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赵妙元衣襟的刹那,“噼啪!”一声巨响,赵祯将手中盆景狠狠砸碎。
下一刻,一枚梭子镖悍然射出,“当啷!”一下,南王世子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却是被那梭镖打飞了。
“咕噜噜”,“咕噜噜”……黑暗中,传来轮子在地上前进的声音。三个人缓缓从殿后走了出来,他们中间还有一把轮椅,一位俊秀清丽的公子在其上端然趺坐,竟是一个瘸子。
那枚梭子镖,正是这个瘸子所发出的。因为他不是普通的瘸子,而是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赵妙元瞄了他一眼,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她连忙摇摇头,在脑子里甩了自己一巴掌,趁着视线还没惹人注意之前,错眼去看他身后。无情身后的自然是其余三位大捕头,铁手、追命,还有冷血。看样子,他们早已在此埋伏多时了。
明明是暗渡陈仓的计划,怎么会被四-大名捕提前发现?!南王世子和王安的脸色变幻不定,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声令下,众多黑衣人便一拥而上,与四人缠斗起来。
和四-大名捕过招,自然没有人多势众的说法,很快,世子手下便滚倒一地,再无还手之力。
无情坐在轮椅上,冷冷地说:“世子殿下,如你所见,你们的阴谋早已被看破。束手就擒吧,不要再挣-扎。”
“我劝你们还是收手比较好,或许还能留个全尸。”追命跟着抱臂道。
南王世子与王安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赵祯见二人还不知悔改,叹了口气,对冷血说:“斩了吧。”
冷血点头,那把无鞘剑闪出一点寒芒,电一般朝南王世子窜去——
“滋——啪!”
就在他出剑的瞬间,另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好像一条白龙,气展虹霓!
冷血的剑法,已经是世上最扎实、最稳固的剑法,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与野性难驯的杀气,在这一辈江湖人里,绝不会有人比他更懂剑。
可是,来人使一把古朴的乌鞘长剑,他出手的一刹那,冷血的剑竟然直接被挑飞出去。
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一剑!
无鞘的、薄如纸片的剑,静静躺在地上,已经不再闪光。而室内唯一还有光的,只剩下来人的剑。
这是一个白衣人,衣服雪白,脸也雪白,眼睛冷得像两块冰,淡淡地看着他们。
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中年蓄须,与世子长相有些类似,赫然是南王本人。他看着赵祯,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四-大名捕?好大的阵仗!可惜……在真正的剑仙面前,你们还不够看!”
看到真正的剑仙,赵祯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开始探头探脑:“好俊的剑法!你就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陛下竟然听说过草民,真是荣幸。”
说着荣幸,脸上却没有谦卑的神色,眉梢眼角反而显露出倨傲,那是对自己剑法的绝对自信。
就听赵祯长吁短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赵妙元在旁边听得眼皮抽了抽。
叶孤城道:“成王败寇,败了的才是贼。”
说罢,他举起剑,对赵祯说:“请。”
赵祯问:“你要和朕比剑?”
叶孤城道:“你不敢吗?”
赵祯说:“朕不和你比。”
叶孤城:“为什么?”
赵祯就道:“因为你身为一代剑仙,不求武学至臻,反而意图谋反。出尔反尔,表里不一,邪念侵体,虽然手中有剑,心中却已无剑。”
叶孤城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他冷笑道:“难道你心中就有剑么?”
赵祯颔首,说:“朕受命于天,着黄袍,戴冕旒,攘外安内,庇佑万民,练的乃是天子之剑。”
那双握着长剑的手上,缓缓攀上一圈青筋。叶孤城道:“我就不信,你这天子剑,抵得过一招天外飞仙!”
赵祯笑了一下,未曾说话,他身边一直无言的女人忽然开口:“你可知道,所谓的天子剑,究竟是指什么?”
叶孤城的视线移到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长公主殿下。”
“叶城主。”赵妙元好整以暇地对他打招呼。
“请赐教。”叶孤城冷然道。
赵妙元点点头,慢慢道:“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士人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天子之怒么……”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虽远而必诛之!”
叶孤城一愣,虽还没有听懂,心中不知为何,已经一股不安。
赵妙元顿了顿,看了一眼叶孤城,道:“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
“无论是儋州、南国、乃至海中小岛,合纵连横,一扫六合,是为天子之剑。”
赵妙元绕着南王、南王世子和叶孤城,一步一步地走了一圈。
南王是藩王,他的根基是南地;叶孤城是白云城主,他的根基是飞仙岛。那里有他们的祖先,他们的亲朋,他们的责任,他们一生的痕迹。无论他们在哪里、做什么,他们的根基都使他们无法尘缘断绝,彻底出世。
叶孤城很喜欢飞仙岛,他的剑法就悟自飞仙岛上的月光,他的轻功更练于白云城旁的海浪。夜晚,月圆,在海上踏浪,沐浴着月光和海风,仿佛飞降的天外仙人,这是叶孤城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绝对放不下飞仙岛和白云城。或许,这也是他需要谋反,而西门吹雪却绝对不会的原因。
但长公主的这番话,却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今夜之后,只要赵祯仍然是天子,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南地和飞仙岛大肆清洗,消灭二人在当地的全部影响,收归中-央集权所有。
世子倒还好,可随着她不疾不徐的话语,南王与叶孤城的脸色却迅速铁青了下去。赵妙元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了一下,最终盯着叶孤城的眼睛,缓缓道:“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她的话说完,叶孤城已经汗如雨下,连手上的剑,都有一瞬间的颤-抖。
王安也感受到威胁,大声说:“城主,动手!你现在若不杀了他们,一切都完了——呃!!”
“呼”的一声,一阵轻风,他脖子上已经裂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接着,从那血痕处,王安的头颅慢慢滑开,“咚”地掉在地上。
冷血杀了王大总管。但即便如此,他与他的师兄仍然心知肚明:他们绝对拦不住叶孤城。
叶孤城的呼吸不稳,他举起了剑。在他之前的人生里,从未杀过哪怕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但是,今夜……
月满中天,桂子飘香。
就在叶孤城暗中运气、要一剑刺出时,一个影子带着一身的桂花香,从窗外“呼啦!”翻了进来。他的身法极其轻巧,倏然一闪,就挡在赵氏兄妹与叶孤城的剑芒之间。
叶孤城的手一下子放下来,他震惊道:“陆小凤?!”
陆小凤站定,对他露出一个笑:“叶城主。”
叶孤城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你何必要来?”
陆小凤说:“因为你来了。”
叶孤城一定要杀死皇帝,而他,一定要将其保下!
叶孤城一看见陆小凤,就知道南王再难成事,不禁再次长长地叹息,道:“可惜。”
话音未落,人已经随着剑光,穿窗而去!
陆小凤反应迅速,紧咬着他的身影也飞了出去。追命正要一起去追,却被无情伸手拦了下来。
果然,下一秒,赵祯对他们摇了摇头,道:“朕相信陆爱卿。先将南王逆党拿下。”
南书房内,随着叶孤城的离去,四-大名捕的压力骤然消失,皆朝其余三人看去。南王父子本来胜券在握,此时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化为惊恐和难以置信——他们最大的依仗,竟然被陆小凤一句话引走了?!
此时,屋外又传来隆隆脚步声和甲胄铿锵声,铺天盖地如潮水般将南书房包围。火把的光芒透过窗棂缝隙,将殿外摇曳的人影拉得扭曲而狰狞。隔着门,展昭的声音稳稳传来:“臣展昭领御林军救驾来迟!”
内外兼备,尘埃落定。
眼看自己再无翻身余地,那对父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绝望与疯狂交织。忽然,南王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叠画满诡异符文的黄纸,狠狠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上面!
那血仿佛活物,瞬间渗入符纸,发出“嗤嗤”的轻响,符纸边缘竟无火自燃,散发出刺鼻的硫磺气息。陡然间,南书房内涌现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
“想抓本王?痴心妄想!”南王嘶声厉吼,双手结印,将那叠符纸猛地拍向地面!——
作者有话说:*1出自《战国策魏策四》“唐雎不辱使命”,有改动
*2出自《庄子说剑》
我还是想说下,一是女主强不强这个问题,我觉得我写出来了,她所谓金手指,其实只有最基础的一个新手教学而已。我自认为目前魅力和能力都已经展现了一些,大部分在脑子上……
当然还有很多没展现的部分,还请客官耐心看下去,我没办法自卖自夸,只能随着剧情的展现而慢慢水落石出(在这里无耻地求一下收藏会被打吗
二是万人迷,嗯我要很严肃地说一下,在我的三观里女人不是只有被挑选被看上的价值,我们也可以主动挑选喜欢的对象,并且主动出击。所以我刻意把女主写成一个有自己偏爱的type、有欲求,并且主体性很强,会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不会纠结、羞耻和坐等其成,而不是婉约派的女性。
她也并没有“看到男的就撩拨”……至少我认为是这样。而且女主虽然挺好色的,但毕竟是女人,没有小头,不存在“小头控制大头”呃啊啊啊啊啊解释出来好羞耻!!!
至于男人们喜不喜欢她……看性格吧,有一些会因为风流的本性先浅薄地喜欢她的皮囊,而后慢慢看清她灵魂的闪光;有一些会惺惺相惜,有一些会心怀感激,也有一些会先是欣赏,但因为三观冲突最后遗憾离场(不是)。是否真的万人迷,那就见仁见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啦。
当然,虽然有点受伤,但如果大家真的都感受不到我想表达的东西的话,还请多多评论指教,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害羞]
第26章
“嗡——!”
殿内众人与殿外的将士脑内一阵嗡鸣,眼前出现爆炸般剧烈的焰光!
整个南书房剧烈地震颤起来,墙壁、地板、天花板瞬间被一层扭曲波动的赤金色光幕所笼罩。由无数细小的、燃烧的符文组成,空气剧烈扭曲,殿内光线仿佛被无形之手揉皱、撕碎,景象骤然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滚烫的油波。
所有人都惊呆了。
御林军不至于丢盔弃甲而逃,但看着这诡异无比的血色屏障,他们已被震慑到两股战战、连连退后;就算是通过赵妙元对这种神鬼异事有所了解的,譬如殿外的展昭,殿内的赵祯和四-大名捕,也仍然被这闻所未闻的庞大阵势所慑,瞪大双眼,惊骇万分。
赵妙元自己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她只能从惊鸿一瞥间看到的符文得出一个结论:这是种阵法。
随即,在室内众人眼前,这屏障缓缓褪色消失,只剩下南书房原本的红木窗棂、金砖地板,以及头顶的藻井。
竟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连外面的喧嚣声也消失了。环顾四周,发现南王父子不知何时不见踪影。
铁手皱眉:“障眼法?”
“叫他们跑了!”追命一捶拳头。
赵祯道:“那该怎么办?”
铁手:“陛下莫急,我们——”
“不,不对。”
赵妙元将南书房内部一寸寸看了一遍,抬手打断他们的话。
还是有什么不太一样。
门。
“门不见了。”赵妙元沉声说。
所有的门,正门,侧门,都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被换成了与之相似的窗棂。连窗旁的架子和木几都完美复刻,以填补房内的空缺。本来书房里只有一张木几,木几上摆了赵妙元找来的唯一一盆狗尾巴草,现在则有两张木几,两盆狗尾巴草摆在上面,郁郁葱葱。
乍看之下,这房间还是原来的那一间,却又处处透出诡异的违和感。
一时没人说话。
“……妙元,怎么会这样?”赵祯开始害怕了。
“不知道。”
赵妙元眼睛还在细细观察着房间陈列,余光瞥到追命和冷血已走到本来是门的位置,抬手要去碰那窗框。她喝道:“别动!”
二人的手顿住。
“回来。”赵妙元转过身,看向众人,指着房间最中心道:“这是阵法,别乱动,站到中间来。”
没人敢向她提反对意见,冷血和追命缓缓走了回来。现在这种离奇诡异的情况,任他们四-大名捕、武林高手,都不会比赵妙元这个半吊子道士更有经验。
“阵法……南王怎么会用阵法?”这会儿也只有赵祯敢继续说话,“他又没带那个术士,普通人也能施阵吗?”
“不行,普通人没有法力,妄用道术会损心血,影响寿命。更何况是这样大规模的阵法……”赵妙元一边遥遥观察着藻井,一边分神回答他。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南王父子已经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也是有的。我观他方才用符的时候,似乎在上面喷了舌尖血?”
赵妙元顿了一下。
她回头,见无情坐在轮椅上,一双清丽的眼睛直直看着她,因为角度问题,在赵妙元看来,他是仰视自己的,脸愈发显得小巧精致。
“……不错。”她稳住表情,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而后慢慢转过头,背对他。
“舌尖血精纯,亦可以算作心血,如果有人教过他们诀窍,用舌尖血也可以施阵,只不过更加损耗寿命。当然,南王他们也没空考虑这个就是了……”
说完,暗中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瞪了瞪眼睛:都这个时候了!
美色当前,赵妙元平复心情,往前走了几步,试着去开房间的窗。
意料之中,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她皱了皱眉,来到方才追命想要探查的那扇窗框面前,抬手欲抚。
“喂!不是说不能动吗?你怎么自己去摸?”追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别烦。”赵妙元挥了挥手,最后仔细确认了一下,将掌心贴在窗口。
一瞬间,她耳边响起阵阵砸门声!
声音太响,赵妙元下意识放下手,后退了一步。
一切又归于寂静。
“怎么了?”身后有人问她。赵妙元没能分心判断是谁的声音,只冲后面摆了摆手,思索了一下,再次将手放了上去。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多出一个人焦急的叫喊:
“殿下?殿下!?”
赵妙元睁大眼睛。
“展昭?”
“殿下!!”展昭的声音一下子扬起,“您还在里面?还好吗?!陛下如何?其他人呢??”
赵妙元两只手都贴在了窗户上,身子也倚过去,大声说:“我在!我们都没事!”
顿时,赵妙元听到展昭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喃喃:“太好了……”
她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立刻按下,对外面道:“外面情况如何?”
“有……一道巨大的橙色光幕,将南书房围了起来。”展昭说,“我们进不去,将士们都受了惊。”
“你别担心,让将士们也不要惊慌。”赵妙元眼也不眨地安抚,“只是南王逆党的歪门邪道,本宫自有办法。”
“好。”展昭沉声说。
赵妙元回头,赵祯正望着她,见她看过来,用口型问:展护卫?
赵妙元颔首。
赵祯便也对她点了点头。
赵妙元回身,贴在窗板上说:“告诉御林军,此阵邪异,勿要强闯,无论之后南书房中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要靠近。守好门户,若有敌出,杀无赦!”
“是!”
顿了顿,赵妙元又道:“展昭,你帮我个忙。”
于是趴在窗缝,低声交代了几句。
“……是。”几息之后,展昭回答,“殿下,万事小心。”
赵妙元笑了一下:“好。”
她放下手,却没回头,反而闭上双眼,调出新手教学界面,缓缓将刚才记在心中的那道符画了出来。
因为只记住了一半,所以新手教学检测出符箓种类后,自动补全了指引,当然,也显示了此符所属阵法的名字。
“……鞫阴阵……?”赵妙元喃喃道。
“鞫阴阵”乃茅山阵法之一,是一种“请君入瓮、关门放狗”的阵法,借三十六张引魂符,在恶鬼或畜牲面前营造出一个貌似异常强大的气场的假象,并且缔造结界,将其困住。
可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阵法,与鞫阴阵虽有相似之处,却绝非一模一样。
合阵吗……
赵妙元睁开眼睛,看向藻井。
不管了,破它一个再说!
太和殿顶,一切都已经结束。
被陆小凤追着,叶孤城本想逃离,半途却撞见了西门吹雪。面对这个命定的对手,他无法说服自己再走一步。
“你是叶孤城。”西门吹雪问。
“是。”叶孤城说。
“你受伤了,我可以等。”西门吹雪说。
叶孤城道:“无妨。此剑仍可一战。”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突然一笑:“所以,我总算有了对手。”
江湖众人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再次回到太和殿。月圆之夜,紫禁之巅,剑仙与剑神的决战,终于还是落地于此。
高手对决,不需要鏖战,像他二人这般的高手,更是只需要十三招剑法。而现在,十剑已过。
第十一剑。
对决前,为了让叶孤城能从方才南书房之事中脱离出来,西门吹雪给了他静心的时间;而叶孤城去找了陆小凤,将一切和盘托出。
陆小凤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看着叶孤城,只当他是自己朋友,理解与关怀着朋友的一切。与他聊过之后,叶孤城的心静了,胸中更是充满了感激。
那是对朋友的感激。
第十二剑。
西门吹雪说他的心不诚。
当然了,西门吹雪是一个很诚的人,对人、对剑、对自己,都赤诚无比。可是叶孤城与他的剑道并非一模一样,这世上也不只有一条能够达到武学至臻的剑道,叶孤城的诚,只需要对准他手中的剑。
既生瑜,何生亮,若是没有西门吹雪,叶孤城此时已经蛰伏起来,等待时机再举大事。或许,他可能已经坐上皇位——没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孤城怎么可能将皇位拱手让给他人?
可若是没有西门吹雪,叶孤城的这条路,该多孤独啊。
第十三剑!
他能看到陆小凤的表情。陆小凤一直紧紧盯着西门吹雪,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西门吹雪落了下风。
年龄、阅历以及家传,都注定了西门吹雪棋差一着。叶孤城这一剑辉煌耀眼,凝聚天外飞仙之绝学,只要命中,西门吹雪必死无疑。
但是他死了又如何?
他有朋友、妻儿,他的剑法中容不下情,所以不再精进。反观叶孤城,虽然剑道一步登天,人生却已失去了意义。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胜是败,作为反贼,叶孤城今夜都走不出紫-禁-城。
如果他不死在这里,按长公主所说,飞仙岛危矣。而与其毫无尊严地被处死,叶孤城更愿意死在西门吹雪手里。
他的宿敌、挚友、双生之剑。
所以,迎着西门吹雪的剑光,那把乌鞘长剑寒芒一偏——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
第27章
叶孤城死了。
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绝世一战已经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近西门吹雪一步。
他们站得已经离太和殿顶很远,可西门吹雪身上的剑气,仍让每个人汗毛直立。那感觉,仿佛屋檐上并非一个人,而是只有一柄剑!
很显然,随着叶孤城的死,西门吹雪顿悟了。
此时,唯有陆小凤或许可以接近这个人,但他却不想。他的心中已经乱了,只因为他看清了他们的对决。他看见叶孤城的致命一击,也看见他剑尖临时偏移;他看见西门吹雪想要收手却又刺下,看见了叶孤城眼中未曾出口的感谢。
而顿悟之后,西门吹雪眼中最后一丝人情味也消失了。
想起孙秀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陆小凤心中更是被悲伤填满,几乎说不出话来。
西门吹雪拿起他和叶孤城的剑,抱起对手的尸体,转身欲走。魏子云却突然出现,将他拦了下来。
“西门庄主。”他很害怕,手中的潇湘剑在抖,但他仍然开口了,“请您将反贼的尸身留下。”
西门吹雪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身边,丁敖也冲上来,举剑挡在西门吹雪身前,厉声说:“他是朝廷要犯,如果你带走他的尸身,就相当于犯了连坐之罪!”
西门吹雪才刚刚了悟,正待试剑,此刻多么想一剑斩过去。可是,就连他也知道,此二人并非只是两个江湖人士,他们背后代表的是朝廷。
哪怕万梅山庄,或者他背后更深、更厉害的势力,也敌不过朝廷!
一阵风吹来,众人眼前一花,陆小凤已经拦在西门吹雪与两位大内高手之间,微笑看着魏子云。
魏子云道:“你要阻挠我?”
陆小凤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是我的朋友。”
魏子云:“所以?”
陆小凤:“所以我要带他们出去。但是呢,你也是我的朋友,于是我想到一件事。”
魏子云问:“什么事?”
只见陆小凤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那卷轴还未打开,只见到它的天头地脚。但魏子云和丁敖打眼一看,脸色便是一白,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无他,只因那天头地脚的布料,是明黄-色。
这是一份圣旨!
陆小凤将这份圣旨打开,清了清嗓子,念道:
“制曰:
朕膺乾符以临庶品,惟神机之用,不拘常格。布衣陆小凤,性秉孤贞,才堪济变,今特授禁闼通行之权。
凡大内诸门禁钥、宫垣戍卫,见持此敕者即放行无阻,昼夜勿稽。所至之处,如朕亲巡,惟使洞达机务,以靖非常。
事讫则权止,所行诸务与有司无涉。赏罚另敕。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最后一个字念完,陆小凤“啪!”地一声合上圣旨,得意洋洋地拉长声音:“……钦此。”
“禁闼通行之权”,皇帝竟然给了陆小凤“禁闼通行之权”!而且还称赞他“性秉孤贞,才堪济变”!
不仅如此,竟然说“所至之处,如朕亲巡”……
现场已经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魏子云和丁敖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拜道:“微臣领旨。”
陆小凤笑了几声,说:“二位大人请起吧。”
两人慢慢站起来。他们的脸色都扭曲了,如果能说话,肯定要抓着陆小凤的脖子问“谁引荐的?!”、“何德何能?!”……
陆小凤只当没看到,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丁敖抽了抽嘴角,没能开口。魏子云勉强笑笑,道:“请吧……”
陆小凤一下跳到西门吹雪面前,对他说:“好了!”
西门吹雪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其实很少好奇,但这是陆小凤,而且实在太奇怪了。他忍不住问:“这张圣旨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皇帝给的。”陆小凤道。
“谁让皇帝给你的?”西门吹雪继续问。
陆小凤一笑,拿手指往自己眉头间一点。
西门吹雪了然。
很久之前,陆小凤去万梅山庄找他聊天,已经跟他讲了无数遍“额头上一点红痣的瞎子仙子”在浮香楼捉鬼的事,当时西门吹雪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后来过了一段日子,陆小凤突然又至,激动地将客厅桌子拍得震天响,告诉他那仙子原来是当朝长公主殿下。
剑道突破之后,所有的情绪就好像有了隔膜,那天自己的心情,现在去回想,已经想不起来了。西门吹雪自动将那长公主归类于陆小凤招惹的女人之一。而关于女人的事,他向来没兴趣知道太多。
于是他向陆小凤颔首,意思是自己明白了。陆小凤便道:“我们走!”
西门吹雪拿着两柄剑,抱着一具尸体,二人转身欲走。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迅疾而来,转眼间,他们眼前已经出现一抹红色。
“展护卫?”陆小凤惊讶道,“你不是在南书房缉拿叛党么?”
“事情有变。”
展昭言简意赅地说完,立刻朝西门吹雪行了一礼:“西门庄主,长公主殿下有话交代。”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
南侠展昭威名赫赫,剑术出众,巨阙更是千古名器,但此时他抱着叶孤城的尸体,已经无心考虑这些,只道:“我没有必要听。”
“事关叶城主后事,请庄主赏脸。”展昭沉声道。
“……”
西门吹雪到底还是走到他身边。
只见绛红官袍的护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剑神眉毛陡然皱起,退后一步,看了看他。
展昭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西门吹雪沉默半晌,也点点头,说:“好吧。”
随即没再多作停留,脚尖一点,运起轻功,飞出了紫-禁-城。
没人去拦他,陆小凤也没再追上去护送,他看着展昭风尘仆仆,身后没带任何御林军护卫,心中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展护卫,你和西门说了什么?南书房那边怎么样?”
展昭站在殿顶环视一圈,武林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没回答第一个问题,只慢慢道:“南王发动异术,起结界阵,陛下、长公主与四-大名捕被困南书房。”
“什么?!”
众人惊呼出声。
楚留香皱眉问:“什么叫做……”
话没说完,南方遥遥传来爆炸声!
这声音不像火灾造成的爆炸,反倒仿佛大厦将倾,巨树倒塌,带着遥远悠长的回响,诡异异常。一时间,各位高手竟都愣在原地,没能反应。
“呼!”一声,展昭纵身而去,没有丝毫犹豫。陆小凤与楚留香对视一眼,追了上去。其余人才反应过来,亦是跟上。
他们甫一接近南书房,就看到毕生从未见过的一幕——
这栋建筑已经彻底被一道赤金色光幕团团围住,光幕庞大无比,几乎接天连地,上面流动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而此时,这屏障顶端,不知为何裂开一道豁口。
大部分人下意识停住脚步,不敢继续靠近。
只有陆小凤、楚留香和胡铁花轻功了得,跟着展昭的脚步,来到南书房门外。
御林军将南书房团团围住,却没有一个靠近那道光幕,更别说进去救人了。
“我的乖乖……”胡铁花抬头仰望光幕顶端,喃喃道。
楚留香一时亦被震惊得不能言语,半晌才问:“……展大人,这就是南王发动的阵法?”
“正是。”展护卫也抬头看着屏障,不过他的视线游弋在那道裂口之上。
“南王不是个崇尚武学的藩王么,怎么会这种邪异之术?”胡铁花问。
“肯定有某位能人异士辅佐他。”陆小凤说,紧皱眉头,“展大人,你可了解殿内的情况?长公主殿下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里面应该没事,昭方才与西门庄主交谈,便是奉长公主懿旨。”展昭道,“此阵隔绝内外,固若金汤。长公主令我等不要接近这个阵法,在外围待命,若有叛党出现,立刻杀之。”
楚留香倒是不知,在四-大名捕和皇帝也在殿内的情况下,为何他们都以那位长公主的意志为先?而且看起来,那长公主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不过他也没有问,另起话头道:“展大人,光幕上的那道裂口,是本身就有的吗?”
展昭摇了摇头:“昭离去之前,这屏障还是完好无损的。想来长公主殿下在内部已经有所突破,才会裂出这条口子。”
“哦?”
楚留香抬头观察那裂缝,半晌,突然莞尔一笑,道:“陆大侠,不知你我二人,谁才能越过这道‘火屏金墙’?”
陆小凤冷不丁被点名,目瞪口呆地看向他:“香帅,你想钻进去??可是……”
都知道楚留香轻功绝然出尘,陆小凤的“凤舞九天”也不遑多让,世人一直猜测谁才是当世轻功天下第一,但无论龟孙大爷、大智大通,还是千机老人,都不能下此论断。
这光幕虚虚浮着、光滑异常,没有丝毫落脚的地方,不过陆小凤倒没觉得自己飞不上去。
但是,长公主已经下令不准靠近,香帅和她不认识也就罢了,他要是一起贸然闯入,会不会被揍啊……——
作者有话说:陆小鸡已经怂怂地……
第28章
鞫阴阵其实很好破,因为它本来是震慑和围困牲口的,也有道士用来抓鬼,对象智力比较底下,要留生机,所以天生就一定会有一个破绽。
赵妙元一寸一寸地观察这南书房,最终还是锁定了头顶的藻井。
虽说她没怎么来过南书房,也不记得原先藻井里是什么样子的,但这毕竟是皇帝的御书房,藻井中心的阳刻图案,怎么都不可能是四爪金龙吧。
皇帝所代表的真龙一向生五爪,而四爪龙,一般是藩王所用。
南王到底是外行,用符布阵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潜意识,将自己的吃穿用度套上来,就会这样。
她抬头凝视藻井的时间长了些,只听“咻!”的一声,一道影子直射上去,钉在那阳刻木雕上。
赵妙元讶然回望,只见无情抬着手,掌心还攥着几个未曾射出的暗器。见她看来,对她一笑,道:“你已经看它看了三次,我猜一定有什么蹊跷。”
赵妙元一愣,还没说话,头顶穿来“咔”的碎裂声,那木雕龙自暗器钉入处裂开蛛网般的纹理,开始有碎屑掉落下来。
随即,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整个天花板也开始碎裂、断开!
“小心!”
“轰!”,殿顶一角倏然塌陷,追命拉着赵祯与赵妙元一跃而起,避开砸下的砖块和木梁,稳稳落地。其余人也纷纷运起轻功避让。
再一抬头,从塌下形成的洞口看去,只见外面一片赤金色屏障,密密麻麻的符文中,竟然也裂开一道豁口。
“阵破了!”赵祯大喜过望道。
“还没有。”赵妙元说,“这是合阵,才只破了第一层,仍需多加小心……”
“小心”这两个字还没说完,黑暗处白光一闪!
身旁的铁手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同时冷血薄剑出鞘,“叮!”的一声,剑芒相撞!
那道剑光被打偏,一击未成,又缩了回去,重新隐匿在黑暗之中,不见人影。
“你没事吧?!”追命连忙问。赵妙元摇了摇头,道:“那是什么?”
冷血冷声说:“天外飞仙!”
“什么??”
众人惊讶万分,追命道:“叶孤城回来了?”
冷血摇摇头,说:“若是叶孤城,被打偏的就不会是他的剑。”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若不是叶孤城,谁还会这“天外飞仙”?
无情思索了一瞬,问:“南王世子,好像是叶孤城的弟子?”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
南王父子蛰伏起来,伺机攻击,敌暗我明,此时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利。
赵妙元再次看了看那个室外的光幕豁口,问追命:“以你的轻功,能不能从那里飞出去?”
追命抬头,思考了半晌,说:“可以是可以,但有什么用?那裂隙太狭窄,我带不出去人。如果我独自出去,你们岂不只是少了个帮手?”
赵祯道:“出去通风报信也是好的。”
无情摇头:“陛下,此阵诡谲,现在紫-禁-城中想来无人能帮上我们。若是喊人过来,不熟悉情况之下,说不定反而火上浇油……”
话音未落,就听“呼”一阵风声,两条人影竟然真的从那洞口翻了进来。一个连翻三个跟斗,猴一样跳到地上,大红披风呼啦作响,正是陆小凤;另一个就优雅许多,轻悄悄落在南书房内,稳稳站定,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
月白色广袖文士袍,长身玉立,腰间别着一把折扇,一张俊脸风-流倜傥,正微笑看向他们。
赵妙元完全没见过这人,下意识只对着陆小凤说:“陆小凤?你没事进来干嘛??”
陆小凤一缩脖子,还没说话,就听铁手和追命异口同声道:“……香帅?!”
赵妙元猝然回头。
“四位大捕头,好久不见了。”那人风度翩翩地向他们打招呼,而后转向另一边,单膝下跪,拱手行礼,“拜见陛下、长公主殿下。”
赵祯一下支棱起来:“你就是‘盗帅’楚留香?”
楚留香微笑道:“正是草民。”
赵祯上上下下打量他,兴奋道:“哎呀,果然是……”
赵妙元没工夫听他再说些“卿本佳人”之类的酸话,直接抬手打断,问:“你们二人从外面来,可知外面情况如何?叶孤城在哪里?西门吹雪呢?他们二人可打过了?那些江湖人士呢?”
楚留香一愣,这才仔细去看这位杀伐果决的长公主。陆小凤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只是提起这个难免伤心,长叹一声道:“打了,叶孤城死了。”
除了赵妙元,其余人皆是讶然。他们这些高手,或多或少能感觉出剑神与剑仙之间,是西门吹雪稍欠火候,但如今的结果,和他们猜测的却正好相反。
楚留香见陆小凤只说了这一句,便替他道:“西门庄主带着叶城主的尸身,已经离开紫-禁-城。其余江湖人见南书房有异,随我们一起前来,如今应该都在外面不远处。”
“展昭呢?”赵妙元又问。
“展护卫已经将您的话带给西门庄主,现在正带领御林军于书房外围守。”楚留香说。
赵妙元闻言颔首,目光扫视过室内众人,沉声说:“既然如此,当务之急便只剩破阵。加上你们两个,我们现在有八个人,倒是恰到好处,正好可以动手。”
众人都怔了一下,追命问:“你知道怎么破了?”
赵妙元一笑。多亏方才南王世子按耐不住的那一剑,她终于想明白这是什么阵法了。
群阳阵。
一种融合了两种茅山阵法的合阵,第一层是她已经破开的“鞫阴”,请君入瓮,困死敌人;第二层则是“僭阳阵”,依靠十六张生符,施术者的阳气会被平均分为十六份,形成十六个分身,阵中人很难分清哪个才是真的目标,所以会盲目攻击,露出破绽。
而两种阵法相结合,既弥补了鞫阴阵缺少攻击法门的缺点,又让僭阳阵的作战场地缩小,达到“关门打狗”的效果。
这是一种十分深奥,也非常耗费法力的阵法。南王并非术士,没有法力,以精血代替之后,估计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反噬。不过这也不是他们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刚才南王世子突然出击,赵妙元下意识打开新手教学,教学监测到危险,自动标出阵法名称,同时,十六张生符的位置所在也亮了起来。
她对众人道:“八卦方位,你们可都认识?”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楚留香说:“略懂一二。”
“很好。”赵妙元走到墙边,抬手撑上窗棂,飞快地说,“破此阵法,需要我们以八卦为站位,八人各镇一卦,辅以外力,同时出击。能不能做到?”
“会有危险吗?”无情问。
“会,但没办法。”赵妙元说。
赵祯颤颤巍巍道:“妙元,朕不会武。”
赵妙元翻了个白眼。
“你看我会吗?”说罢,抬手一指:“你去乾卦。……快点!”
赵祯期期艾艾地走过去站好,赵妙元亦对应着走到坤卦的位置。“乾为天,坤为地。”他们兄妹二人站在这两卦才能最大发挥作用。
她扶着窗,继续道:“‘震为雷,巽为风’……追命,香帅,请吧。”
迅疾如雷,飘逸如风,两人恰到好处。
之后,又将温厚的铁手安排在艮位,外冷内热的冷血安排在离位。剩下无情和陆小凤,她看着二人,低声说:“你们补上。……注意陛下。”
坎卦和兑卦在乾卦左右,这二人一个擅长远程攻击,一个百分百空手接白刃,最适合护驾了。
二人对视一眼,点头。无情望向赵妙元,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但陆小凤抢先问:“你怎么办?”
“没事,死不了。”赵妙元说,没去看他们的表情,吩咐众人就位后,一手扶墙,一手触上地面,闭目道:
“湛湛青天紫云开,朱李二仙送魂来……”
故技重施,还是七十二地煞符法。
既然僭阳阵将施术者的魂魄阳气分为十六份,藏在生符中,那反过来想,只要召唤施术者的魂魄,就能一下引出这潜藏在暗处的十六张生符。
随着赵妙元的念诵,南书房四面墙壁上果真亮起十六张符箓,等最后一句咒文落地,这些符箓陡然化作十六个人影!
众人一瞧之下顿时寒毛直竖,楚留香忍不住道:“陛下?”
那十六个穿着明黄-色龙纹朝服的分身,赫然与皇帝长得一模一样,同时拔剑,朝众人攻去。赵祯险险躲开分身的一剑,惨叫:“不是朕,是南王世子!”
冷血一马当先,一剑劈去,那道世子分身“呼!”地散开。无情一拂袖,“叮叮”几声,赵祯面前的分身也消失了。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很快却发现不对:每人卦位前有两个分身,杀了一个还好,杀第二个时,第一个却又凝成实体,循环往复,竟然好似无穷无尽一样。
“元姑娘,砍不完啊!”陆小凤遥遥地说。
赵妙元朝世子分身丢了个千斤榨咒,扫了眼战局,道:“先砍一个!留的那个,等我倒数一起上!”——
作者有话说:是兄弟就来砍一刀
第29章
看准时机,一招破敌,便能遏制生符重新凝聚,八卦站位各自分管,不论南王世子究竟是十六分身中的哪一个,都能有人及时出手,伤其根本。
“三、二……一!”
在场除了赵祯都是靠谱的,倒数一停,齐齐出手,风声呼啸间,只听艮位传来惨叫!
几人倏然回头,就见铁手对面那分身受其一掌后,没有消失,反而倒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来。赵妙元立刻道:“真身在此,杀了他!”
铁手揉身而上,又是一掌!他的掌法素来以断金碎石闻名,这一击又倾尽全力,顿时听到胸骨碎裂声响起——南王世子躲避不及,被拍在墙上,头一歪,嘴角流出的鲜血带着碎块,当即一命呜呼。
“砰!砰!砰!”
世子殒命,幻象消失,四周门扉重新出现,豁然洞开。外面赤金色的结界光幕剧烈抖动起来,里头符文活了似的扭曲挣-扎,有许多已经化作点点金光,弥散在空气之中。
透过光幕,赵妙元一眼就看见展昭站在门外,正焦急地往里面望。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赵妙元厉声喝道:“展昭!”
展昭一秒都没耽搁,一跃而起,拔剑回头:“御林军听令!冲破结界,诛杀逆贼!”
“杀啊——!!”
千余御林军将士一拥而上,刀枪剑戟刺入光幕中。世子方死,结界正是脆弱的时候,乍然受此重创,“呯!”地一声碎裂开来。
登时,暗处又是一声痛呼。只见南书房主位,本来空无一人的椅子上,南王赫然端坐。此时群阳阵已经被破,他面如金纸,浑身发-抖,呕出一口鲜血!
祸首现身,四-大名捕飞身而上,将其扣押。
南书房外,接天连地的结界彻底崩裂,片片剥落,坠在地上,化作金光逐渐消散,露出天上一轮圆月,静谧地照耀着这座城。
远处江湖人眼看阵法已破,慢慢围了过来,魏子云疾步冲到赵祯面前,把受惊的皇帝搀扶住,好一阵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危机暂时解除,刚刚又赢了一场激战,赵妙元既惊且喜,见展昭朝她跑来,不由得大笑着拍了他一掌:“行啊你!这么懂我!”
早在和众人敲定计划之时,赵妙元就已经想借助外力,合作击破阵法,所以才一直摸着窗说话,指望展昭万一正好能够听到呢。变数太多,离得太远,以防南王父子提前得知计划,她又不好直说,所以只能赌一把。没想到,展昭竟然真的听见,而且时机掐得不快也不慢,奇兵突击,一举得胜。
展昭受她一掌,又挨了夸,却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眉头紧皱,一双眼也顾不得避嫌,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赵妙元:“殿下,你没受伤吧?”
“没啊。”赵妙元打开双臂配合他的检查,见展昭终于松了那口气,便笑起来,再次把他夸了个遍,直到御猫耳朵又开始发红发烫,才心满意足地停嘴。
大内高手奉旨,将不相关的江湖人士请离紫-禁-城,宫人侍卫进出如流水,收拾着残局。
忙乱渐渐告一段落,一时间,南书房周围显得有些安静。赵妙元望了一眼四-大名捕处,对身旁道:“走。”
和展昭二人慢慢来到书房中间,四-大名捕控制住了南王,正在商议善后事宜;赵祯在另一边,已经平静下来,陆小凤楚留香陪在边上,和他说着什么。赵祯见妹妹过来,面上露出笑容,招手道:“妙元,朕在和二位壮士商量该给他们什么赏赐,正好你来了,帮朕出出主意?”
赵妙元走到他身边,胳膊往皇帝肩上一撑,看向楚留香与陆小凤。陆小凤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冲她眨眨眼;楚留香折扇在手,桃花眼温和看着她,优雅扇风。
赵妙元也一笑:“素闻香帅乃盗贼中的大元帅,经手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自然是不缺什么,只不过……贼终究是贼,不如赏他一块免死金牌,也免得未来彼此出现纠纷,真把他头给砍了。”
楚留香:“……”
赵祯“啊”了一声,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多实用啊。”赵妙元呵呵道,“至于陆大侠么……赏赐就免了,直呼当朝长公主名讳,犯大不敬之罪,压入天牢吧。”
陆小凤惨叫一声:“不要啊!”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开玩笑的。”赵妙元笑道,“二位大侠救驾有功,我说了不算,还是交给礼部封赏吧。”
赵祯点头:“也是。对了,妙元,此次大破反贼,你居功之首啊。朕也要给你封赏,择吉日,进封你为鲁国长公主,增汤沐邑一千五百户,加授翟车、凤伞、戟架,以及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内侍、女官也要增加。”
从卫国长公主加封到鲁国长公主,可是个不小的阶级上调。卫国属于次等郡国,鲁国则是上等大国,以鲁国为封号,则说明赵妙元已经从“意思意思加封的皇帝手足”,变成真正贵不可言的千金之子,而且食邑、仪仗、宫人和属官的数量上面,都有质的飞跃。
有钱不要是傻子,更何况有地有权。赵妙元没有推辞,笑眯眯说:“好啊,多谢哥哥,那我可就笑纳了。”
赵祯便喊宫人来,即刻通知礼部筹备此事。陆小凤和楚留香虽然素来知道天恩浩荡,这加官晋爵的现场却是第一次见,就算他们二人已经看淡钱财,视功名利禄为粪土,此时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波澜,对方才还和自己插科打诨的女郎其实是天子血亲有了一点实感。
他们见过太多美人,有眼波比春水软的,有剑光比月色冷的,却第一次见有一个女人,并不素面朝天,却也锋芒毕露;不懂一招半式,仍然智勇双全。
谈笑从容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样神秘危险的矛盾,却让她更添风采,就像华贵无匹的神殿里乍然劈出雷光,触目惊心、见之难忘。
楚留香将视线投至她身上,含笑凝视良久,等赵妙元注意过来,才莞尔垂眸:“长公主殿下聪慧过人,此番若无殿下指挥,只怕连我都要折戟于此,楚某在此谢过公主。”
说着,当真执扇弯腰,对她行了一礼。
浊世翩翩佳公子,对自己弯下脊梁、心悦诚服的模样,当真不俗。赵妙元笑眯眯道:“哎呀,香帅何必如此客气?”
楚留香微微一笑,退后站直了。他这一退,却给了陆小凤个空子,只见他“嗖”一下抢到前面,满脸严肃,端端正正地也给赵妙元拜了一拜。
他这样滑不留手的人,突然正经起来行大礼,赵妙元总觉得不吉利。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你又拜什么?”
陆小凤道:“拜你呀。”
赵妙元:“为什么拜我?”
陆小凤说:“自然是为了谢谢你。”
赵妙元:“你快别谢我了。”
陆小凤问:“为什么?”
赵妙元说:“因为你一谢我,就要拜我;你一拜我,我就觉得自己快坐化了!”
众人哈哈大笑,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悻悻退开。
赵祯笑道:“好了,二位侠士今日辛苦了,早些回驿馆休息吧,赏赐明日一早便会送来。”
自然,这紫-禁-城不可能永远让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士待着,哪怕他们刚才救了皇帝性命。更何况,谋反之事还未彻底清算,南王还被押在地上,皇帝应该也想和他这位叔叔说几句才对。
楚留香微微一笑,足尖一点,旋身而起,轻飘飘地立在一支湘妃竹上,背后一轮圆月渐渐低垂。他道:“多谢陛下,赏赐就不必了,楚某四海为家,拿不动那许多东西。况且,今夜之事,也足够我大开眼界了。”
说完,他双臂平举,朝众人抱拳为礼,说了声“告辞”,“呼”的一声,纵跃如飞,衣袂飘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紫-禁-城的尽头。
见楚留香走了,只剩自己一个江湖人留着,陆小凤急得原地跳了几下,连忙说:“香帅不要,我也不用了!多谢陛下,告辞!”
披风一扬,凭空跃起,红彤彤像只凤凰一样,竟也哗啦飞走了。
赵祯下意识要去拦,赵妙元拉住他:“算了吧,你能拦住那两个人?”
赵祯只能打住,笑叹道:“这些江湖人啊。”
“不是挺好的?你既得了美名,又省了赏银。”赵妙元见两人身影已经消失,便转过身,看向书房深处。
南王被追命和铁手压-在地上,奄奄一息,也不挣-扎,只剩眼睛能够转动,乍看之下仿佛已经没有气息似的。
赵妙元与赵祯对视一眼,赵祯点了点头。于是,她挥手让二人退下,慢慢踱步到南王身前。
“被反噬了吧。”她看着南王,慢慢道,“看来你是一点法力都没有啊。”
“……”南王跪着,没有抬头,也没说话。
见他口中鲜血直流,赵妙元笑了一下,说:“你临死之前,和你儿子临死前的模样,倒是很像。”——
作者有话说:副本胜利结算时刻
第30章
南王猛地抬眼,狠狠瞪向她。
赵妙元无辜地说:“瞪我-干嘛,成王败寇,这不是你们自己的讲-法吗。说吧,这些道术是谁教你的?”
南王阴森森地笑了,吐-出一口淤血,也不回答她,反而看向赵祯:“贤侄,你就让她这么替你做主,是想养出第二个刘娥,拱手让江山么?”
此言一出,场内肃然一静,众人心中都怪异起来。有好几个宫人忍不住将视线在兄妹两个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四-大名捕的脸色也倏然变了。
南王的话,相当于在说赵妙元有不臣之心,而且刘娥太后穿衮服祭祀的例子在先,很容易便能挑动朝廷中人敏感的神经。
赵妙元冷笑一声,看都没看皇帝,直截了当地说:“少挑拨离间了,你以为我是你么?”
南王嗤道:“你敢说你不想?”
赵妙元:“敢啊,怎样?”
她这么硬杠上去,倒把南王整得懵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
“要是本宫真的想坐坐这把龙椅,难道不该在发现你们阴谋的第一时间,就顺势推波,坐收渔翁之利?”
赵妙元踱步至他身前,轻轻踹了他一脚,看他在地上滚了半圈,才居高临下睥睨道:
“毕竟,你们那破洞百出的计划实在是太过小儿科,如果连你都能做皇帝,本宫何愁大计不成?何必在这里勤勤恳恳破案子,与你多费口舌。”
南王被她踹了一脚,恼怒无比,然而身子又弱,一气之下又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诅咒:“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告诉你吧,就算你们二人不自杀自灭,自有老天爷会收了你们!”
“哦?”赵妙元呵呵道,“就凭你那菜得不行的阵法效果,我看老天爷也没这个想法。”
南王锤了一下地,啐道:“你懂个屁?!没有我改朝换代,赵氏血脉迟早完蛋!”
大怒之下,说出来的话果然不一般。赵祯与赵妙元对视一眼,问:“什么意思?”
见二人终于重视起他,南王反而拿乔起来,咳了几声,语带玄机道:“……孤儿寡母,因果报应;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赵妙元猛然一怔。“孤儿寡母,因果报应”——旁人听了这八个字,可能只觉得南王故弄玄虚,但她拥有着21世纪的记忆,脑子里清楚记得这个朝代的一-大特征:
本朝太祖太宗,原本是前朝皇帝的得力大臣,后来前朝皇帝身陨,临死前将自己的妻儿托付于他,结果他在部下劝导下打破誓言、黄袍加身,从一双孤儿寡母手中夺走了江山。
从此之后,这个朝代历任皇帝都子嗣艰难,比如现在的皇帝赵祯是真宗独子,还做了好几年亲王世子;赵祯未来更加夸张,到最后竟然没有儿子,他的太子是过继来的。另一方面,赵祯与刘娥二人正是“孤儿寡母”四字的最佳写照,等到这个朝代末期,孤儿寡母的政局更是每一任皇权标配,最后灭亡时,王朝也葬送在谢太后和她年幼的儿子手里。正如敌人所说:“尔昔得天下于小儿之手,今亦失于小儿之手”。
这样的历史轮回,很难不让人觉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诡异的是,南王又怎么知道几百年之后的事情发展走向?
赵妙元立刻问:“是那个术士告诉你的?”
南王但笑不语。
赵妙元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冷笑道:“真不知道我和你这样的蠢货怎么会有血缘关系。”
南王:“……”
南王嘴唇抖了抖,胜券在握的嘲讽神色倏然崩塌,怒道:“无知妇人,还不明白吗?所谓孤儿寡母,便是指刘牝与你们!天要亡你,本王顺应天命之所归,就算此次失败,也会有别人来杀了你!可笑尔等还在这里言之凿凿说别人蠢货,蠢的究竟是谁?”
所谓牝鸡司晨,“刘牝”就是刘娥反对者对她的蔑称。南王把本朝历史上多次出现的孤儿寡母现象错看作王朝终结的号角,可惜,在刘娥的领导下,现在这个被交给赵祯的朝廷,实则正值当打之年,之后还会出现“仁宗盛治”的盛世。
赵妙元点点头,道:“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蠢的当然是你。”
“你!”南王气结,“你……什么意思?!”
“他散播谣言,中伤太后,使汴京全城闹鬼、人心惶惶,费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你的谋反大计?如果真是如此,你又怎么会输?既然他有如此大的能量,又知道所谓的‘孤儿寡母’论,自己怎么会不出手?”
“他……!”南王张口结舌,气势一下弱了,“你不懂!他……他是个走方道士,得道半仙,俗世的权势与他已经无干了,自然不会出手。”
“那他帮你干什么,顺天意?老庄思想崇尚的可是无为而治。”
南王还想说什么,赵妙元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慢慢道:“开封府和六扇门明明从闹鬼开始查起,为何最后线索全指向你头上,一点他的蛛丝马迹都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这个黄雀在他吃了你之前,又给了他多少好处?”
南王哑口无言。
“现在可以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了吗?”赵妙元见火候差不多了,问。
南王:“……”
赵妙元看着他的表情,不像是不想说,倒像是不知道。拧起眉毛,又问:“籍贯在哪里,现住何处?”
“……”
“是哪个教派的道士,总该知道吧?”
南王还是没说话,脸色一寸寸地暗下来。
赵妙元不可思议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跟他合作?”
“市外高人,总有些怪癖……本事是真的不就好了……”南王满脸是汗,强撑着说。
为之气结的变成了赵妙元。
她想都想得到当时的情景——那道士惊艳登场,使了个术法震慑住所有人,而后告诉南王天下将变、江山易主,他就是那个命定之人,自己只求匡扶正义、替天行道。于是,南王便傻乎乎地应了,将其奉为老师,言听计从。
赵妙元原本打算得好好的,捉住南王这个罪魁祸首之后,至少能从他口中知道背后那异士姓甚名谁,进而顺藤摸瓜,追查到那人的行踪,谁知南王蠢成这样,竟然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得不到。
不过还好,她还留了个后手。
思及此处,她看了南王一眼,转身回到赵祯身边,道:“我没有想问的了。”
赵祯点点头,吩咐左右:“好。将南王压下去,传令刑部,择——”
赵妙元掐了他一下。
赵祯:“?”
赵妙元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啊……”赵祯迟疑道,“是不是有点……”
赵妙元抱着胳膊:“随你,出事又不是我兜底。”
纠结半晌,赵祯对站在一旁的展昭招了招手:“展护卫,来。”
展昭疑惑上前。赵祯看了眼南王,咬牙道:“去,把他砍了。”
展昭悚然望着这位素来仁慈柔弱的天子:“陛下,是否等刑部定罪后再行处置……”
赵妙元说:“哥,你等会儿开个口谕给他。”
赵祯弱弱的:“朕等会儿开个口谕给你……”
“……”展昭道,“昭不是在犹豫这个。”
赵祯求助地看向自己妹妹:“妙元……”
“陛下。”赵妙元冷静地对他道,“迟则生变。”
看着她古波不惊的眼眸,赵祯恍惚了一下,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刘娥的身影。下一瞬,他猛地清醒,长吁一口气,面色坚定起来。
“展护卫,动手吧。”
展昭抿起嘴,点点头,慢慢拔出巨阙剑。
血光,照亮长公主琥珀色的瞳底。
南王人头落地,一切盖棺定论,暂时应该不会节外生枝了。
赵妙元也能放心离开紫-禁-城,前往下一个地点。
东方泛白,京郊树林,已经有一个人等她多时。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一具尸体,以及两把剑。
西门吹雪一袭白衣,静静站在树林里。几个时辰过去了,他怀中仍然抱着叶孤城的尸身,没有放下。霜白的衣襟早已被血迹染成暗赭色,这位速来喜洁的剑客却毫不在意。
见赵妙元孤身一人打马前来,他冷冷道:“我等你很久了。”
突破后的他说起话,愈加像一尊突然被凿出裂痕的玉像,寒气从每个字里渗出来。
赵妙元翻身下马,马蹄踏碎薄霜:“抱歉啊,宫中之事你也知道,处理后续花了点时间。”
她呼吸间呵出白气,融进林间晨雾。
西门吹雪没有任何表示,只问:“找我什么事?”
赵妙元低头翻着袖子,道:“我没有找你。”
西门吹雪皱起眉,看她翻了一会儿。长公主的动作不疾不徐,终于从袖袋深处勾出一个小玉瓶。
“你让南侠展昭留下了我。”
“是啊。我只是叫你留下,”玉瓶在她掌心折射出熹微的晨光,“但我找的不是你。”
“那你找的是谁?”
赵妙元握着小玉瓶,终于抬起头,对着他一笑。那只纤纤玉手倏然抬起,指尖破开雾气,直直点向他怀中:
“自然是他。”
西门吹雪的瞳孔收缩,视线从她含笑的眼移到怀里冰冷尸体之上。叶孤城苍白的脸孔无力垂着,毫无血色,如同玉沉深潭——
作者有话说:倩女幽魂()
25-30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
死对头居然暗恋我、
穿成秀才弃夫郎、
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
兽世之驭鸟有方、
君妻是面瘫怎么破、
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
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