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屿和荆谓云坐在后面的位置上。
“哥,要不带点东西吧, 我总觉得这次不能太平。”
荆谓云头上戴了个黑色棒球帽, 嗓音冷淡低哑:“我是去南城了,不是死南城了。”
“哥你也知道,你这老大的位置不太稳, 北园又那么乱, 别说你走了几个月,你走个一两周,新冒出来的大哥就能一茬接着一茬。”
荆谓云皱了皱眉, “坤叔呢?”
“出事了……听说现在还在医院,你也知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几天乱成一团, 警局抓进去一堆,但人实在是太多了, 继续抓下去, 拘//留所都快装不下了。”
陈浩屿语气有些焦急,恨不得现在立马就能飞到北园去。
坤叔是北园难得的好人, 也比较能说得上话, 谁也没想到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荆谓云小时候更是被他救过一次。
所以这次,他只能回来, 也必须回来, 哪怕他再怎么厌恶这片土地。
走得着急, 再加上不敢让大小姐知道自己以前的事, 荆谓云连句话都不敢给时郁留。
大小姐一定气极了吧?
说好考完试要给她讲题的, 饭也没来得及给她做好,也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给自己准备奖励,昨天晚上还有在期待来着。
现在全毁了。
车子开了一会儿,荆谓云突然叫了一声旁边的陈浩屿。
“耗子。”
他很少叫陈浩屿这个称呼,兄弟几个也只有关系好的才会叫他这个绰号。
陈浩屿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荆谓云,一般荆谓云这么叫他,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怎么了哥?”
“下车以后,先去北园警局。”
“哥,你疯了?”陈浩屿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许多,发现车里其他人好奇地看向自己时,又压低了声音。
“去警局干嘛?打架前先去报备一下吗?警察能先把咱俩扣那!”
“合作。”
荆谓云想过了,北园乱了太长时间,换老大和翻书变脸一样快,根本不稳定,也稳定不下来。
甚至有一些不要命的傻逼,连警察都要招惹。
什么北园老大?出了北园p都不是,在北园只要你拳头大,敢打架,谁都能当。
荆谓云其实也不怎么打架,只是把所有来找茬的人收拾了个遍,上初中时把一个混混头子头开了瓢,才出名的。
他只想好好的生活,可偏偏这就是最难的事。
以前荆谓云不怕死,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和那帮傻逼干。
但现在不行。
大小姐在家等着他给她讲题呢。
这次不辞而别,也还没和大小姐认错。
在那黑暗的人生中,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吃他做的饭,愿意和他共处一个房间,在心里默默期待着他变得优秀,变得更好。
荆谓云怎么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也不知道谁定的江湖规矩,打架先找警察的就是认怂。
所以,在北园想要混的,基本上都不会找警察寻求帮助,只是在出院以后,再把场子找回来,就这么一直打来打去的。
只要警察问,那就是私了,没几个人把这件事定义成伤害。
他们甚至觉得找警察丢人。
————
没等荆谓云想好到了北园以后怎么办,公交车就停在了一个站牌旁。
走上来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人,她穿着普通的休闲装,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可周身气质却掩饰不住,是个又冷又美的人,至少和车上这些人格格不入。
在女人身后一起上车的还有三个彪形大汉,一脸凶样,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荆谓云坐在最后一排五人座靠窗户的位置,那几个人一上来就往后面走,吼道:“滚一边去,这位置老子要了。”
大概是强势惯了,上车就开始赶人,赶的还刚好是荆谓云和陈浩屿。
陈浩屿看了看身旁的荆谓云,没说话。
荆谓云则压了压帽子,慢慢站起身,走到前面的位置坐下,见状,陈浩屿就明白,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紧跟着荆谓云走过去,让开了位置。
陈浩屿到底是在北园长大的,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几个男人就是表面牛逼,估计是在南城混不起来,灰溜溜的跑回北园装逼来了。
不然谁家牛逼人物跑到一个公交车上来装啊?
荆谓云喜欢靠窗的位置,这次依然是坐在那里,陈浩屿则挨着过道,旁边是刚上车戴口罩的女人。
后面几个男人从上车以后嘴就没闲着,一会儿骂骂咧咧说要弄死谁,一会儿又吹自己曾经的战绩。
车内很安静,只有他们刺耳的声音,吵得人头疼。
没人敢说什么,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
荆谓云干脆塞了耳机在耳朵里听音乐,顺便把手机调成了飞机模式。
不能让大小姐知道自己去了哪。
他也不想对大小姐撒谎,怕她一问,自己就说了,只好把手机调成无法联系到的状态。
“你别看那妞捂那么严实,但绝对是个美人,不信赌一下?”
“再等等,出了南城再说。”
“你们看到那手没有,真嫩啊,要是能用这只手弄一下,哪怕脸不怎么样,也值了……”
几个男人毫无顾忌,张口就是各种污言秽语,听得人直犯恶心。
陈浩屿没戴耳机,眉头紧皱着,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女人。
恐怕,等公交车出了南城,她就危险了。
果不其然,当车子开到北园地带时,公交车停了几次,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去了不少。
三个大汉忽然站起来走到女人旁边,“美女,大夏天的戴口罩戴帽子不嫌热吗?摘下来让哥几个看看呗?”
女人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滚远点。”
“哟,还挺辣,我就喜欢这种的,听话的多没意思。”其中一个光头男伸手拽住了女人的胳膊,同时大喊:“喂,停车,老子要下车。”
这地方有点像郊区,倘若女人下了车后果不堪设想。
车上的人纷纷侧目看向这边,很快又把头低下去,耸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见车不停,胳膊上纹了花臂的男人走过去直接扇了司机一耳光,“艹你妈,叫你停车听到没?”
“嘎吱——”
司机猛踩刹车,车子骤然停住,坐在车上的人全都往前冲了一下。
几乎是在车停的瞬间,那些男人就拖拽着女人往外走。
女人也不示弱,撕扯争执下,还抬手扇了对方好几个耳光。
她骂骂咧咧的似乎报了北园谁的名,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这些人是真的疯,根本不管那些。
有那么一个刹那,陈浩屿终于明白荆谓云上次为什么说,应该是垃圾们管住眼睛,而不是管女孩子穿什么。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干不出这么下三滥的事。
真有出息的,绝对不会欺负女人!
陈浩屿悄悄把手摸向脚下的包,他来的时候,就怕出事,带了些打架用的东西。
准备动手前,他瞥了眼闭目养神的荆谓云,有点拿不准荆谓云是什么意思。
算了,大不了这事他一个人扛了!
陈浩屿是个不在乎能不能毕业,是否有未来的人,他打架不是最厉害的,学习也不行,但他知道做人要有底线。
这些人显然没有,打死都不为过。
因为女人一直拼命反抗,此时离门还有一段距离,陈浩屿找准时机,冲了上去,一棍子敲在背对着他的一个男人头上。
男人身形晃了晃,明显站不稳了,倒在旁边。
还剩两个。
“小子,你是不是想死?信不信老子捅死你?”两个男人从兜里掏出把短//刀,也不管女人了,冲着陈浩屿走过来。
“有能耐你来啊!只会欺负女的,你算什么玩意啊?北园老大看了你都觉得丢人!”
陈浩屿没怂,这时候认怂才是真的要死,他用力攥紧了手里约有40cm长的钢管。
和之前在南城教训人时的木棍不同,而是结结实实漆黑的钢管,不然也不会一下就把男人打晕过去。
一对二,陈浩屿没什么胜算。
“说了多少次,废话太多。”
少年嗓音低沉,说话的瞬间,人已经冲到了其中一个人的面前。
“砰!”
一声沉闷的,击打到肉甚至给人感觉能打碎骨头的声音响在车内。
全场一片寂静。
荆谓云不知道陈浩屿有工具,只顺手拿下了公交车都会备着的救生锤砸了过去。
他下手还算有分寸,没有砸太阳穴这种危险的地方。
被砸的人五官扭曲,从嘴里吐出痛呼声,另一个没受伤的男人也有点怂了,拿刀的手轻微发着抖。
没人不怕死,哪怕他们是出来混的。
陈浩屿拿着钢管尚且不足为惧,可那个单手握着救生锤的少年,眉眼狠戾,像只被触怒的恶犬,满眼凶狠,给人一种他甚至敢杀人的感觉。
只一眼,就如坠冰窟,浑身发冷,所有蓄好的气势全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滴答……”
荆谓云胳膊上有血淌下来,顺着小臂往下流,最后滴落在地。
方才他砸人时,对方也挥刀划伤了他的胳膊。
陈浩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你刚才说想杀谁?”荆谓云看也不看胳膊上的伤,语气沉稳平缓。
话音刚落,男人手里的刀就指向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小兔崽子,打过几次架觉得自己牛逼了是吧?在这出头当英雄来了?知道北园是什么地方吗?”
“呵。”
听到这话陈浩屿都乐了。
他手拿着钢管在掌心轻敲着,“坦白说,好久没回北园了,你爷爷我手痒的很,你要不要试试我们是不是只敢打架?”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处于一种热血沸腾,什么都敢的年纪。疯起来根本没人管的住,下手更是不知轻重,崇尚暴力。
荆谓云浑身充满了暴戾,哪怕手里只拿着不起眼的救生锤,也没人敢轻视他的存在。
“有刀了不起吗?”陈浩屿笑着问。
男人眼神中逐渐流露出惊恐,瞪着眼睛盯着荆谓云的胳膊,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那一道伤口可不浅,这小子根本就什么都不怕,疯子一个。
他什么都敢!
“我们认——”男人知晓双拳难敌四手的规则,往后退了一步。
谁料,“栽”字还没说出口,荆谓云直接抬手拽住他衣领狠狠往车门上一撞。
“砰”的一声响,车子似乎都因这一下晃了晃。
男人因巨大的撞击力头晕眼花,发出哀嚎声。荆谓云却没准备放过他,而是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手臂肌肉紧绷成凌厉的线条。
“你认什么?”
少年声音狠戾至极,似在询问,手上却没有松。
“我说我——”
“砰!”荆谓云直接一拳砸在男人的脸上,堵住了这句认输的话。
“对可能危及他人的暴力犯,需确认对方没有危险性,期间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荆谓云把声音压的很低,隐在男人惨厉的叫喊声下。
“你放p,我都说——”
耳边响起拳砸进肉上的声音,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痛骂与痛呼,混杂成恐怖的交响乐。
最后,“叮”的一声,一把短刀掉在地上。
荆谓云松开沾血的手冲着司机说:“去警局。”
男人错在本能地用手握住了刀,而不是松开,而刀,就代表着危险性。
从他犹豫没有直接冲过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刀,也不过是摆设了。
这时陈浩屿已经把女人扶起来了,她衣衫被扯的有点乱,脸上却不见怯意,反而抬腿踹了几脚躺在地上的男人。
“你俩胆子挺大的。”女人整理了衣服,顺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荆谓云。
荆谓云没接,反而冷冷看着她,胳膊上的血越流越多,衬得他整个人戾气更重了。
“不是吧,之前的事,你记仇记到现在?我和你道歉好吧,你赶紧止一下血,一会没到警局,你先失血过多了。”
女人看着荆谓云那胳膊都觉得心里发慌,偏偏这小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伤还能把人打成那样。
陈浩屿一听这话懵了,“啊?云哥你俩认识啊?”
荆谓云没理,抬手直接用手捂住伤处,转身走回到座位。
坐下以后,他还把血往衣服上抹了抹,他穿的本来就是白T,随便一点颜色就很显眼,更不要说把血涂上去了。
顿时凄惨无比。
陈浩屿看着荆谓云这一套流程都看呆了。
反倒是女人挑了挑眉,知道荆谓云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揭穿。
“好弟弟,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勇敢呀,第一个站出来救我,好感动……”
说着女人直接一把抱住了陈浩屿的胳膊,拽着人走回座位。
“你你你!”陈浩屿表情呆滞,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刚才气劲上头,光想着怎么收拾那几个垃圾,现在一听,能这么说话的除了高雅那个妖精,还能有谁?
“你这是什么表情?后悔救我了?”高雅摘下口罩,挑了挑眉,把身子贴近陈浩屿,柔声问道。
“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很装,都这样了,刚才怎么不听点话,还能少遭罪。”
“不,不是……”陈浩屿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高雅靠的实在是太近了。
“可是啊,人就是这样,喜欢自相矛盾,我乐意是我乐意,但要是强行来,我死都不会让他们如意。”
“……”
“可笑吧,我这种人还有自尊呢。”
高雅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却带着自嘲,说不出的苦涩。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也没人在意。
“小孩,下次做事别那么冲动,因为我这种人,伤到你怎么办?”
“若是还有这种事发生,无论是你还是别人,我都会救的!”
陈浩屿话语坚定,表情不似作假,或许,这就是他能交到一堆朋友的原因吧。
不仅仅是说话有趣,他还很讲义气,会见义勇为。
只要有人明确表达了“不”的时候,而他也在场,那他就会出手。
这无关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做什么工作,而是有人在“求救”,就要有人站出来帮忙。
车上恢复了安静,平稳的行驶着,司机按照荆谓云的吩咐,开向警局。
————
时家。
时郁待在卧室心中隐隐不安。
她给荆谓云发了消息,一概没有回复,电话也打不通。
那人就像是失联了一样,渺无音迅。
时郁望着那条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黑鱼,思绪万千。
“祁子统,北园有详细介绍吗?能查到荆谓云曾经在那里发生过什么吗?”
系统连忙调取资料数据。
【北园是一个特别混乱的地方,随处可见打架斗殴的人。】
【荆谓云过去的事,在文中只简单提过一句,“从深渊地狱爬出来的人”,并没有详细介绍,不过有提到过他的手。】
【据说,在荆谓云很小的时候,被绑架过。】
文世界是偏爱主角的,他们总是能逢凶化吉,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救。
系统手中拿的剧本是反面恶人角色,因此,一切视角都是从恶人方向来看的。
对于正面的主角方,能获得的信息其实并不全面,只有大概的资料。
“绑架?怎么回事?”
时郁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生怕会错过荆谓云的消息。
即便对方并没有回应,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南城有一家精神病院,荆谓云的母亲就在里面,整天疯疯癫癫的逢人就说自己有优秀的丈夫和孩子。】
【荆谓云被绑架的事也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宿主等我整理一下资料。】
关于荆谓云的信息很零碎,尤其是在“恶人”本该下线以后的剧情。
按道理来说,现在早就没时郁什么事了。
后期的北园,亦或者缇东,那都是荆谓云自个儿去闯的了。
时郁的身份是给荆谓云留下阴影的“黑月光”。本就身心受挫的少年,好不容易逃出了地狱,却又掉进“时郁”这个深渊。各种事情加在一起,黑化奋起反抗。
最终一步一步走向巅峰。
系统在数据库东翻西找,左拼右凑,总算是理清了荆谓云年少时被绑架的事。
【荆谓云11岁被绑架,那些人用他朝荆家索要一百万,可那时,荆家一家人其乐融融,荆延旭更是非常优秀,根本没有人管荆谓云一个私生子的死活……】
说到这,系统蓦地停顿了一下,不忍继续说下去。
【而荆谓云的母亲,疯症很严重,认为……认为荆谓云被绑架反而是好事,这样,他父亲就会出现了……她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患有精神疾病了……】
时郁死死咬着牙,眼眸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
“说重点。”
【荆谓云的父母,都抛弃了他,任由他在绑匪手里……】
“砰——”
时郁的手机掉落在地,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如同荆谓云那破碎不堪的人生一般。
原来,他和她一样。
他们,都曾是被放弃的劣质品。
作者有话说:
有一点点小复杂,后面会详细展开说说。
云哥不会混黑啥的,他还要和大小姐一起走出黑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