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姜茹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很多努力,谁能想到她的努力全是无用功。


    她谴责地看向裴骛,裴骛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莫名心虚起来,忙移开了视线。


    谴责完裴骛,姜茹才回答郑秋鸿:“内卷就是,偷偷学习,卷死所有人。”


    闻言,郑秋鸿惊讶得张大了嘴,甚至还为裴骛辩解:“这应当不算内卷,裴弟焚膏继晷、悬梁刺股,实是吾辈之楷模。”


    难怪他俩能玩到一起,他们根本不觉得裴骛是在内卷,甚至觉得这样的精神应该传递下去。


    两人就裴骛内卷这件事进行了一番友好的讨论,最终,姜茹败了,她说不过郑秋鸿。


    郑秋鸿辩论完毕,朝裴骛投过赞扬的目光。


    姜茹只能继续谴责地看向裴骛,裴骛只当没看见。


    而那另外两人,即使有这么个小插曲,也不影响他们叙旧,恨不得要将这一个月的事情全盘告诉对方。


    直到夕阳初现,温柔的暖光洋洋洒洒铺满了院落,去地里干活的人也相继回来,孩子们正在田边嬉戏,整座村子都一派祥和。


    木溪村不大不小,哪家孩子跑出去玩儿了,只要站在门口喊一声,孩子们都能听见,也知道自家大人在催他回家了。


    每到饭点,他们的名字就会此起彼伏在村里喊起来。


    天也快黑了,山路难行且危险,郑秋鸿只能趁日头落下去之前赶回家,眼看着时间一拖再拖,不能再拖了,郑秋鸿朝裴骛拱拱手,示意自己该走了。


    天色已晚,裴骛也不多留,给郑秋鸿又塞了点吃的,一路送他到村口。


    村口的大石头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峰峦叠嶂,潺潺溪水后是大片田地,裴骛和郑秋鸿告别,望着那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山间。


    裴骛才转身,返回家中。


    他回去时,姜茹正倚着桌,脸上写满了兴师问罪,不爽地盯着裴骛。


    裴骛走到院门口,脚步顿了顿,很自觉地绕过姜茹,装作没看见。


    在院中转了一圈,给小菜园浇了水,不顾食盆里本就还剩了很多的粮,又给小鸡喂了食,还去给灶台生了火。


    他忙忙碌碌做了一通,姜茹自始至终都坐在原处,阴着脸望他,颇有山雨欲来的意思,似乎在酝酿着时机开口。


    终于,在裴骛继续装傻,还挑衅似地拿了本书看时,姜茹终于忍无可忍,手撑在桌子上,站起身。


    她的动作不大,可裴骛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并且很机警地合上了书,动作慌乱匆忙,合上书后,宛若看姜茹眼色般,将书藏在了自己身后。


    他望着姜茹的眼神那么无辜,眼睛湿漉漉的,仿佛被姜茹欺负了一样。


    这倒让姜茹一时间无话可说了,她瞪着裴骛,裴骛也站直了身子,良久沉默后,似破冰般,裴骛说:“你好像很不喜欢我看书。”


    不喜欢是一回事,他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好像姜茹是什么恶毒表妹,姜茹嘴硬:“我哪有不喜欢你看书了。”


    其实这几天已经很明显了,从最开始姜茹把他的书抢走,到后来总是在他看书的时候打断,甚至于今天说他内卷,姜茹的种种行为的非常之明显。


    她再解释也无济于事,裴骛早就看出来了。


    裴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只是少了一点读书的时间而已,只要他夜里多学一会儿就好了。


    姜茹的阻止只是小打小闹,于裴骛而言算不得什么。


    但今天,姜茹说他内卷,这对裴骛来说很难接受,裴骛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内卷,他只是把自己该看的书看了而已。


    他不希望姜茹眼里,他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即便他和姜茹从来就没有任何约定。


    裴骛觉得,他应该和姜茹说清楚,他沉吟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看书,又为什么不想让我去科举,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定要去的。”


    和裴骛在姜茹眼里总是很好猜一样,姜茹的想法在裴骛眼里同样好猜。


    他能猜到姜茹来投奔他或许还有别的目的,也能看出姜茹眼里,他也许不是个好人。


    裴骛对这个表妹,并没有太多情感,但也不会抛弃她,也许是话本里穷书生一朝发达就不认穷亲戚这样的故事渲染,姜茹会以为他考中进士就会不认她。


    不然,没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姜茹这个行为。


    裴骛思索片刻:“表妹,我向你保证,来日我若中举,必不会忘了你。”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离奇,姜茹听得直皱眉头,连忙打断:“你以为我是怕你发达了就不认我了?”


    裴骛不语,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姜茹一时间差点真以为自己有这样的担忧,她还无法为自己辩驳,毕竟她的做法确实很离谱。


    她只是简单地想,裴骛只要不科举,不入朝堂,就不会有野心想要篡位,她也不会被连累。


    她觉得裴骛只要有学识,他们出去找点活干,就能养活自己,不仅她不用死,裴骛也不用死,不是吗。


    可她的阻止并没有起效。


    姜茹不解,她只想问裴骛:“你想科举,想当官,是为了权力吗,是因为这样就能对所有人生杀予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裴骛却摇头,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很离谱的话,竟然笑了一下,笑完,他很认真地看向姜茹,问:“你可知道如今的田税如何?”


    姜茹自然是知道的,她下意识答:“每亩地征三斗,不过实际征收远远不止……”


    她话音突兀地一顿,她知道这不对,只是没办法,所以提到这件事,她沉默了。


    裴骛轻轻勾唇:“你也知道的,对吗?”


    裴骛轻声道:“实际上,种一亩地,最终缴纳的粮食将近半数,若是收成不好,就得缩衣节食。”


    裴骛是秀才,他是可以免除一些田税的,可他也了解得很清。


    他说出这番话,似乎还有什么深层的意义,姜茹隐约能猜到,她怔怔地看着裴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裴骛又接着说:“所以我在想,能有什么办法让百姓想吃饱。”


    裴骛静静地看着姜茹:“我不懂种植,但我知道,田税过重,朝廷总在征粮纳钱。”


    这年头,没几家是真的能过得好的,他们勒紧了裤腰带省下来的粮,却要被朝廷征走,遇上灾年,家里没有囤粮,总要饿死很多人。


    文帝在位时,曾大力改革,可没几年他便缠绵病榻,那没推行多久的新政也就胎死腹中。


    如今大夏还算太平,至少他们能填饱肚子,偶尔还能打打牙祭,姜茹的前世也是这样过来的。


    她知道田税很重,因为她也身处其中,头几年她也总饿肚子,后来渐渐地好了些,家里也囤了一些粮,她的日子也过得好了,家里养了家禽,种的粮食收成也好,这让她觉得一切欣欣向荣。


    可谁又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是不是酝酿着什么灾祸呢。


    裴骛忽然道:“我娘便是在永成廿年走的。”


    时年金州闹饥荒,朝廷却视若无睹,灾民死了无数,是当年的转运使吴枇抗旨开了粮仓,才勉强救了一些灾民。


    裴骛还尚年幼,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只记得娘亲去给他找吃的,就再也没有回来。


    舒州隔得远,姜茹那时候也没有穿过来,她不知道这回事,但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元泰五年,舒州发大水,姜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可没多久,朝廷就开仓放粮,还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这场灾祸也就那么过去了。


    那时,裴骛已经是摄政王。


    有没有可能,这个传说中的摄政王,不像传闻中那样视人命如草芥,或许他真的为百姓做了实事。


    姜茹不知道,她不知道裴骛为什么争权,也不知道那场平稳度过的灾荒究竟是谁的手笔,她只知道自己最终活下来了。


    即便那件事过去了很多年,姜茹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面对天灾,他们都是无能为力的。


    而回忆起往昔,裴骛的表情依旧一如既往地平静,可她似乎能看出裴骛的假象,他是很伤心的。


    假如朝廷早些开仓放粮,早些支援,也许他娘就不会死,姜茹只能说:“节哀。”


    裴骛扯了扯唇角:“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当时就在想,我若是有幸做官,我一定是一个好官,而且,我会见到当年的恩人,向他道谢。”


    姜茹呐呐地问:“那当年的转运使,如今去了何处?”


    裴骛摇头:“我只知道,他被调任进京,没多久就告老还乡了。”


    这件事提起来实在让人心情沉重,裴骛主动提起,又安慰姜茹:“你不用在意,这件事早就过去了,不用有负担。”


    “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说,我一定要去秋闱的。”


    姜茹微愣,她以为裴骛只为争名夺利,可现在裴骛这一番话出来,她要是再阻止,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事到如今,姜茹只能问裴骛:“你要是做了官,是不是不会草芥人命,也不会剥削百姓。”


    这句问句问得单纯,毕竟谁也不能预料到裴骛的未来,就连裴骛自己也不能。


    可是,裴骛还是很真诚地看向了姜茹,他的眼睛很亮,似有星辰闪烁,他告诉姜茹:“我不会。”


    姜茹又问:“你也不会吃小孩儿,对吗?”


    前世谁不知道,裴骛是个吃小孩的鬼,传闻他只吃三岁以下的幼童,还要剥了皮吃,可怕极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裴骛能止小儿夜啼,只要听了他的名字,就算是稚童也会很快闭嘴,毕竟裴骛的人设深入人心,血盆大口青面獠牙,大家都很怕。


    这个问题很莫名,裴骛蹙眉,奇怪地看了姜茹一眼,保证说:“我不会吃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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