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爽疯了

    刀锋一寸一寸的划断鹰尔行的筋脉。


    鹰尔行却一声不吭,整个人伪装得像是一尊雕塑,任凭刀锋在他四肢肆虐,他始终无动于衷。


    驰杯无却清楚的感知到,那种痛楚,密密麻麻的裹挟着他的四肢,他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攥紧双拳,力道之大,快要嵌入皮肉。


    可他心中畅快急了!


    疼痛在此刻变成了一种令人上瘾的药物。


    而驰杯无就像一个瘾君子,耽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恨不得这份痛苦可以更慢长、更深刻一些。


    驰杯无突然有些后悔给鹰尔行戴上面具了,他眼下真想看看这孽畜面具后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是痛苦多,还是怨恨多?


    他想知道。


    他想极了!


    就在驰杯无无沉浸在自己的狂欢中时,鹰尔行的身体微微一颤。


    驰杯无的目光瞬间变得更为灼热,他甚至能够清晰看见对方锁骨下鼓起的青筋。


    他立刻集中精神,贪婪地注视着鹰尔行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仿佛要将他的痛苦全部吞噬殆尽。


    不过很可惜,鹰尔行没有再给他任何反应。


    很快,这场独属于鹰尔行的酷刑结束了。


    “啧,”驰杯无意犹未尽,“无趣。”


    他试探性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可以动。


    果然,这个所谓的天命系统只能将鹰尔行所承受的痛感传达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办法对他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驰杯无深深舒了一口气。


    他起身走到鹰尔行面前,隔着一层面具,直视鹰尔行的瞳孔,“往后余生,你就一直呆在这里,本辅若是得了闲,便常来看你。”


    “可好啊?”


    驰杯无的眼中透露出一种病态的贪念。


    而这一点,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鹰尔行喉间滚动,嗓音嘶哑,“静候大驾。”


    驰杯无微微挑眉,转身离去。


    鹰尔行望着驰杯无离开的身影,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可他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的鲜血。


    就在方才,他瞧见驰杯无额间的汗珠时。


    他肚里的火就逐渐开始失控,随后一股脑的向下涌去。


    他突然意识到,他越疼,那人的反应越激烈。


    为了证实这个结论,他故意颤抖身体。


    果然,但凡他泄露出一丝软弱,驰杯无的脸上就会展现出别样的兴奋。


    驰杯无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从最初的兴奋到后来的近乎狂热,每一次的闪烁,都像是在给鹰尔行的理智打上一个新的结。


    疼痛包裹了鹰尔行的身体,可是驰杯无的反应却拉扯着他的灵魂不断向下坠落。


    这是一场痛与欲的沉沦。


    他的身体满是伤痕,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输了,他不想再做猎物。


    他要做反扑的猎手。


    地窖内,烛光摇曳,他的影子在石壁上狂舞。


    只要驰杯无不敢杀他,他就有把握,拉着驰杯无一起下地狱去!


    ……


    督察府大堂内,驰杯无坐在其间,正准备端起茶盏,手腕却传来一股若隐若无的撕裂感。


    他指尖微顿,收回手来不再动作。


    莫辞风风火火的走进来,抬眼便瞧见轻车熟路坐上主位的驰杯无。


    莫辞扇柄一敲手心,“处理完了?”


    驰杯无双手一摊,“差不多吧。”


    莫辞瞅了一眼驰杯无的脸色,白的吓人,“辅爷什么时候学起女儿家画起粉来了?”


    驰杯无望向他,语气冷淡,“你儿才出生没两月,这么急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莫辞抬手捋起自己茂密的头发,“本督正直壮年,尚是黑发。”


    驰杯无懒得同他废话,“那孽畜太过桀骜,留在身边只会惹来麻烦,关在你这里,我好放心。”


    “好说,”莫辞打开折扇,轻轻摇晃,他思虑片刻,“说起鹰尔行,有件正事儿,我想问问你。”


    “说。”


    莫辞收起折扇,坐直身子,难得正色道:“五年前,冀楚单带兵六万谋反,这六万精兵的前身,乃是儋州黄沙道上的马匪。虽说黄沙道上马匪猖獗,却也远远达不到六万这个数。”


    “要说这冀楚单光靠一帮贪财的强盗就能为祸闽都,我不信。”莫辞继续道,“据我所知,冀楚单起兵之前,曾在儋州之外扎根十数年,应该是没少做那招兵买马的勾当才是。”


    驰杯无沉默片刻,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莫辞道:“我想说,冀楚单动作不小,儋州守备军是眼瞎了还是如何,对此究竟是竟浑然不知还是放任不管?”


    驰杯无没有急着回答,他初入闽都时不过八岁,记忆里的儋州太久远了。


    不过肯定不是莫辞所说的那般景象。


    儋州守备司君赫,不仅发现了冀楚单的所作所为,甚至可以说是立刻派兵镇压,随后迅速将此事上报闽都。


    后来,闽都派了一只三千人的铁骑来到儋州城内,将驰杯无……


    准确的来讲,是将冀楚单的野儿子、大靖朝未来的国之祸根——冀应。


    强行带到了闽都。


    即便隔了两辈子,驰杯无到今日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一日——


    家里褪去了嬉笑,比枫叶还要艳红的鲜血高高堆叠,逐渐漫过了我家门庭,铺洒进了我家庭院。


    四处弥散着呕哑的悲泣,里头时不时掺和着零碎残忍的撕拉声1。


    在他们还未曾关注过的门缝后,藏匿着我家最后的一十二人。


    我家逢此大祸,想来……


    应是冀楚单败了。


    这场杀祸,是因我而起。


    “阿应!”


    一位两鬓微霜的妇人掺着木拐,佝偻着蹒跚上前。


    商贾人家,存亡之际,端庄啊、沉稳啊、也都随了风去。


    “大厦将倾!”


    她提杖悲愤杵地,凄泣道:“阿应,自你出生以来,衣锦布华,吃食珍馐,识字习文,祖母自问未曾亏欠于你,而今家里遭逢大祸,你逃吧!后院偏门,阿应快些逃去吧!”


    冀应微怔,出去的所有门路,就连狗洞也早就叫闽都的那些人堵了个水泄不通,况且院前布满兵刃,他这会儿出去,便是亲手将头颅奉上!


    祖母叫他逃,是护不住他了。


    血染的刀锋未将他喝退,高亲弃了他,才是冀应最为心痛之处。


    家里因他落了门庭之祸,冀应没理奢求祖母悲天悯人。


    他咽下啜息,俯身拱手道:“阿应明白,阿应多谢祖母养育,这份恩,阿应报不了,自今往后,阿应与家里,再无瓜葛。”


    言毕,冀应褪去华服,唯剩一层素白里衣。


    他直视祖母,自觉向后退去,“冀应,拜别纯老夫人。”


    冀应转身推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门缝,恰好够他侧身钻出去。


    满地血污尸骸,都是家里的血,家里的亲。


    血海漫过了脚腕,恨意上涌,可他才是今日的祸根。


    “冀应在此!”冀应神色晦暗,大喝出声:“杀剐尽来!”


    屠戮者闻声抬眸,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令冀应不住发颤。


    一高大男子打马而来,马蹄溅起咧咧血花。


    男子腰间别着的,是能断冀应生死的刀锋!


    “你是冀应?”


    冀应逼着自己直视这人,答道:“是。”


    男子鄙夷的唾了一声,道:“贼寇冀子,你父为祸,你可伏法?”


    冀应不做思量,胜者王,败者寇,这是规矩,哪怕……


    冀应自认,与他无关。


    “伏。”


    男子嗤笑着,又高声道:“陛下旨意,冀氏余孽,发贬为奴。剥去他的里衣!游街提去闽都!”


    冀应站在原地不做反抗,任由这些屠戮者将自己衣衫尽数扒去。


    冬日里的寒风吹的人骨头疼,冀应的双脚却被家亲温热的鲜血暖的发了汗。


    他躲不过家亲的尸骸,只能一步一步踏着家亲,漠然赴往自己的归处。


    游街么?


    他不怕,他只悔,悔自己没能早点站出来,若是能……


    他脚下踩着的,还会是往日里的白绿相间的青石板吧。


    冀应蜷缩成了一团,这一路上,烂菜叶、蛋液、唾沫,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滴嗒”一声!


    恶臭的菜叶里滴落了一滴水渍。


    路旁有人高声呼喊:“他失禁了!”


    那人及其身旁之人皆捧腹大笑,些许妇孺幼儿却不忍掩口作呕。


    ……


    到底是怎么来到闽都的,驰杯无不想回忆了。


    那些,是冀应的结局。


    不是他驰杯无的。


    “你脑子坏了?”驰杯无鄙夷,“君赫早就将冀楚单处置了。”


    莫辞:“可冀楚单没死啊,不但没死,十年不到,竟然直接起兵造反了。”


    “要说君赫和冀楚单之间没猫腻,我不信。”


    驰杯无突然嗤笑,“你什么意思?”


    瞧他神色不对,莫辞立刻闭了嘴,差点过火。


    他心里清楚,驰杯无和冀楚单之间可没什么父子之情,可有些东西,不是他可以随意提及的。


    要是真触到驰杯无的霉头,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驰杯无侧过身来,语气冷的吓人,“如果你试图靠唤起我八岁时的记忆,然后刨根出冀楚单的起兵之道,那还不如去问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不比问我来的直接管用?”


    莫辞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辅爷别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驰杯无懒得去听,正欲起身离去。


    “等等。”


    莫辞立刻站起身来挡在门前,“我真不是故意寻你不开心,这些话不是我想说的。”


    驰杯无顿下脚步,“说话别喘气,一口气说完。”


    “是鹰潭。”莫辞无奈叹了一口气,“鹰尔他爹问我的。”


    驰杯无眼角一跳,他到底是摊上了什么事儿?


    真他娘的命里和鹰字犯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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