都没问题。

    忽然人就这么没了,让他觉得十分意外。

    他派了人去查,结果发现,原来太医们说良妃治不好了,就是从姓郭的那个太医探望良妃开始的。

    那时候郭太医来给良妃看诊,是光明正大过来的。毕竟他只是遵循太子的吩咐照例瞧瞧而已,没什么必要去费神遮掩。

    八阿哥这便笃定了,一定是那郭太医从中做了手脚。而且,郭太医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持着他。

    追根究底下去,他就查到了太子的身上。

    这个结果好似是在情理之中,又有些让他意外——太子现在已经是东宫之主,天下唾手可得,何至于与他为敌?

    要知道,他早先被削爵,即便后来恢复爵位,也不过是个贝勒而已。

    怎的太子如此“看得上”他?

    八阿哥私底下对弟弟们这般抱怨了一番。

    十阿哥十分不赞同八阿哥的话:“八哥你怎的这样轻看了自己?要知道,你可是朝臣心中最适合太子的人选。太子想要针对你也情有可原。他那么多疑的人,怎么会容许你这样处处完美的弟弟的存在?”

    八阿哥谦虚两句:“我倒也没有十弟你说的那般好。”

    十阿哥忙说:“八哥你真是太自谦了。论学识论人品,兄弟们哪一个能比得上你?太子盯住你不放,可见他也承认了你比旁人更强一些。”

    八阿哥听了这话,笑容变深:“往后我得仔细一些,莫要被这些人背后捅了刀子才好。”

    想到良妃的忽然逝世,他话锋一转带了些狠色:“太子着实欺人太甚。我已经没去招惹他了,他却如此待我!”

    九阿哥在旁若有所思:“我却觉得太子做事不见得这样鲁莽。他身为太子,没必要再去针对你什么。我们不要落入陷阱了才好。”

    十阿哥这个时候不服气了:“前段时间,太子分明在针对四皇兄。你的意思是,八哥不如四皇兄来得重要?所以太子有可能针对四皇兄,不可能针对八哥了?”

    “没,八哥我没这个意思。”九阿哥连忙辩解:“这不是就是论事么。我只是单从这件事上来看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惦记着四嫂当年对你的好。”十阿哥振振有词,斜睨着九阿哥,满脸的不信任:“你若是一心对八哥好,就莫要顾及四皇兄那边了。免得两边都讨不得好去。”

    虽然十阿哥鲁莽了些而且想问题时常太过简单,但他也说出来了九阿哥面临的问题。

    这种问题九阿哥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了,每次都让他心力憔悴。

    “我明白。”九阿哥叹了口气,撩了衣袍在旁坐下:“那这次的事情,你们先想想看吧。我先捋清思路再说。”到底是不再多话了。

    十阿哥和八阿哥侃侃而谈,思量着怎么从太子那一党入手。

    事实上,太子那一党派的人虽然重要,却还不至于让康熙帝痛下杀手。

    最好是有一个能戳到皇上心窝让皇上感觉到疼的人站在太子那一边,让皇上感受到太子对他的真正威胁,这事儿反而能成。

    毕竟,对于心腹和儿子勾结起来的那种背叛,更能让帝王感受到腹背受敌的那种紧迫感。

    十阿哥列举了好几个名字。

    八阿哥一一否决:“……不成。他们虽支持太子,却也没有对皇上构成威胁。怕是不成的。”

    康熙帝素来谨慎,不可能因为这些臣子而对太子有所怀疑。

    九阿哥这个时候想起来一件事,忽然说道:“我记得听一个洋人说起来,见过太子和托合齐私下里见面。当时我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虽没多想,却还记着要和八哥你说一声。后来不知道怎的,居然忘记了,听你们一谈后方才记起来。”

    托合齐身为步兵统领,多年来一直是康熙帝的心腹重臣之一。

    倘若他的心偏到了太子的身上去,康熙帝必然会对他严加处置。而且,连带着太子也会受到康熙帝的厌恶。

    只是,怎么让托合齐“露出端倪”是个大问题。倘若一个拿捏不好的话,这事儿反而会弄巧成拙,非但无法把托合齐搞下来,反而会让自己这一派惹了皇上的厌弃。

    八阿哥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十阿哥在旁嚷嚷道:“那些洋人会不会弄错了啊?托合齐怎么可能会跟太子走一道呢。”

    他正打算继续反驳九阿哥的话时,八阿哥却是抬手制止了他。

    “老九你这个消息可靠吗?”八阿哥问。

    九阿哥刚才被十阿哥质疑过后本来就心烦气躁了,又被八阿哥质疑,当即恼火,起身说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就罢了。我和旁人说说去,看旁人会不会信。”语毕果真站了起来。

    八阿哥赶忙拉住他:“我怎能不信你?不过确保一下更妥当些。”又斟酌着说:“我们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在那个时机到来之前,我们引蛇出洞。而后在时机恰当是时候,直接把他们给拿下。”

    “这个时机得好好想想。”九阿哥赞同道,到底是在八阿哥的挽留下重新坐了回去。

    “腊八节大家都得聚起来。”十阿哥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主意:“不如趁着腊八节家宴的时候一举把他们这些人擒获?在那之前给他布局就行。”

    十月底的时候,康熙帝就说了今年腊八要办一次家宴。

    托合齐是定嫔万琉哈氏的哥哥,十二皇子胤裪的舅舅,自然在受邀的行列。

    九阿哥难得地对十阿哥露出赞赏之意:“你倒是提了个好的时间。”

    “那就暂时定下这个时候吧。”八阿哥让两个弟弟离他更近一些,开始密谋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我们得对外扩一些消息,让托合齐到时候不得不找人谈论立储之事,最好是牵扯到太子一二。只要他敢在家宴上和旁人谈起这个,我就能让皇阿玛知道他的悖逆之心。”

    三人一拍即合,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腊八除夕家宴那一天。

    珞佳凝带着孩子们早早地就来到了宫里,先去给皇上和德妃请安,而后来到了太后的宁寿宫。

    宁寿宫内。

    五阿哥五福晋,还有五公主五驸马都早早到了,聚集在太后的身边言笑晏晏。

    不多会儿,七公主和七驸马也到了,在太后跟前一起聊着天。

    再晚一些的时候,四阿哥四福晋带着孩子们姗姗来迟。

    “元寿早晨一直闹腾着不肯睡,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我们才能动身。”珞佳凝笑着来到了太后的跟前,请安说道:“皇祖母福寿安康。”

    晖哥儿现在已经是少年郎,中规中矩一板一眼行礼:“见过太皇祖母。”

    晨姐儿长大了些,努力端正行礼:“见过太皇祖母。”

    太后如今已经头发全白,身体尚还健康,只是老态更甚。耳朵略有些背了,眼睛却能看得挺清楚。

    听说孩子们来了,她老人家招呼着说道:“晖哥儿,晨姐儿,都来太奶奶这边。来,乖孩子们。要不要吃碗腊八粥?太奶奶这边有刚熬好的,酥烂得很。哟,元寿睡着觉还笑呐?真是好看的孩子。”

    老太太现在年事已高,看到重孙子辈的就很高兴。

    更何况老四和老四媳妇儿俩都好看得很,生出来的孩子们尤其漂亮,太后她老人家见了这些漂亮后辈便更加开心。

    看完老四家的几个孩子,太后眼睛一转望向了其他三对儿,恨铁不成钢:“你看你们几个,也没给哀家生些嫡出的重孙重外孙出来。该打!”

    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希望的不过是儿孙满堂,孩子们都阖家欢乐。

    现在五阿哥和五福晋没有嫡出的孩子,五公主和五驸马没有孩子,连同七公主和七驸马也没孩子,这就真让她操碎了心了。

    要知道,这五阿哥和五公主都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七公主的婚事还是她一手操办的。如今见孩子们这般,她真是急在了心里,偶尔想起来,都得操心得睡不着觉。

    七公主见五公主和五福晋面露难色,知道姐姐和嫂嫂都是努力过了没能成事儿,忙笑着挨到了祖母身边,笑嘻嘻说:“皇祖母莫要担心。之前不是没机会么,今年我们一定努力,给您再多生几个重孙出来!”

    她和驸马张廷璐是因为要回乡守孝,所以耽搁了生孩子的时间。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可以开始“谋划”此事。

    太后见孩子表了态,再看看其他沉默寡言不敢吱声那两对,到底是心里担心得很,沉沉叹了口气。

    弘晖见状,便走到了太后跟前,揖了一礼:“太皇祖母莫要担心,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即可。太皇祖母担心过多的话会对身子有损,这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我们都希望太皇祖母康康健健的才好。”

    他这样懂事,太后看得心里高兴,乐呵呵说:“没问题,晖哥儿心疼太皇祖母,太皇祖母心里有数。太皇祖母一定养好了身子,少思少虑,看着你们一个个成亲!”

    太后看着这个重孙儿,喜欢得紧,拉着他的手与四福晋说:“晖哥儿过了年就十六了吧?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可得帮忙好好把把关!”

    珞佳凝忙起身说“是”。

    弘晖是雍亲王的嫡长子,身份非同一般。她自然得给孩子好好相看一番才成。

    不多久,眼看着就要到午宴开席了,一行人便纷纷向太后道别,陆续往宴席方向去——太后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参加今日宴席,到时候看她老人家不瞌睡又乐意出门方才会去往那边。

    一出了宁寿宫的院门,七公主便拉了四福晋的手,嗔道:“四嫂平日都吃什么?连续生了几个孩子都那么聪明漂亮。给我说说食谱,我也要跟着做。”

    珞佳凝没料到会被问了这么一出,不由愣了愣:“……就,和大家吃得差不多啊。”

    七公主正要仔细追问。

    一旁的五福晋快言快语:“这个得问雍亲王平时吃什么吧?问四福晋有用吗?”

    七公主拊掌大笑:“言之有理!”

    她们俩在这边说得兴起,另一边,七驸马和五阿哥两个人脸上挂不住了。二人都脸红红地把自家媳妇儿往身边拽:“瞎说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七公主瞪张廷璐:“又没外人,谁笑?谁笑?”

    张廷璐脸和耳朵脖子根全都红透了,嗫喏半天没再蹦出来一个字儿。

    五公主抬指戳了戳妹妹鼻尖:“你啊,真是被妹夫给惯坏了。平时说话不注意场合就罢了,这是在宫里,还能这样随意?”

    七公主不赞同地撇撇嘴:“宫里就是我们娘家。回娘家不尽兴敞开了说,还能在哪敞开了说?”

    几个人这样说说笑笑着便也来到了摆宴的屋子。

    三家人都很喜欢四福晋家的三个孩子,分别要了一个跟着自己去宴席上同坐。

    旁人许是忘记了,可她们都还记得,当年九福晋和十福晋“沾了四福晋的光”从而有孕生下孩子的事儿。

    不管有没有用,先拉过去再说。

    弘晖跟着七公主去了。

    正好张廷璐是他启蒙先生张廷玉的亲弟弟,亦是十分博学,与他很谈得来,两人坐在一桌有说不完的话题。

    晨姐儿去了五福晋那一桌。

    五福晋性子活泼,特别喜欢乖巧懂事的晨姐儿,且晨姐儿玉雪可爱得很,五阿哥也特别疼爱她。夫妻俩巴不得能给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在一起。

    而几个月大的弘历,则去了五公主的那一桌。

    三家里头,五公主和五驸马是夫妻俩都十分沉稳的一对儿。弘历年纪还小,跟着她们俩比较放心一些。

    孩子们都被亲人给“瓜分”完了,四福晋和四阿哥落得一身轻松。夫妻俩索性手牵着手在旁边多溜达一会儿再去宴席上,正好多凑些独处的时光。

    两人走到了旁边没什么人的一个御花园。

    “等弘历大一点就把他送去给张廷玉带着。”胤禛看到刚才那一幕幕后,更加坚定了让小儿子再跟着张家人的心思:“无论如何,孩子由张家兄弟来启蒙的话,心思不会歪,功课也会不错。”

    张家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孩子从来不会行差踏错,这是最要紧的。

    珞佳凝十分赞同地应了一声。

    两人缓步而行。

    走到梅树林的时候,胤禛看着旁边一支腊梅开得正好,正打算给四福晋折下一朵簪在鬓边呢,却见四福晋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乱动。

    夫妻俩十分有默契。

    胤禛当即放轻了脚步,甚至屏住了呼吸。

    珞佳凝朝着刚才她听到隐约有人声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个子高的胤禛朝那边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她身材娇小,被腊梅树这么一遮挡,什么都看不清楚。

    胤禛便动作轻微地扭头望过去。

    ……正好看到太子一把握住了年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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