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娶你不就是为了将你……
薛明窈断没想到谢濯家资稀薄至此。
他给的聘礼很体面, 办的亲迎礼也很体面,结果账本告诉她,这两项支出加起来, 足足占了他大半个身家。
谢濯不认可,指着账上数字道:“这些是我将近一整年的俸钱和禄米, 还有占满两间库房的金银布帛, 另外这幢宅子也价值不菲,如何能称之为少?”
薛明窈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高官又不靠俸禄过日子,哪怕是一品二品, 那俸禄也少得可怜, 根本不够用的。还有你库房里的东西一大半都是御赐,只能看不能卖, 哪有把它们算进去的道理?宅子也是一样, 但凡你还在朝里当将军,就不可能折成钱来用!”
谢濯自然也知这个道理, 但还是觉得她的指控很无稽。
“你别忘了, ”他提醒她,“我没有祖产积累, 和你们传承几代的薛府没法比。”
“我当然没有和薛府比。”薛明窈没好气地说, “你和岑宗靖比比呢,他官位还没你高, 攒的钱足有你好几倍了。”
即便如此, 当年薛明窈也对岑宗靖的资产不是太满意, 未成想高手在这儿等着她。
“那他一定是贪污了。”谢濯咬牙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行伍六年。”谢濯声音发冷,“虚报士卒数目贪污军饷,常见的很。我甚至敢说,令尊当年也曾中饱私囊。”
人在军营中久了, 明规则、暗规则便都知道了,一些前辈武将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
薛明窈跟在父亲身边的时间不短,不是不谙世事的闺中女郎,她没反驳他。
“所以你穷成这样,就是因为你高风亮节,手上最干净?”她忿忿道。
谢濯不置可否,“我分得清轻重。”
军将虚报士卒数目以骗军饷已是惯例,谢濯意在建功,也循了例,只是跟大多数将军不同的是,他没把多出来的军饷装进自己口袋里。
薛明窈很快意识到另一点不对劲。
“好,你清高,你只靠俸禄过活,那六年下来攒的数目也该不止于此。”
谢濯那么勤俭节约,她看不出他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当年在西川,他甚至还会自己洗衣裳,让她惊奇得很。
谢濯道:“前几年的俸禄不高,并且多数贴补给军中将士了。”
薛明窈一噎,“原来他们说你爱兵如子,是这个爱法。”
这不是散财童子吗。
“这是用兵之法。”谢濯道。
边军里净是些出工不出力的老油子,若不想点办法,哪能驱动得他们扛起长枪卖命。也因此,朝廷空降到甘凉的将军,个个指挥不动西北军,机会这才落到他头上。
“可不是积财持家之法。”薛明窈不客气地回敬。
谢濯看着她,“账上钱虽不算多,却也逾万贯,足够普通家庭用几十辈子的,况且之后还有爵位的食封,难道不够你用?”
“当然不够。”薛明窈嘲道,“家财万贯,你还真觉得万贯就够用了?人家都是几十万几百万贯的家财!你这点钱,一年不到我就花完了。”
谢濯闷声道:“那是因为你太奢侈,锦衣玉食,都是民脂民膏。”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自小就是这样,你总不能叫我跟你吃糠咽菜。”
“怎么就是糠咽菜了,你只需稍微省俭一点——”
“省俭不了!”薛明窈气鼓鼓地盯着他,“谢青琅,你说不短了我吃穿的。而且在西川的时候,我可没在吃穿用度上苛待过你,我穿衣用什么料子,给你做的衣裳也是什么料子,山珍海味,我吃了,你也跟着吃了,还有你用的笔墨纸砚件件都是名品你要是敢在这方面对我不好,那我就太看不起你了!”
谢濯哑然。
他只想着娶了薛明窈,就可以把人掌控在手里,从没想过会养不起她。诚然他早清楚薛明窈生活奢靡,挥金如土,但和她别的坏毛病相比,这点实在不起眼。
“那你说怎么办。”他问。
“你笨呀,还不想办法让钱生钱!真是的,你攒的钱少也就罢了,连田产和铺子也不置办,清高成这样,真是不脱书生本色”
薛明窈迭声说着,朱唇开合,秀眉飞扬,发髻上的步摇晃来晃去,碎金映衬着脸上容光极盛。谢濯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瞬间忽地想去亲她。
“我看你这个刘管事也没甚么经验,交给他不一定能办好,不如我叫我手下的管事帮你去置产——喂,你有没有在听?”
“在听。”谢濯回过神来,迎上她不满的目光,“为何说是帮我,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么。”
“你什么态度啊!”薛明窈娇喝,“求我,求我我就帮你。”
“不求。”谢濯淡淡道,“你爱帮不帮,反正我不觉积蓄少,你嫌花不痛快,就花你的嫁妆去吧。”
薛明窈柳眉立竖。
嫁妆是女子出嫁后的安身立命之财,就和御赐宝物一样,束之高阁,轻易不能动用。她决计是不能花嫁妆的!
没奈何,薛明窈不能苦了自己,只好揽下理财的活,重重哼了一声,休了战,叫来绿枝做交代。
谢濯则去了外头,低声问刘管事为何没提过置产的事。
刘管事面露为难,支吾了一会儿道:“将军,时间太匆忙,还未来得及。”
谢濯点头,他回京开府也才半年多。偌大的宅子布置起来已是很费心力了,不好苛求刘管事太多。
“之后账由夫人管理,你也能松快些。”他道。
“那好啊。”刘管事呵呵笑,“夫人带来的帮手多,将军不用愁了。”
谢濯便又问:“她陪嫁来的人有多少?”
“足有二十八人呢!哦,还有四个人不住在府里,那总数就是三十二。将军放心,我新做了出入令牌,也都给他们分好了屋子,以后将军府上就能热闹起来啦。”刘管事喜气洋洋。
他伺候过大户,见识过贵人们数百僮仆出门前呼后拥的情形,来了人丁稀少的谢府,一直不太习惯。
谢将军人是好,可一切从简,不讲排场,无异于锦衣夜行。刘管事心里嘀咕,将军太不懂享受,坐拥豪宅,却不配上香车宝马美婢,这些横竖费不了几个钱。府里冷冷清清的,他管教起下人来都觉得不够劲儿。
好在郡主,声名狼藉但是一等富贵的郡主来了,阖府气象登时一新。
他这样想着,没注意到自家主子凝固的笑容。
一晃到了吃午食的时间,下人端了七八盘菜过来,颜色红红火火的,都是西川菜式,不过谢濯一眼看出,里头大半不是他的厨子做的。
他平时用午食,也仅仅两三盘菜而已。
甚至传菜的人,也不是他熟悉的面孔。
谢濯心中那股微妙的感觉又强烈了一些,尤其他发觉其中一道辣羊肉,味道和他当年在西川的郡主宅里吃到的一模一样。
薛明窈上午劳了神,这会儿胃口很好,挨个光顾桌上菜,吃得津津有味。谢濯忍住了,没在饭桌上向她发难。
等她放下竹箸,谢濯才道:“薛明窈,你不觉得你陪嫁来的人太多了吗?”
“多吗?”薛明窈优雅地用帕子擦拭嘴角,“勉强够我使唤而已。”
谢濯冷哼一声,“我看就是公主出嫁,也不会带那么多奴仆。”
“你懂个什么。我要去睡午觉,别缠着我了。”薛明窈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卧房。
谢濯听到门闩插上的声音。
她防他?那也是他的卧房!
谢濯牙根发痒,她薛明窈是不是没搞清楚形势,真来他府上当祖宗了。还叫他别缠着她,这话明明是以前他常对她说的——现在到底是谁在报复谁?
“郡主下午还要见管事商量买庄子,确实需要休息。”绿枝在旁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比当年还怯他。
当初屈身在郡主宅,小厮们个个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丫鬟们则见了他就咯咯笑,很难说哪一样更损他自尊。
绿枝倒是一直对他毕恭毕敬,若他摆了冷脸,她还会明显地瑟缩一下,然后一脸歉意地转达薛明窈的狠话。
“谢郎君,郡主说你若是今晚再不去陪她,不仅今日的晚饭没得吃,明日也仍然要饿肚子。”
自尊再贵,也当不了饭吃,他被迫为五斗米折腰。
想起往事,谢濯眯了眯眼,薛明窈称她没在吃穿上苛待过他的时候,他该反驳她的
薛明窈午觉睡醒,慢慢悠悠从卧房里出来,发现谢濯仍坐在外间,垂首读着一卷书。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嘟囔道。
谢濯是另有书房的。
“懒得动。”谢濯眼睛仍在书上,没有抬头。
薛明窈余光瞥他,他左腿曲起,右腿触地,粗壮的大腿根将袍撑得很开,持着书的手就支在拱起的左膝上,大马金刀,典型将军的坐姿,她父兄还有亡夫也都爱这样坐着。
昔日谢青琅安静读书的清雅仪态荡然无存。
薛明窈收回目光。
她还是少想些过去的好。
她走到正厅,去见绿枝带来的中年汉子王吉。
王吉是她的陪房,从她一婚起就跟着她,为她打理嫁妆私产,十分精于此道。主仆两人商议了一会儿,薛明窈听见声响,抬头一看,谢濯也拿着书过来了,坐在厅中另一头。
王吉恭谨地向谢濯行礼,看到他相貌时,脸上露出纳罕的神色。
谢濯冷脸以对,不发一言。
他见过王吉——在他家宅被薛明窈强占去的时候。
王吉拿着一纸契书,面上挂着和蔼笑容,先亲切地道了声小谢郎君,然后解释宅子如何从他谢家名下到了薛明窈手里。
一团和气地行欺凌之实,怎能不令人生恶。
当时谢青琅将王吉和齐照看做薛明窈门前两条狗,一礼一兵,一热一冷,助她为非作歹。这会儿见到,也不愿给好脸色。
谢濯继续埋头看书。
耳边飘来几次薛明窈气急败坏的声音,隐约听到是何缘故,谢濯唇边逸出笑意,手中书卷,很久没有翻过了。
片刻之后,王吉告辞,再次来向他行礼,谢濯点了点头。
薛明窈噔噔噔地走到他面前。
“如何?”他问。
薛明窈深吸口气,“账上钱太少,置产不合算。”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糟,买间像样的铺子,剩下的钱便捉襟见肘了。
谢濯嗯了声,忽地想通上午刘管事那作难的表情,恐怕是不好意思直说。
“那不如再等等。”他道。
“等不得。”薛明窈一字一顿,“我拿我的嫁妆贴补上了。”
谢濯笑了。
“我拿我的嫁妆,去给你买铺子买庄子!”薛明窈嚷道。
她气也气死了。
何时做过这么窝囊的事,可要是一时半会儿什么都不做,钱光出不进,那也是亏,最后还得亏她头上。
谢濯眉一挑,“多谢。”
薛明窈瞪着他,“有权有势却没钱,你也好意思!做恶人都不做痛快!”
原来在她眼中,他已是恶人了。
“有权有势却没钱,”谢濯微笑,“才能更让你没办法啊,薛明窈。”
“早知道你这么穷,就算你折腾死我阿兄,我也不会答应嫁你。”薛明窈恨恨道。
“你以为你有的选?”谢濯嗤笑。
反正他都是恶人了。
薛明窈气道:“我真后悔我在西川认识你。”
如果她不曾遇见谢青琅,那她该是个多么快活的寡妇啊。大好年华,死了夫君,青春美貌一点都没浪费,可以像从前那样尽情和郎君厮混,找好多好多情郎,腻烦了就换一个,不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热脸贴着冷屁股,还担上个强取豪夺的恶名。
更不必这么多年夜夜被往事故梦侵袭,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往前看,撩拨上陈良卿,结果人又诈尸回来了!
旧貌新颜,对她态度恶劣尤甚从前。
从前她尚忍不了,咬牙断了缘分,怎么现在他偏还要纠缠她,困着她,不给她清静!
“你是该后悔。”谢濯冷冷道。
薛明窈再次深吸一口气。
平静,平静,不要再计较往事了,且向前看。
谢濯没等来薛明窈的回击,只看到她又唤了绿枝来,低声吩咐几句。
“你又想做什么?”他问。
薛明窈拿起一只石榴开扒。
“郡主要把府里人都叫来,在她面前过一遍脸。”绿枝替主子答道。
很快刘管事将人鱼贯领进了院子。
下人逐个入内,薛明窈端起女主人的架子,过问姓名和职事,恩威并重,训了话再给赏钱。
谢濯在旁低头看书,心想,薛明窈已经很懂怎么做夫人了,而他还不懂该怎么做夫君,尤其不懂怎么做薛明窈的夫君。
谢府下人少,薛明窈很快见完,又慢吞吞吃起石榴,宛然把谢濯当空气。
谢濯闷声开口,重新提起陪嫁的事。
“薛明窈,你陪嫁来的人,最多留一半,剩下的,让他们收拾包袱回薛府。”
薛明窈吐出几颗石榴籽,“你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将军府,不是你的郡主府。我还要问问你,带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薛明窈午觉期间,谢濯仔细琢磨了,薛明窈的陪嫁简直多到不讲道理。寻常官宦人家的女郎陪嫁几个丫鬟便是了,哪有多到二三十人的?
再一问,她不仅带了厨娘,还带了驾马的车夫,洒扫的小厮,养花的花匠
直接把薛府搬来算了!
“我说了,供我使唤啊,我又不像你,恨不得不叫人伺候——”
“你别想骗我。”谢濯打断她,“你在家也需要使唤这么多人?还把干粗活的人都带来了,难道我这里还缺人扫院洗衣了?”
薛明窈用力掰着石榴。
这么多陪嫁确实是她刻意为之。
谢濯都疯成这样了,谁知道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多带些人壮壮胆,免得他真毫无底线地欺辱她,为此她还和阿兄大吵一架,才勉强让薛行泰同意把下人暂时借给她,三个月内必得还回去。
“况且我也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谢濯对于自己的囊中羞涩,已经很坦然了。
“把我的陪嫁赶回娘家,你也不嫌丢人。”薛明窈嘴角挂着讽意,“行吧,我待会儿让绿枝挑拣一下,送几个人回去。”
谢濯看她一眼,这么轻易便同意了,她怕是也没指望能把人全留下。那何故折腾这一遭,为了在他的地盘上涨点气势,给他添点不快么。
幼稚。
他道:“在西川服侍过你,见过我的,都撵回去吧。”
除了王吉,院子里还有两个脸熟的丫鬟,曾经对他咯咯笑的,今日见到他,一边低着头叫将军好,一边偷偷地瞄他,惊讶又迷惑的样子。
“你不用担心她们认出你。”薛明窈道,“我和绿枝说过了,若下面人议论起来,就说你只是和谢青琅长得相像罢了,你是谢将军,和那个书生没关系。”
“你这么好心?”谢濯颇怀疑。
以薛明窈的脾气,该把他曾经落魄为她禁脔的事大肆宣扬才是,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笑他的机会。
“因为我现在也这么想。”薛明窈断然道,“你谢濯和谢青琅,早就两模两样了,念叨过去做什么,显得我对你还有旧情似的。”
谢濯深深看她,如同方才她说后悔认识他时那般,心口又淤塞起来。
他薄声道:“旧不旧情,谁在乎。你我之间,只有旧恨。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积极地履行夫人之职,省了我些麻烦。”
“难道我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我又不是第一次被逼着嫁人了,既来之,则安之,我知道怎么做能让我过得舒服。你用不着多想。”
但谢濯并不想让她过得舒服。
“中午我看到了齐照。”
齐照在谢府练武场上,搬挪着薛明窈嫁妆里的刀枪弓箭,见到他,也只是低了低头,一言不发继续做事,午后的烈日勾勒出他劲瘦的身形,革带上的玳瑁光润有泽。
“把他送回去,他不能留在谢府。”
薛明窈拒绝,“不行。齐照是我的侍卫,他得留下。”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谢濯冷声道,“这是我的府邸,我凭什么纵容你养个年轻侍卫?不干不净的,趁早把你的浪荡心思断了。”
薛明窈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话中意。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和齐照,竟然信口雌黄污蔑人。
“你少血口喷人了,侍卫就是侍卫,我想找情人,自会去找,犯不着拿侍卫当情人。”她气道。
“你敢找!”谢濯也忍不了了,人在他屋檐下,还敢挑衅他,“我管齐照是你什么人,我说让他走,他就得走。”
“这就开始做我的主了?”薛明窈毫不相让,“我还偏不让齐照走,他就得留下保护我!”
“保护你?你是将军夫人,你能遇到什么危险?”
薛明窈直直看他。
谢濯瞬间明白,她把他当危险。
他气得想笑,“你指望他怎么保护你,你我夫妻打架的时候,叫他进来拉架?他敢和我动手吗?”
“那难道我要任你捏圆搓扁吗?”
薛明窈娇喝着,纤长的颈高高昂起,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不客气地睨着他,里头盛满愤怒的光泽,明亮有神,动人心魄。
耳上的坠子扑簌簌地荡起来,胸前山峦如怒,隐在严密的衣衫里,微微喘息跳动。
薛明窈是大美人,不笑的时候很美,笑的时候更美,而她生气的时候,比笑还要美。
谢濯勾起唇角,“你不说我都要忘了,我娶你,不就是为了将你捏圆搓扁吗?”
薛明窈闻声变色,谢濯已霍然站起,朝坐榻上的她大步走来。
第42章 生生挨了她一巴掌
“你滚——”
话音未落, 谢濯已欺到薛明窈身上。他双膝锁住她两条腿,把人压到榻边缘的扶手上。薛明窈后背硌得发疼,怒视着他, 眼里全是凶光。
谢濯冷笑,“你还欠我场洞房花烛呢。”
“我现在不想!”薛明窈一边挣扎一边啐他。
“我想。”谢濯狠狠吐出两字, 腾出只手来解她衣裳。
她难得穿得布料丰富, 领口收得紧紧的,谢濯手指一点一点触到她丰润的皮肉,指腹磨着向下探, 嘴上也不肯放过她。
“你不是要叫齐照保护你吗?你叫啊, 正好让他给我们守门。”
“你闭嘴!”
谢濯越发肆无忌惮,甚至并未把她上衫脱下, 掌心贴着温凉肌肤, 大力揉搓。
“这里生得那么圆,好像很难搓扁, 你说是不是”他低低说道。
薛明窈被他揉得全身发热, 低头看他埋首胸前,棱角冷厉, 英俊中散发着危险气息, 她又气又怕,隐隐中又觉出一股兴奋。身体仿佛不受控制, 像酥山在融化, 融得好快, 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快
她蹙起眉,凝起的眸光湿乎乎的,推他的手慢慢地松了劲儿。
谢濯看着她的眼睛,蓦地停了手, 薛明窈茫然看他。谢濯便又一用劲儿,薛明窈不防,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她忙又咬住嘴,美目剜他一眼。
谢濯给她这含嗔又含怒的一眼看得心潮上涌,抬头到她耳侧,重重亲了一口,滚烫的气息扫进去,令人战栗,声音低沉得像给她下蛊,“薛明窈,你知道军中怎么看你这种女人吗?”
薛明窈不发一言,眼睛也闭上了,睫毛颤啊颤,颊上飞起两团红。
那令人发痒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恶意在她耳边吐出一个词。
薛明窈一时竟没听懂,待了好半刻,脑中那根弦才啪地被拨动,扯出尖锐的鸣叫,羞耻和恼怒一股脑淹来。
“你混蛋!”
谢濯充耳不闻,从她身上起来,松了禁锢准备抱起她,薛明窈愤怒之下,一脚冲他腰下踢去。
可惜准头不佳,落了偏,力道却也让谢濯皱了下眉,“你够狠。”
他把她高高抱在怀里,走向卧房,薛明窈两腿悬空,除了他再无着力点,她断然不肯双臂抱他,干脆头一倾,檀口一张,两排尖牙咬上他颈侧青青的脉管。
薛明窈一向牙尖嘴利,咬起人来也不遑多让,像头狠厉的小母狼。
谢濯这种真跟狼干过架的都觉吃不消,“松开。”
薛明窈不松。
谢濯啪地一掌打在她屁股上,“松开!”
薛明窈抖了一下,化得更厉害了,不对,这不对……
谢濯把自己和她一起扔床上的时候,薛明窈牙关终于松了,谢濯一边扒她衣衫,一边也报复般吮咬上了她的颈。
薛明窈却在这时再次剧烈挣扎,“谢濯,你放开我,不可以!”
谢濯一一压下她的反抗,“怎么不可以,凭什么不可以,你知道你身上每处都在说你想要么,嗯?”
“不是,不行,唔——”
谢濯直接堵上她的嘴。
四片唇瓣厮磨,交锋,渐渐漫起腥甜,半晌,谢濯离了她唇,两人嘴唇上都冒了血珠子。
谢濯舔了一口血珠,手又放上去,“今天说什么我也要——”
“要个屁,我来月事了!”
谢濯一怔,薛明窈恨恨抹了抹唇,勉强坐起半个身子,和谢濯面对面。
谢濯不信,“你莫骗我,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况且男女成亲,择选婚期都会避开女子月信期,以防影响洞房。
薛明窈冷冷看他,“刚刚来的,不成吗?你赶紧松开我。”
谢濯还压在她腿上。
谢濯没松,转而掀起她裙,扯下她衬裤,里头的素色亵裤映目一抹殷红。
“我身上每处都在说我想要,嗯?”薛明窈掩上裙,嘴角扯出讥讽笑意。
谢濯脸色铁青。
薛明窈扬起手就往谢濯脸上招呼。
啪地一声响,实打实,肉贴肉,谢濯哑然之下竟忘了躲,生生挨了她一巴掌。
薛明窈也愣了愣,旋即喝道:“滚出去!给我叫个丫鬟进来。”
谢濯回了他从前住的院落。
被薛明窈掌掴的地方微微发红,唇上一道浅淡血痕,颈侧依旧火辣辣地痛,揽镜一照,几枚干结血渍的牙印。
阿连只注意到了他脸颊上的异样,疑惑道:“将军难不成是南疆毒又复发了?”
“哪有毒发只发作一边的。”流泉略有些经验,又想到将军是从主院夫人那里过来的,便猜出点儿什么来了,暗叹夫人真是蛮横无理,竟把将军这般好性儿的人折腾成这样,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他道:“我看定是将军中午伏案睡觉,压得脸上起了红印子。”
阿连恍然大悟。
将军命他们拿壶酒来。
关上门,谢濯几杯苦酒下肚,又拿起铜镜照了照,侧脸不仅红,还能隐微地看出肿来。
薛明窈从前扇他耳光,从没留下过痕迹。
谢濯用浸透凉水的帕子敷了一阵,红肿慢慢消去。到了晚食的点,他没叫人送膳,一壶酒直直吃到入夜。
府内为大婚布置的灯彩还未撤去,檐下红灯笼摇曳,在门纸上映出彤彤的光晕,与面若寒霜的将军无言相对。
最后,谢濯掷了酒壶,去了主院。卧房门紧闭,从里头反锁住。
“郡主身体不舒服,准备早歇下。”依旧是绿枝在旁解释,解释得非常委婉。
“嗯,我来拿遗落在这的书。”谢濯也解释。
等到将军背影消失在门外后,绿枝轻叹了声,谢郎君实是个古怪的人,从前现在都是,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对郡主有没有心。
连带着郡主也变得古怪了,以前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现在也开始口不对心了。
绿枝有一肚子的气要叹,但是郡主不许她提谢青琅,西川的旧人也都被蒙在鼓里,她只好穿过挂着红灯彩的长廊,去找齐照说话。
齐照正在读书。
“咦,你怎么看起书来了?不是一看字就头疼么?”绿枝奇道。
“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看看。”齐照道。
绿枝偏头看书名,“是《征南纪》呀,郡主翻了几页就不看了。里头是不是写得谢郎君很厉害?”
齐照点头,“薛将军要是在世,会很欣赏谢将军。”
“那肯定。”
薛崇义最是欣赏年轻将才,不然也不会那么看重岑宗靖。
绿枝眼睛瞟到书案上另堆着的几本兵书,更奇了,“齐照,你也想当将军啊?”
“没有,我随便看看——”
绿枝已是快言快语,“你要是想的话,和郎君说呀,郎君肯定愿意保荐你到军中的,说不定你也能有番造化。”
薛府训练的那批护院家臣中,有几人后来被薛崇义和薛行泰送到了军营里,有的混上校尉,更出息的,当了低阶的将军,齐照在他们之中年纪最小,功夫最好,性情也最沉稳,当然也引起了薛崇义的注意。
但齐照没太多想法,他选择继续留在薛府,在郡主身边当个平平无奇的护卫。
绿枝想,他怕是看到谢青琅以文从武的发迹史,终于也心向往之了。
“再说吧。”齐照把书推到一边,“你找我什么事。”
绿枝撇了撇嘴,“郡主和将军今天因为你吵架了。”
齐照看她,“因为我?”
“嗯。”绿枝道,“将军不想你待在谢府,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谢青琅觉得你和郡主太亲近了?可是你这次回来,郡主又不像从前那样叫你到身边伺候,你根本碍不着他们呀,他没道理看不惯你。”
灯下齐照脸色暗淡。
“哦,可能是他还记你仇,毕竟你捆过他,拖过他,下手挺狠的,幸好我一直对他好声好气的你记得躲着他走啊。”
齐照沉默地点点头。
绿枝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觉得谢将军对郡主,是个什么心思,他心里有没有郡主呀?”
“当然有。”齐照答得很干脆,“他娶了郡主。”
“是娶了没错,可是他对郡主一直很凶啊。”
“但他娶了郡主。”齐照道。
“和你说话真没劲。”
绿枝跺跺脚,提着灯走了
转眼夜阑更深,将军府各处灯火都灭了,一片静谧。
一条黑影跃到主院卧房窗沿下,轻轻一推,推出一条空隙来,人影沿隙翻入。
罗帐内,薛明窈辗转难眠。白日情形轮番在眼前闪过,残余的愤怒中掺杂羞耻,不肯放过她半刻。
她一边咒骂谢濯,一边忍不住回忆被他高高抱起的滋味,就像他在薛府画阁对她做的那般。没人这样霸道地抱过她,岑宗靖不敢,从前的谢青琅不肯,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会这样深刻,深刻到了甩脱不掉的程度。
无法抑止,一如小腹涌出的一股又一股的癸水。一向准时的月信失了信,在大婚第一日突然造访,她的狼狈昭然若揭。
帐外忽有很轻很轻的动静,薛明窈浑身一凛,睁开眼睛,亲眼看见黑暗中垂地罗帐被缓缓地掀开。
薛明窈心脏啪地跳停,张口就要叫,下一瞬嘴巴被一只手捂住。
“是我。”男人粗沉的声音响起。
第43章 “嘴巴不想说话,那就用……
谢濯心绪难平, 深夜翻窗前来,不料薛明窈竟醒着。
她一向沾枕就着,轻易不醒的。
掌心下薛明窈不安拱动, 唔唔闷叫,谢濯撤了手。
“你怎么进来的!”薛明窈甫得自由, 脱口而出。
“走窗。”
“来做什么?”薛明窈攥紧被子, 语气嫌恶,“好浓的酒气。”
谢濯脱掉外衫,淡淡答她, “来睡觉。”
“我不想见到你。”薛明窈硬声道, 她本睡在床榻中央,干脆被子一卷, 挪到床边上, 一副阻止谢濯上床的架势。
“那你忍忍吧。”谢濯心平气和说完,连人带被托起来, 往内侧一搁, 腾出空来,自己也上了床。
薛明窈想踢他, 可惜身上酸软无力, 也知踢了无用,便裹紧被子滚到里侧, 背对着他。
谢濯去拿她被子, 薛明窈不肯分, 谢濯没硬抢,打开床尾另一床被盖在了身上。
里侧传来一句,“你怎么有脸来?”
谢濯顶回去,“新婚燕尔, 我怎么没脸。”
薛明窈重重哼了一声,又往里侧滚了滚。
宽床上,两条竖溜溜的喜被泾渭分明,沉默使两人相隔更远,连呼吸声也彼此不相闻。
“怎么突然来了月事。”半晌,谢濯低声问。
“被你气的。”薛明窈冷冷说到。
窸窣声起,薛明窈弓起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将鼓鼓囊囊的被子抱在身前。
谢濯熟识她睡姿,张牙舞爪、大开大合的风格,只有来月事时,腰腹酸痛,才会将自己团成这样。
他那时还不知女子月事为何物,在她面前闹了很大的笑话。
她笑得钗斜鬓乱,“你怎么那么傻呀,连癸水都不知道,哎呦,我不能再笑了,再笑肚子更痛了。”
她会在床上更用力地缠着他,她说,他的身体很热,贴得紧紧的,会让她很舒服。
他被迫也蜷着身子睡,在她温软的禁锢里,沉沉睡去,忘记把她推开。
枕畔,薛明窈蜷得更厉害了。
“你早上不该吃酥山的。”谢濯低声道。
等了很久没见薛明窈理他,但她分明没睡着。
谢濯也不再张嘴了。
手探出被去,向里侧腾挪,指腹摩擦着滑软的床褥料子,摩擦得生起涩意,最终在离她脊背一寸之地停了停,又收回了被里。
谢濯闭上眼睛,也卷起被背向了她
薛明窈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
起床时她不发一言,吃早食时她端着盏碟去池边喂鱼,喂完鱼回到屋里,和绿枝凑在一起研究她的嫁妆。她的嫁妆单子很长,里头有好些物件,要在府里找地方存放。处置完嫁妆,又去计划要添置的东西,派人去铺子请人上门给她看货。
如若有什么非要和谢濯沟通的,便让绿枝来传话,即便他们同处一室。
半个上午过去,她没搭理谢濯一句话。
薛明窈的情绪总是很简单,要么在笑,要么在生气,少有冷漠的时候。
但一个不冷漠的人冷漠起来,可以扎得人遍体生凉。
谢濯回想起从前,面对薛明窈的纠缠撩拨,他不胜其扰,也曾沉默以对。
那时薛明窈怎么做的?
她变本加厉地纠缠他,凑到他耳边亲亲热热地说:“既然你的嘴巴不想用于说话,那就用来做点别的事情吧!”
柔软的唇覆来,美人香直侵肺腑。
她撬开了他的沉默。
谢濯在此刻终于意识到,纵使地位逆转,他还是没办法像当初薛明窈玩弄他那样玩弄回去。他的报复显得十分可笑,仿佛只是用来证明自己没有输给她。
实际上他早就输了。
当下被她晾在一边的他,和彼时被她扫地出门的谢青琅,输得一模一样。
做了将军娶了她,只是让她赢得没那么痛快,而已。
内室中传来薛明窈和丫鬟们打叶子戏的嬉笑声,谢濯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拔脚走人了。
踱步到练武场,又在这里见到齐照。
齐照正在指导阿连发弓射箭。
“将军,我手上事都做完了,就来找齐侍卫练箭了。”阿连看到谢濯,露出一口白牙笑道。
阿连随谢濯在军中几年,有些功夫底子,平常谢濯若有空,也会指点他一二。只是阿连自觉定位是府里小厮,不想将军以为他偷懒躲事,总要解释一句。
谢濯点头,站在一旁看齐照指导他。
齐照说的口诀关窍,听来格外耳熟,阿连小声嘟囔,“和将军教得一模一样呢。”
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家将军的箭法入门,也习自薛府。
谢濯看了眼齐照,适逢齐照也看向他,目光平静,读不出太多情绪,亦没有常人在谢濯面前常有的敬畏感,和当年他在西川宅邸看谢青琅一般无二。
阿连练了一会儿,被刘管事因事叫走,院里只剩下谢濯与齐照。
谢濯道:“齐侍卫看来很闲,已有功夫指教阿连了。”
齐照收拾着零落的箭矢,抬头道:“将军看来也闲,大婚第二日,应该陪郡主才是。”
谢濯听出话中锋芒,眉头浅皱。
齐照又低下头,准备离开,忽听谢濯道:“齐照,既然你我都闲着,不若切磋一下。”
齐照的回答毫不犹豫。
“请将军指教!”
因是切磋,双方未持兵刃,纯以拳脚对阵。两人用的力道不小,拳风到处,激起一阵沙尘飞扬,枝叶乱摇。
谢濯的功夫没有齐照预想中的那般厉害,他的一些招数,谢濯应对并不算高明,进攻路数也稍显混乱,一看便没有经过正统的训练。
齐照心下定了定,谢濯半路出家,武学天赋再高,能力究竟有限,比不上他学武十多年。他判断自己可以在二十招之内将其击败。
然而这个念头刚出,腰部就忽地挨了从后而来的重重一拳,同时喉咙被人扼住,齐照双膝不由自主向前屈。在他要跪地的瞬间,谢濯收了力,齐照借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才起来站定。
刚才电光石火的一刻,他命门被制,胜负已分。
齐照素来无甚表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惊疑,“这一招,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甚至不知谢濯何时到了他背后。
“一个同袍所教,这是他用来打狼的独门绝技。不过他早已葬身狼腹了。”谢濯道。
齐照默然,“好生厉害。”
谢濯淡声道:“你再好好练练吧,薛明窈如此看重你,你的能力也该配得上才是。”
齐照木着脸,等谢濯转身走远,他忽地对着他的背影道:“将军当初为何从戎?”
谢濯脚步一顿,声音沉沉,“因为不想再受人欺凌。”
“可郡主那不算是欺凌——”
齐照话说一半,谢濯猛然回头,凌厉一眼直直望来,齐照噤了声
主院。
薛明窈把玩着一只新添的鎏金香鸭炉,叮嘱绿枝道:“嫁妆里的那几箱画,别忘了明日之前让人搬到临水的听竹馆里,等我心情好时,亲自去布置。”
薛明窈第一次来谢府,就对这御赐宅的格局心生喜爱,嫁给谢濯虽有种种情绪,但以谢府为居所,却是实打实的好处。她精心挑选了水边丛竹包围的馆舍来作藏画之所,到时一边赏画作画,一边沐浴竹风,可谓心旷神怡,比薛府那阴暗的藏书楼要好得多了。
“上午郡主和我说的时候,我就让人搬过去啦。”绿枝笑道。
“这么积极?”
新婚迁居事情繁多,这大半天下来,她吩咐绿枝的事,足有几十件了。
“当时谢将军说下午会下雨,要搬的话早搬,半路淋湿就不好了,所以我赶紧搬了。”绿枝觑着薛明窈脸色答道,郡主可别怪她听将军的话啊。
薛明窈扭头看了眼窗外,晴空万里,天光明媚。
“哪有下雨的迹象,他胡说的吧。”她嗤了声。
“他是将军嘛,能预测天候,也不足为奇呀。”
“那是夸张说辞,天候没那么容易预测,司天台都观得不准呢。”
自家老爹就是将军,也只懂些看云识天的技巧,时灵时不灵的,何况外头还看不到云。
不过,主仆对话的一炷香后,外头竟真的无声无息飘起了雨。细密的雨丝洒落了好一阵,天空才姗姗然地阴沉下来。
薛明窈诧然,难道谢濯真的天生将才,行军打仗猜得准天气?
雨淅淅沥沥地一直下到夜里。
中午过后,薛明窈就没再见过谢濯,看来他也识趣了,她一冷下来,便不再来撩惹她。
薛明窈上床前锁了门,也锁了窗。
冷雨敲窗,鸾被空床,很是有些独守空闺的凄清意味,薛明窈烦躁得很,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总算没有失眠,却又做了梦。
梦里也下着雨,滴滴答答,极绵长而耐人回味,她的午觉也因此睡得格外惬意,醒来第一眼看见少年捧书坐在对面小榻上,侧影清隽如画。
她欣赏了一会儿,坐过去笑问:“你想我啦,特意跑到我房里陪我?”
谢青琅往旁边略移了移,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不是。外面雨声太吵,只有这里静一些。”
“静吗?我怎么不觉得。”
少年不说话了。
薛明窈打了个哈欠,抬手放到他腰上,摸来摸去的。
“拿开。”谢青琅又往另一边挪了一点。
薛明窈不高兴了,“你害什么羞啊,我们不都苟合过了吗?”
他没好气地看她。
薛明窈又笑了,“说来若我为男你为女,那就省事多了,我可以堂堂正正纳你为妾,给你个名分,这样便不算苟合,也能尊重礼法了。”
“荒谬”
雨声更响了,谢青琅埋头看书,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他,忽听得他闷声问:“为何是纳妾而非娶妻?”
第44章 她这辈子,不要再想有别……
薛明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问什么。
女郎笑不可仰, 托着腮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郡主,而你就是个穷书生啊,娶妻要门当户对, 我可不是色令智昏之徒。”
谢青琅声音清冷,“你不要瞧不起人。”
他拂开了她放在他身上的手。
“哟, 生气了?”薛明窈又是一阵笑, “好好好,莫欺少年穷,我瞧得起你。你以后肯定能做大官, 娶三房夫人, 八房小妾,满意了吧?”
“你以为我是你?”谢青琅反问, “不论穷达, 我只会娶一房夫人。”
薛明窈一讶,“那你打算娶什么样的夫人?不许说冯绾。”
谢青琅看着她, 眸光微闪。
然后薛明窈听到他吐出一句话, “决计不是你这样的。”
她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气,腾地站起, 扬手打掉他的书, “我这样的怎么了,你想娶还娶不到呢!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娶不到, 你没这个福气!”
谢青琅弯腰捡书, 再抬起头, 相貌英俊成熟了三分,竟是谢濯的模样。
谢濯轻蔑看她,“可我不还是娶到了?”声音愈发阴恻恻的,“而且我改了主意, 我要听你的建议,再娶两房夫人,纳八个小妾!”
什么?
薛明窈一下子惊醒了。
见鬼的破梦!
薛明窈下意识往枕畔看去,空荡荡的。这床好大,一个人躺在上面,衬得好凄凉似的。
天色青中泛白,还早得很,薛明窈已没了睡意,索性起来叫人伺候梳洗。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因是天子赐婚,除了要回娘家薛府,还要进宫到圣上面前谢恩。
她和谢濯闹归闹,进宫这等正事还是不好耽搁的,吃完早食,盛装打扮一番,薛明窈在谢府的马车上与谢濯汇合了。
两人各自占据车厢一头,车刚驶出门去,谢濯冷淡的声音传过来,“今天要见圣上,你最好收起你的脾气,打起精神装一装。”
天家做媒的婚事,不能叫人看出不谐来。
“这还用你说,我又不是傻的。”薛明窈说这话时,倾头看了看谢濯的颈侧,确认她咬出来的齿痕,已看不出来了。
谢濯注意到她的眼神,拉了拉衣领,“你干的好事。”
“谁让你那样对我。”薛明窈没好气。
谢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舒了口气。
薛明窈总算愿意和他吵。
马车出了坊,在街上走了一阵,速度就放得缓了,几乎踱步不前。薛明窈掀帘一看,一队车马打主街而过,卫士开道,声势浩大,沿途马车纷纷避行。
“谁家出行,好大的排场。”薛明窈自言自语。
“是陛下派往乌西的使团,今日出京西行。”谢濯淡淡道。
乌西毗邻西川,与南疆蛮人同是大周西南边境上的劲敌。与南疆松散的蛮族部落不同,乌西人剽悍且富凝聚力,男女老少皆能上马作战,令大周极是头疼,百年间打打和和,始终未找到解决之法。
薛明窈的先夫岑宗靖就是在与乌西的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中丧命的。
近两年朝廷向西北与南疆用兵,兵员损耗不少,不宜再开战,对乌西的态度就倾向绥靖了。
不过,来者好像不止使团。
骑马的官员之中,一抹素淡青袍遥遥映入薛明窈的眼帘,秀峭身姿,玉冠君子面,正是她好久不见的那个人。
薛明窈扒着车窗望他,和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白马青影,一步步走来,离她越来越近,轮廓越来越清晰。
马上人也似有察觉,转头向她这边看来。
就在薛明窈即将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车帘忽被人重重攥起放下,谢濯欺至身侧,“你在看什么?”
薛明窈不理会他,又揭了帘去,可惜那抹清影已打马过去,汇入了人流之中。
南疆山迢水远,路途险阻,安抚使司与出使乌西的人马同行赴任,受其保护。长长的队伍走至尾声,遗下寥寥烟尘。
天南地北的,从此钟京不再有陈良卿这号人了。他终是没把她的肖像画送来,此前对她的承诺原来是敷衍。
马车悠悠起行,薛明窈放下车帘,回首对上谢濯冰凉的眼神。
“人走了,你满意了吧。”她道。
“倘若不是我出现,你是不是就和陈良卿好上了?”谢濯问这话的时候转回了头,不再看她。
“你也知道你横插一脚,棒打鸳鸯。”薛明窈讥诮道。
谢濯被这两个词刺得心头一痛,“你和他也配叫鸳鸯,我做的可不如你当年之万一。”
薛明窈当然听得懂他指什么。
“我和他不配,你和冯绾就配吗,别忘了可是她抛弃的你。”
“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到别人身上,我真佩服你。”
“明明是你把乱七八糟的仇都记我一个人头上了,心胸狭隘,枉为男人。”
薛明窈想起赵盈生辰时谢濯和冯绾的私会,他在冯绾面前那是一个和颜悦色,那是一个恭敬有礼,就她冯绾是个玉洁冰清的菩萨似的。
这俩人还真该凑一起去。
冯绾不也和他一样,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薛明窈鼻尖一耸,薛明窈啊薛明窈,世上哪有你这样憋屈的恶人,净受窝囊气了!
像是应和她情绪似的,小腹不合时宜地绞痛了一下。
薛明窈蹙眉,胳膊肘一捣旁边的谢濯,“别挨我这么近,坐那边儿去。”
谢濯闭目养神,岿然不动,可接连挨着薛明窈的推搡,他被迫睁眼,看见她手捂小腹,表情不太好看。
“你经痛发作了?”他记得她月事还没走。
“我就不该和你吵。”薛明窈气道,她这癸水也是灵,谢濯不在眼前便无痛无碍,一和他吵几嘴,便开始难受了。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里头是绿枝提前备好以防万一的止痛药丸。她倒出一粒,吞了下去。
谢濯问这药多久能起效。
“你把嘴闭上,药就能起效了。”薛明窈烦躁道,“快点坐过去,我想趴一会儿。”
谢濯沉默地移了过去。
薛明窈侧身躺倒在他刚才坐着的地方,双腿微蜷,搭在座沿上。马车颠簸,她的脑袋跟着晃了几下,旋即上半身被一股力道拎起,着陆在一片温暖厚实之地,她迷惑地抬起头,上方是谢濯冷硬的下颌——他把她拎到了他大腿上。
她正要开口,脑袋被他摁下去,“趴好,乱动什么。”
他温热的手掌顺着她后脑,捋到她背,薛明窈闷声道:“你别想趁人之危,占我便宜。”
“我娶了你,有什么便宜是我不能占的。”
薛明窈不服,挣扎要起,被他冷声警告,“你少折腾点吧,非要耽搁进宫才满意?”
薛明窈这才勉强安分。
谢濯的手渐渐从她背移到了她小腹,轻轻按揉起来,手法堪称得到,比往常绿枝给她按得都要舒服。
薛明窈震惊且疑惑,身子僵硬了片刻才放松下来。
马车拐进了宫门,静静停在一隅。谢濯为她按了一会儿后,手停在她腹上,车厢里安安静静。
薛明窈觉得好些了,推开他手,慢慢坐起,神情复杂地看他。
“赶紧下车,再晚便不好了。”谢濯甩下句话,率先下车。
薛明窈跟着他慢吞吞地走到栖凤殿廊下,等了一阵子,内侍过来称,圣上正在皇后那儿,让他们直接过去。
路上薛明窈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谢濯,“皇后不太喜欢我。”
“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
薛明窈有些诧异他提起赵景筠,这确实是她不讨皇后喜的原因之一,中宫看不惯自己的儿子被一个漂亮小姑娘呼来喝去,虽然这已是十年前的事。
她假装没听见,“先皇后是我姨母,皇后没有喜欢我的道理,再加上五公主没能招你为驸马,她估计更看我不顺眼。”
“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过皇后很有涵养,只会很含蓄地嘲讽我,我都装听不懂,你也这样应对就是。”
“知道了。”
谢濯说完,忽地牵起她的手,牢牢攥住,走进皇后宫室。
薛明窈惊讶之下,迈门槛时差点绊倒,幸而谢濯及时扶了她一把。
他松开她手,两人向帝后行了礼。
德元帝将两人举止纳入眼底,笑道:“看来谢卿和窈窈感情很好啊。”
皇后坐在德元帝身侧,曼声附和,“是啊,好久不见永宁了,这回见到,竟出落得比以前还要娇媚三分,自是让谢将军倾心不已,神魂颠倒了。”
娇媚不是个好词,这是在说薛明窈美而不庄,谢濯仅仅迷恋她美色而已。
这也是外界普遍对这桩婚的看法。
薛明窈笑眯眯地道:“多谢皇后娘娘称赞,永宁也觉得自己又美了呢。”
皇后淡淡回笑。
“郡主国色天香,臣倾慕不假,不过除此之外,郡主身上也还有许多令臣欣赏的地方。”谢濯忽道。
“是么?谢卿且说说看。”德元帝饶有兴趣,先前谢濯求娶薛明窈说的都是场面话,他当然也认为谢濯看中薛明窈是因为容貌。
“郡主虽为女流,但性情豪迈擅骑射,不拘小节,卓有英姿,殊异于其他娘子。”
“说得好,窈窈确实如此啊。”德元帝呵呵笑道。
皇后心想,懂骑射有英姿的女子又何止永宁一个,怎也不见谢濯求娶,还不是看中的她美貌?
薛明窈看了一眼谢濯,他神情认真,找不出作伪之相。
德元帝看着薛明窈,“窈窈,先前你还不愿嫁谢将军,现在可是完全反过来了罢!”
薛明窈硬着头皮笑,“陛下,您别打趣窈窈了,先前那是窈窈心有顾虑,现在窈窈终身有托,嫁了谢将军这样的英武将军,开心还来不及呢。”
德元帝大笑,“你那是有顾虑吗,是耍小性子呢。谢卿,窈窈的小性子,你可有的领教了!”
谢濯笑道:“臣甘愿领教。”
两人皆是华服盛装,面有喜色,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德元帝瞧着也觉舒心,这婚事虽有些荒唐,可看上去也不失为天作之合。
等谢完恩出来,走在宫道上,方才的融洽荡然无存。
薛明窈面无表情,“你方才说我英姿——”
“为我的名声着想,总不能承认你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话音刚落,薛明窈安顺了半天的肚子突然又浅浅抽痛了一下。
她咬着后槽牙,“我的名声不好,连累你了。你的名声倒是好,可惜有名无实,什么英武将军,无耻将军才对。”
谢濯漠然想,无耻不无耻的,反正他是她夫君了。
她这辈子,不要再想有别的男人。
第45章 “窈窈害羞了。”
从宫城出来, 两人踏上马车,前往薛府。按照风俗,出嫁女要和夫君在娘家至少用完一顿饭, 才算是完成回门,好在薛明窈的经痛已很轻了, 身子撑得住。
“我自己回门便可以, 待会儿经过谢府,你直接下车吧。”马车上,薛明窈再次提议。
前一天她就派人去和谢濯说过此事, 但被谢濯拒绝了。
谢濯手指点着膝上袍,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去?”
薛明窈睨他,“我阿兄见了你, 或许会阿谀讨好, 我不想看他这样。”
薛行泰的骨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谢濯削职的郁闷早让与谢府联姻的高兴劲儿压过去了。
另有一个原因是, 薛明窈也不愿让谢濯在薛府逞威风,更不愿让娘家人见到他们彼此之间的恶声恶气冷言冷语。谢濯在圣上面前积极地和她装恩爱夫妻, 在薛府可不会。
谢濯仍是坚持要去, 还道:“你要是有你兄长半分的识时务就好了。”
“那不更让你为所欲为了?我没这么好欺负。”
“不一定。”谢濯道,“你若乖顺些, 我兴许也会对你好些。”
薛明窈睁大眼睛, “你想得也太美了, 忘记你是怎么欺辱我的了吗?你以前说君子品格,宁折不弯,我郡主品格,也是一样。”
谢濯心中自哂, 他一向觉得他与薛明窈是天上地下的两样人,现在才发觉他们脾气倒是相似,只不过,他是宁折不弯,她是骄横难驯。
两人都不再说话。
马车经过谢府后,不消半刻就到了薛府,从角门驶了进去。早前谢府另派来的装载礼物的马车也已到了,绿枝指挥着下人从马车上搬下物什。薛明窈的兄嫂和小妹得了消息,出来迎候,给足薛明窈与谢濯面子。
谢濯正准备起身下车,薛明窈犹豫再三,还是不情不愿地拽了拽他袖子,小声道:“阿兄不知道你拿他来要挟我成婚的事,他以为我很愿嫁你,你,你别在他面前和我闹得太难看。”
谢濯回头看她,凝黑的眸子里似有波澜泛起,他没说好还是不好,回身劲腰一弓,利落地跳下马车,而后伸手递到薛明窈眼前。
薛明窈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慢腾腾地把手放到他掌心上,由着他牵下马车。
薛行泰见此情景,立时笑了,“窈娘,谢将军,快进屋说话。”
薛明窈站定,谢濯仍是攥着她手不放,她稍一挣,没挣开,谢濯握得反倒更紧。薛明窈便放弃了,与他并行前往中堂。
他的手从前很修长,现在好似宽了些,厚了些,能把她的手全部包住。也变得粗糙了,结了硬硬的茧。两人掌心相贴的地方微微生热,薛明窈意识到的时候,就觉得更热了,简直要生汗。
幸好中堂所距不远,走到廊下,谢濯将手还给她了。
婢女上了热茶,几人先后落座,薛行泰与夫人轮番地嘘寒问暖,问在谢府住得惯不惯,相处得怎么样云云。她阿兄言谈还算得宜,没有热情得过分。
尽管如此,薛明窈草草回答后,还是赶忙拿话堵上他嘴:“好了,阿兄,别问这么多了,净操些闲心,恨不得要趴我们床底下。”
薛行泰讪讪,“窈娘,阿兄也是关心你。”
他实在怕薛明窈想不开,不好好和谢濯过日子。
“内兄放心,窈窈很好,没受委屈。”谢濯温声开口。
薛行泰听见他唤内兄,感动得不行,连道几声好,招呼人去吃午食。
薛明窈则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谢濯叫她什么?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谢濯,谢濯却根本不看她,到了席上依旧和薛行泰谈笑风生,把盏言欢。她阿兄说得多一些,谢濯说得少一些,但气氛却是极融洽的。
这人这么会装吗?
薛明窈观察了一会儿,又觉得谢濯不像装的,他不仅对薛行泰友好,对伴席的她阿嫂和小妹妤娘也很亲切,俨然一副加入了她家的感觉。
倒是她木愣愣地坐在一旁,与其乐融融的几人格格不入似的。
“窈娘,你怎么都不说话的?”薛行泰咧着嘴问她。
薛明窈灌了杯热茶下肚,道:“你们说得这么开心,我插不上话。”
谢濯亲自给她添了茶,淡淡笑道:“窈窈害羞了。”
薛明窈幽幽瞪他,但谢濯又不看她了。
她忽地想到,人人说谢濯性情温良是个儒将,寻常他在人前便是这样的。她见多了他凶神恶煞的冷厉样子,已快忘记他的这一面了。
坏人突然做上了好人,薛明窈好生不自在,满室笑语晏晏,她觉得自己孤零零的。谢濯就不该来,他表现好表现差,都叫她心里戚戚。
“阿姐真好命。”薛明妤低声对她道。
薛明窈在西川养情郎的事,薛行泰引以为家门不幸,外头传言漫天飞了,他也不肯在嘴上承认。是故谢濯的身份,他没向妻、妹透露过。在薛明妤眼里,阿姐真的迷倒了年轻位高的将军,二嫁如意郎君。
“不好命,谢濯穷死了。”薛明窈重重说道。
薛明妤不以为然。
“你选夫婿的时候,记得找个府上富贵的,不能光图人。”薛明窈抱怨完,看见小妹突然红了脸。
“妤娘的婚事就快定下了,男方那边过几日会请媒人上门。”阿嫂笑着道。
薛行泰听见,愉快地接来话,“咱们妤娘,定的是冯家的小儿子冯晟。冯家呢是钟京新贵,冯公是盐铁官,冯晟有个兄长在吏部做事,还有个姐姐是圣上宠妃——”
“咳,咳咳!”薛明差点没呛着。
薛明妤要嫁给冯绾的弟弟?什么孽缘!
“窈娘,知道你为妤娘高兴,别太激动了。”薛行泰笑道。
薛明窈转头看向谢濯,谢濯脸上笑容也很勉强。
“我不高兴,冯家有甚好的,借着裙带关系起来的罢了,早几年还在穷乡僻壤的西川呢,这种人家配不上咱们。”薛明窈不好说她与冯家的瓜葛,只得揪着门第讲。
薛家人没想到薛明窈竟旗帜鲜明地反对这桩婚,都愣了愣。
薛行泰道:“不能这么说,冯家现在势头很猛,很多人都想和他家结亲呢。况且要是让妤娘嫁到那百年簪缨的大族,她也受不了那些规矩,你看盈表妹贵为公主,在陈家还要规行矩步的”
“而且冯晟一表人才,少年英武,妤娘很是中意他。”阿嫂补充道。
“我不信。”薛明窈没好气道,“冯家能养出什么好货色来,妤娘别是被哄骗了。”
薛行泰挠头,“你对冯家有了解?”
“在西川时打过交道。”
“什么交道啊?”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冯晟不行,妤娘不能嫁给他。”薛明窈说得斩钉截铁。
“凭什么说我不能嫁给他。我的婚事,也要你管吗?”薛明妤突然开口。
薛明窈毫不犹豫,“我是你阿姐,凭什么不能管?”
“我才不要你管。”薛明妤鼻翼翕动,心中因为陈良卿积压的情绪翻涌上来,喊道,“你懂什么,你又不缺人喜欢,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得到了也不珍惜,我和你不一样!”
被薛明妤劈头盖脸指责一通,薛明窈懵了,正要反驳回去,谢濯按住她手,低声道:“别说了。”
薛明窈气呼呼地看谢濯,她凭什么要听他的。
薛明窈的眼睛水汪汪的,谢濯竟从中看到了一点委屈,他迟疑地拿起案上一块龙凤水晶糕,放到她微张的小嘴里。
薛明窈又懵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能吐出来,便也迟疑地咬了下去。软糯与香甜包裹舌尖,她闷着声,一口一口,安静吃完了。
那边她兄嫂也在劝着薛明妤,薛明妤冲谢濯一福身,直接离了席,她阿嫂追了出去。
薛行泰尴尬道:“谢将军,让你看笑话了。”
谢濯笑说无妨。
“窈娘,你对冯家有再多意见,架不住妤娘喜欢呀,你可别再反对了。”薛行泰劝道。
薛明窈问:“妤娘有多喜欢他?”
“像你当年喜欢谢将军一般,哈哈。”
闻言,薛明窈脸色登时不好看了,谢濯垂着眼眸,幽幽饮了几口酒。
薛行泰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儿,不由纳了闷儿,他本意是想开个玩笑,转移一下话题,怎的窈娘不像他预期那般娇羞上脸,反倒更不高兴了。
他又看了看埋头喝酒的谢濯。
难不成,这俩人没说开,还对当年事有心结吗?
薛行泰只得找补道:“也像我喜欢你阿嫂一样。”
“反正阿兄还是多斟酌吧,莫让妤娘遇人不淑。”薛明窈闷闷道。
“那当然。”
薛行泰就此岔开话题,继续饮酒闲聊,等话说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他对薛明窈道:“你去妤娘院里,和她说几句好话,你难得回来,不要带着和她的气走。”
薛明窈不想动,薛行泰又催促她几声,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去找薛明妤。
厅里只剩薛行泰和谢濯两人。
“谢将军,”薛行泰仗着醉意,举杯端到谢濯面前,“我斗胆唤你一声妹夫,你整治禁卫,不畏权贵,秉公无私,我虽被你贬了职,心里其实可佩服你。”
谢濯点点头,“多谢你理解。”
薛行泰继续道:“窈窈脾气不好,还要劳你多担待,多包容。以前她对你做的那些事,那都是因为她太喜欢你了,你别太介怀。你不知道啊,她当初和你分开后,哭了好多天,眼睛肿得和核桃仁似的……”
谢濯送酒入口的手一停。
第46章 “亲吻我。”
薛明窈去了薛明妤院里, 妤娘脸上抹着泪,不肯理她。薛明窈头疼得很,不明白怎么自己说了几句冯家的不好就把人惹成这样, 招来一串莫名的指责。
她阿嫂悄悄对她说,妤娘前阵子逛园子, 遇到冯家小子, 彼此都看对眼了,冯晟对她很殷勤,鞍前马后地哄着陪着。薛明窈不好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只得干巴巴地对薛明妤道:“婚嫁之事, 谨慎一点没坏处,你别让自己吃亏。”
薛明妤仍别着脸, “知道了。阿姐与谢将军新婚燕尔, 不用把心思放我身上。”
算是勉强和解。
傍晚回谢府的路上,薛明窈怀里抱着从薛府带出来的一大袋兔肉脯, 脸色郁卒地大嚼特嚼。
谢濯看了她一眼, 又看她第二眼,最后轻咳了声, “你还在想你妹妹的事?”
薛明窈瞥他, “难道你对此事没意见?”
“还好。缘分使然,旁人也没法说什么。”
薛明窈脸颊鼓动, “你倒是大度, 我可是一万个不想我们薛家和冯家做亲家。”
谢濯眉心一动, “你为何这么厌恶冯家?”
“你为何不厌恶冯家?”薛明窈反问,“冯绾父女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你,抛弃你,你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谢濯一怔, “你是在为我抱不平?”
薛明窈也怔了怔,“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就是单纯看不惯这种眼里只有利益的人。”
谢濯哦了一声,“可我记得你当初和他们沆瀣一气后,还夸他们明智,识趣。”
“那是讽刺。讽刺你都听不出来!”
谢濯嗤笑,不置可否。
薛明窈旋即道:“我兄嫂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冯绾看我那么不顺眼,怎么她冯家也愿意同薛府结亲,真是奇怪。”
“既然眼里都只有利益了,又怎会因为多年前的一件旧事而放弃同薛府做姻亲的机会。至于冯绾,她和冯晟非一母所出,关系一般,大概也不好太反对,或者她人在深宫,根本不清楚此事。”
薛明窈咬着肉脯,不言语了。
马车拐进谢府,薛明窈突然撂下句话,“你对你的前亲家倒是知之甚详,分析得头头是道。”
谢濯正要说话,薛明窈听也不听,抱着兔肉脯跳下马车,走路带风地穿廊进院,转眼没了影
当晚薛明窈睡前既未锁门,也未锁窗。
谢濯从容地进了卧房,脱下外裳上了榻,分了她身上盖的鸾凤锦被一半出去。
他没有灭掉榻旁的灯,薛明窈觉得帐子里好亮堂,亮得她不自在,不适应,可是也没有去熄掉的想法。
谢濯躺得离她很近,肩几乎要挨着她的,他们分享着同一个被子里的热度,她的身体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存在。而他的身体,她已经很陌生了。
从前与他共处一榻,她定是要缠着他的,胳膊叠着胳膊,腿压着腿,皮肉贴皮肉,牢牢把人占为己有。现在她第一次在灯下如此意识清醒地与他同睡,离得那样近又远没有以前近,好生古怪。
薛明窈不肯忍受这种古怪感,于是转了身,把距离拉得远了,心里稍舒服些。
谢濯很安静,上榻后什么声音动作也无,以前谢青琅就是这样,规规矩矩的。薛明窈揪着被角面了一会儿墙后,究竟心里嘀咕,就又转身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清冷的眸子。
“你兄长今日和我说,当初我走后,你哭了数日,”谢濯低声道,“是真的吗?”
薛明窈睫毛抖了抖,躺平身子道:“当然假的了,你何时见我哭过。而且你走了,我为什么要哭啊。”
谢濯一默,“嗯,我想也是假的。”
“我阿兄为何要扯这个谎,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说你从前多么爱慕我,多么舍不得我”
“我知道了。”薛明窈脸有点热地打断了他,“他说这些无非是想打动你,让你对我好些,哼,他胳膊肘竟然往你那拐,都不站在我这边。”
“他想让我对你好,怎么不是站你这边了。”
“因为我不稀罕啊。”薛明窈妙目瞪他,“你记恨我,我还记恨你呢,你谢大将军对我做的那些卑鄙无耻下流事,你都忘了吗?”
谢濯觉得薛明窈身上很难理喻的一点就是她永远都理直气壮,对人对己两套标准。
他道:“我对你做的事,可没有你对我做的十分之一的严重。你扪心自问,我有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吗?”
“不是那么算的。”薛明窈掐着被子,“你强迫我嫁给了你。”
“这是给你名分。”谢濯淡淡道,“不然,我们就又是苟合了。”
“哼,这会儿话说得好听了,不说是报复我了。我知道,你娶我就是见不得我当寡妇快活,还有方便占我便宜,不然凭你再有权势,你也不敢真逼我一个郡主和你苟合。”
谢濯一时没吭声。
薛明窈见把他说得没话了,不由有点小得意,嘴角一弯,露出明快的笑容。
谢濯看她这般神飞色动,不禁啼笑皆非,薛明窈的难以理喻,有时候也是可爱得紧的。
眼眸一垂,她袖管里两截细雪似的腕子交叠搭在耸起的红绸被面上,十指纤纤暖白如玉。谢濯心口热了热,伸手一拢,把人捞到跟前。
薛明窈小吓一跳,“你干嘛呀。”
“占你便宜。”谢濯简单道。
他的手伸进她松敞的领口,薛明窈温凉的肌肤渐渐升了温。
她这回没反抗,还向他靠拢了一点,任他兴风作浪。
“轻些,我月事期间胸口胀。”她凑到他颈窝,理所当然地吩咐。
谢濯一怔后旋即发笑,听了她命令,薛明窈半眯着眼,神态渐慵懒,嘴里吐出些极轻的哼哼。
忽地谢濯动作幅度略大,薛明窈吃痛,嗔叫出了声。
谢濯挑眉,恶劣一笑。
薛明窈亦咬牙一笑,一手伸进被里,摸索着向下走,在他劲瘦的腰间拧了两把,然后……
“你——”谢濯皱眉,“这是在做什么。”
“把便宜占回来啊。”薛明窈故作娇声,“虽然我现在很讨厌你,但不影响我也玩一玩你啊。”
她手上恣意,面上笑得也恣意,“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最喜欢这么玩小书生了,哦,不对,得改口叫小将军了。”
谢濯错了一下神,当年的小郡主起初乐此不疲地这样唤他。
“喂,小书生!”
他不理她,她再叫,他没好气地道:“永宁郡主,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吧?”
“诶,你记住我出生年月啦。”
他脸色一僵,听见她道:“我叫你小书生是因为我尊你卑呀,就算你比我大好几岁,我也这么叫。而且,你还怪可爱的,可爱的书生就是小书生。”
后来薛明窈在他看书时从背后抱住他,依然叫小书生,他叫她别吵,她笑,“谁叫你了,你应什么应,我叫它呢。”她的手直接攥住那最私隐的地方,“它可比你听话多了,一叫就应,这才是我乖巧的小书生。”
小书生的名号就此移位。
薛明窈千娇百媚的那张脸就在他身侧,眼眸里狡黠笑意流转,好似一切回到从前。
“咦,怎么小将军比小书生还不经逗呢。”
身上一团火被她撩得更炽,谢濯终于也脸热了。
薛明窈就此和他打上了擂台,但凡他有意弄一下她,她必要在小将军上报复回来,比当年逗引有过之而不及,毫不客气,便是谢濯这种极能忍的,都闷哼了两声。
薛明窈笑中恶意更盛,“怎么,你现在定力不如以前了?那也要忍着啊,我身上还不干净,你想和我苟合都没办法。”
谢濯哑声问:“你我是夫妻,何以还说是苟合?”
“因为我们只有名分,没有感情。在我心里,这也是苟合。”薛明窈道。
谢濯心中一瞬空洞,小郡主终究是他的错觉。
他看着她在灯下红晕遍生的桃花面,“如此说来,你以前和岑将军,也是苟合了?”
薛明窈不认可,“那当然不是了,我和他起码有夫妻情分呀。”
原来他连她的前夫,都比不上了。
谢濯冷静咀嚼着心中苦意,掌心离了薛明窈身体,翻身一撑,压到薛明窈上方。
薛明窈陡然间直面谢濯英俊的脸庞,他的身躯叠着她的,热意在鸾被下升腾翻滚。她有些慌了,“你不会又要强来吧,我可是还来着癸水,你,你不能的!”
谢濯淡淡冲她笑,“不要紧,还有别的方式可以苟合。”
薛明窈面露茫然。
谢濯滚烫的目光先停在了她唇上,又往下滑了数寸。
薛明窈隐隐约约猜到一点,眼神登时变了,手捂胸口,“你想都不要想!”
谢濯打量着薛明窈脸上的不安,“怕了?”
薛明窈不说怕,也不说不怕,长睫翻卷,眼尾泛粉,一副又委屈又倔强的神色。
谢濯很喜欢她这般样子,定定看了一会儿,唇角扬起,“我可以不硬来,但是你要做一件事。”
“做什么?”薛明窈警惕道。
“亲吻我。”
薛明窈呆了呆,见他神情不似开玩笑,也不扭捏,眼皮一垂,便将唇往上方送去。
谢濯却躲开了。
他从她身上翻下来,重新平躺到一旁,双手压被,宛如入定。
“这个姿势亲。”他道。
薛明窈忿忿然,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要当大爷,要她伺候。
她面无表情地挪到他身边,伸臂抱上他胸膛,这一抱,又怔了怔,手下肌肉又厚实又温暖,全然和谢青琅不同了。
她忍不住按了按,手感真是舒服。
等她慢吞吞地压到他身上后,薛明窈盯着他轮廓分明的饱满唇瓣,轻轻往上一印。
一触即离。
谢濯却不让她走,双手牢牢扣住她背。
薛明窈只得把这个吻贯彻下去,偏偏谢濯封紧了唇,堵着她。四片唇徒劳相磨,磨得滚烫。
薛明窈进退维谷,心里窝起一团气。
他有病啊!这会儿倒装起来了?
她一发狠,咬了他一口,这才闯进谢濯的嘴巴。存心不让他好过,在那密闭温软之地横冲直撞,掀风倒雨。
如果舌头可作为武器的话,她已攻击了他七八回,如一杀气腾腾将军,招法凌乱,但劲道暴烈,令人心畏。
谢濯不动如山地承受着。
很难说这是一个舒服的吻,他唇舌被他弄得发麻,发痛。
但是谢濯全身无一处不兴奋,他锢紧她的腰,尽情地让自己被她作弄。
及至女将军力疲,俯首喘息,是鸣金收兵后的战场余烟,又是撩人的乐章,诱着人继续。
谢濯强自抑制住开启下一场战争的渴望,松开对她的禁锢,把她放了下去。
“睡吧。”
第47章 叫人又想怜惜她,又想蹂……
新婚第四日起, 谢濯婚假告罄,恢复了每日去禁卫的日常。他对待职事堪称勤勉,每日大半时间都待在卫里, 有时回了府也还要见客,去主院的时间便少了。
谢濯不在, 薛明窈觉得甚好, 把日子过得和在薛府时差不多,偶尔管管账,心情也算舒畅。每日不等谢濯, 早早睡觉, 又能沾枕便着了,至于谢濯和她共寝时会做什么, 她全然不管, 反正他没吵醒过她。
这日下午,她待在听竹馆。这里已被她布置成了一间藏画的小室, 窗明几净, 画案熏香,素芬幽然。
薛明窈跪坐在画案前的软垫上, 执了细毫在画竹。
她画得认真, 浑没听见门扇开合的声音,等男人的脚步声逼近, 她才恍觉来人, 忙拿起一沓宣纸覆在画纸上, 转头没好气地道:“你不会敲门吗?”
“敲了,你没听见。”谢濯淡淡道。
薛明窈对此颇为怀疑。
谢濯似是刚从卫里回来,身上仍穿着劲装,宽肩衬着窄腰, 窄腰下的臀腿格外鼓壮结实,撑得柔软的衣裳布料宽松中又有些紧绷,和从前的纤秀大相径庭。
薛明窈向来觉得武将身材粗笨的,这会儿余光还是忍不住瞄了几眼。
“你在作画?”谢濯看向画案。
“随便画两笔罢了。”
“我能看吗?”
“你不能看。”
“你画的什么?”
“不告诉你。”
薛明窈研究丹青研究得久了,自己也开始试着上手勾涂,随心所欲,不请师傅教,画得当然不好,也理所当然地不能给人看,尤其不能给谢濯看。
谢濯没再强求,坐到她旁边,问:“我一直想问,你为何对丹青感兴趣了,从前不是对书画一道一窍不通吗?”
“没有为什么,人是会变的,你还从书生变成将军了呢。”薛明窈懒懒道。
“可我选择从戎,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薛明窈好奇道。
“不告诉你。”
“你拿我寻开心呢!”薛明窈瞪他。
谢濯幽幽不语,半晌,他道:“你若想学画,我可以教你。”
“用不着,”薛明窈想也不想,“我画画是消遣,要你教的话,还消遣得了么?”
谢濯偏过头,不去理会她。
听竹馆的后窗敞着,清风徐徐吹来,那里遥遥对着谢府练武的场院。方才谢濯来时,听到了隐微的声响,看到了隐微的人影。
齐照自从与他比试不敌后,更常来磨炼武艺,有时还会教一教谢府小厮基本的拳脚。谢府没有护院,让下人们长点本事不失为件益事。
不过谢濯此刻望去,外头已是空寂无人。
“你一来,齐照就跑了。”薛明窈讥讽道。
谢濯心里又生起些不舒服,薛明窈待在听竹馆的时候,齐照便出来练武,主仆隔窗陪伴,共浴清风。是这样么?
他倒是不速之客了。
薛明窈看到他的脸色,愈发不满,“你大可不必找齐照撒气,也少怀疑我与他有私,这样只会显得你是个心胸狭窄的阴暗小人。”
谢濯也知上次由齐照引发的争吵不宜再来一回,薛明窈当时说的话像是气话,以前齐照和绿枝一般在郡主眼前伺候,现在却是没怎么进过内院了。
或许这算是薛明窈给他的一丁点尊重。
饶是如此,想到齐照从前和薛明窈的亲近,想到这一窗之隔的距离,谢濯承认自己心胸确实不宽阔。
娶了薛明窈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宽阔得起来?
她任性妄为,滥情孟浪比之男子还有过之而不及,再炽热的情意也可以朝夕变冷,继而去追逐新的目标,乐此不疲。
何况她现在早对他没有情了。
谢濯淡淡道:“齐照身手不错,在你手下没甚用处,是浪费了他,应当送他到军营历练历练。”
“你以为就你懂得惜才。”薛明窈懒得解释太多,亦不喜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我的人,不需要你来安排。”
谢濯绷着一张脸,转头去看前窗外头青翠欲滴的密竹,好像要把竹叶盯得开出朵花来。
“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走吧,别打扰我作画。”薛明窈等半天不见他接茬,便下了逐客令。
谢濯回过头,“有事。”
“什么事?”
谢濯摩挲着手指,不露痕迹地想了一会儿,道:“你我——还未圆房。”
薛明窈未料他提此事,脸上慢慢挂出嘲意,“你成天都在惦记这个?”
谢濯坦荡点头,“不然我娶你做什么?”
他说这话时,倾身到了她面前,手挨上她的腿侧,膝压上她绵延的裙角,打量着她,从脸到颈,到胸,到腰
薛明窈又觉得他放肆的目光像狼一样了。
很凶残,很讨厌,仿佛单用他那凌厉的一双眼睛,就能把她浑身的衣裳撕开,吸吮她的皮,抓揉她的肉,撞得她哭泣呐喊。
但薛明窈分明心跳得快了,那股熟悉的兴奋感又一次潜涌而出,里头藏着一点恐惧,因这恐惧而更加兴奋。
“那来吧。”她皮笑肉不笑,伸手勾上他腰间革带。
谢濯本意是要她跟他回房,但看薛明窈的意思好像是此时此地立刻开始,不由心中一哂,他就知道,她的浪荡性儿从没改过。
想想当初在薛府画阁,她不识他身份,不也敢以身诱之,恨不得把胸脯贴他身上,用她的香,她的软,她那妖精般的姿态,去玩弄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男人。
那时他就该收拾她的。
把她压到暗色的地毯上,看她华裙锦衣迤逦开来,像一朵绽放的花,秾艳又脆弱,摆着腰,低着颈,叫人又想怜惜她,又想蹂躏她。
那日后他反复梦见这幅场景。
此间岂非亦是画阁,四壁画卷曾见证过那场暴烈又克制的情事,此刻无声地窥看他们。这里前后窗扇大启,更敞亮,更通透,好似他与薛明窈也不再那么见不得人。
毕竟做了夫妻。
他珍而重之的夫妻,她不屑一顾的夫妻。
然而谢濯内心里知道,他们依旧见不得人。
薛明窈红唇慵懒翘起,缓缓拉动谢濯腰带,他配合地随着她的手,靠得越来越近,近得薛明窈能在他冷峻的眼眸里瞧见自己的影子,近得她张口就能含住他挂着讥诮笑意的唇。
下一刻,谢濯忽地伸掌摁住她后脑,粗暴地把她扣进他怀。
薛明窈整个人闷撞到他厚实的胸膛上,松绾的头发掉下一半,胸口先是被他硬挺的衣襟擦痛,又因他牢牢的禁锢而挤得难受,不由痛呼了一声。
谢濯不理。
他笼住她后脑的手慢慢向下捋,五指张得极开,好像要把她柔嫩的脖颈折断。大掌按到了她的蝴蝶骨,游到了她的背,带有压迫感的温度透过衣裳烙印在她的肌肤上。
他在用他的力量压制着她,好似要按软她浑身的骨头。
薛明窈有些战栗,恍惚间竟觉身上衣衫不存在似的,慢慢顺从地瘫在他怀里。为了找到些许支撑,主动抱上了他的腰。
屈辱感随之而来,薛明窈下意识地对抗——她沿着腰,摸上了他的臀。
男人的臀竟然可以这么饱满!
她一只手都掌不住一半
在她柔软手心里的那部分突然跳了一下,薛明窈更觉新奇,捏了一把,再次感到了掌心里微微的抽搐。
“薛明窈,你——”谢濯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一丝恼怒。
薛明窈笑了。
“我怎么啦,谢大将军,你喜欢得很呢。”
她抱紧他,微微抬头,在他耳边热热地又说了一句,“谢濯,你的屁股好大,好翘啊,怎么练的呀”
她敏锐地感觉到谢濯僵硬了一下,随即手一动,也掐上了她的。
“比不上你。”他低声道。
薛明窈觉得他此话不实。
他完全一只手就拢住了那里,她吃亏也吃亏在这儿了。
他在揉一团面,想要什么形状,就要什么形状,纵然面有自己的意志,一度要脱离掌控,最后也被他揉得乖巧了。
他还不满意。啪。
当真是在揉面团,连摔面的步骤都要有。
薛明窈气死了,可是越气,身体越不听她的控制。这会儿又不是面团了,面团总是干燥的,也不会发出声音。
而她又无法以同样之道羞辱回去,他太有弹性,她揉不动。
薛明窈只好换了武器,用她尖尖的牙齿亲他,咬他。
谢濯的唇舌不比肌肉坚硬,薛明窈尽情地撕咬他,听到他渐急的呼吸,心中极是快意。
等到她亲到他耳垂时,谢濯反应很大。
这么多年,他的敏感处仍没变啊
薛明窈伸出舌头,蹭了蹭他耳上的软肉。
谢濯重重喘了一下,把她脑袋扳回来,两人脸贴着脸,鼻尖蹭着鼻尖,嘴巴都微张着,她呼出来的气转瞬进入他的嘴巴。两根不知是谁的头发丝黏在他们的鼻尖之间,垂到薛明窈的唇前,被她轻吹一口,飘到了谢濯泛着莹亮水泽的唇上。
谢濯深深看她,他饱含情.欲之色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千言万语,薛明窈一句都猜不出来。
她用膝盖顶了顶他,“愣着干什么?不行了?”
然后她便被他推倒在软垫上了——
作者有话说:圆房!
第48章 终于又和薛明窈苟合了
谢濯没有动薛明窈的衣衫, 仅仅是撩开裙子,褪下了她的中裤,然后跨坐在了她身上。
这个姿势再寻常不过, 她以前也喜欢在谢青琅下面,紧紧地抱着他, 肌肤相亲, 汗珠滚作一起,鱼水交融,好满足, 好安全。
但眼前谢濯并不急着压下来, 他一只手摁住她的腰,另只手慢条斯理地解他的革带, 好像她是他待宰的羔羊。
薛明窈仰望着他冷硬的下颌线, 生出些许忐忑。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过了
而他那儿——她看了眼他磨得霍霍的刀——实是生得很令人惊叹,以及, 令人害怕。
他们初次的时候, 他当然不情愿,她也不在乎, 和他纠缠了半天, 最后他放弃抵抗,被她压到榻上, 双眼紧闭, 一声不吭, 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说是死人也不准确,毕竟身上还有个部位活着,活得很旺盛, 活得很高调。
以他的脸色来看,他是很希望那里也死掉的。
薛明窈起先还以此打趣他,待衣衫褪去后,她也开始希望他那里能稍微死一点了
霸王硬上弓,她不是霸王,他却是把绝世好弓,强弓啊!
薛明窈心里打起退堂鼓,但骑虎难下,最后也只好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地弯弓上弦。
光把弦挂上一截,就费了她好大功夫,汗珠盈额,气喘吁吁,劲弓撑得她发痛,她实是没有再挂下去的勇气。
唯一的安慰是死人谢青琅终于也活了一点。
他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眉头拧起,一副很受折磨的样子。薛明窈纳了闷儿,他半分力不下,怎么还给累着了?
她当然不知道,忍耐也是力气活。
当霸王之事来日方长,薛明窈能屈能伸,慨然宣告第一次失败,下回再战。
现在风水轮流转,她这个假霸王屈于人下,真霸王携着他的弓,来反攻她了。霸王解着腰带,薛明窈胡思乱想地等待,颇有四面楚歌之感,盼他快点解,又盼他慢点解。
她旷了那么久,一定会痛吧
她真的好怕痛啊!
薛明窈又是一阵后悔,她前几年为什么要安分守己地当寡妇?就该继续去勾搭俊俏书生的,不然也不至于此刻紧张如新婚小娘子一般。
虽然她确实是新婚小娘子。
可新嫁娘还可以求得夫君怜惜,她能吗?谢濯巴不得要她痛。
“你在害怕?”谢濯突然问。
薛明窈吓了一跳,“你才害怕呢,磨磨唧唧的。”
谢濯俯下身,盯着她乱颤的睫,指腹摩挲她光洁的肌肤,“方才这里是热的,现在凉了。”
“那是风吹的!”
谢濯看了眼大敞的窗,腿稍一动,却被挺起半身的薛明窈拦住,“你到底来不来?”
谢濯对此的回答是又把她摁下去了,随之压下去的还有他的唇。
他亲吻着她,揉弄着她,薛明窈的身子又热了。
然后……
薛明窈意料之中地痛到了,发出近似于呜咽的一声叫。
“谢濯,我讨厌你!”她咬牙切齿地抱紧了他。
他和薛明窈终于又苟合了。
谢濯喉咙被一种黏糊糊的情绪塞住,浓烈甚至胜过当年,叫他说不出话来。薛明窈从前经历数次尝试,终于成功的那次,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替她松的,还是替自己松的,没想明白。当然这或许是一回事。
谢濯此刻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薛明窈瞪着他,两颊濡湿泛粉,潮乎乎的眼睛滚着怒色。幸好他无需同她吵,这或许也是他唯一能赢的时候。
他一字一停,一字一挺地对她道:“薛明窈,我也讨厌你。”
薛明窈一口咬到他肩膀上。
隔着衣衫,她咬得不舒服,给他造成的伤害也有限。
她这才开始晕晕乎乎地意识到,原来他们都没有脱衣裳。可她好想咬他,好想掐他,好想在他身体每一处都刻下她讨厌他的痕迹。
谢濯看着她气呼呼的脸。
她一刻都不肯给他个好脸色吗,哪怕是在这种亲密无间,她完全被他掌控的时刻。
他于是更用力地掌控她。
薛明窈想骂他,但是话说出口,就变得支离破碎,融进了她难耐的低吟里。将军和书生确实不一样,快乐翻了倍,痛苦也翻了倍,这才刚开始,她就觉得她快承受不住了。
软垫承担不了这样剧烈的摩擦,不断地前后寸挪,谢濯略停了停,然后托着薛明窈的腿,抱她起来。
薛明窈一声尖叫,身子歪斜着悬了空。
“抱紧。”谢濯低头道。
薛明窈腰以上没有任何支撑,险些仰下去,只得伸出手臂,勾上了他的脖子。谢濯又把人往前一带,她便更深刻更牢靠地挂在了他身上。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去!”薛明窈颤着声道。
“去那边榻上。”
谢濯指的是此间挨着墙的一张坐榻,不如软垫宽敞,但不会晃。
“我不要,我不想!”薛明窈大声反对。
“由不得你。”谢濯捏了捏她腿上的软肉,迈开步子。
好颠,好晃。
好危险。
因为这份危险,成倍的快意连番涌来,薛明窈无以应对,唯一可抓的东西只有他。她只能死死抱住谢濯,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绝对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哭。
太丢脸了。
可这个死挂在谢濯身上的姿势也足够羞耻,仿佛她是个不会走路的小娃娃,一切依赖于他。
偏偏谢濯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
面对薛明窈的怒视,他勾了勾唇,“别急,先去关窗。”
薛明窈:“”
这窗,非关不可么!
到了窗前,谢濯站定,一时没动。
薛明窈刚要问他在等什么,旋即意识到了问题,谢濯两手托着她,哪里能腾得出手去关窗?
果然,谢濯道:“你来关吧。”
“我不!”
谢濯颠了她一下,“关不关?”
薛明窈头皮一阵发麻,脚趾都蜷了起来,恨恨看他一眼,伸出一只手去把窗拉回来。上身一歪,带动关键处,她不由低低叫了一声。
然而关好窗后,谢濯三步一颠地抱她经过小榻,却没放下她。
“还有后窗。”他道。
“你故意的!”薛明窈真想咬死他。
她恼火的黑眼珠将眼眶撑得极大,隐约的水汽蒙漫其上,频眨的鸦睫像一只只小钩子,勾得谢濯腹下愈发火旺,一边想把她欺凌到破碎,一边又想亲亲她美丽的眼睛。
他突起的喉结滚了几圈,有心叫薛明窈吃点苦头,绷紧了腰,向后窗走去。
几步路格外漫长。
薛明窈周身起了层薄薄的汗,皮肉变得黏滑,纵使她紧抱着他,仍时刻感觉要掉下去。谢濯变本加厉,一遍遍钉她在身上,可明明钉得那么用力了,怎么她还是怕掉呢?间或又恨不得自己掉,好远离这煎熬。
她满头的乌发被他全抖散了,披裹着她柔软的腰腹,乌浓间露出一星半点皓白的肌肤,随着步伐晃着谢濯的眼睛。
艳丽的衣裙翻覆下来,掩住了她光溜溜的腿,也掩住了谢濯肆意的掌,脚上的白绫袜不知不觉被她蹬掉,涂着红蔻丹的雪嫩双足在裙下一摇一荡,没力似的。
谢濯的衣衫比她更严整,连靴子都未脱,唯一裸露的地方也被她用身体牢牢堵住。一眼望去,身材轩昂的将军高高抱着娇美女娘,夫妻恩爱闺房之乐,内里秽亵半点不露。
然而娇美女娘嘴里吐出了一连串的咒骂。
“谢濯,你个混账东西!”
“谁许你动了”
“你给我停下。啊!停下!”
谢濯只是轻笑,“乱叫什么?”
这次到了窗前,薛明窈及时伸胳膊出去,想着赶紧把窗关了,上榻才是正理。然而她手刚伸出半截,不防谢濯突然也松了同侧托着她的手,赶在她之前,碰上了窗棂。
薛明窈顿失重心,上半身斜着向后倒去,吓得她花容失色,迭声惊叫。
就在她后腰弯折,快要与地面平行时,谢濯关好了窗,手臂与腰同时用力,将她捞了起来。
薛明窈实实在在地撞到他胸前,闷响里叠上她哀哀的一声呜叫,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全身气力与意志瞬间倾塌,一泻千里。
谢濯立时感觉到了,牢牢抱着她,将这一刻绵延得愈发长。
薛明窈浑身颤抖,好久未休,脑中一片混沌。
待她终于找回点神智,第一反应便是一个耳光甩到谢濯脸上。
气势很足,力道实则软绵绵的,但尖锐的指甲划过去,掀起一股刺痛。
谢濯当是被小猫挠了几爪,兴奋有增无减,喘息着看怒极的美人,“打我作甚,难道你不快活?”
薛明窈胸脯起伏,他分明就在玩弄她,做这种危险动作,就不怕,不怕把他那里给撅折吗?
她也不要这种耻辱的快活!
“你放我下去,我不要了。”虽是咬着牙讲的,到底还浸在欢潮里,声音含着酥滴着娇,怕他再来,还带几分委屈。
谢濯看她那可怜兮兮又强撑的样儿,心有不忍,没再硬来,缓步把人放到了小榻上。
薛明窈挨着榻有了支撑,慢慢缓过来了。她盯着撑在她身上的谢濯,瓮声瓮气道:“你出去。”
谢濯明知故问,“出去?从哪里出去?”
薛明窈嘴巴一扁,没好气道:“圆房也圆了,你满意了吧,还赖着干什么。”
这时候它就该及时地死了,怎么还愈发生龙活虎的。
生命力强得可怕。
薛明窈此时真觉得,她这座小庙,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从前有这么夸张吗?她好像变弱了,他却变强了,薛明窈想起他粗壮的大腿。
“不满意。”谢濯慢悠悠地道,“你是快活了,我还没有。”
第49章 她要被他拆坏了!
薛明窈觉得谢濯在放狗屁。
他不快活?啊?他还不快活!
她被他折腾得魂儿都要出来的时候, 他那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得逞笑容。
坏死了,坏透了!
薛明窈报之以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爽得要命。”
尤其她打他一掌后,立马感觉到小将军腾地就是一窜。这人下流到挨打都能兴奋, 简直淫字入脑, 没救了。
真应了她当初戏称的那句小淫贼。
好好一个人,怎么成了这样?薛明窈第无数次纳罕。
“哦。”谢濯脸都不红一下,“我还想更爽。”
薛明窈翻了个白眼。
她颊上红晕未散, 眸子里满是荡漾的春情, 黏湿黑发招摇四散如一冶艳女妖,刚吸完书生精气的那种, 做再不雅的动作, 也美得惑人心神。
谢濯恨不得拿笔将她此时模样画下来。
他撩开她一缕乱发,在她耳边低低道:“薛明窈, 你得明白, 这种事不能由你说停。”
薛明窈唯我独尊到什么程度呢?
她自己觉得满足了,就理所当然地宣告结束, 他有没有释放, 她不是太在乎。甚至如果他没有的话,她还会比较高兴, 这意味着她没有怀孕之虞。
而薛明窈又是很容易满足的。
他们之间真刀实枪地来, 多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要由我说。”谢濯的语气不容置疑。
薛明窈很气, 想再骂几句,又知那纯纯是火上浇油。谢濯在她身上,又在她身体里,像一只眈眈的巨兽, 随时准备吃她,换着方式吃她。
就这会儿功夫,他还要时不时磨下牙,咬她一口,提醒她他的存在。
薛明窈实在没有招架之力。
那要不要放低身段求求他呢。
都说男人吃软不吃硬,谢濯又又不是那么地穷凶极恶——薛明窈不情不愿地承认——她说几句软话,兴许能叫他不那么坏呢。
可那又太丢脸。
岂不意味着她输给他了?他在床榻上,便能轻松拿捏她,她从前说的狠话摆的架子,俱要付之东流。
况且,他如果也不吃软怎么办。她白下了面子惹他嘲笑,然后还要被他欺负!
薛明窈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谢濯看她眼神飘飞,哭笑不得,他们如此亲密无间,她还能走神?
他直接用行动表达了他的不满。
薛明窈鼻尖一抽,终是软了神色,小手攥住他腕骨,“谢濯,你小点力气好不好?”
谢濯摸着她汗湿的额,“你在求我?”
薛明窈眼眸低垂,不说话,潮湿的眼睫卷着翘着,放在他腕上的手摸摸索索的,便算是她的求恳了。
细微的酸意蔓上谢濯心头,肯服软的薛明窈何其稀有,可他要的,是这个吗。
谢濯把她的手撇下去,沉默地吻住她的唇,沉默地动了他的腰。
当真是温柔多了。
榻又短又窄,薛明窈赤裸的双脚很容易便撞到那头冰凉的靠挡上,撞一下,收回来,再撞一下,循环往复。
像是坐在湖心的小舟里,水流风过,小舟轻晃,刚刚好。有时晃得急一点,也勉强能承受得来。
薛明窈享受着平稳的愉悦,嘴里轻轻哼着。
曾经那只名为谢青琅的小舟也是这样柔缓而体贴,是她调教的成果。
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谢濯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好似一口深潭,怎么也望不到底,平静地侵吞掉她的目光。
从前这人修炼得不到家,她瞧他的时候,他会慌慌地移开眼。
她看了就笑,觉得有趣,却也想他好好地瞧瞧她。谢青琅有没有认真地瞧过她?记不得了。
谢濯左额那缕黑发垂垂荡荡,下头浅白色的伤疤时不时地飘在薛明窈眼前。
他那么好的模样,当然也爱惜容貌,被她砸伤后,脾气大得很,横眉冷对又怒对,她也对他没好气,不知怎的脱口一句,“不然你也原样砸回来就是了,我赔你啊!”
说完后谢青琅愣了,她也愣了。
“你认真的?”他问。
“当然不是了!”她忙否认,“我是说,你难道还想要我这样赔吗?你毁了我的白狐裘,我都还没和你计较呢。”
谢青琅后来不说什么了,拿着她给的药膏日日涂抹,效果可说是聊胜于无。
最后薛明窈比他还急,见不得他俊颜有瑕,张罗着请医士为他祛疤,谢青琅说不用。
“祛不掉就祛不掉,留着以后提醒我这段屈辱的往事,也好。”
薛明窈怎么说的?
她说:“行啊,就当是我在你身上烙的印子,留着提醒你,你是我的人。”
她也果真这么去想了。
欢爱时她常盯着看,越看越是得意,她亲那里,吻那里,当做一件杰作。
薛明窈恍恍惚惚地抬眸去看这道疤,竟是丝毫没淡,形状、色泽都和当年一模一样,好像这六七年不存在一般。
明明这几个年头,都够谢青琅改名换姓,重塑金身了。
他肤色加重,下颌棱角更锋,唇上还有青胡茬薛明窈目光逐个扫去,对证自己的记忆。
然而,然而。
怎么这些变化,她都找不到了?
他面皮还是很白净,下巴圆润中见棱角,至于胡茬,她看不清,他唇上是滚着汗珠吗?
他分明就是谢青琅啊,十七八岁的谢青琅!
连和她欢好的力度,都温柔如昨
薛明窈好震惊好困惑,想揉眼睛,可是手在他身上,她只能眨眨眼,再眨眨眼。
终于她看到他那双平静中泛着冷漠的眼睛,舒了口气,这是谢濯,她那讨人厌的下流夫君。
但一晃神,谢濯又变成谢青琅了。
微红着脸,偶尔露出一丝慌乱,叫她总是好喜欢的谢青琅
怎么能这样?床榻上的谢濯最最不像谢青琅,可她却一二再地错觉是他。甚至她盯着的那双黑眸也渐渐染上了柔和的神采,眼波中幽幽浮着她的影子,披头散发的,美得她自己都心惊。
薛明窈心尖湿漉漉的,理智好像在离她远去,四壁画作幻化成青绿山水,虫鱼鸟兽,这里仿佛是西川那间挂满谢青琅作品的屋子,到处都是他的印记
她一定是太想他了。
可谢濯阴魂不散地缠着她,又叫她怎样去忘记他呢。
薛明窈只好闭上眼睛,脑袋也歪到了一侧。
小舟摇得猛烈了一些,她蹙起眉,发出的声音愈发含糊不清。
迷乱中听见谢濯的声音,“把眼睛睁开。”
“不要。”她道。
“为什么?”
迷迷糊糊地吐了真言,“我我不想看见你!”
谢濯一瞬间觉得像是被薛明窈捅了一刀。
真了不起啊,薛明窈。
他捅她还是捅得轻了。
薛明窈都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只觉谢濯忽地停了下来,他托着她,将她翻了个面。腰被他捞起来,堆在小腹上的裙摆换了个方向堆卷,然后猝不及防地,她的头撞到了小榻这头的挡靠上。
额上疼痛她半点没有察觉到,全被一股灭顶式的冲击淹没。
那只眈眈的巨兽发动了它真正的攻击,她从来没见识过的招式。
“这样更好,不是吗?用不着你闭眼睛。”
薛明窈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化作从喉头迸出的尖叫。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浑身每处地方都好似不是她的,全被他掌控,侵吞,进犯。头总是撞到,痛意也变了味儿,变得奇怪,变得无法理解。
谢濯不再给她理解的机会,他把她拎回了软垫上。
薛明窈昏天黑地之间生出一丝隐怒,他竟不肯抱她了。
他掌着她的腰,迫她双膝跪着,上半身弯成一只弓的样子,她觉得好屈辱,不肯,很快就趴下去,又被他捞起来,周而复始。软垫再次开始腾挪,随之腾挪的还有她,她试着逃,可未逃出几寸,又被他抓回来。
身上全是汗,除了她的,还有他的。他的汗比她的烫,黏在身上,很快分不清你我。黑发瀑布似的垂到她眼前,撩撩荡荡,来来回回地撞着她的脸。魂儿仿佛被他拆了,又寸寸拼合起来,再拆,再拼。
薛明窈昏乎乎地想,要被他拆坏了。
但又总是拆不坏。
谢濯好像又说了什么,她破碎的意识难以捕捉,最后他也沉默了,整间屋子里只充斥着一种声音,一种羞耻的声音。
薛明窈终于明白谢濯为什么坚持关窗了,不然,这声音会传得很远,很远
薄薄窗纸隔绝的外面世界,从白日青天到暮色四合。
室内渐暗,时间变得模糊,是一炷香,还是几个时辰,薛明窈搞不清楚。最后结束的时候她全身都在痉挛,意识一片空白,空白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又被谢濯弄回了小榻上,窝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滩。
谢濯双臂拥着薛明窈圆润的肩头,感受着她的每一分战栗和颤抖,同样处在恍惚里。他的理智总是被她轻而易举地击溃,到最后只剩下本能。
然而身体上巨大的快感却怎么都压不住心头痛意,他好像一个病到膏肓的人苦苦寻找他的药,结果却是饮鸩止渴。
他只好无能地逼薛明窈也饮下去。
“谢濯,你是个畜生。”薛明窈有气无力地道。
谢濯垂头看她,“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
薛明窈不答。
谢濯吮吻着她湿滑的颈,喃喃道:“你是畜生的女人。”
薛明窈忽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问你,你是不是有过很多女人?”
第50章 全然激烈云雨后弱不胜衣……
薛明窈一直竭力不让自己去想, 过去的这些年里,谢濯有没有和别的女子发生过故事。
因为只要去想,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他好相貌好能耐, 不缺自荐枕席的小娘子,更何况军营里大把大把的军妓, 过去洁身自好的谢青琅或许不碰, 但成了色中饿鬼的谢濯,怎么可能会推拒呢。
唯一的安慰是他府里没有女眷,连丫鬟都没有。
可现在看他种种信手拈来的荤话和花样繁出的招式, 薛明窈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毫无疑问他经验丰富,身经百战。
这些她可从来没教过他!
她在他面前, 成了懵懂无知的雏鸟, 被暴风雨打得无处容身,遍体湿淋, 捏一下, 能溢出一包水来。薛明窈咬着嘴唇,看了眼谢濯颜色深了一圈的袍心, 耻意霎时上涌。
“为什么问我这个?”谢濯拥紧了她, 声音有些迟疑。
她在意的话,是不是说明她心里也有一点他?
薛明窈心更凉了, 他甚至不直接答。
“因为我嫌你脏!你那些个和下贱女人好的姿势, 别用在我身上, 我犯恶心。”
“下贱?”谢濯再一次被这个字眼刺痛,“你还是那样,总以为自己最高贵。”
可笑他还心怀期待。
他是在为哪个女人做辩护么,薛明窈酸酸地想, 她偏过头,不叫他看见脸上的难过。
谢濯心绪差到极点,想抽身走人,可薛明窈蜷身在他怀里,全然激烈云雨后弱不胜衣的样子,雪白颈子上满是他吮出的红印子,他心又硬不起来了。
指腹揉捏着她细腻的肌肤,他低声道:“你以为我这几年过得很容易?哪有功夫找女人。你不想我用那些姿势的话,就对我说话客气一点。”
薛明窈回过头来,虽不太信,神色却是和缓些了。
“我要喝水。”她慢吞吞地道,声音里残留着几分甜腻,像是撒娇,“你给我倒,还是叫绿枝进来给我倒?”
满室的狼藉,画案前的软垫歪斜得不成样子,薛明窈随身的衣饰掉得到处都是,一些地方还可见明显的洇痕与水迹。
即便是下人,谢濯也不欲让他们见到这些同房后的残迹。
这点他和薛明窈截然相反。
薛明窈无所谓在不在下人面前避私隐,从前齐照人侍立在廊下,她敢门窗大开地和他亲吻,在他赤裸上身未来得及披上衫子的时候,大喇喇地叫绿枝进来为她更衣。
于是谢濯系好腰带,起身下榻,去给薛明窈拿水。
刚松开她,薛明窈披垂着一头黑发,柔弱无骨似地往榻边上倒,谢濯忙把人兜住,让他倚着小榻的挡靠。
“怎么这么娇弱了。”他捏了捏她胸口。
她剜他一眼,“你好意思问!”
这一眼嗔中含媚,一下子叫谢濯心口热了。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竟隐隐生出再来一回之念。
十几岁的薛明窈举止再孟浪,到底是个青涩的小姑娘,有些勾引像是嬉闹。长了几岁后大不一样,不消她做什么,那艳冶娇态便自然地流露出来了。
刚才她身子那样软,那样敏感,她叫得那么让人心痒
谢濯在梦里无数次与她相会,皆不如刚才活色生香之万一。
她叫多少男子看过她床笫之间的风情样子?谢濯忍不住去想,却不敢像她那样昂然一问。
那必然是自取其辱。
“你愣着干嘛呀,水!”薛明窈不满了。
谢濯倒了水给她,薛明窈捧着茶盏,慵懒地啜饮。
谢濯绕着房间走了几圈,收拢起薛明窈散落在地上的小东西,耳坠、钗环、裙饰、绫袜等等,零零总总堆满手心。
然后他重新上榻,把薛明窈抱到怀里。
薛明窈触到他腿心,惊了惊,“你要是敢再来,我就——”
一时想不出有力威胁,卡了壳。
谢濯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最后薛明窈举着茶盏,“我就把水泼你脸上。”
谢濯一笑,“明天再来。”
“明天也不行!”
谢濯不理她,自顾自为她整理凌乱的衣衫,她身上的裙子皱巴巴,湿哒哒的,已是毁了。他盯着她裙面上的大片湿迹看了一会儿。
“你又转了什么龌龊念头?”薛明窈破罐子破摔地问。
“怪不得你嚷着要喝水。”谢濯道。
薛明窈咬牙,“那是因为我嗓子干!”
“嗯,也有道理。”
谢濯勉强搞定她衣裳后,以指为梳,梳弄着她柔滑的乌发,在手心中灵活绕转,为她盘一个简单的髻子。
头皮传来轻轻的拉扯感,很舒服。薛明窈僵着身子,茫然地想,因为刚欺负了她,享用了她的美色,所以谢濯才这样对她吗?
他太没原则了吧。
簪子横插入髻,将头发松松地固定住,尖尖的那头擦到了她右耳,旋即他温热的手覆上来,摸了摸,仿佛有根羽毛划在了她心房,痒痒的。
薛明窈不知所措。
忽听身后那男人放得极低的自言自语,“拿水泼我脸”
薛明窈一愣,然后脸熊熊地烧起来了
薛明窈披着谢濯的袍子回了主院,晚饭后泡了长长的一个澡,始觉乏意消减,身上舒爽了些。戌时过了几刻就上了榻,眼帘一合,顷刻间睡着了。
谢濯没这样的好福气。
成婚以来,他躺在薛明窈身旁,入睡总是很慢,今天尤其慢。
闭上眼睛,嗅闻着薛明窈身上桂花澡豆的淡淡香气,下午的情形掺杂着旧事不断在眼前闪过,有一点喜悦,又有许多点苦涩。
先是名分,再是身子,越占有她,越觉得不够。
他离她那样近,可他最想要的那样东西,却离他太远太远了。
黑暗中薛明窈动了动手臂,微微向他侧转了一下身子,又沉沉睡去。谢濯为她掖了掖被子,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心里略微安定。
至少,他们已是共枕而眠的夫妻
翌日谢濯醒得较平时晚不少,薛明窈已经吃完了朝食,坐在镜台前由绿枝为她梳妆。
听到脚步声,半眯着的薛明窈睁开眼睛,看了看镜里谢濯的人影,又把眼睛闭上。
谢濯在薛明窈异常繁复的发髻上注目了一会儿。
“将军今日起得有些晚呀。”绿枝笑着打破沉默。
“嗯,今日休沐。”谢濯道。
他看着镜里的薛明窈,“你今日要出门?”
“对,我去找盈娘。”薛明窈干脆利落道。
谢濯垂了眼,薛明窈不常出门,他便习惯性地以为她今日也会在府里待着,想不到她故意挑他休沐的时候出去吗?
他的目光落在薛明窈细长的颈子上,那里隐约几点红梅,“这里这样——”他修长手指点了点,“不好见人吧。”
“你也知道啊!”薛明窈偏头躲过他的手,“只能穿件立领衫子,再用脂粉挡挡了。”
“你不如换一天去。”
“不行,我早几天就给盈娘递了帖子,怎么能改呢。”
谢濯没再说什么,负着手出屋了。
“郡主,我觉得谢郎君好像是想多陪陪您的意思。”绿枝小声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叫他谢郎君吗?”
“呃,我以为是当着他面不要再称呼谢郎君,私底下和您叫叫没关系”
“什么时候都不许叫,他算哪门子的谢郎君。”薛明窈指指脖子上的印子,“谢郎君会搞出来这些吗?”
绿枝不敢看,昨晚她伺候主子沐浴时,吓了一跳,幸好身上别处没什么印记。
主子说,那是因为没脱衣裳。
“那是因为他喜爱您?”绿枝猜道,“再说您以前不也很喜欢往谢郎君上搞这些嘛。”
薛明窈闷了闷,“绿枝,你还是闭上嘴的好。”
薛明窈梳洗毕,抱着一包糖渍核桃仁坐上马车时,发现车厢里已有了一人。
谢濯优游坐着,手里捧着本书,神色自若地接住她疑惑的眼神,“家中无事,我去一趟卫里,和你同路。”
“阴魂不散。”
车夫驶动马车,薛明窈一口一口地吃着核仁。过了会儿,纸袋里伸进一只手来,薛明窈不客气地拍了一下,那手顽固不走,直至捏了几块核仁后才离去。
那手第二次来的时候,抢了她已捞起的核仁。
第三次来的时候,他碰了她的指尖,薛明窈搡了他一下,反被他攥住手指,摩挲了一会儿才松。
一包核仁,只够薛明窈路上吃的分量,因为多了个人,很快见空了。
她把空纸袋往两人之间的座子上忿忿一拍,“我的吃食你都要抢。”
“吃这么甜,对牙不好。”谢濯道。
“要你管?”
谢濯已经管完了,并不稀罕和她打嘴仗,低头看起了书。
到了赵盈住处,薛明窈正待下马车,忽听身后沉默一路的人问道:“你何时回?”
“用完晚食。”她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谢濯盯着薛明窈渐行渐远的袅娜身影看了片刻,叹了口气,让车夫继续上路。
玉麟卫并没有什么事值得他特地跑来一趟,巡视一圈,他就干脆利落地打道回府了。
日影在东,阳光皎然,这一日才刚开始,已有漫长难渡之感。
手头积攒的杂务谢濯一样不想动,悄悄去了薛明窈常在的听竹馆。昨日被他们折腾得乱糟糟的地方已被下人清扫干净,织物也都换了新的,全然恢复成文人雅室般样子——带点薛明窈的风格。
他在案上找到了糕点馃子,看到了薛明窈藏起来的小画。
粗壮的翠竹绿意惊人,色泽明亮。薛明窈连画君子竹,都俗气得可爱。
可惜薛明窈其他的画作,他没再找到,遗憾地回了主院。
午晌过后,谢濯手里剥着核桃仁,院外忽有动静传来。透过窗一眼望去,是薛明窈风风火火的身影。
她提前回来了?
谢濯站起身,旋即听到门被薛明窈踢开的声音,她冲到他面前,柳眉高扬。
“谢濯,你老实告诉我,陈良卿给我的画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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