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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牧场酒吧里人影晃动,前来的都是附近庄园牧场的佣人们,牛仔羊倌齐聚,啤酒的泡沫像沸腾的淡黄色花环,高举碰在一起,沿着透明的玻璃酒杯热情向下流。

    米娜引来了在场女士们的疯抢,她们争着跟她跳舞。

    “嘿, 小帅哥,一起跳舞。”

    “松开她, 是我先发现的。”

    她们手劲很大, 米娜像只小鸡崽,被她们用胸脯撞来撞去, 她可怜巴巴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Chink Chink, 女士们,这里还有男人呢。”泰德叮叮晃了下杯子,冲过来给她解围。

    “去,闪开。”

    女人们被打扰了兴致很不开心,挤奶女工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冲他丢了只黑蜘蛛,一只巨大的蜘蛛顺着他的手背往上爬,泰德立刻大叫着窜跳起来。

    大家哈哈大笑。

    舞已经跳了几轮,米娜全程被霸占着,在一众高大结实的女人堆里,衬得格外娇小纤细,她矜持地扣紧自己的小扣子,被带着不停的旋转。

    泰德倚着吧台跟老乔治郁闷吐槽:“好歹我也是帅哥啊,看看我的男子气概,她们怎么不跟我跳。”

    老乔治带着宽檐帽,慢慢喝着威士忌:“她现在是庄园的名人。”

    这孩子有颗金子般的心,不止是女仆们,大家都很喜欢她。

    米娜终于得空歇息了一阵,她来到吧台,老乔治从柜子里给她拿了瓶新的酒。

    “你们喝的什么?”泰德凑过来很好奇。

    老乔治晃了晃杯子,里面的液体像丝袜那样顺滑:“羊蛋酒,用山羊□□做的。”

    米娜点头:“还是我亲自摘的呢。”

    泰德竖起眉毛,差点吐出来。

    “是羊蛋又不是你的蛋,你害怕什么。”米娜给他也倒了满满一大杯。

    两人喝了很多酒,玩到了很晚,到最后有点醉醺醺。

    泰德对米娜说他该回庄园了,明天还要工作,去图书室扫灰,那是顶无聊漫长的活儿。

    “图书室有很多书吗?”

    “对啊,很多书。”

    他们两个歪歪扭扭往外走。

    她出来时挽着泰德的胳膊,黑夜中,高大的男人站在酒吧外面,披着修长的风衣,长眼垂下流光。

    冷风中她一下就醒了。

    他怎么在这里?

    “先生,您也要去里面玩吗?”米娜好奇问道。

    “我不进去了。”赫兰说。

    “哦。”

    也是,他进去大家就都玩不成了。

    泰德已经完全醉倒,米娜拜托同来的几个男仆把他带回去。

    几人搀扶着他走远,米娜看着公顷之外的亮光,转过身,他还站在那里。

    是等什么人吗?

    “你跳舞了?”赫兰望了她一眼。

    “嗯。”

    她脚步有点虚,一个人往农舍那边走。

    赫兰跟在她后面。

    沉默的夜色围拢过来,流雾在飘散。

    路上没有人,牧场漆黑得像一片荒原,开满蓝蓟花的小路满地芳香,他们在星月下沿着马蹄与柳丛行走,不时听到暗夜中牛羊的悠长叫声。

    赫兰不慎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的东西叫出声,是一只绵羊。

    他跟羊说了声抱歉,但当他看向羊的脸时,却什么都看不到。 “肖恩你怎么跑出来了啊,快回去。”米娜认出了这家伙,用脚踹肖恩的屁股,“快去睡觉。”

    她只顾着追着肖恩跑,忘记了身后的男人。

    黑暗中赫兰只看到羊的身子在呼呼跑,这只羊为什么没有脸?

    事情有点诡异了,他怀疑自己是否是因为失眠太久,导致了眼睛出现幻觉。

    他的双眼曾经受过伤,视力一直有些轻微受损。

    他快步跟上她和那只羊,想要确认下。

    米娜已经抱住了肖恩,正费力把它往羊圈拖。

    赫兰皱起眉:“它的脸?”

    “您说什么?”米娜表情茫然。

    “它的脸呢?”

    “这不吗?”米娜给他指了指。

    越发诡异了,赫兰还是看不到。

    米娜关上羊圈门:“哦,它是黑脸羊啦,黑乎乎跟晚上一个色。”

    赫兰:

    米娜准备回农舍睡觉了,她走过谷仓与草堆,发现男人还跟在她后面。

    怎么老是跟着她?

    米娜停下来,地上铺满金黄色干草,有点疑惑地问道:“您找我有事吗?”

    赫兰似乎是要开口,脚下的地面忽然塌了。

    两人猝不及防,一齐掉了下去。

    米娜摔在了他身上,男人后背落地,紧紧箍着她的腰,手臂肌肉像铁一样硬。

    米娜有点被硌疼了,她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别动。”

    他手臂使力,她一下趴在他胸口。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米娜借着月光看了看,这里是一个被挖开的巨大土坑,坑里埋着厚厚的草垛与麦秆。

    她隐约想起了,山上有豺狼和豹子会来偷羊,为了抓偷羊贼,于是老乔治就挖坑做了陷阱。

    “有机关?”赫兰询问她,声音很冷静。

    “有的。”米娜点点头。

    “嗯,不要乱动。”

    米娜一动不敢动了,害怕会触发机关。

    她的脸埋在他高耸起伏的胸口,感觉像是被闷住了,忍不住拱了拱。

    赫兰皱起眉。

    “别乱动。”

    “可是我好晕。”他的胸好大,又硬又滑,挤着她,米娜感觉要憋的喘不过气了。

    她发出极小的呜咽声,像是小动物在呻吟。

    赫兰幽幽看着她,喉咙里忽然有一种压抑诡异的干燥,他的身体轻微滚烫,微微侧身,示意她可以抬起头。

    两人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交叠,目光对视,四只眼睛反着光。

    米娜已经骑了他好一会儿,眼底的绿光颤动着,弱弱问:“先生,您带手机了吗?可以求救。”

    赫兰摇头,他观察了下四周,声音低哑道:“你先试着慢慢起来。”

    他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米娜不敢碰到地面,手掌扶着他坚实的胸膛缓缓撑起身,听到了他压抑的呵气声,似乎带了点痛苦。

    她很紧张:“先生,您受伤了吗?”

    “没有。”他仍旧很冷淡。

    “那我继续了?”

    “嗯。”

    两人贴的太近了,米娜很小心地从他身上下来,面前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她的手抖了下,好像打到了他胸口什么东西。

    男人咬着牙,喉结滚动,发出轻轻的颤栗。

    米娜动作僵住,很害怕地看着他,她隐约知道那是什么,之前艾瑟尔那里就很敏感,一捏就容易哭。

    “下来吧。”

    赫兰没有动怒,淡淡蹙着眉,胸腔里缓缓呼出低沉敏感的气息。

    米娜低下头不敢看他,她的大腿擦过他腰侧,柔软饱和的腰线扭动着,终于爬到了另一边,默默把自己团成球。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脱身?”赫兰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只有眼神是冰的。

    “我不知道。”米娜在他极冷的目光中蜷缩,一动不敢动。

    现在就算是她能出去也不敢说话了,出去后他会不会处罚她她越想越怕,酒精的作用使身体慢慢热,她意识开始迷糊,眼神变得潮湿发粘。

    她感觉自己不清醒了,打了自己脑袋一下,让自己别睡过去。

    赫兰余光探来,他的视线仿佛被蛛丝牵着,在她身上轻盈滑动。

    “你跟那个男仆很熟吗?”他静静问道。

    “谁呀。”米娜晃晃脑袋,懵懵的。

    “你对他笑的那个。”

    她跟那个男仆在一起,有说有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而且她在树上时,也是那个男仆给她送的物资,两人之前还是一个宿舍。

    “泰德吗?我们是好朋友。”米娜已经彻底醉了,她摸了摸地上湿润的土壤,自言自语咕哝道,“土为什么是有颜色的?”

    赫兰想着她的问题,他也不知道。

    他站起身,刚刚从上面摔下来,为了护住她,他受了一点轻伤,此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

    周围的小范围区域已经被试探过了,是是安全的。

    他走到米娜面前,捞住了她的腰,把她单臂抱在怀里,看着墙壁找了个凹陷的地方,一跃跳上,优美强悍。

    作为继承人,赫兰从小便经历过各种极限训练,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从这里脱身很容易。

    他抱着米娜走在月下,触碰她身体的时候轻微的停滞,男人的胸有这么软吗?

    小男仆缩在他怀里拱了拱,她身上有一股鲜绿青涩的味道,他有意避开了视线,问她住哪里。

    米娜似乎清醒了些,从他身上跳下来,领着他到了鸡窝,然后很自然地把母鸡轰走,自己撅着屁股睡了进去。

    赫兰在一旁看着她,他表情沉重,像是在思索。

    最后他认为这很不妥。

    他踢踢她:“起来,小家伙。”

    米娜把手枕在耳畔,安详熟睡着,月光下,她的皮肤闪着光。

    宁静的湖泊深处传来青蛙叫声,田野的声音和彼此的心跳声轻轻起伏,大自然静谧完整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夜幕漫长。

    赫兰摇摇头,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米娜从鸡窝醒来,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手指碰到了身旁男人的脸。

    她惊悚地看着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这里守了一夜吗?

    还有他们是怎么上来的呢?

    赫兰依然是一夜失眠,他抬抬眼皮,见她像个鹌鹑一样,吓到她了吗?

    他语气平静:“你睡在这里?没有住的地方吗?”

    “有的。”米娜老实答道。

    嗯,有还要睡鸡窝。

    真够坏的。

    米娜其实还挺喜欢鸡窝的,睡在这里有什么动静动物们会叫喊警觉,方便跑路,但是占了母鸡的地她感到很不好意思。

    她偷偷看着赫兰,内心希望他能把昨晚的事都忘掉。

    赫兰并没有提起那些,只是淡淡说:“你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了,回庄园吧。”

    “这是德尔玛尔的主意。”他刻意补了一句。

    “哦,谢谢小姐。”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会。

    “我要去干活了,先生。”米娜拍拍身上的鸡毛,起来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他的外套。

    外套掉在地上,她低下头去捡,手指像奶一样白,身段柔软。

    赫兰凝视着她,眼中朦胧有一道又白又细的边,隐隐地炸在脑海深处。

    他感觉神经莫名跳了跳,一种心流异动的诡异冲刺感。

    她已经摸过他的身体了。

    她是个男人。

    长得再漂亮也是男人。

    就像被蛇咬到一样,他下意识流露出了强烈而嫌恶的情绪。

    黏腻的丝线隐秘而窒息。

    甚至她的声音都是如此恶心。

    就跟那些猫一样。

    米娜把衣服捡起来,他没有看她,表情寒冷,说不必了。

    米娜有点困惑地摸摸头。

    她有点后怕地看着那件弄脏的外套。

    是她惹到他了吗?

    第22章

    那天之后, 米娜再也没有见过他。

    重新回到庄园,她很担心自己的处境。

    她自作主张去洗外套,可是这衣服似乎是不能碰水的。

    等她洗完晾干, 算是彻底毁在她手里了。

    她不敢还给衣服主人,整天在庄园里躲着他走。

    其实她大概知道那个男人是讨厌自己的。

    他高高在上, 优雅傲慢, 看她的眼里始终充满俯视与厌恶,轻飘飘一句就把她发落到牧场里, 让她回来也是因为小姐的授意。

    米娜愁眉苦脸地看着衣服,她还害他一起掉进坑里,睡鸡窝估计他更讨厌她了。

    这件事让她有点烦恼, 但她有事只烦一会,很快就忘后边了。

    米娜搬回来后继续跟泰德住一起, 泰德比她年长几岁,做事沉稳,很照顾她,管家总是给她安排做不完的活,泰德就会来帮她。

    花园被疾风扫荡,冷风穿过别致高雅的玻璃长廊,他们一起在玫瑰园里移栽花卉,手指伸到土壤里,呵护地培好泥炭土,幼嫩花苗飘着淡淡香味。

    把花种好后,米娜在玫瑰丛边晃着腿,她好像从那里长出来的一样,跟花藤融为一体,从小到大的感觉并未被破坏。

    泰德坐在花架下给她讲起鬼故事, 据说玫瑰园里埋了许多尸体,那是主人不高兴时处理的佣人们,不听话的人只能去地下当肥料。

    “真的吗?”米娜张大嘴巴,她记起了很恐怖的事。

    “真的啊,谁惹主人生气了,他就把谁埋进去。”

    米娜想到男人阴冷的神情,很害怕会被埋进去。

    她又小声确认了下:“你说的那个埋进去,是当天就会埋的吗?还是要等好几天?”

    泰德:? ? ?

    米娜这些天战战兢兢的,走路蹑手蹑脚,就连带着猫玩时都很焦虑,不停转圈圈:“你们玩好了没啊,玩好了咱们快点回去吧,沙罗瓦,走不走?”

    万一草丛里唰的冒出大麻袋,把她套走埋起来怎么办呢。

    又到上午十点了。

    赫兰透过窗外看去,小男仆已经把猫抱到草地上了。

    她这几天看起来很怪异,低着头,纤瘦的仪态不时思索着。

    想什么呢,不认真干活。

    赫兰皱起眉,心里有点烦躁。

    这些天他并没有跟她说过话,也没有在庄园里遇见她,目光一触到她,他便隐隐厌烦。

    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了,看向窗外时,她总是带着猫跑来跑去,朝气蓬勃地乱蹦着,偶尔那个跟她关系亲近的男仆也会过去,两人在草地上打闹,滚来滚去。

    他不理解男人跟男人之间贴那么近做什么。

    为什么她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

    赫兰表情阴郁,他把目光移开,很抵触那样灿烂的笑容。

    米娜躺在草坪上,头顶翠绿的树冠,云彩像斑块,从苍穹下的角度看,可以看到树叶飘在云端。

    她惶恐了好几天,觉得自己要死了。

    “你脸怎么那么苍白?”泰德也躺下来,猫在他们脑袋上嗖嗖飞来飞去。

    米娜犹豫着问:“你说,要是主人他们有很喜欢的衣服,然后佣人不小心弄坏了,这种情况怎么办呢,要赔钱吗?”

    “喜欢的衣服?他们衣服太多了,恐怕都记不清吧。”泰德对此很有经验。

    “真的吗?”米娜很忐忑。

    “对啊,整个第一区都是大人的,还有德尔玛尔小姐家富可敌国,他们这种大贵族不可能记得哪件衣服的。”

    米娜舒服了很多。

    泰德趁机说道:“你家里有没有姐姐妹妹,能给我介绍认识下吗?”

    米娜诚实摇头,还真没有。

    泰德看着她的脸,很沮丧。

    如果她家里要是有女孩的话,该长的多漂亮呀。

    米娜心情变好了很多,觉得衣服的事情估计早就被男人忘了,不然他早跟她要了。

    她中午饭多吃了两碗,晚上时,泰德喊她一起打羽毛球,她精神十足,生龙活虎,抻腰,掰胳膊,做着各种热身。

    结果一上阵,泰德一下就把她打趴了。

    “你也太弱了。”泰德都无语了。”哼。”米娜不服气,撅着嘴很不乐意,她指了指羽毛球,“羽毛球最近可贵了,因为牛肉便宜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羽毛球跟牛肉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但是我不告诉你。”米娜抬起下巴。

    泰德求着她:“你快告诉我吧。”

    “好吧,因为牛肉便宜,消费量就会变多,鸭鹅禽类产量就会变少,毛就少了,毛少了羽毛球就贵了。”

    “有道理啊,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从书上看的。”

    每次图书室有扫灰的工作,米娜都自告奋勇,偷偷在里面看书,这项工作很无聊,佣人们都不喜欢做,也没人跟她抢,回回都是她自己。

    她刚刚显摆了一把,洋洋得意,小小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所以,什么东西什么价格,都是人定的,供给,需求,博弈,平衡。”这些都是她新从书上学来的词汇。

    “你是念过书的。”

    “那当然了。”

    泰德蛮羡慕她的,但是他叹口气:“但是有什么用呢,我们还不是要给贵族老爷们做佣人。”

    他把球捡起来,扔给她,继续呼呼打起来。

    两人最后累的倒在地上,泰德问她渴不渴,她说有点,于是他去给她拿水。

    夜晚凉风习习,米娜脱掉鞋子,光脚踩着草地,感觉自己好像被嵌入天地间,自然辽阔,她像一粒分子,慢慢地踩在大地上。

    皮鞋踏过青草,发出弯折柔软的声音。

    听到脚步声,她偏过头来,眼神顽皮,然后一瞬间说不出话了。

    泰德拿着矿泉水跑过来时,看到米娜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他立刻跪在男人面前,主动袒护她:“大人,是我的主意,她是乡下人,毛手毛脚,什么都不懂的。”

    他们平时打球是偷着打的,不敢惊动管家,何况被主人抓到。

    赫兰站在他们面前,静静看着二人,月色清辉如洗,他美丽的脸庞冷若冰霜。

    “不,是我要打羽毛球的,不关泰德的事。”泰德像她的哥哥一样,米娜不想连累他。

    “是吗?”赫兰说。

    “嗯。”

    “你整天有认真工作吗?”

    米娜被训着,感觉到气氛压抑,他现在似乎心情很差。

    她小声说自己工作很认真,每天都有完成管家安排的任务。

    “看猫,打球,种花,这就是你的工作?这个家里已经有很多宠物了,德尔玛尔小姐养你当新宠吗?”

    米娜重重低下头,不敢吭声。

    泰德把她护在身后,低声请求:“大人,请您不要责罚她,这件事是我的责任。”

    “是你的责任,那就罚去半年薪水吧。”

    “不要!”米娜猛地抬起头来,眼睛跟他正对上。

    泰德使劲拽她的手,她又重新低下头。

    回宿舍的路上,泰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平时除了薪水还有奖金的,扣一点只是毛毛雨。”

    米娜眼眶红红的,她没知觉地光着脚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鞋好像忘带了。

    “我去给你拿吧。”泰德担心她光脚踩来踩去会受伤。

    她摇头:“我自己去,你先回去吧。”

    星辉下的草地广阔浩瀚,米娜一个人回到草坪找鞋子。

    “你在那里做什么?”男人高大的影子隐没在橄榄树后面。

    她吓了一跳,他怎么还没走?

    “找鞋子。”

    “在那边。”他给她指了指。

    米娜跑过去,白嫩的脚趾藏在草丛里,像是海草中露出的雪白贝壳。

    她感到他一直在后面看自己,那狭长眼神中的冷意像蛇一样爬出来,湿滑地钻进她的脚趾。

    她身体忍不住颤栗,飞快地穿好鞋,手指发着抖,害怕自己要被埋进花园里。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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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蟹蟹大家的评论营养液[狗头]

    第23章

    赫兰在风中细细看着她,她的眼尾发红,是在为那个男仆难过吗?

    一个男人哭什么哭,实在太软弱了。

    他微微蹙眉, 带点厌烦地问道:“我的衣服呢?”

    米娜摇头,表情无辜,她说自己不知道什么衣服。

    “你带路摔进农舍陷阱, 在鸡窝里弄脏的衣服。”他记得很详细,声音缓缓挑起, 像纱一样轻。

    米娜咬了咬唇,她说自己隐约想起来了。

    “嗯,衣服去哪里了?”赫兰目光仁慈了几分。

    “它坏了。”

    “怎么坏的?”

    “我去洗, 然后就坏了。”米娜耷拉下脑袋。

    “你亲手洗的?”

    “嗯。”

    赫兰面色舒缓,也不算是个特别坏的孩子。

    米娜知道他是看自己不顺眼, 对他艰难说道:“先生,衣服是我弄坏的,也是我惹您生气,您不要惩罚泰德。”

    她真的很在意那个男仆,两个人刚才互相袒护,举止亲昵,十分要好的样子。

    赫兰的目光一瞬间变冷了。

    “你很为他难过?”

    “他是我的好朋友。”

    “是吗?”

    他的眼神轻柔晦暗,十分恐怖。

    “是,错的是我,您要罚就罚我。”她抬起头,依然是那股倔倔的不服,鲜绿的瞳孔中跳动着小小的火焰。

    赫兰的心好像被细长的鸟喙啾了下,有点痒,又有点酥麻, 他仿佛在那双绿眼中看到很多萤火虫在飞舞。

    “罚你?你只来了不到一个月,扣半年的薪水?”

    这男人严厉冷漠,不好糊弄,米娜已经很害怕他了,不敢随便说话。

    “大人。”

    管家急匆匆赶来了,他已经得知了泰德挨罚的事,作为主管急忙来请罪。

    老管家跑的气喘吁吁,他一眼看到小男仆耷拉着脑袋,看样子没少挨训斥。

    他实在是太贪玩了,仗着有女主人撑腰,整天为所欲为总是闯祸。

    管家看他不爽很久了,这次终于得到机会。

    他趁机说图书室丢了书,这几天只有这个小男仆去过那里,请主人一定要狠狠地罚她。

    米娜很困惑,她说自己也不清楚丢书的事。

    “监控录像呢?”赫兰轻飘飘问道。

    “监控已经拍到是她在里面,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了,肯定是她偷的。”管家心里窃喜,看来这次小男仆很快就会被辞退了。

    还有监控的吗?

    米娜身板一震,完了,她当时没注意,肯定被拍到偷懒了。

    她是没偷东西,但也没好好干活。

    她心里忐忑不安,眼神胡乱转着。

    “是你做的?”赫兰睨了她一眼,她目光一直在闪躲,表现的很可疑。

    “不是我。”

    管家说一定是她。

    赫兰对老管家的聒噪有些不悦,他说自己会查证,然后把管家遣退了。

    “过来。”他点了点下巴,示意米娜跟过来。

    他背着手,戴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手套,细高的身影在前面慢慢走。

    米娜跟着男人穿过悠长恢宏的走廊,来到了一片静谧的图书室,这里的书比她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多,月光铺泄而下,美丽的光芒灵动飞逝,月幕与灰尘在古老的书架上晃动影舞。

    男人手指缓慢抚过一排烫金书脊,打开了一盏灯,屏幕上,他把监控调了出来。

    “这是你?”画面上,通天垂地的窗帘后,有个小身影在动。

    “嗯。”

    “你藏在里面做什么?”

    米娜心虚地低着头。

    “嗯?问你话呢?”

    “我没有偷东西。”

    “所以在那里做什么?”

    “看书。”

    赫兰眼神眯了眯:“看书?你认字?”

    她不吭声。

    “说话,你认不认字?”

    米娜声音更低了:“认的。”

    他轻轻呵口气:“所以你没有偷东西,但在偷偷看书,是不是?”

    她沉重地点了下头,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那样对吗?不认真干活,总是偷懒。”

    他的声音极其平静,但米娜知道他在隐隐的动怒。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在她的认知里,这个男人是没有这种情绪的,一直是完美阴郁的假人。

    可是,他此刻似乎在因为她的事情生气。

    今晚太不正常了。

    米娜哆嗦着,她说自己那样做是不对的。

    “是啊,犯了错就要认错,是不是?”

    巨大的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米娜下意识往后退,眼神慌乱地看向外面,但图书室的大门已经被锁上了。

    男人的面容在阴影中美丽锋利,眼珠像一双下垂的灿蓝宝石。

    “跪下。”赫兰沉声道。

    “先生”米娜声音颤抖,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跪下。”依然很平静,仿佛银光闪闪的手术刀,在空中轻盈分割。

    房间里摆放着圣玛利亚雕像,圣洁的蓝色在最高处静静屹立。

    米娜低头跪在他面前。

    “因为你犯错了,犯错就要受到惩罚,是不是?”

    米娜点点头,眼神惊恐无措。

    她不敢看他,他用指梢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白色手套很滑,包裹着性感的手指和肌肤,她瑟缩了下,像是被毒牙咬到了。

    窗外的玫瑰花丛在风中颤抖着。

    赫兰轻轻拍她的脸:“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他眼中的蓝色一点点变得骇人,来自世界尽头与地狱的颜色,将她寒冷而缓慢地蚕食。

    米娜不说话,他分开她的嘴,让她舔着手指,塞进她的嘴巴里。

    她的眼里有一层抖动的水光,微微张着小嘴喘息。

    赫兰注视着她,忽然感觉喉咙深处一阵极力抑制的,紧迫的焦渴。

    他的手指往里探了探,指梢随即传来痛意。

    她咬了他。

    他抽出手,手套被米娜咬了下来,她叼在嘴边,表情羞愤,眼中泪花闪闪。

    真是不乖啊。

    “学不乖对吗?”

    他训诫地拍打着她的脸,指骨冷白修长,同时放进去,把她的嘴又分开了些。

    “你需要管教,是不是?”他声音很轻,把她的脸拍红了。

    米娜含着他的手指,屈辱地点点头。

    “既然认字,以后我会传你来这里读书,知道了吗?”

    米娜费劲吞咽着,表情很错愕:“可是,您不是讨厌我吗?”

    他傲慢道:“嗯,我的确讨厌你。”

    她怪异叛逆,不守秩序,如果不是因为德尔玛尔,他早就把她辞退了。

    他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规则成行的样子。

    所以,她才需要管教。

    赫兰压下眉眼,严厉地训着她:“读错一个字,下次就不是抽脸了,听到了吗?小家伙。”

    “听到了。”米娜抽噎着,眼尾泛红,一副被过分蹂躏的样子。

    赫兰感到一阵空前奇异的满足在缓缓顶起,他的眼中仿佛在飘雪,灰蓝色的深邃的眸光下垂,黏稠的琥珀蜜糖冷冷浇透雪松木的火焰,眼前响过咝咝白光与灰烬声。

    结束后,他重新戴上手套,指梢的粘液慢慢渗出,他看着自己被濡湿的手指,很湿,很痒,很反感。

    胃里好像吞了很多只蝴蝶,很恶心,但他却忍不住想。

    是厌恶么。

    是厌恶吧。

    在那个佣人身上他停留了漫长犹豫的时刻,又想起了那双过分黏腻的绿眼睛。

    眼中懵懂的丝线在引他下坠。

    排斥又很奇异的滋味。

    他慢慢把那种感觉压下去。

    但至少——他反驳自己,她的声音是有用的。

    这些年,他已经对失眠药物产生了极强的抗药性,她的声音是天然的助眠剂,可以让他的神经舒缓。

    赫兰把灯熄灭,黑暗中荧光屏幕切过一段视频,那是更为隐秘的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中的窗帘闪过微风,小男仆捧着书,托着下巴在那里很认真地看,看完后她踮着脚尖把书认真放下了。

    他知道不是她偷的,也知道这些天她待在图书室偷懒,监控里的录像已经被截掉一部分了,很明显,还有其他人进出。

    这是刻意的构陷。

    但是,他依然可以惩罚她,不是么?

    -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泰德已经等了米娜很久,差点都要睡着了。

    米娜在浴室里不停冲嘴巴漱口,她说自己一直在找鞋子。

    “找到了吗?”

    “嗯。”

    她躺回床上,把被子拉到头顶,手里攥着一张手帕。

    男人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脸,她的面颊潮艳滚烫,不停流着口水和泪水,他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擦去嘴角湿乎乎的涎水。

    “好孩子”他摸着她的头,慢慢呵气,指弯带出黏液与拉丝。

    米娜把那张手帕丢到地上,又担心被发现,重新把它捡起来。

    昏暗灯光下,纯洁的手帕背面绣着海鹰与权杖的纹饰。

    米娜看着那个图案,手指完全僵住了。

    第24章

    “你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吗?”

    白天时, 米娜把海鹰与权杖画出来,给泰德看。

    “这是圣宾叶家的家徽啊,私邸里很多地方都有。”

    “家徽?”

    “就是家族荣誉与身份的象征, 只有大贵族才会有家徽,主人的贴身衣物, 权杖, 怀表,上面都会有, 代表是他们的所属物, 有时候会赏赐给家臣下属。”

    “怀表”米娜喃喃念,她已经认真比对过了, 手帕上的图案跟怀表上的一模一样。

    她一时很茫然,脑海里还是记不起蒙眼男人的样子, 他是从哪里得来的那块怀表呢。

    不过难怪艾瑟尔的胸针上也会有同样的图案,他虽然承爵来自母亲,但也是圣宾叶家的次子继承人。

    “圣宾叶家族还有别的男人吗?”

    “直系好像没有了,不过旁系支系的附属也许会有。但那些人不具备继承资格,怎么了?”

    米娜说没怎么。

    “我看你这两天脸色总是不好,别担心了。”泰德以为她还在为那半年的薪资难过。

    风平浪静了几天,米娜这几天总是躲着走,生怕撞到那个男人。

    她心事重重的,猫在她脚下跑来跑去,她一直在后怕地想着他说过传她去读书的事,但是他似乎最近很忙,已经忘了。

    泰德说最近大人都留宿在银宫里,之前他就不常来这边。

    米娜还是心神不宁,就像头顶悬着巨剑一样,不过马上就到她开心的时候了,这天终于到了发薪水的日子。

    老管家把酬劳给她,米娜双手颤巍巍接过,这是第一次拿到如此丰厚的金币,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德尔玛尔小姐还赏了她一笔小费,作为她用心带猫的酬劳。

    “米高啊,做的不错,继续保持。”管家破天荒地夸奖了米娜几句,甚至派给她的活都少了很多,老头儿忽然转变的态度让米娜摸不着头脑。

    不仅如此,管家还顺带夸赞了泰德,这次薪水发下来,泰德的工资一点都没少,问管家,管家说是主人宽宏仁善,特意宽恕了他。

    泰德十分感激:“大人真是个好人。”

    米娜心里说谁家好人会胡乱埋人,泰德真是记吃不记打。

    而且挨打的是她好吗?

    米娜屈辱地回忆起那晚他打人可真疼。

    “发了工资你想买什么?”泰德问她。

    “我想买手机。”大家都有,就她没有,这次终于可以买新手机了。

    泰德知道她之前的身份资料都弄丢了,特意托人在黑市上给她搞了套了新的身份信息。

    手机账号注册后,米娜重新登录了之前的社交平台,搜索到了玛利亚老师,她的个人资料显示是大都会学院的物理学教授,最近发的分享日常也都是核物理论文研究方面的。

    米娜默默关注了老师,却不敢联系。

    她买了很多零食,为了感谢泰德对自己的照顾,特意给他买了瓶马鞭草酒,酒汁颜色绿幽幽的,和她的眼睛一样浓。

    当天半夜里外面响起雷暴雨的声音,电闪雷鸣,米娜被惊醒了,感到肚子很饿,她从柜子里找出零食,用勺子挖着沙丁鱼罐头吃,望着黑黑的天色,玛利亚老师会想起她吗?

    老师是很好的人,她把火种再次带给了米娜。

    现在她可以自学看很多书,认很多字,知识的火焰在黑暗中并没有熄灭。

    她没有困意,一直望着天空,心情很淡很蓝,遥远西南方升起浓烈的烟雾,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在夜空中极为显眼。

    她拍醒了泰德,让他看那是怎么了。

    “是葡萄园的方向,那里起火了。”

    庄园的应急警报声响彻上空,米娜匆匆用绷带缠了缠胸口,跟着佣人们一起集结去救火。

    葡萄园尤其巨大,到处是很紫很绿的成团葡萄荫,长着翅膀的飞虫和蚊子在影影绰绰飞舞。

    他们赶到时大火已经扑灭,火势并没有蔓延,一些葡萄藤被烧毁,大地留下了赤黑焦土。

    武装车辆包围了这里,御前近卫队肃穆警戒,立刻封锁了现场,黑暗中大片军队严阵以待,管家收到命令,通知每一位庄园佣人一会要做搜身检查,排除嫌疑。

    “搜身?”米娜眼睛瞪圆了。

    “对啊,得脱衣服那种。”泰德贴她耳朵上说。

    “能不脱吗?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泰德满不在乎。

    佣人的队伍越来越靠前,米娜心脏要蹦出来了,她想找个借口溜走,可是周围都是提枪巡逻的士兵,她额头滴下冷汗,担心贸然走开性命会丢掉,但不离开,等会一脱衣服自己就彻底暴露了。

    “后面的到前面来。”

    要轮到她检查了,米娜磨蹭着走到捜查室门前,军官的传呼机忽然响起。

    “两名嫌疑人躲在酒窖里,其中一人被击毙,另一人已经被抓获。”

    军官做出手势,示意停止检查,去酒窖支援。

    米娜暗暗长舒一口气。

    管家站在众人前面,面色凝重,示意大家安静。

    “今晚因为恐怖分子的动乱,葡萄园蒙受了极大的财产损失,包括酒窖里保存的很多古董珍品。”

    那些都是核战前的藏酒,稀世珍宝,许多在抓捕途中被往来枪火毁坏打碎了。

    老管家叹着气,安排全体佣人及时去保存处理,收拾残局,有情况及时存档记录。

    葡萄园占地一百多公顷,地下林立有很多酒窖,佣人们分好小组,米娜和泰德一起,他们穿过巨大蓬勃的葡萄架,夜幕下园区犹如神话中的伊甸园,蓊蓊郁郁的植物密布,闪着湿润的光泽。

    他们来到了编号对应的酒窖,这里很古老,好几个世纪前就修建了,墙上装饰着烛灯,泰德沿途点了几根蜡烛,顺着无穷无尽的长廊与楼梯向下,巨大的影子在墙上颤抖摇晃。

    酒柜里罗列有上万瓶酒,每一瓶都价值连城,其中香槟酒占了半壁江山,剩余的大部分是葡萄酒:黑品诺干红,波尔多深红,勃艮第白葡和霍克白葡,秩序井然地摆放在储存架上,橡木柜下陈设了一排排酒桶。

    米娜有点被震撼到了:“这些都是哪里来的?是买的吗?”

    “买是买不到的,大部分是祖传下来的。”

    米娜拿起一瓶酒,借着暗淡的烛光,她用袖子擦拭标签,惊呼道:“ 1892年的。”

    天啊,三个世纪前的东西。

    能在毁灭大陆的核战争中完好保存下来,真是太离奇了。

    “好了,我们开始干活了。”泰德有过经验,他领着米娜参观四周,跟她叮嘱了很多要点,要一一排查酒架,检查藏酒是否受损,弄脏的及时清理。

    米娜点点头,她被一个非常豪华的橡木酒桶吸引了目光,这个大酒桶跟别的横着堆放的不一样,它有一人多高,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又圆又大。

    米娜来到酒桶前,它看起来容量有两千升,浑身镶满了华丽的金色圆环边,曾经的焰火将桶身烤的发白,品酒的水龙头和温度计蒙着灰尘,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

    她转到酒桶另一边,地上一片潮湿,大酒桶上面被子弹打穿了一个洞,酒汁流出来很多。

    “这个要把剩下的酒重新取走保存吗?”米娜询问泰德。

    泰德来看了眼,摇头:“已经开封的酒被污染了,主人不会用的。”他在本子上记录了酒桶编号,晚些时分会叫更多人来处理。

    “那多可惜。”

    “就是这样,他们不在乎的。”

    泰德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已经走到了那一头,今晚任务量繁重,必须分头行动加快速度。

    米娜依然对大酒桶很好奇,她爬上梯子,踮起脚尖,掀开巨大的木桶盖,瞬间被扑鼻而来的酒香气迷住了。

    好香。

    她把头伸到酒桶里,使劲闻了闻,这似乎是红葡萄酒,冰凉的液体中散发着酒精,丹宁,和木质素的醇厚味道,闻起来度数很高的样子,她探脑袋望了望,想尝一点,身子没入半截,结果掉了进去。

    冰凉的葡萄酒液淹过头顶,米娜一下猛灌了几大口,在酒桶里扑腾着,被迫喝了几口,没一会儿彻底醉了。

    她在黑漆漆的酒桶里呼救:“泰德,泰德你在哪里啊,呜呜呜。”

    泰德在酒窖的尽头用心清点着,丝毫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她还在那里一边喝一边喊。

    男人的黑色皮鞋踩在地面,米娜听到了一点声音,用力地求救:“救救我,泰德,我要被呛死了。”

    酒桶倒了,酒花吨吨往外涌,铺天盖地的酒香在倾泻,米娜从酒桶里爬出来,像一条湿漉漉美人鱼,她咳嗽着倒在地上,娇嫩雪白的肌肤颤栗着,身上裹着酒汁的鲜艳红光。

    水流声响了一会,地面被染成波光粼粼的宝石红色,汹涌着血液般饱满的光泽。

    米娜神志不清地扑在地上,锤着地呜呼哀哉,几乎要痛哭:“喂,泰德,你在哪里啊?”

    她耳朵里灌进去很多酒,晃晃脑袋甩出来,身上有股腌入味的浓郁酒香气。

    “泰德,泰德?”她在地上找来找去,睫毛湿哒哒的黏住眼眶,“我怎么看不到你?”

    “在这儿。”男人皱着眉,轻轻跺了跺脚。

    米娜在地上摸了摸,碰到了男人冷白的脚踝。

    她用湿乎乎的爪子抱着他的腿:“泰德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找不到你了,里面好黑我好怕,那个酒喝起来好晕,我喝了好多。”

    赫兰看着自己笔直的裤腿被她弄脏,眉头深锁,这家伙又把他衣服毁了。

    他冷漠俯视着她,用鞋尖踢踢她的脸,让她清醒点。

    米娜一直抱着他不松手,她像只小猫蹭来蹭去,弄得他小腿很痒,胸口还总是时不时蹭过他的脚踝。

    小男仆的胸怎么这么软?

    他再次有了这个疑惑。

    他蹲下身,捏捏她的脸:“醒醒。”

    米娜绿乎乎的眼睛迷瞪着,她捂住自己的身体不停蜷缩,在酒桶里泡了那么久很怕冷。

    赫兰沉下视线盯着她,他眸光幽暗,缓缓伸出手,解开她领口的一粒纽扣,想要看看她的胸。

    她的身体的确有些可疑,甚至她的身份信息都是模糊的。

    一小时前,近卫队对恐怖分子的审问已经有了结果,这次的袭击由第二区主力策划,其他大区的势力存在不同程度介入,马上就是七大区峰会了,反动势力将纵火视作一场不同寻常的政治示威。

    近卫队初步调查后,谨慎怀疑庄园内有恐怖分子内应,礼官连夜搜索了私邸佣人的所有身份资料,呈递上来,他将它们摆在一沓军事公文旁,赫兰看到了小男仆赫然醒目的身份信息。

    的确,她来历不详,同样来自第二区,嫌疑很大。

    赫兰神情阴沉冷漠,说来,这些天他一直没见过她,银宫事务繁忙,而在庄园里她似乎一直躲着他。

    他查看了监控,甚至她都偷偷更改了溜猫路线,特意避开他。

    “别动。”他的手指已经伸了进去,碰到了她湿润的锁骨,米娜冷得抖了下身体,她一直在乱扭着,身上的酒渍很甜,飘着清冷的幽香。

    他捏起她的一缕头发,解开第二粒扣子,然后是第三粒,马上就会看到了。

    “大人。”

    泰德出现了,赫兰及时停下手。

    泰德找过来,行了礼,看到眼前这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地上飘着酒花,酒桶翻倒,米娜醉的不省人事。

    他心里不停倒吸冷气,虽然这个酒桶已经被污染了,但他很清楚里面酒水的价值,一滴酒比金子还贵,她就这样把它们全撒了,而且又被主人当面看到了。

    人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

    “大人,请您别怪罪,她应该是清理的时候不小心掉里面了。”

    “嗯,喝醉了。”赫兰从容起身,瞥了眼地上的小家伙淡淡说道,他背着手,看起来十分冷静。

    “把她带回去吧。”他没有惩罚计较的样子。

    泰德忙不叠感激行礼,然后把米娜搀扶着带走了。

    赫兰注视着他们离开,地窖门已经掩上了,他轻轻呼口气,两只手臂垂下来,不知为何刚刚竟然出了冷汗,像是害怕被发现的样子。

    他滑了滑掌心发红的汗液,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

    上次的惩罚还没开始,她又闯祸了,赫兰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觉得有必要跟她细细清算了。

    第25章

    碧蓝的浴缸上飘着金灿灿的花瓣,风一吹水流软软摊开,绵密繁荣地漫过身体。

    米娜躺在里面,嘴里衔了根蓝色鱼尾菊,她咬着花一翘一翘的,泰德的嘟囔声不时从门外传来。

    “你洗好了没啊, 注意安全, 别又掉进去。”

    “哦,没事哒。”

    她安逸地泡着澡,身上的酒香味好几天都没洗掉,淡淡挥发着,若有若无。

    洗完后,米娜穿好衣服,神情气爽地走出浴室,泰德数落着她,心有余悸地跟她描述那晚的恐怖场景,只是一会没看着她,就又闯祸了。

    “ 你怎么弄撒的呀,那酒桶里的酒,一滴酒,比你都贵。 ”

    “大人真要追究起来,一辈子都还不完。”

    “我们长点心,好不好?这是要命的。”

    米娜说好,她瞄了眼泰德委屈的神色,故意冲他埋怨:“你当时怎么没给我换衣服呢?”

    “我本来是想给你换的,但你做梦咬人啊,根本就碰不了你,没办法了,你只能湿着衣服睡觉了。”

    “哦,这样啊。”她心里万分庆幸,还好没被发现。

    泰德给米娜拿了点吃的,看着她吃的很香的样子,不仅再次感叹:“大人真是好人啊。”竟然没有追查他们。

    米娜抓着面包默默啃,她不记得酒窖的事了,只隐约想起几个画面,自己抓着男人的裤子,就好像趴在地上舔他的腿好丢脸。

    泰德见米娜好像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地哄她。

    “谁不会犯错呢,我刚来的时候也没你做的好。”

    “你也掉进酒桶里了吗?”

    “那倒没有,我可没那么缺心眼。”

    米娜:

    午餐后管家把米娜叫过去,说今晚大人要见她。

    “见我做什么呢?”

    管家只是看了她一眼。

    米娜立刻懂了。

    她顿时感觉脑壳好疼。

    “我好像生病了。”米娜说她得了一种不能看着书念字的病。

    “那去看医生。”

    “也没有病的那么厉害,就是需要躺在床上休息几天的那种,不能随便见人。”

    管家点头表示理解,他早就得了吩咐,从容不迫递给米娜一份文件,上面清晰记录着账目。

    “酒水,新毁掉的衣服,之前倒扣半年的工资,之前毁掉的衣服,造成的损失一共是”

    米娜说她感觉病又好了。

    下午时她愁眉苦脸地做着准备,在手机上跟着网站领读音标,很害怕会有不认识的错别字,那个男人打人那么狠,她万一读错肯定会挨鞭打的。

    她之前见过法尔索家惩罚偷东西的佣人,被绑在柱子上后背打得皮开肉绽的。

    晚上时,管家带米娜到图书室,止步等在门外,让她进去。

    书房内没有开灯,明亮跳动的烛火下,男人穿着正装一丝不苟,戴了副金丝眼镜,在书桌前正襟危坐。

    他静静看着米娜走过来,把手搭在华丽的摄政风格长桌上,手边放着工具。

    “读吧。”他命令道。

    米娜捧起书,愣住了。

    她小声问:“这是什么书?”

    “古罗马的长诗。”赫兰声音很平淡。

    “古罗马”米娜皱起眉,内心大乱,这是古诗啊,上面翻译的字十个有九个她都不认识的。

    “有什么问题吗?”赫兰温和问道,看上去很仁慈。

    “没,没有。”

    米娜手指哆嗦,她艰难念出第一个音节。

    戒尺啪的落到她手背上。

    “错了。”

    她疼得缩了下手。

    赫兰翘着长腿,抬起下巴幽幽看着她,眼神安静得发直。

    米娜表情微微刺痛,强撑着继续向下念,又被敲了下。

    “怎么又读错了?”他叹口气,“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他抽了她好几下,米娜快被打哭了,她抽搭着说自己做不了这个工作。

    “是吗?真是可惜,原本我是打算你读完一本书,就把这本书送给你的。”

    “还有,你的账单呢,管家有给你吗?”

    米娜立刻说自己有信心能做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嗯,继续。”赫兰挑挑眉。

    城堡外的树叶哗啦啦响,像是无情的金子做的。

    她的声音在纸页上陷落,磕磕绊绊的豆粒音,清澈得像雨滴。

    赫兰静静听着,不时皱起眉,她的发音太差劲了,很多吐字都不标准,令人难以容忍。

    “老师怎么教的你?”

    “是我自己学的。”

    真是令人头疼。

    他觉得有必要给她做纠正。

    “看我怎么读。”

    他擦着上颚,发音古典优雅,给她示范。

    “这里要发音,舌尖贴上颚。”

    米娜看着他,男人纤长美丽的脖子像银蛇,喉结缓缓滑动着。

    他做完一遍,抬了点眼皮,神情清冷:“明白了吗?”

    米娜眼神有点闪躲,嗯了声。

    月光滑过冰冷的贵金属,他垂着手指,点在书上时雍容华贵:“你读一遍这个地方。”

    米娜念出来,他的眉心竖起一道深痕。

    又读错了。

    赫兰很不满,她怎么笨手笨脚的?

    他摘掉眼镜,拿起戒尺,米娜默默往后退。

    “过来,离近一点。”

    米娜慢吞吞挪过去,又挨了一遍打。

    赫兰十分苛刻,一直在用贵族发音给她纠正,这简直不像是她在领罚,倒像是他在教她学习。

    “再读一遍。”

    再读还是错的,米娜不会句式变格。

    赫兰沉着脸重新给她讲解了一遍,她一直低着头,他冷声道:“你现在有在好好注视我吗?”

    “有的。”

    米娜抬起眼,跟他正对上,烛光下男人侧脸的轮廓一点点变浓,一双蓝眼摄人心魄,她忽然有点地失神望着他,想起了医生忧郁的蓝眼睛。

    她猛的低下头,有点避着他的气息。

    “这里懂了?”赫兰见她似乎走神了,有点不悦。

    “嗯。”

    “你读一遍。”

    米娜试探着念了出来。

    她沉浸读书时,赫兰的视线有意无意飘过她的胸口。

    “这样读对吗?”她念完了,很害怕地问道,眼睛亮亮的,一闪一闪。

    赫兰感到心口有一股电流的奇异异动。

    他给她勉强通过,命令道:“把剩下的也读完。”

    米娜捧着书继续读,他的目光从她的胸口滑到了腰上。

    那股喉咙深处的燥热感又来了,一阵强烈到无法抑制的焦渴,他缓缓起身,去书桌那头拿起奶杯,米娜站在桌前认真念着,他倾身时优雅精壮的手臂若有若无擦过她的腰身,腰也很软。

    为什么这么软乎乎的?

    他觉得或许是体质原因,毕竟她长得这样弱不禁风。

    疑虑打消了一些,等她念完了,他的奶却没有喝,敲敲桌子:“你把牛奶喝了吧。”

    米娜照做了,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嘴边还留了点黏稠奶渍,白色的很刺目。

    赫兰把眼神幽暗别开。

    米娜试探问:“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他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大人?”

    “以后叫我主人。”

    米娜哦了声。

    “主人,我可以走了吗?”

    他没有看她,手里翻着资料:“嗯,把今天学的回去复习。”

    米娜点头说好。

    “那我走了,主人。”

    赫兰在她走后指骨松了松领带扣,感觉喉咙依然很干。

    他往后一仰,扶着额头,望着诸神缭乱的天花板壁画,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

    米娜深夜回到佣人宿舍,泰德问她为什么又回来这么晚。

    “你去哪里了?”

    她犹豫了下:“刚刚我在图书室里,大人让我给他读书。”

    泰德疑惑:“为什么大人要让你念书呢?”

    “我怎么知道,可能我声音好听吧。”

    “你声音是挺好听的。”

    米娜若有所思问:“赫兰大人也会让你叫他主人吗?”

    “没有啊,就连管家都是称呼他大人的。”

    “哦,真是奇怪,他让我叫他主人。”

    “是吗?”泰德有点困了,迷迷糊糊道,“可能你总是顶撞大人,大人讨厌你,才会让你叫他主人。”

    “你觉得他很讨厌我吗?”

    “用眼睛都能看出来吧。”简直太明显了,泰德摇摇头:“要不是看在德尔玛尔小姐的面子上,大人估计早就把你辞退了。”

    米娜心道果然。

    连泰德都轻易看出来了。

    所以他才会揪着她,那样恶劣地惩罚她吗?

    “你小心点,万一犯了错,大人把你直接赶走。”泰德含糊着睡觉,提醒她多注意。

    米娜应下了。

    熄灯后,她戴上耳机,很努力地在跟着手机学习发音,她很想得到那本古董书,书籍很珍贵,市面都绝版的——当然,如果他说话算数的话。

    米娜低眼思索,有点心神不宁。

    今晚那一瞬是她的错觉吗?

    他的眼睛真的很像医生,都是那么蓝,甚至带了点淡淡的疲惫。

    米娜很想念医生,千万里之外,他也会想念她吗?

    应该不会吧。

    他不愿喜欢她。

    或许他已经跟法尔索家的伊芙小姐在一起了。

    米娜失落地在日记本上写了会,依然不懂医生说的她让他疼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会让他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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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近些天, 赫兰频繁住在私邸,就连德尔玛尔都很诧怪。

    她觉得未婚夫为了陪伴自己很用心,而且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应该是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婚礼愉悦。

    “艾瑟尔要来做客。”午餐时,赫兰宣布了这个消息。

    德尔玛尔倒是很平静, 她见过北境大公, 那时候他还是稚嫩少年模样。

    大公跟自己的未婚夫关系素来不睦,这对兄弟间隔着权力的仇恨,不久前双方军队还在第二区对峙。

    “他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是的, 按照礼节我们要邀请他。”

    德尔玛尔用贝壳蘸了点鱼子酱,湿润地滑入口中,她扫了眼未婚夫修长的手,轻巧道:“你怎么不戴戒指?”她说的是他们的订婚戒指。

    赫兰日常并不佩戴首饰, 但为了表示尊重,他还是照做了。

    临近婚期,要操劳的事情很多,在贵族购物中心,赫兰一整天陪同德尔玛尔试穿婚纱,数十名高定设计师围着准新娘团团转,一刻不停给她提裙摆提供参考建议,赫兰垂着手背,在一旁笔直看着,德尔玛尔每次穿着不同礼服询问他试穿意见,他都说很好,内心真心希望她能尽快地拿定主意,在他漫长的等待期间,男装设计师来给他做介绍,只花了几分钟,他的西装礼服立刻定下了。

    德尔玛尔返程时还在跟他商量到底该订下哪件礼服好,她说什么,他一直礼貌点头,尽管看不出那些雪白的婚纱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那些细小的区别可以带来某种质的变化么?

    又或者,即将到来的这场婚礼,可以给他们之间带来质的变化么?

    他的答案是否定的,甚至对于这些,有一些隐隐的厌烦。

    只是大贵族阶级利益互换的必备流程罢了。

    晚上时,米娜来读书,男人端坐在桌前,神情冷漠疏离,透着股淡淡的厌世感。

    她心里发毛,在那双蓝眼阴郁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他面前。

    赫兰静静盯着她,眼神中有种轻盈的飘浮,示意她可以开始读了。

    米娜捧起书:“人们相互蔑视,又相互奉承。”

    “人们各自希望自己高于别人,又各自匍匐在别人面前。”

    她念着几千年前古罗马皇帝的沉思录,声音干净清脆,这几天她的发音得到了很大修正,很明显是私下里刻苦用了功的。

    赫兰盯着她洁白纤细的脖子,花瓣一样娇嫩的声音在里面淌过,细细滑动,它是那么脆弱,像小鹿的脖颈,一碰就断。

    这样美丽的脖子,穿上礼服会是什么样子?

    他猛地惊醒了,内心爆发出一种烦躁与怪异,真是恶心,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喜欢。

    他的蓝眼珠不动声色,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抵触,米娜感觉到了他阴冷的注视,她瑟瑟发抖,为什么他一直盯着她脖子看?

    她强撑着念完,他没什么表情,让她过来。

    米娜僵着身子走过去。

    “这里是怎么发音的?”

    米娜以为他又要纠错,张口要说话,但停住了,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脖颈,她失去反应,一瞬间失声。

    “先生”她紧张发抖。

    “叫我主人。”

    他的手指像蛇,末梢划过一点点轻盈的压迫与窒息。

    米娜小声喊他主人。

    “再多说点吧”

    他用指腹细细磨蹭,蓝眼的流光沉下,喘息加重,长蛇一样的手指抚摸她的后颈,滑过她的咽喉,读错一个字,他会很恶劣地抽打她。

    “又读错了,怎么总是读错教化还不够啊。”

    男人叠着长腿,米娜跪在他脚边。

    “这样发音对吗,嗯?”他抬起她的脸,感受她在他掌心里颤栗发抖。

    米娜呜咽着说不对,她的手心已经被他打肿了,眼里的泪花要流出来。

    “嗯,继续读。”

    他指梢沿着她的喉咙,认真抚摸她的声音,难道小男仆还没到变声期么,声音这么清脆等等,她的喉结呢?

    男人没有喉结?

    他的手指迟疑停顿,米娜已经意识到了,她瑟缩着跪在地上,说自己发育晚,还没有长好。

    可是她都十八岁了,按照年龄早成年了。

    “我小时候吃不饱饭的。”她低下头,眼神难过。

    吃不饱饭怎么长身体呢,赫兰神色复杂,没有再逼问她。

    他让她起来,月光浩瀚皎洁,米娜读着剩下的书,他的手臂搭在桌面,在她面前认真擦拭手指,动作缓慢,一丝不苟,每一根手指泛着干净的冷光,米娜读完书,看着他的手不停哆嗦。

    她感到嘴巴很痛,本能地分泌出唾液,眼角带着泪花。

    赫兰听到了她小声咽口水的声音。

    他露出点微笑,和蔼道:“下次再读错,就用嘴巴,好吗?”

    米娜被他吓得腿发软,她胡乱地看,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的手指很长,戴戒指很漂亮,她意识到这个变态恶毒的男人马上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

    这样的毒夫都有人要,她想不通为什么。

    赫兰见小男仆一直在偷看自己的婚戒,她似乎对那个很好奇。

    “你很喜欢这个?”他问道。

    米娜摇摇头。

    她之前也戴过的,艾瑟尔给她的圈号太大,他还用荨麻草给她编了个小的,不过被她偷偷丢掉了。

    人们在婚礼上喜欢祝福一生,而那个东西好像能套住人的一生一样,她不喜欢。

    “您要结婚了吗?”她很费解德尔玛尔小姐看上他什么呢?

    除了长得好看,但也就这张脸了。

    但是小姐比他长得好看多了,头发还长。

    米娜觉得头发越长越好看,当然除了讨厌的艾瑟尔之外。

    “是的,我们要结婚了。”他余光刻意留意了小男仆的神情,她有些失落。

    果然,她是喜欢德尔玛尔的是么?至少,听到德尔玛尔要结婚的消息,很在意她。

    他心里有点莫名烦躁。

    他意识到这种扰动的情绪这两天出现的过于频繁了,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的事。

    是因为婚礼么?

    这场婚姻毋庸置疑,赫兰从来都很明白这点,结了婚就会有子嗣,子嗣对他来说是很必要的事,直系后代可以增加继承稳定性以及艾瑟尔夺权的阻碍。

    婚礼必须要完成。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肃穆而平静。

    他把书给米娜:“这是你的奖励。”

    “真的吗?”米娜没想到他真的说话算话,但是她这本书还没念完,而且完成的也不好。

    “当然,拿着。”赫兰看着她,小男仆自从过来读书后,每晚他的入睡变得容易了许多。

    米娜把书搂在怀里,很爱惜的样子。

    “明后天先不用来了,庄园有客人来访。”

    米娜点头,擦擦脸,开心地退了下去。

    管家手持文件在门外已经恭候多时,他等米娜出来后立刻敲门,得到准许后入内汇报。

    “大人,这是艾瑟尔大公到来的安排,请您过目”

    “是,按照仪式,全体佣人都要恭候迎接。”

    赫兰吩咐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一点,米娜抱着书,黑暗中她站在门外,心惊胆战,恐惧得发不出声音。

    艾瑟尔那只疯狗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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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米娜做了一夜噩梦, 她醒来时天光昏暗,听到庄园的佣人都在传大公要亲自来做客。

    “听说大公长得特别英俊呢。”

    “而且还年轻。”

    “他没有娶妻吧?有订下婚约吗?”

    女仆们热烈议论着,都异常期待。

    米娜的心已经凉了, 那只疯狗真的要来了。

    当天夜里,泰德找到忙碌调度的管家, 对他说米娜生病了。

    老管家拧起眉毛:“又病了?”

    泰德摇摇头:“这次是真病了。”

    管家满腹狐疑:“怎么得病的?”

    “昨天晚上读完书回来, 天气凉感染了。”

    泰德脸色悲痛:“估计是急性流感,这病传染的。”

    既然传染, 那管家肯定是不能亲自去确认了。

    整座庄园为了迎接大公到来忙作一团, 管家无暇顾及一个佣人,他匆匆给米娜开了病假。

    米娜得知后, 缩在被子里细弱地叹口气,还好蒙混过去了, 明天她只要缩在宿舍里不出去就好了。

    泰德很关心米娜,见她一直捂在被子里,想摸摸她的额头,她不让,说是害怕传染给他。

    “没事的,我吃了药,过两天就好了。”米娜躲在被子里鬼鬼祟祟的,内心忐忑不安。

    艾瑟尔开着跑车来的,他把头发随性飘逸地扎在腰后,阳光下好像银色璀璨的鱼尾。

    庄园迎接的阵仗隆重盛大,他看都不看一眼,摘下墨镜,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这位帝国阴郁暴躁的太阳,挨着他的都会被刺目烫伤。

    赫兰作为主人,与未来的女主人一同欢迎他的到来。

    艾瑟尔对德尔玛尔行了个绅士礼,又对赫兰低了低头。

    “哥哥。”

    “嗯,进去吧。”

    兄弟间只有两句寒暄。

    席间德尔玛尔惊呼艾瑟尔长高了许多,上次见他时还带点稚气,现在,少年已经变成男人了。

    “你长大了呀。”

    “是吗?我一直都很大好不好。”艾瑟尔阴着脸,嘴角拽拽,浑身肌肉坚实粗壮,隔着紧实西装要绷出来。

    德尔玛尔上手摸了摸,身材这么好。

    圣宾叶家的男人真是漂亮。

    艾瑟尔有点不开心:“德尔玛尔,你乱摸什么呢?我可是结了婚的人,不能随便碰的。”虽然米娜不在,但他还是要守贞的。

    “哦,你身材这么棒。”

    他哼了声:“那当然,等我妻子回来了肯定还是会跟之前一样喜欢我的。”

    德尔玛尔闻言好奇询问他那位失踪妻子的照片,她想看看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

    关于照片,艾瑟尔坚决不肯给,他的米娜怎么能给别人看呢?

    “她跟我一样漂亮,而且特别喜欢我。”

    真喜欢你还会跑么?

    赫兰沉默用餐,不动声色观望弟弟。

    艾瑟尔已经长大了,青春期男孩该有的心思一个都不少,毛躁,性格恶劣,是个暴躁美丽的坏蛋。

    是他强迫的人家。

    他隐约对那个逃跑的女人产生了好奇,能躲到现在,那绝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他挥着精致刀叉,动作缓慢切割:“夫人身体还好吗?”

    “应该吧。”艾瑟尔这段时间并没有去看孔苏埃洛夫人,他应付了几句,忍不住问,“哥哥,我妻子的消息一点下落都没有吗?您怎么还没找到她?”他怀疑是不是没有认真找。

    赫兰点头:“是的,没有名字,年龄,样貌,这很容易查找。”

    艾瑟尔扁扁嘴。

    他扯着嘴角,说担心他的新婚妻子在外面会出危险。

    “应该不会。”

    赫兰认为她在他身边明明更危险。

    繁冗的用餐礼仪进行到一半,艾瑟尔终于道明了来访意图,他请求哥哥调用第一区军队去寻找妻子,赫兰认为那很不妥,马上就是七大区峰会了,各区局势对峙紧张,他不想会前因为这点事惊动军方。

    “好吧,那峰会我也要参加。”

    “你代表哪一方参加?”

    “第二区,第二区不是也有我的领土吗?”艾瑟尔抱着胳膊随意道。

    不久前,他们对于第二区领地的分割结果已经出来了,双方停战,意见达成统一。

    赫兰看着弟弟,他的脸上挂着冰冷和善的笑容,然后说不许。

    这太胡闹了,多方政权的话题向来很敏感。

    “是啊,毕竟峰会是哥哥集权的信号。”艾瑟尔那双蓝眼珠烦躁着,透出轻盈疯感,“但反对集权的应该有很多,那些人都不听话的,听说庄园前几天还受袭起了火灾。”

    兄弟两人看着对方,德尔玛尔手边放着时尚杂志,她清脆地放下茶盏,打断了男人间的谈话。

    “你们听说大都会学院最近的游行抗议了吗?”

    “什么游行?”艾瑟尔歪过头。

    “关于反对大贵族摄政。”德尔玛尔浅浅说,“学院里的老师和学生很多都加入了游行,他们的诉求是大贵族应肩负起固有职责,放弃特权与干预,把权力还给人民。”

    艾瑟尔不屑道:“职责?贵族的职责与权力是雇佣更多佣人来支撑就业,只有这样社会才会稳定。”

    赫兰对此反应平淡,政治生态,权力博弈,学院象牙塔内的学者们总是会有与统治阶层截然不同的想法。

    “那些进步派示威想要自由,我们的社会言论还不够自由么?不然早把他们抓起来了。”艾瑟尔不认同那些学者的主张。

    赫兰听着弟弟继续在那里抱怨,的确,从制度平稳运行的角度讲,越自由,越无序。

    他整场用餐有些心不在焉,今天清晨时,管家汇报小男仆病了,未来几天都没法下床。

    一来客人了她就生病了。

    真是一点活都不干啊。

    接到消息时他皱起眉,问管家:“病的严重么?”

    “是有点感染,要隔离几天。”

    听上去是很严重的病。

    她的身体太弱了,怎么就得病了,这样这些天都没法过来读书了。

    赫兰席间总是有意无意想起这件事,下午茶过后,很多贵族前来社交拜谒,一群人要去林中狩猎,德尔玛尔也想参加。

    艾瑟尔摇摇头:“狩猎对淑女来说太危险了,这是男子汉的活动。”

    他建议德尔玛尔待在小凉亭里喝茶。

    德尔玛尔品了口茶,看着这只肌肉傻狗:“狩猎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很危险,尤其是未满十八岁的儿童。”

    艾瑟尔不乐意了:“你说谁是小孩子?”

    “谁是小孩子,我就说谁。”德尔玛尔拿银匙搅着茶,巧克力冰砖在里面变得无比顺滑。

    男仆来奉上精致餐点,银碟里盛着雪莉酒和焦糖布丁,艾瑟尔有了脾气:“拿走,男子汉不吃甜点。”

    又胡闹。

    赫兰及时训斥弟弟:“艾瑟尔,冷静,绅士!”

    艾瑟尔哼了声,烦躁地默默喝鱼汤。

    -

    米娜装了一整天病,等到临近天黑时分,她觉得待在被子里实在无聊,跑去后山上透气。

    她偷偷溜出去,这个时间庄园佣人们都在为了晚宴做准备,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走在山路上大口呼气,绿草爬上脚背,沿途遇见了几只受伤的鸟,它们的翅膀受伤了,血淋淋的在地上匍匐。

    米娜把鸟捧起来,撕开衣服给它们包扎伤口,耐心清理被血液黏住的羽毛。

    “小鸟啊小鸟,是谁的子弹划破了你的翅膀。”

    她把鸟包好后放到树上,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十四岁那年,她去法尔索家的橙园里偷橙子,遇到了一只美丽受伤的蝴蝶。

    蝴蝶翩翩飞舞,她学着它,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做出飞的形状。

    小鸟在树上冲她叫着,米娜手指动了动,她沉浸在回忆里,林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慢慢紧逼。

    德尔玛尔骑在马背上,姿态潇洒高傲,一路上她时不时逗一逗艾瑟尔,少年阴着脸,烦怨地开枪打死很多鸟。

    他不喜欢看它们在他面前自由飞翔的样子,越美好的生物越想毁掉。

    德尔玛尔有点变了脸色,她看着这个军队里长大的小混蛋,不管是杀人还是狩猎,他都很残忍。

    “它们是你的猎物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碍眼。”所以要弄断它们的翅膀。

    德尔玛尔细长的眉毛蹙起。

    “但那是生命。”

    “生命生来就是被狩猎的。”这是孔苏埃洛夫人教给他的,不狩猎别人,就会被别人狩猎。

    德尔玛尔没有发作,她只是看了眼自己的未婚夫,他依然很冷淡,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然后她说想先回庄园。

    赫兰叫来贴身近卫,命令他们将她安然送回。

    “请稍等,德尔玛尔。”一阵风经过,叶子颤颤抖动,赫兰对未婚妻很体贴关心,他命佣人取来了外套。

    德尔玛尔在马背上回眸,目光软了几分。 “天冷了,注意保暖。”

    她看着赫兰把外套递到随从手里,他的表情温和亲近,挑不出一点毛病。

    半路上,她气的把那件外套丢地上,马蹄将它狠狠踩踏,踏烂为止。

    女士已经退场了,艾瑟尔更加肆无忌惮,他不听赫兰阻拦,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到密林深处。

    身材高大的少年骑在一匹英俊白马上,嘴里叼着烟,他浑身沾满了细小的草籽,银发在风中美丽飘散。

    “笨鸟!”他隐约看到了那个熟悉背影,眼珠变得剧烈深蓝,疯狂策马。

    米娜听到了杂乱的马蹄声,她飞快跑,有一队人马停在前方,赫兰手里拿着被踩烂的外套,像是已经站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

    米娜气喘吁吁跌倒在他面前。

    他挑眉盯着她,她在这里做什么?不是生病了吗?

    “先生,我”

    她张着嘴,眼看要被追上了,慌忙躲进林中深草里面,像是一只小猫躲在鲜绿草丛。

    身后的疯狗已经追来了。

    艾瑟尔径直下马,他不停喊着笨鸟,笨鸟,拨弄着草丛,动作凌乱粗暴。

    米娜大气不敢喘,祈祷不要被他发现。

    艾瑟尔双眼通红,他明明看到她往这个方向跑的。

    “笨鸟,你出来!”

    什么鸟?赫兰在一旁冷眼旁观,认为弟弟又在说胡话。

    他今天已经杀了那么多鸟了不是吗。

    “哥哥,您刚刚看到有人过去吗?”

    米娜捂住嘴巴,恐惧地看着赫兰。

    男人点头,说有。

    她蜷缩住身体,发着抖,表情绝望。

    “她往哪里去了?”

    “你说那个男仆吗,回庄园了。”

    艾瑟尔愣住:“您说什么?男仆?”

    “有问题吗?”赫兰询问弟弟。

    艾瑟尔不明白那样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怎么可能是男仆呢?

    那分明是他的米娜啊。

    他质问哥哥:“您没搞错吧?”

    赫兰背着手,声音平缓,他的神色不怒而威:“艾瑟尔,你很清楚,这里是私邸,不会有外人闯入。”

    艾瑟尔不吭声了。

    过了会,他直接索要:“哥哥,那个男仆能给我吗?”

    第28章

    “那个男仆生病了。”赫兰波澜不惊。

    一个生病的佣人, 如果是作为礼物赠予,对主人有点太失体面了。

    艾瑟尔却还不肯罢休:“我会把她带回去治好。”

    “她是德尔玛尔亲自雇佣的,归德尔玛尔管理。”赫兰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那我去跟德尔玛尔说。”

    艾瑟尔异常偏执, 这令赫兰探究的眼神有些微妙,微妙的失衡。

    他只是匆匆看了小男仆一个背影不是吗?

    连正脸都没有看到。

    狂乱的马蹄声消失后, 米娜从草丛深处爬出来, 表情胆战心惊的。

    赫兰站在她身前:“你刚刚跑什么?”

    “我怕被枪打到。”

    原来是被吓到了。

    她一直在发抖,赫兰把外套脱下来, 披在她身上。

    米娜躲在里面盖住头, 她身上有一股低沉温柔的泥土气息,在线性蓬松的植被气味中游荡。

    赫兰看了她一会儿:“你还可以走路吗?”

    不是生病了吗?身体应该很虚弱吧。

    米娜说她可以走的。

    她哆嗦着站起来,把外套递给他,手一滑掉在地上,赫兰弯腰捡起来,重新给她披上。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轻轻皱眉,生病了还到处跑,对她命令道:“回去立刻吃药,好好休息。”

    米娜窝窝囊囊地点头,她从一条小路上离开,不时探头探脑张望,鬼鬼祟祟像个小偷。

    “鞋子掉了。”赫兰喊她。

    她回来穿鞋子,脚尖雪白,脚边有很多水仙花,蓬松的花簇垂荡着,很长的绿草缠绕,她飞快把身上的草籽拍落了。

    “穿好了?”他问。

    “嗯。”

    晚餐时艾瑟尔刻意坐在德尔玛尔旁边,他夸她又变漂亮了,而且胆识过人,今天的狩猎她表现很好,也没有跟一些贵族女眷那样动辄受惊发出奇怪的叫声。

    德尔玛尔一直点头微笑:“是吗?我还很后悔没能坐在小凉亭喝茶呢,不过那样就不看到你英勇地打死多少只小鸟了。”

    艾瑟尔噘噘嘴,他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像鱼那样吸了几根面条,慢吞吞道:“德尔玛尔,你知道的,庄园的事都归你管,我想跟你索要个佣人。”

    德尔玛尔挑起眉毛:“你看上哪个女仆了?”

    “是男仆。”

    “哦,男仆啊。”德尔玛尔语调有点奇怪,把他上下打量。

    艾瑟尔脸色变红了,他说那个男仆名叫米高。

    德尔玛尔听后假惺惺笑着:“可是米高好像生病了吧,她都生病了你把人要回去做什么?”

    艾瑟尔一时找不出什么借口,他百思不得其解,那样相似的背影竟然是男人。

    他受了一顿不明不白的眼神非议,餐后直接说要离开了,赫兰挽留住宿,但他摇头,临别前德尔玛尔亲了亲他,就像亲一个即将要离开的极度讨厌的人一样,而且她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艾瑟尔阴着脸,回府后,他依然在琢磨今天的事,关于那个男仆纤瘦的背影。

    他给米娜的小羊套上羊皮外套修指甲,这只羊变大了一些,他给它取名叫红酒,红酒喜欢吃胡萝卜和青草,大大的眼睛不谙世事,跟他很亲近。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他对着小羊念叨着,觉得还是避免找一些跟她太像的人回来,免得她回到家后会不高兴。

    -

    赫兰席间一直是一种游离状态。

    他听到未婚妻和弟弟在那里讥讽微笑,想避免他们之间的争吵,但是他张嘴时,却对即将要说的话没有感觉。

    送走了骂骂咧咧的艾瑟尔,赫兰想起草丛中躲藏的小男仆,她脸色煞白,看起来病恹恹的,状况很不好。

    她这些天没有办法过来读书,听不到她的声音,赫兰揉了揉太阳xue,内心有一种糟糕的预期,果真晚上失眠了。

    深夜里,他来到图书室,桌上放着没读完的书,小男仆此刻还病着,倒在床上浑身痛苦。

    银河像是天空平静划过的血管,透过光滑平坦的玻璃,他看着窗外颤抖的玫瑰丛,小男仆哭红的眼睛,急促的呼吸,她躲在那里,在高高的草丛间,叶子飘落下来,很长的草滚到脚边。

    烛台的火光幽幽跳动,在梦里,她隔着火光看着他的脸。

    她身后披着长发,肌肤雪白,乌黑崩落的秀发像珍珠泪,从他身上懒懒爬起,一根一根舔他的手指,轻蔑道:“很羞耻,但这就是你想要的,对么?”

    赫兰骤然惊醒,他掀开床单上的痕迹,黑夜里动荡醒来。

    他竟然梦到小男仆变成了女人。

    女人的头发,女人的肌肤,女人的身体,她躺在甘甜可口的鲜美地毯上,就像一种滑动蜿蜒的血液,无法遏制的入侵。

    为什么,他会梦到那样荒诞的景象?

    赫兰寂寂站在窗前,望着蓝雾中惊悚抖动的杜鹃花篱与玫瑰丛,任由冷风贯穿身体。

    白细的脚踝,柔软弯折的腰身,绿得化不开的眼睛

    她披散的长发像一条长河,缠住了他的喉咙。

    不眠的长夜,他感到头痛欲裂。

    第29章

    米娜装病了好几天, 她的床前摆满了很多零食和果篮,庄园里的女仆们都很爱怜她,给她投喂了好多好吃的。

    米娜把吃的都给了泰德,她像是真的病了那样,食欲不好,这几天睡得不踏实,半夜总是惊醒,她梦到被艾瑟尔追赶,他又高又壮像个怪物,将她野蛮扑倒,银色头发缠绕着她的身体,像蛛丝那样越缠越死。

    艾瑟尔看起来比之前更疯了,佣人们都在议论那天大公来访,远远见过他本人的都说他像头高贵的野兽,整个人眉宇间暴戾疯狂,德尔玛尔小姐的贴身女仆偷偷说大公自从丢了新婚妻子后越来越阴暗,如果不是大都会是赫兰大人的领地,他早就派军队将城里翻个底朝天了。

    米娜在餐桌上只吃了一点东西,用餐结束后管家单独把她留下了,问她身体有没有完全康复。

    米娜说已经好全了,她担心再装病下去会扣很多薪水。

    “今晚你去图书室。”管家宣读了主人的意思。

    米娜抱着猫走在草地上,看到庄园的医生正从花篱那头赶来,他穿过石子路,脚步急匆匆。

    是有人生病了吗?

    医生把浮雕门沉默地关上,低着头放下药箱。

    “大人。”他对统治者躬身行礼。

    赫兰简短地与他铺垫了几句,他开始描述自己的异常。

    “以上,这是在梦里发生的。”

    医生听完,做出诊断:“这很正常,梦里梦到什么都很正常,这也并非是不忠或者背叛”医生说完认为言语有失,声音压的越来越低,不敢继续。

    他知道统治者即将成婚,而很显然,他梦到的那个女人不是他的未婚妻。

    赫兰视线瞄向窗外,看了眼阳光下刺目的鲜绿草地:“梦里的人,在我的现实里出现过。”

    医生的询问小心谨慎:“她与您的关系很亲近吗?”

    他没吭声,很多猫在草地上迎风乱跑,那双脚在身后不停追赶着。

    他命令医生把窗户关上,一并把窗帘拉严,现在,书房的光线昏暗下来,幽室静谧万分。

    “如果,我会对那个人有这样的感觉这是生病了吗?”他语调平静压抑,并没有提及那其实是个男人。

    医生也明白了,开导道:“大人,您很年轻,有这样的感受是正常的,这不是病。”

    “像您这样,一个健康力壮的年轻男性对美丽的女人怀有欲望,偶尔做梦梦到,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赫兰皱起眉,他在说什么?

    欲望?

    自己竟然对那个小男仆怀有欲望?

    他生冷打断了医生,认为他的措辞有误,他对那个小男仆并没有那种情绪。

    医生换了个描述:“那,渴求?您很渴求她对吗?”

    赫兰已经有隐隐怒意了,这医生在胡说八道什么。

    医生冷汗直流,试探问:“大人,您在梦里,对她有别的想法吗?比如生理上的?”

    赫兰骤然沉默了。

    “生理上是有的。”他声音很慢,感到万分耻辱,但那无关欲望。

    只是一个梦而已,都是假的,赫兰现在觉得自己把这无足轻重的幻觉看得太重,他眼底乌黑,已经为此被困扰了好几天。

    “您最近一直在失眠吗?”医生观察了下他的状态,担心他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得病,建议他做心理治疗。

    “胡闹。”赫兰发怒,那不就意味着他有病么。

    他的心理一定是健康的,对那个小男仆也绝对没有恶心想法。

    “大人,”医生跪在地上哆嗦着,“您的心理不只是这次,还有之前积压的,其实您应该早做治疗的”

    医生不敢说后面的话。

    几年前,赫兰被软禁在疗养院中,那时他经历了夺权刺杀,双眼几近失明,整日饱受弹震症折磨,失眠就是从那时遗留下来的。

    他的这具身体虽然强悍,但并不健康。

    赫兰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只是摇摇头,让医生退下了。

    被囚禁的那一年,是他人生中最低谷的时期,连绵的病痛折磨让他变得刻薄冷漠,他的眼睛蒙着纱布,看不到一丝光亮,待在病房里,就像待在白色的冰冷地狱。

    父亲的礼官来探视他,对着他残缺的身体说:“我知道您很难过。”

    “他们是您的母亲,是您的弟弟,是您仅剩的亲人,您爱他们。”

    “可您不能有爱呀。”

    “请您用绝对冷静的头脑与理智去压倒内心的爱与难过。”

    说完他走出病房,外面传来枪声与尸体倒下的声音。

    赫兰迎来自己的至暗时刻,他终日沉默,不言不语。

    某天,那个小女孩出现了。

    她从窗户上爬进来的那个清晨湿漉漉的,可他却感觉见到了太阳。

    她给他读书唱歌,清澈的声音带给他生命的感觉。

    直至今日他依然会想,如果当时她没有爬上那扇窗户,如果连世上最纯净的声音也感动不了他

    那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赫兰撑着额头,他打开窗户,把草坪的微风放进来,沉重目光在风中慢慢变轻变软。

    小男仆把最爱闯祸的那只沙瓦罗抱在怀里,跟它咕哝着什么,他俩关系很要好。

    可恶的肥猫趴在她的胸脯上,她喘息着一颤一动。

    他幽幽看着她,脸色微微发红,自己绝对是生病了。

    第30章

    米娜晚上抱着书,来到了图书室。

    “病好了?”

    赫兰掀着眼皮冷冷看着她,这是两人近些天的第一次见面。

    “嗯。”她点点头,捧起书,低头垂着颈子,皮肤光滑洁白,像冷玉一样。

    “先生, 我要开始吗?”

    她的眼睛干净明亮,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企图心,但让赫兰感到如此焦躁。

    他盯着她的后颈,扯了扯领带,隐秘膨胀的,不可告人的思绪,一点点放大。

    他认为她是邪恶的。

    恶魔长那么美,只是为了诱惑。

    “读吧。”

    米娜低头念书:“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系斯多葛学派,这位哲人皇帝主张通过理性克制欲望”

    她这段时间经过学习,字句读起来已经很通顺了,微微张着嘴,热气一点点呼出来,赫兰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正在沉下去,一阵扰动袭来,梦里女孩的喘息压抑而挑逗,甚至透着几分淫_荡。

    他掌心出汗, 不断告诉自己,她是邪恶的, 是罪恶的魔鬼。

    米娜浑然不觉,她读的很认真,眼底有一层细腻的光浪, 烛光下抖动闪烁,像碎了的湖泊。

    邪恶的,越美丽越邪恶

    赫兰的目光微微狰狞扭曲,一点点加深了那种畸形想法。

    他的眼神与她大幅拉开距离,已经有了最简单的方案,只要让她消失就好了。

    除掉一个佣人很容易。

    她就在他眼下,哪里都跑不掉。

    在目光静静笼罩的一团蓝色里,小男仆的声音忽然停下了。

    为什么停下?

    她用母鹿一样的眼睛望着他,像是在等他的指令:“先生,我读完了,可以回去了吗?”

    见他没有回应,她的声音那么困惑,尾音带了点上扬,软软的让他感觉很痒。

    她要回去了?

    这么快么。

    赫兰的心已经乱了,他迫切想把那种紊乱的情绪冷静抹去。

    必须要尽快派人除掉她。

    “先生?”她的嘴唇鲜红湿润。

    赫兰一直在盯着她看,小家伙嘴巴一动一动的,在说什么?

    “先生?”米娜很长时间没等到他开口,又小声问了下。

    “你明天不必来了。”赫兰长腿交叠,手指搭在膝前,姿态华丽矜贵。

    米娜点头,还很开心的样子。

    “以后也不必来了,管家明天会给你结算薪资。”

    米娜僵住了。

    “您是要把我辞退吗?”

    他没有看她,冷漠道:“艾瑟尔大公跟我索要你,他只看了你一眼不是么。”

    米娜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

    她确定艾瑟尔没有看到她的脸。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公阁下没有看到我的脸。”

    “没有看到你的脸,却已经想要你了,如果他看到了呢?”赫兰眉眼冷淡,他话里的阴寒仿佛含了许多粒虫卵,平铺直叙,雪白狰狞,艾瑟尔索要她这件事,令他这几天一直很不舒服。

    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的内心忽然有了一股恶寒,隐隐不安的猜测上浮,也许,他们就是这样的来自圣宾叶血脉的遗传。

    一见到她,就会

    简直太肮脏了!

    他感到无比屈辱,至极可耻。

    “如果我把你赏赐给大公呢。”他冷冷抬着下巴,温和建议道。

    米娜不停摇头:“我只想留在庄园里,我愿意为您做很多事。”

    “我可以洗衣服,可以叠衣服,可以读书,烤好吃的小点心”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很多事。”赫兰打断她,他异常冷血,仿佛血管里流动的是生铁。

    米娜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很慌乱,如果出了庄园,躲到哪儿都迟早会被艾瑟尔找到,那个疯狗一定会折磨死她的。

    她必须要留在这里,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她跪下来请求男人:“请您不要辞退我,我什么都能做的。”

    赫兰静静看着她跪在地上颤抖,想起了那些被折断的鸟的翅膀。

    用权势来压垮一个人是多么简单。

    但天生的上位者使他认为那些手段很低劣,

    他认为,自己很仁慈,很公正,很善良,完全不同于艾瑟尔那些卑劣的摧毁欲。

    裤腿被扯了下,那双绿眼睛缓慢地变潮湿,害怕地与他对视。

    他垂下目光,眼神丝丝入扣。

    弟弟挑中她不是她的错,而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一定是跟基因审美遗传毫无关系的,他下意识地维护着,想了很多,她说愿意待在庄园里,也就是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意思。

    嗯,她是个好孩子,罪不至死。

    他不是昏君,不会像艾瑟尔一样滥杀无辜。

    他回到她的声音中。

    “脱衣服。”他命令道。

    她是男人,再漂亮也是男人,只要看到她男人的身体,他本能的厌恶会将这些烦乱自动消除。

    气氛一时静了。

    米娜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被发现了吗?

    她望向男人冷漠的脸,确认没有。

    “不是说你可以为我做很多事吗?”

    她别过脸去,面颊鲜红:“我,我喜欢女人,怎么能给您看呢。”

    赫兰见到她这幅模样,只是冷冰冰命令:“脱衣服。”

    见她还是不动:“需要我帮你吗?”

    他平静的眼中透着侵略感,勾勾手让她过来。

    米娜艰难地挪过来,他的大腿分开,她跪在他腿边,害怕地低着头。

    赫兰慢条斯理,开始解她的领带,他冰凉手套蹭过她的耳垂,感受她的轻轻颤栗。

    米娜屈辱地闭上眼,她抖的更厉害了。

    不行。她心里挣扎,如果被他发现是女人,他性多疑,怀疑她是潜入的间谍或者杀手的话,会丢命的。

    她动了动肩膀,想起来,但又被他按了下去。

    “别动。”

    赫兰训斥着她,心中很平静,仿佛有一面镜子静静照着这一切。

    衣领已经缓缓解开,雪白的锁骨露出来。

    米娜决心要挣脱的一刻,他忽然松了手。

    “穿好衣服。”赫兰声音低沉。

    终于,他还是无法接受观看一个男人的身体,让她转过身去。

    米娜匆忙把衣服穿好,她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赫兰脸色阴沉,他还在思索,抬手摸着她的脖子,微微用力,折断它是那么容易。

    而她,是那么恐惧,就像那些将死的鸟儿一样,从空中掉落的尸体,鲜红温热的血滴溅在他面前。

    他的手指缓缓摩挲,力道加重。

    米娜感觉到了危险,她想跑,却被他扼住了下巴。

    男人神色冰冷无情,铁石心肠。

    米娜升起一股窒息感,他要杀了她吗?

    她颤颤地张开嘴巴,大胆咬下他的手套,开始主动舔他的手指。

    赫兰皱起眉,却没有阻止她。

    被一个低贱男仆触碰身体,他应该是厌恶愤怒的,但,她的腰在地上轻轻扭着,手很软,嘴巴也很软。

    身体一点点被贪欲吞噬的感觉,他被她舔的很痒,手往里伸了伸,他的手指很长,米娜口腔内传来一阵湿热黏腻的包裹。

    湿热液体润滑了他的手指,赫兰让她含了一会儿,然后抽出来。

    米娜表情潮红,喘着粗气,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儿。

    “看看。”他抬起美丽湿透的手指,迫使她抬头,“你太淫_荡了。”

    他的声音优雅,却很露骨。

    他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如此的反常,措辞下流。

    赫兰感到此刻的自己不再是自己,镜中的他眉眼凝重,他的灵魂在不断下沉。

    “是不是,嗯?”

    米娜脸色绯红,她摇头说自己才不是。

    赫兰抬手抽了她一下。

    米娜剧烈抖了下,他神经震颤着,感到紧绷难持的兴奋,那种味道难以描喻,就像舔舐即将脱落的龋齿,腥甜而痛苦。

    他舌尖抵住后牙,隐隐作痛,一股来自神经末梢的病态的愉悦,注视着她鲜红湿润的唇,他莫名想让她哭。

    “是不是?”

    “不是。”

    他又抽了她一下,鞋尖踢踢她,她很害怕地跪到他脚边,眼泪滴在了他的皮鞋上。

    “先生,我”

    “叫我什么?”

    “主人”

    “嗯,乖孩子。”他摸摸她的头,把她的脑袋按到大腿。

    米娜愣住了,她看向男人,他晦暗的眼神阴冷下垂,意味已经很明显。

    “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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