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假面与真心

    “哇喔。”陈关雎看着自己冷淡的弟弟自然地隔到拂宁和魏嘉谊之间去。


    “这陈雅尔?我没看错吧?”陈关雎语气近乎惊奇。


    “猫有些重,我累了,你抱会儿。”她听见陈雅尔一脸平静地说。


    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猫,她能举起一整只何星星的弟弟,抱了一会儿,觉得累?


    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吗?陈关雎怀疑人生。


    “这对吗?”陈关雎跟身边的人小声蛐蛐。


    “正常啊。”温温柔柔的声音。


    陈关雎侧过头,何随月表情认真:“力气大的人,随时也可能觉得累的,这很正常。”


    她的表情太过真挚,陈关雎自暴自弃接受了这是正常的事实。


    “关雎姐。”她听见另一边小姑娘犹犹豫豫的声音。


    “嘉谊哥……是个怎么样的的人呢?”


    陈关雎看向她,年昭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没别的意思,就是他现在看起来怪怪的,跟传闻不一样……”


    18岁,还是小孩子,情绪外露,陈关雎笑了。


    “年小昭。”


    “嗯?”


    “不要通过传闻去看人,特别在娱乐圈这种地方。”


    陈关雎笑容散漫,盯着姜程的背影:“姜程风评差吧?”


    “嗯……”年昭回答地犹犹豫豫。


    “他救过我。”陈关雎平静地说,年昭诧异地转过头来看她。


    “人皮底下是人是鬼,通过传闻是看不懂的。”


    陈关雎看向她:“人活在世界上,谁不戴着面具呢?你没有,还是我没有?”


    她的眼神过于通透,年昭背在背后的指尖缩了一下。


    “问我魏嘉谊是什么样的人。”陈关雎语气悠悠,“这种提问本身是没有任何意义,年昭。”


    “语言是骗人的利器,我对他的评价就可信吗?”


    陈关雎看着她,右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不要相信话语,也不用那么相信眼睛。”


    “年昭,用你的心看。”陈关雎说。


    年昭将右手放到自己的左胸口。


    砰——砰——


    心脏在跳动,可年昭感到疑惑,她诚实开口:“关雎姐,这太抽象了,我不明白。”


    “没关系的。”一直旁观的何随月开口,温温柔柔。


    “只要看得够久就可以了。”何随月看着前方几个人的背影,又转向娃娃头的年昭。


    18岁的年昭。


    “做重大决定前,一定要认真看清楚。”何随月语气有些飘忽:“不然可能要花很久才能重新爬起来。”


    “姐姐……”一向乐观小狗的何知星语气担忧。


    “我没事。”何随月笑着摇摇头,她踮起脚摸了摸弟弟一头金毛,转向年昭,语气笑眯眯。


    “你看他,是不是觉得莽撞开朗又热情,像小狗?”


    话题骤然被转移,年昭迟钝地点点头。


    “其实不是的。”何随月笑起来,“我家星星是个细心敏感又温柔的人。”


    “姐!”这下何知星有些脸热了。


    “你才认识他,所以看不明白。”


    “但只要时间够长,看得够久,你会发现的。”


    “看其他人也一样。”何随月语气平静,目光越过高高矮矮的屋顶,看向远处青翠的山林。


    “不要想,不要内耗,只要看。”


    大家一起向前走,年昭顺着何随月的视线看向沉默的山林。


    只展示,而不言语的山林。


    “看得久了,心会给出你答案。”


    用心看。


    年昭的思绪恢复平静,她举起挂在胸前的摄像机,对准这一片不言语的、沉默的山林。


    她是摄影师,她的灵魂长在镜头上。


    附着着灵魂的镜头随着她的心意,从远处的山林转向前方的四人。


    放大,对焦,转移到黄裙子的女孩身上。


    她转过来了,镜头里出现一张雨荷一样漂亮又纯净的脸。


    “喂——”镜头里的人挥挥手,“关雎姐!你们太慢啦!快点哦!”


    “来咯!”年昭听见何知星大声的回复。


    路过青绿而平坦的稻田,穿过更加坑坑洼洼的小路,他们终于登上了山路。


    左侧树木连成片,树皮潮湿的味道渗进呼吸里。


    视线转向右方,泉水顺着山坡流进环绕寨子的小溪中,梯田绿成一片,苗寨的屋顶层层叠叠,升起一道道炊烟。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原来是这样的。


    登高而望远,拂宁终于明白了苗寨选址的智慧。


    “这是个庙吗?”拂宁听见年昭的声音。


    “是土地庙。”陈雅尔说。


    她转过头来看向山这一侧,一颗巨大的古树,树根旁的土坡上有一个小小的洞。


    用几块破旧的砖搭起来的洞,很简陋,砖上爬了好些青苔。


    这洞很浅,拂宁看见里面残留着几张未烧完的黄纸,安静地躺在洞口几支粉色的烟签后。


    山风吹过来,土地公小小的房子前不知名的小草在摇动。


    “好久没见过这么原始的土地庙了。”年昭将镜头拉近拍进更多细节。


    一只手出现在镜头里,给小小的庙奉上了崭新的香火供品。


    是鸡蛋。


    “姜程哥,你哪里来的鸡蛋?”年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找节目组换的。”蹲在庙前的粉毛站起,随手拨了拨头发。


    “换了鸡蛋?”


    “嗯,赔给那只大鹅的。”


    姜程从口袋里掏出剩下几个蛋,三颗鸡蛋,还有刚刚拂宁给他的一颗鹅蛋。


    “换了四颗,多一颗正好借花献佛咯。”姜程双手合十,点头拜了三下。


    “用鸡蛋冒充鹅蛋?这能行吗?”


    年昭看着那颗蛋,一颗正常的、比鹅蛋小一圈的、黄黄的鸡蛋。


    “可以的。”何随月笑眯眯解释:“只要是圆的就行,母鹅只管孵不管认的。”


    “小时候星星还把乒乓球放进去过呢。”


    这火怎么还能烧我身上?何知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捂住脸。


    “姐,你能别掀我老底行吗?”


    “这没事吧,不是很可爱吗?”何随月疑惑看向跳脚的弟弟。


    #论一些亲属滤镜的养成#


    拂宁幽幽看着她们。


    年昭这下好奇了:“月月姐,你们不是淮海市人吗?”


    怎么还会养过鹅,她在心里补充。


    “是淮海人,也不完全是。”何随月笑起来,“你听过大坝移民吗?”


    年昭点点头,她知道的,因为建水坝而搬离家园那批人。


    “我们算是移二代,并且淮海也有可偏可偏的地方。”


    “淮海和淮海差别也是很大的。”何随月笑眯眯。


    所以月月姐农活干的最利落,是抓鹅小能手,拂宁想。


    但是不会做饭。


    这算某种置换反应吗?


    拂宁看着姜程将鹅蛋和鸡蛋重新塞回兜里,大家继续向前走。


    等等,重新塞回兜里?


    “哥,蛋还没赔给那鹅吗?”拂宁疑惑,拂宁提问。


    向前走的队伍全员停住,太阳西斜,倦鸟归家。


    很安静,天空传来乌鸦路过的叫声。


    “鹅,是不是还在厨房关着?”不知是谁幽幽开口。


    一阵冷风吹过,没有人回话,拂宁仿佛能听见厨房里母鹅半死不活的嘎嘎声。


    一只为了孩子追出来的母鹅,暗无天日蒙着眼睛关在厨房里,有家不能回。


    鹅姊!我有罪啊!


    “行了,我们走快点,别天黑了还没让鹅回家。”陈关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夕阳的颜色逐渐晕染上天空,大家加快了步伐。


    一路安静,步履匆匆,着急赶路,回家送鹅。


    好在节目组说的那一小片红石林并不远,转过树林深处最后一个弯,拂宁看见路两层的石头上染上夕阳的色彩。


    红石林到了。


    红,浓郁的红,朱红混着血一样的暗红,太阳晒干的地方比其他处更艳丽。


    而在这艳丽的红色岩石缝隙之中,又盘踞着些翠绿的灌木。


    这大片的红红绿绿杂乱地摊开在雨后的蓝天之下,生机勃勃。


    这是只有雨后一到三小时内能显现出的奇景,拂宁为这一大片红色而震撼。


    可其他人却显然没这个心情了。


    “好了,打卡成功,我们回去还鹅吧。”揣着仅存的一个鹅蛋的姜程显然坐立难安。


    语气里没有对风景的赞美,只有对天黑前将鹅还回去的渴望。


    劳累一天的众人自然没有异议,说来节目组这安排本来就不合理。


    难不成他们是来特种兵旅游的吗?白天干活晚上看风景。


    “哎,我还想拍一拍,大家先走吧,我待会追你们。”年昭举着摄影机眨眨眼,“我走路很快的。”


    “那我等她。”拂宁笑眯眯。


    “拂宁,那我等你。”沉默了许久的魏嘉谊温和开口,笑容文雅。


    陈雅尔的表情更冷了。


    “你这家伙——”姜程语气暴躁,眼看就要暴起。


    “走走走!我们都走!别打扰小女孩看风景。”陈关雎紧急拍板。


    于是无论甘心还是不甘心,大家都离开了。


    只留下拂宁和年昭两个人。


    摄像捧着摄影机在红石林入口处蹲着,想靠近却被制止。


    [不好意思呀~需要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时间。]拂宁是这样说的。


    黄昏时分的天空是变动得很快的,拂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云落在鲜红石头上的倒影。


    年昭拿着摄像机到处拍着,拂宁没有打扰。


    “走吧。”年昭靠近,关掉了摄像机。


    两人并排往出口去。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拂宁听见身边的女孩开口。


    “嗯。”拂宁笑眯眯,"你不是没打算藏吗?"


    “手链,那是齐闻亲手做的,当时我在场。”拂宁直接了当。


    年昭反而愣住了:“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我问的太明显。”


    “问的确实也很明显。”拂宁笑眯眯,“不过主要还是不凑巧,我正好是那条手链的唯一知情人。”


    说归说,她们走得其实很快,穿过树林,拂宁又看见一侧山崖那边飘动的云。


    又想起那张腼腆的笑脸了。


    永远24岁的齐闻。


    他会跟云一样飘在天空看着地面所发生的一切吗?


    “你们,关系很好吗?”沉默好久的年昭又开口,看着眼前潮湿的小土路。


    土路上印着乱七八糟的鞋印,是其他人在刚刚经过的痕迹。


    “关系很好。”拂宁语气平静。


    一个看着天,一个看着地,两人就这样谈起来。


    谈起那个不能说名字的人。


    “你哥哥曾经很关照我。”拂宁说,“给你选手链的时候,他问我了。”


    [拂宁拂宁,小女生会喜欢这个样式吗。]她还记得捏着手链的齐闻笑得腼腆。


    “你不担心吗?”年昭看着天空。


    担心我害姜程。


    害你的哥哥。


    “我不担心。”拂宁慢悠悠开口:“这世界上恨姜程的人多了,你算什么。”


    “姜程可是打不死的小强,谁能真的害到他爬不起来。”


    “再说了,这世界最恨他的人可是我。”拂宁语气平静,年昭的视线从地面转向她。


    拂宁感知到她的注视,但依然看着天空,漫天橙色的天空。


    “没人比曾经的拂宁更恨他。”拂宁说。


    “恨妈妈为什么偏爱他,恨他为什么不用被爸爸逼着学画。”


    “恨妈妈走的时候为什么只问他愿不愿意走,不问我。”


    年昭怔住了,拂宁的目光从天空转向她,专注地看着。


    “其实并不是姜程的错,但对青春期的拂宁来说,恨意无处发泄是很痛苦的事情。”


    恨意无处发泄是很痛苦的事情。


    年昭捏着相机的手指向后缩了一下,太犯规了。


    拂宁专注地看着她:“我不担心,因为没有人能不爱姜程。”


    这种注视是很有力量的,仿佛眼前的听众是她的全世界。


    或者反过来,年昭觉得全世界都塌陷在她的眼神里,她停下了脚步。


    “他热烈,他真诚,他满怀善意。”拂宁回头对她说。


    “我相信齐闻牵挂的美好的妹妹,一定会如实用镜头去观察。”


    “年昭,我相信你是很有天分的会看镜头的未来伟大的摄影师。”


    她向呆住的年昭伸出手:“继续走吗?未来的天才摄影师,我们该回去了。”


    捏着相机的手松开了,挂着脖子上的相机在她胸前晃荡。


    这只手牵上了拂宁伸出来的手。


    拂宁拉她一把至并肩,放开她,两人继续向前走。


    山路弯弯绕绕,世界都染上橙色,阳光跳跃在拂宁的黄裙子上。


    真的很闪亮。


    太作弊了,年昭想。


    太作弊了,无论是阳光,还是这个人。
图片
新书推荐: 教主卧底后怀崽了 重生六零之美人救英雄 2倍速游戏打了两年穿进游戏里了 打工人被豪门酷哥狠宠了 你们修真界道德太高 被高冷公主反向攻略 魔君大人被小白脸勾搭跑了 [神话]外挂是抽卡模拟器 孤星入怀 倒霉社畜沦为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