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夏两眼一黑。
脸庞则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
从那句“小婶婶是要和小叔叔一起睡的”她就有种不妙的直觉, 果然更大的雷在后面。
她只恨地上怎么没有缝,否则她一定不带一丝留恋地钻进去。
自己种下的因,这么快就要承担这个果了?
“你还挺懂事,小叔叔下次回来给你买最喜欢的积木。”
汤意白这回倒是开口了, 就只是这话听着非但没有澄清反而像是默认的意思……
温如夏有苦难言, 天塌了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回去的路上车里安静无声,温如夏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那尴尬得令她想死的一幕。
小婶婶说小叔叔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她睡……
小婶婶说的……
每天晚上……
抱着她……
她闭了闭眼, 忍无可忍, 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给解释清楚。
否则真是难以想象汤意白会怎么看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转过头, 说的甚至有点急切,“这是个误会。”
汤意白看着她:“哪件事?”
温如夏:“……”
她觉得汤意白是故意的, 但又没有证据……
她窘迫地垂眼:“就是……菲菲说的……说, 说你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睡……”
话音未了,已经从耳根到脖子都绯红一片。
汤意白看了出来,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嗯, 然后呢?”
“我没说过……”
汤意白轻轻挑眉。
你说了, 我都听到了。
“不对,我……我确实说了……”温如夏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但我的意思不是那样, 我只是哄她……”
汤意白淡定道:“我明白, 你只是有口无心。”
温如夏:“……你明白就好。”
顿了顿, 她又开口:“是菲菲先提起来的, 我怕不顺着她说,会露出破绽。”
“嗯。”
“但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没有那么想过……”
“嗯。”
“我当时是为了让他快点睡着……但是谁知道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不过……毕竟是孩子,童言无忌的道理大家都懂的。”
“嗯。”
无论她说什么汤意白都淡淡的附和, 似乎根本不在意真相如何,温如夏没辙了,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真的相信啊?”
看出来是真急了,都敢正面质问他了。
汤意白瞧着她眉尖微蹙,如水般的眼眸满是懊丧的样子。
终于决定暂且“放过”她。
“当然了。”他慢悠悠道,“虽然你和菲菲说我每天都抱着你睡,但那只不过是一种说辞,我懂的,你不用一直解释,我并不介意。”
话说完顿了一下。
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因为根本没抱到,这算不算担了虚名……
温如夏到这时才松了口气,算是体会到了那句话。
臣妾此身从此分明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又想起来,“妈让你带我去医院检查……”
“没事,我会跟她说清楚,我们目前很享受二人世界,要孩子的事过两年再说。”
“……哦。”
车子很快到达金桥大厦,两人一起走进去,汤意白伸手按了电梯。
随着电梯门打开,两人不约而同愣了愣。
此刻电梯里,一对年轻情侣正在拥吻。
见有人来了,女孩羞涩地伸手推了推男孩,随后两人一起走出来,牵着手扬长而去。
温如夏怔在原地,还是汤意白说“走吧”才回过神,然后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汤意白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有个东西忘了买。”温如夏说,“你先回家吧,我去趟楼下的便利店。”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说话间电梯到了,汤意白走出去后温如夏又迅速按了一楼。
她并不是要买东西。
而是认出了刚才那个男生就是住在楼下的邻居。
也就是温向柠的男朋友。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其实并不想管温向柠的任何事,但偏偏让她碰到了,尤其想到刚才那个女生含情脉脉的模样,如果坐视不理,那岂不是间接害了两个人。
因此她迅速追到外面,那两人果然还未走远,温如夏直接喊道:“陈斯佑!”
陈斯佑诧异地回过头。
温如夏走到他面前,目光看向他身边的女生,问道:“她是谁?”
陈斯佑一头雾水:“不是,姐姐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温如夏道:“我是温向柠的姐姐。”
陈斯佑顿了一下,似是明白了,但很快又道:“那又怎么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干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事?”温如夏打量着他,“小柠知道吗?”
旁边的女孩听了这话也懵了:“阿佑她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陈斯佑皱着眉,“你说清楚点,谁脚踏两只船了?踏的哪两只?”
他脸上神情只有不耐不见心虚,温如夏隐隐对那天温向柠的话起了怀疑,顿了顿问:“你难道不是在和小柠谈恋爱?”
果然,陈斯佑听了嗤之以鼻:“温向柠?就她那个跋扈的公主脾气,我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和她谈恋爱。”
“……那不好意思,我搞错了。”温如夏说完又看向他身边的女孩,“抱歉。”
陈斯佑也没揪着不放,搂着女孩径直走了。
温如夏站在原地,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才转过身-
周日晚间是温宅家宴,不巧的是汤意白临时要去梅港出差,因此温如夏一个人开车来到了南都山。
刚走进大宅正门,视线瞟到温向柠站在花园里,她顿了一瞬,然后抬脚走过去。
温向柠刚和人讲完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去,看到温如夏蓦地一顿。
由于上次的事她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也没像以往那么冷嘲热讽,而是直接转身就走。
“站住。”温如夏喊道。
温向柠停下脚步,回过头问:“干嘛?”
温如夏看着她:“为什么骗我?”
温向柠显然没理解:“我骗你什么了?”
“陈斯佑根本不是你男朋友。”
闻言,温向柠向来骄矜的脸庞闪过一丝心虚,之后说:“他确实不是我男朋友,但他是我闺蜜晶晶的男朋友,所以我打探他的消息也理所应当。”
温如夏紧盯着她:“真的?”
向来柔弱良善的人此刻目光竟带着压迫性,温向柠迟疑了一下,最后赌气般道:“行了,是晶晶看上陈斯佑了,我答应她帮忙把他追到。”
温如夏:“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你是故意的。”
没等温向柠回答,她又道:“还有那天你生日的事,你也是存心让我难堪,从小到大这种事你做过也不止一次两次,你针对的是我,但不应该把汤意白牵扯进来。”
温向柠一向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上回的事她承认的确是自己冲动了些,如果温如夏气势汹汹地质问,那她反而理所应当,可偏偏那双眼睛清澈纯净,明明在控诉她的行为,却不见责备。
因此她一时无言,甚至生出几分歉疚,但紧接着,她又为此感到懊恼,她居然会对温如夏歉疚,这太荒谬了。
为了压下这种心理,她强词夺理:“那你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既然是事实,那你为什么害怕别人说出来?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你明明知道汤意白不喜欢你,却还非要勉强凑合,强扭得瓜不甜,他碰都不愿碰你,你们这样有名无实的婚姻还要继续撑多久?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温如夏眼中终于染上难堪:“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算结束也应该由我们双方提出来,而不是你像个谈资一样刻意宣扬。”
温向柠不屑地撇嘴:“你有这个勇气吗?”
温如夏刚要说话,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与此同时她注意到温向柠神色一敛。
她回过头,看到来人也很惊讶:“三姐?”
三姐温祈然,是二叔二婶的小女儿,她穿着一身黑色工装服,双手插兜,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对温如夏的招呼淡淡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到温向柠身上,带着昭然若揭的审视。
温如夏对三姐不如对二姐温明舒那么亲昵,原因是温祈然性格冷酷,喜爱自由,几乎常年不在家,偶尔见面也都是一副冷淡不苟言笑的模样。
曾经有一年温向柠的同学来家里做客,几个当时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因为和温向柠关系好所以看她不顺眼,言语间相当刻薄,说她是来路不明的野孩子,刚好温祈然经过听到了,这种事换成温家任何一个人可能都只是帮着打圆场,劝几句就过去了,但温祈然不,她毫不客气地以牙还牙,怼得几个小姑娘差点哭了,她却跟没事人一样走了。
为此温如夏很感激,有心想跟她拉近关系,但过后见面她还是冷冷淡淡,时间一长温如夏也就放弃了。
温祈然据说和过世的奶奶长得很像,所以深得温老爷子偏爱,除了温良烨,在整个温家就属她最受宠,她个性又酷飒,我行我素惯了,因此连温向柠都有些怵她。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温向柠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喊了声:“三姐。”
“你今年多大了?”温祈然问。
温向柠云里雾里地回答:“二十二啊。”
温祈然点点头:“二十二了。”
温向柠:“怎么了?”
温祈然似笑非笑道:“和十二岁时没什么两样,这么多年白活了,毫无长进。”
温向柠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你什么意思?”
温祈然:“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你……”温向柠既吵不过她也得罪不起她,气得一转身走了。
温祈然不以为然地收回目光。
温如夏欣喜地问:“三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之前听二婶说月初就要回来的,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行程有变。”
“我上回见到你还是三月份。”温如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之前让二姐给我的杨梅,可甜了,我很喜欢,谢谢三姐。”
温祈然抬手揽着她的肩:“你喜欢就好,走吧。”-
汤意白:【今晚回家吗?】
温如夏:【刚到家。】
回复完没一分钟,汤意白电话打了过来,温如夏诧异地接起:“怎么了?又要找什么东西吗?”
汤意白:“找你。”
温如夏顿了顿:“我在呢,你说吧。”
汤意白慢悠悠地问:“今晚吃饭的都有哪些人?”
温如夏:“除了你和阿恺没回来,其他人都到了,三姐也回来了。”
汤意白“嗯”了一声,继续问:“温向柠还有没有再为难你?”
温如夏没出声。
汤意白敏锐地察觉:“那就是有?”
温如夏:“没有。”
毕竟温向柠那些话只能叫实话实说,而不是为难。
“那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温如夏没有不开心,她只是有点怔忡,汤意白在出差的时候特意打电话询问她在温家有没有被为难,这在此前是绝无仅有的事,尤其他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是那么温柔,让她有种他很在意她的错觉。
“是错觉。”她怔怔道。
汤意白:“什么?”
温如夏回过神:“没什么,我没有不开心,你……打电话过来就是问这个的?”
汤意白:“对,有什么问题吗?”
温如夏心里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原来被肯定是这样一种感觉。
她拿着手机往卧室走:“你忙完了?”
“嗯,刚回到酒店。”
“吃饭了没有?”
“还没,杨助去买了。”
话刚说完,温如夏听到那边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汤意白开门的声音,她问:“是杨助回来了吗?那你吃饭吧。”
“行,你早点休息。”
“好。”
电话挂断后,汤意白走到沙发上坐下,杨桉已经把打包好的食物一一摆到了茶几上,其中有一碗炸酱面,汤意白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杨桉问:“味道怎么样?据说是他们家的招牌。”
“还行。”汤意白先是给予肯定,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没有我太太做的好吃。”
杨桉眨了眨眼。
他做了汤总三年多助理,还是第一次听他用“我太太”这个称呼。
由于汤意白吃饭时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杨桉关切道:“梅港最近流感挺严重的,汤总多注意身体。”
“没关系。”汤意白不在意道,“我身体一向很好,不会被感染的。”-
隔天下午。
“多少度?”汤意白问。
杨桉举着温度计仔细瞧了瞧,然后说:“三十九度二。”
汤意白:“……”
杨桉彬彬有礼道:“汤总,我昨天就提醒你注意身体,最近这波流感来势汹汹,已经有很多人中招了。”
汤意白其实昨天晚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喉咙痛,鼻塞,但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抵抗力还是没放在心上,结果今天直接来了个大的。
他若有所思:“既然这样的话那明天还能不能赶回京西?”
杨桉:“……”
“怎么了?”汤意白问。
杨桉不理解:“非得明天回去吗?你都发烧了。”
汤意白想了想:“这样吧,待会你去帮我买点药,如果晚上退烧了就明天回去,还继续烧的话就再说,反正尽量明天赶回去。”
杨桉:“行。”
杨桉很快把药买回来了,汤意白吃完去卧室躺着,正睡得迷糊之际只听外面响起敲门声,他以为是杨桉,拖着沉重的病体起床去开门。
结果门一开,站在外面的是温如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