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老板啃了
苏清宴垂下眼, 不敢对视,只觉脸颊发烫,低声道:“陛下谬赞, 属下……只是尽本分。”
顾北辰闻言, 却极轻地笑了一下, 笑声低哑,挠在心尖上。
他终于松开手,指尖却仿佛无意般,在苏清宴手背上轻轻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痕迹。
“本分?”他重复着,目光却依旧胶着在苏清宴脸上, “你的本分, 倒是特别。”
苏清宴慌忙收回手, 垂首退开一步, 心跳得砰砰响, 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御前生涯, 不仅要应对朝务纷争、君臣关系, 如今连天子的特殊待遇也要承受。
“奏折不用念了,朕晚些再看。”顾北辰重新阖上眼,平淡仿佛方才那片刻的旖旎从未发生,“你且退下罢。今夜……不必熬夜当值了。”
“是, 属下告退。”苏清宴几乎是逃也似地退出御书房, 直到夜风拂面,才觉脸上热度稍褪。
可心口的憋闷和方才被顾北辰指尖划过手背那似有若无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他揉了揉手腕, 只觉得这御前侍卫的差事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方回值房不过半个时辰, 一阵敲门声格外响亮。
云隐步履匆匆, 神色少见地带着慌乱:“苏侍卫,陛下传你即刻去偏殿暖阁。”
苏清宴心头一跳, 刚出来又被叫回去?他不敢耽搁,连忙跟上。
暖阁内药香弥漫,带着清冽草木气。
顾北辰已换下龙袍,一身墨色常服懒散地倚在榻上,脸色仍白,精神却似好了些。
榻前坐着个青衣男子,正背对着他收拾药箱。
“陛下。”苏清宴行礼。
顾北辰抬了抬眼,语气随意:“来了。见过楚默然,朕的故交,医术……尚可。”
那青衣男子闻声转头,面容清俊儒雅,眉眼疏朗,嘴角噙着温和笑意,目光清澈通透。
他上下打量苏清宴,眼中掠过惊讶,随即流露出玩味之意:“北辰,你身边何时藏了这么个……钟灵毓秀的人物?难怪近日流言纷纷,我原不信,现在倒信了三分。”
苏清宴:“……” 得,又来一个。
他内心OS刷屏:你们这些大佬看人的标准是统一培训过的吗?
顾北辰轻咳一声,瞪了楚默然一眼:“默然,慎言。”语气里却没多少责怪。
楚默然不以为意,对苏清宴洒脱拱手:“在下楚默然,游方郎中,见过苏侍卫。”
苏清宴连忙还礼:“楚先生客气。”
寒暄几句,楚默然神色一正,对顾北辰道:“你这毒,麻烦在于如附骨之疽,专挑你情绪波动或运功时发作。解毒需几味罕见药材,我得花时间找。”
顾北辰淡淡“嗯”了一声。
楚默然又道:“但这几日毒性恐有反复,发作起来更烈,务必当心。”
苏清宴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脱口而出:“楚先生,那同心散呢?对陛下的毒没点缓解吗?”
他可清晰地记得那杯该死的血酒!
楚默然一愣,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他看看苏清宴,又瞅瞅榻上眸色深沉、嘴角微勾的顾北辰,瞬间了然,拖长语调“哦——”了一声,戏谑道:“同心散?北辰,你何时中了这玩意儿?那东西于解毒疗伤,半点儿用处也无,不过是些江湖人用来……助兴的把戏。””
苏清宴如遭雷击,猛地扭头看顾北辰,只见对方面色平静,眼底甚至没有半分“被你发现了”的愧疚!
一股火“噌”地窜上头顶。
他被骗了!那些“毒性感应”、“关键时刻有用”的鬼话!
“陛下!”苏清宴声音发颤,“那为何臣当时会心悸气短,与您症状呼应?”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楚默然笑着解答,带着调侃:“苏侍卫,那是药物刺激加心情紧张的正常反应。所谓感应,多半是心理作用,或者……巧合?”
心理作用?巧合?
苏清宴眼前发黑,想起自己当时那副“壮士断腕”的悲壮模样,简直像个笑话。
顾北辰!黑心莲!他内心万马奔腾,脸上青红交错。
顾北辰将他反应尽收眼底,慢悠悠开口,语气却是带着欠揍的理所当然:“朕当时可没说同心散能解毒,只道‘或许关键时刻有用’。症状关联……默然说了,可能是药物反应。苏卿,你自己体会错了,怎怪朕?”
苏清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强词夺理!
“是……是臣愚钝,误解圣意!”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话,低头怕眼神泄露杀气。
楚默然看得津津有味,轻笑摇头。“北辰,你呀……还是这么不厚道。苏侍卫,跟着这么个主子,辛苦你了。”
顾北辰见气氛铺垫得差不多,挥挥手:“默然,你先去歇息,药材抓紧。”
楚默然了然一笑,告辞时还意味深长地瞥了苏清宴一眼。
暖阁只剩两人。苏清宴梗着脖子站着,浑身散发怨念。
顾北辰静默片刻,忽然指指额角,语气自然得像吩咐小事:“苏卿,站那么远作甚?过来,朕这儿又隐痛了,许是毒性反复。你方才按得尚可,再替朕缓解一下。”
苏清宴:“!!!”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刚耍完人就使唤?脸呢!
可他能拒绝吗?不能。
苏清宴磨蹭过去,内心OS狂啸:真当我是专用止痛膏兼玩具了?万恶的封建帝王!
然而,腹诽归腹诽,他的手还是认命地、带点不甘地轻轻抵上顾北辰太阳穴。
指尖传来的温度和那人闭目后微松的眉眼,让怒火奇异地散了些,转而变成种憋屈又无奈的复杂情绪。
该死的顾北辰却很享受地样子。舒服的合上了眼眸,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太后那边动作极快。
不过两日,以刘阁老和李崇明为首的重臣便联袂求见,乌泱泱跪了一地,言辞恳切,仿佛顾北辰再不立后,朝廷明天就完。
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向来中立的御史,此番竟也出言附和。
他们不是得了太后的懿旨,又有谁能驱策这两位德高望重的朝中老臣。
御书房内,刘阁老声若洪钟:“陛下!中宫空悬,非国家之福。太后侄女叶雁回小姐,名门毓秀,正是母仪天下不二人选。请陛下以江山为重。”
李崇明帮腔,声音更加急切:“是啊陛下!立叶小姐可安太后之心,堵天下众口,两全其美!”
顾北辰面无表情地听,指尖轻敲扶手,等他们说完,才慢悠悠抬眼,目光带着探究:“刘爱卿,叶小姐当真完美无瑕?朕怎听说她性子刚烈,受不得宫规?”
刘阁老心里一咯噔,面不改色:“陛下明鉴,雁回有武将家女儿的爽利,但大事有分寸,知书达理。太后亲自调教,规矩断不会错。”
顾北辰轻“呵”,目光扫过众人,不怒自威:“立后乃国之大事,岂能草率?叶小姐是否合适,朕需斟酌。退下吧。”
二人还欲开口,顾北辰已不耐烦的合了眼眸。
打发了说客,顾北辰回寝殿,脸上阴郁顿生,挥退左右,只留努力当鹌鹑的苏清宴。
“听见了?”顾北辰没好气,“朕这母后,是半点喘息之机都不给。”
连御史台的人都搬动了,下一步,怕是要鼓动言官死谏,逼朕就范。”
苏清宴硬着头皮:“陛下,他们来势汹汹。”
“何止汹汹?”顾北辰冷笑转身,目光锐利,“他们要把朕架火上烤。苏清宴,你之前处理流言不是挺有办法?这次,有何良策替朕分忧?”
苏清宴心里叫苦,这能一样吗?
他支支吾吾开口:“陛下,此事牵涉太大,臣愚钝……”
顾北辰眯着眼走近,距离近得苏清宴能看清他眼底血丝:“想不出?”
他声音压低,带着危险,指尖几乎触到苏清宴下颌,“苏卿,你我可是一同‘睡’过龙榻的人,这宫里头,谁不知你是朕‘身边人’?你若没法替朕解决这麻烦……”
他顿了顿,气息拂过苏清宴耳廓,暧昧又冷:“朕不介意,把这虚名坐实。反正,朕看你,比叶雁回顺眼。你觉得呢?”
去哦!顾北辰说得云淡风轻,苏清宴魂飞魄散。
他扑通跪下:“陛下三思。有办法……臣有办法,臣一定办得周全妥帖。”
求生欲让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大胆念头闪过。
顾北辰居高临下:“哦?这么快?说来听听。”
苏清宴抬头,眼冒急智之光:“陛下,他们占道德高地,我们不能直接反对,得从‘立谁’、‘何时立’做文章!比如……天意,祖宗规矩!”
“天意?祖宗规矩?”顾北辰挑眉。
“对!”苏清宴凑近低语,飞快地在脑子过了一遍,生前看过的电视剧,利用玄学破局,引太祖旧例,再让让钦天监“合八字”得出不利结论。
“关键在于,要让这‘天意’看起来真实可信,甚至能反过来牵制太后一党。我们可以……”
顾北辰听着,眼底阴郁渐渐散去,化作玩味,最后赞许一笑:“爱卿果然是个宝贝,想法刁钻古怪,深得朕心!此事,朕会让王川配合你去办,务必不留痕迹。”
讲话就讲话,麻烦称呼不要这么暧昧!
苏清宴干笑:“陛下过奖,随即应变的浅漏拙见,陛下见笑了……” 内心:被你吓的!
顾北辰抬手在他肩膀按了按:“就按你说的办。朕倒要看看,明日刘阁老听到叶雁回八字带煞,冲撞国运,是何脸色!”
“是!”皇帝果然腹黑,也不知他柔弱可欺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
次日早朝,刘阁老等人果然重提立后一事,朝臣太后一党纷纷附和,言辞激烈。
顾北辰等他们表演完,语气沉重且叹气:“诸位爱卿忠心,朕心甚慰。然,朕需敬天法祖!”
他话锋一转,“刘爱卿,可知太祖当年为何元后薨后六年才立继后?”
刘阁老一怔:“这……或许太祖思念元后?”
顾北辰摇头,声音不大却传遍大殿,叫朝臣听了个清楚:“非也。据实录记载,因太祖元后八字极贵,与当时一妃嫔生肖相冲。钦天监断言,若不顾天意立后,中宫不稳,更损国运。太祖故宁可空悬中宫六年,以待八字相合者!此乃敬畏天意之举!我等后人更应该遵循才是。”
众臣哗然,议论纷纷。
顾北辰趁热打铁,语气更加沉痛:“朕出于慎重,亦密令钦天监合了叶雁回八字。”
他停顿,看刘阁老变脸,一字一句:“叶小姐八字虽贵,然命里带‘煞’,与朕八字不合。”
朝堂大哗!
顾北辰无奈地下了个结论:“此煞主婚姻坎坷尚在其次,其生辰年份,恰与太祖元后忌年相冲。此乃大忌!”
他又叹了口气,颇可惜:“若朕不顾天意祖训立后,恐非但不能开枝散叶,反可能冲撞国运。刘爱卿,李尚书,尔等是要朕行此危及江山之事?”
“罔顾天意、危害社稷”大帽扣下,刘阁老等人面白汗下,之前道德文章全成空,只能叩首谢罪,灰溜溜请罪,闭嘴。
若不是时机不对,地点不对,苏清宴都想拍手叫好,顾北辰这白莲花果真不是盖得。
逼立后风波竟被这番神乎其神的言论压下。
消息传到郦苑,太后盛怒难却,生生摔断了翡翠如意。
“好!好个敬天法祖!哀家竟不知,皇帝何时对钦天监的学问如此上心了!去给哀家查,近日都有谁接触过钦天监的人!”
叶雁回羞愤一时竟病倒在床,闭门不出,不过大抵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苏清宴在殿外松口气,擦着冷汗。
兵行险招,所幸有效。
然而乐极生悲。
当夜顾北辰病情急转直下,呕血昏厥。
宫中大乱,楚默然被紧急接进宫来。
施救后,顾北辰病情暂稳,但脸色灰败。
楚默然眉头紧锁,对苏清宴和王川低声道:“麻烦大了。陛下积毒已久,此次心绪波动引动寒毒。原方药力已不够。”
王川一颗心提嗓子眼:“楚先生,怎么办?”
楚默然凝重,欲言又止,看看苏清宴,叹气:“或有一法可试。陛下毒属至阴至寒,需寻一体质纯净女子,最好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纯阴之体,以阴阳交合之法,借元阴之气暂时中和寒毒,为配解药争时。但……”
他沉吟片刻,看向苏清宴。
看我干什么?!
“但什么?”苏清宴急问。
楚默然颇为难道:“此法对女子损耗极大,折损寿数。且必须心甘情愿,全心配合,稍有勉强恐致毒性反噬,加速……故难!”
苏清宴目瞪口呆:“所以陛下需要……圆房解毒?”他震惊看榻上顾北辰,荒唐想:合着这位天天撩他的皇帝,还是个雏儿?
这毒中的,太清心寡欲了吧。
楚默然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且须在下次毒发前……否则寒气攻心,难救。”
此时,顾北辰轻吟转醒,眼神涣散,目光有些迷茫,却直直望向离床榻最远处的苏清宴。
那眼神复杂,有隐忍,还有丝极微弱的、夹杂着难言的情愫。
苏清宴被看得一哆嗦,不祥预感窜上脊梁骨,下意识并紧腿攥紧衣襟。
楚默然顺目光看苏清宴,一愣,随即了然,带点看好戏的戏谑,轻“啧”摇头,眼神分明:原来如此……难怪……
苏清宴:“!!!”
不是,看我干嘛?我是男的!跟“纯阴女子”有半文钱关系?楚默然你啧什么啧?!
收回你们该死的目光和语气。
床榻上,顾北辰漫不经心地挥退近前伺候的宫人。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掠过下方垂首而立的苏清宴。
殿内烛火摇曳,气氛微妙。
侍立在侧的楚默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略一沉吟,上前半步,低声向顾北辰禀报,声音恰好能让苏清宴听个清楚:
“陛下,夜已深,明日还有早朝。苏侍卫今日值守已久,是否……让其先行歇息?”
这话听似关切,实则递了个绝佳的台阶。
顾北辰轻轻颔首,瞥了楚默然一眼,对方立刻微微垂首,眼神交汇间已交换了彼此才懂的意味。
顾北辰顺势将目光重新投向苏清宴,那艳绝的身影在话语出口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嗯。”顾北辰从喉间逸出低沉的声调,算是准了楚默然的“提议”。
他语气平淡,“苏侍卫,下去吧。今夜不必你再当值。”
这道突如其来的“恩典”,在静谧的寝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苏清宴谢恩离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诡异!
他几乎是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返回值房的路上,宫灯昏黄。
是夜,苏清宴在值房坐立不安。
那眼神和那声“啧”循环播放。他正想吹灯装死,门外响起了王川恭敬又不容置疑的声音:
“苏大人,陛下宣您即刻前往暖阁伺候。”
苏清宴头皮炸开,声音变了调:“王公公!陛下刚歇下!属下粗笨,恐惊圣驾……”
王川声音穿透门板:“苏大人,这是旨意。陛下醒后特意吩咐,要事需您近前伺候。别让咱家为难。”
他顿了下,提高声,“来人,伺候苏大人沐浴更衣。”
门被应声推开,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入内,架住苏清宴胳膊便走。
“等等,王公公。这是作甚?我自己能走。沐浴自己来。”苏清宴吓惨,八爪鱼扒门框。
什么鬼,大半夜沐浴!莫非……
他脑子里已脑补各种香艳场面。
王川皮笑肉不笑:“苏大人,旨意是‘即刻’,耽搁不得。配合些。”他朝侍卫使了使眼色。
侍卫半架着把苏清宴请出值房,带往紫宸殿侧殿暖阁。
暖阁温暖,水汽氤氲,硕大浴池备好,水面飘鲜红花瓣。
苏清宴内心OS:炖我吗?!
他被迫褪去外袍鞋袜,几乎丢进浴池。
温水包裹,淡花香中,紧绷神经不争气放松,连日疲惫涌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宫人悄无声息退下,只剩他呼吸水声。
突然,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带着略高水温热意,轻轻攀上他光滑背脊,力道适中揉按,手法生疏却故意似的,引得他阵阵酥麻。
“嗯……”舒适让苏清宴下意识呻吟,脑子不清,含糊道谢,“有劳手法不错……”
身后之人低低轻笑,嗓音磁性熟悉得让苏清宴汗毛倒竖!
“舒服便好。”那声带慵懒愉悦,“爱卿你既舒服完,现该轮到你……伺候朕了。”
苏清宴一激灵,猛回头,见顾北辰不知何时悄立浴池。
他仅着松垮白丝绸寝衣,领口大开,露紧实胸膛锁骨,墨发微湿,贴额角,俊美带病态苍白的脸上,漾着种苏清宴未见过的、混合势在必得和深意的笑,眼神灼灼如豹盯着猎物,直直盯着他。
“我靠!”苏清宴吓魂飞,差点滑水呛死,慌忙抱着自己光溜溜的胸口缩成一团,“陛、陛下!您龙体未愈!于礼不合!祖宗规矩!!”
顾北辰不接茬,单手优雅解了寝衣带子,丝绸滑落,颀长劲瘦、肌理分明男性身躯毫无遮掩展露水汽中,暖黄宫灯下,躯体如精心雕琢的白玉雕像,充满力量与美感。
苏清宴眼睛都看直了,大脑瞬间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挺拔伟岸的身影逼近。
顾北辰长腿一迈,毫无顾忌地踏入雾气氤氲的宽敞浴池,搅动一池春水。
哗啦——水波剧烈荡漾,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苏清宴惊得下意识后退,脊背却险些贴上微凉的池壁,再无退路。
顾北辰顺势逼近,温热的水流裹挟着强烈的男性气息环绕上来,两人几乎肌肤相贴。
就在苏清宴羞窘得想要埋入水中消失的刹那,一只滚烫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先一步贴上了他光裸的后腰。
苏清宴猛地一颤,那掌心仿佛带着电流,熨帖着他敏感的脊椎沟,缓缓向下,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占有意味,最终牢牢握住了他纤瘦的侧腰。
指节分明的手指甚至带着几分戏谑,在他腰侧最柔软处不轻不重地一按。
“唔!”苏清宴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魂飞魄散,唯一的念头便是逃离这令人心慌意乱的禁锢。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不管不顾地沉入水下,试图借池水掩盖爆红的全身。
然而,极度的紧张与羞耻让他方沉下便乱了呼吸,冰冷的池水瞬间呛入鼻喉。
“咳!咳咳……”剧烈的呛咳不受控制地爆发,窒息感扑面而来,他被呛得满脸通红,眼角逼出生理性的泪花,徒劳地在水中挣扎。
下一瞬,那条箍在他腰间的长臂骤间发力,轻而易举地便将苏清宴从水中捞了出来。
水花四溅中,天旋地转,顾北辰手臂一收,竟直接将他打横抱起,牢牢禁锢在胸前!
“咳咳咳……放我下来。强人所难,潜规则,昏君!”苏清宴羞怒挣扎,手脚扑腾。
然而触手摸到的却是顾北辰紧实温热胸肌臂肌。
水汽花香中,竟颇有几分惊心动魄诱惑。
他下意识咽口水,心里狂扇自己:冷静!色诱!封建帝王腐蚀灵魂毒药!
“强扭的瓜?”顾北辰抱着他,大步走向内间奢华龙榻,语气诱哄不容置疑,“苏卿,你误会。此乃解毒,无关风月。你既言与朕是兄弟,忍心看朕毒发身亡?再者……”
语气转冷带威胁,“朕若今夜有三长两短,你,苏清宴,是最后被宣入寝殿近侍。你说,满朝文武,天下人,信朕自毒发,还是你……伺机弑君?”
苏清宴要吐血:“我何时弑君!纯属诬陷啊!”
“宫人见朕宣你入内,然后朕出事。人证物证皆有……你说得清?”顾北辰将他轻放柔软龙榻,单膝压上,身体热度透过双方湿薄单衣清晰传来。
他直接抵住苏清宴,吓得他浑身僵硬。
“不是……陛下,冷静!”苏清宴看眼前侵略性、完美如玉石的神像,对比自己小一号身板,感实力悬殊处境绝望。
不行,得智取!
就在顾北辰俯身,灼热吻将落瞬间,苏清宴急中生智,假装放弃抵抗,软身甚至微仰头迎合,同时右手悄悄蓄力。
顾北辰似没想到他顺从,愣了下,眼中闪惊喜,加深这吻,强势撬开牙关。
趁顾北辰意乱情迷防备最松懈时,苏清宴眼中精光一闪,蓄势右手并指化作利刃,快准狠劈顾北辰无备后颈要害!
“呃!”顾北辰身僵,不敢置信瞪身下眼神清明苏清宴,喉发短促闷哼,眼神涣散,软倒苏清宴身上,晕了过去。
“呼……呼……”苏清宴大口喘气,心狂跳不止。
他费力推开放身上沉甸甸的顾北辰。
快速地穿戴整齐。
回眸看着那张脸异常俊美惊,那具身体毫无遮掩、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
他忍不住又咽了下口水,赶紧扯过近旁的柔软锦被,手忙脚乱将他严严实实地裹起,像巨大蚕蛹。
“非礼勿视……”苏清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
他想起楚默然言顾北辰毒发与气血躁动寒毒攻心有关。放血或许可缓解?
死马当活马医!他环顾殿内,找了半天方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套银针。
苏清宴拿一根,咬牙,小心翼翼抓顾北辰被被子裹住外露手,指尖刺下,挤几滴色偏暗带寒气血出。
做完一切,苏清宴瘫坐龙榻边,看被裹只剩头在外、昏睡皇帝,再看凌乱床榻和自己狼狈样,只觉头大,身心俱疲。
“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哀嚎望着窗外朦胧月色。
内心慌乱异常:这公关危机,怎就发展到要“献身”的地步?!
这班越来越刺激离了个大谱。
只是……明天怎面对这被劈晕放血皇帝?!
顾北辰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棂刺得他眯了眯眼,下意识伸手摸向身侧——空的。
他猛地坐起,手臂上的锦被滑落,露出精壮的胸膛,昨夜混乱的记忆瞬间回笼。
那个放肆的苏清宴,他竟敢……!
他眸中寒光乍现,第一反应便是唤人进来,将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拖出去砍了。
可刚一动,便察觉异样。
身上并无预想中的不适,反而有种寒毒暂退的轻松感。
再一看,自己虽被裹得像个蚕蛹动弹不得,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连脖颈处都妥帖地拢好了。
岚/生/宁/M视线扫过枕边,一方干净的丝帕上,整整齐齐放着几根擦拭过的金针,旁边还搁着一杯清水。
顾北辰盯着那杯水,眼底的杀意渐渐被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取代。
他竟还细心放了血,准备了水?怒火奇异般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饶有兴味的探究。
苏清宴,你到底是真怕死,还是……在跟朕玩欲擒故纵?
苏清宴在值房旁的小院里坐立难安,一碗同僚给的酸梅汤端起来又放下,完全尝不出滋味。
他脑子里重复着昨夜的情景,从水汽氤氲中顾北辰逼近的身体,到自己手刀劈下时对方惊愕的眼神,再到最后手忙脚乱裹被子、放血……
“完了完了,这下真是摸了老虎的屁股了……”
他哀叹一声,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随即打发一个相熟的小太监去探听紫宸殿的消息,自己则竖起耳朵留意过往宫人的交谈,生怕听到任何关于“陛下震怒”、“缉拿要犯”的风声。
还好,风平浪静。
但他还是不放心,又特意绕道去找了云隐。
“云统领,”苏清宴陪着笑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我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对京城街市还挺好奇的。您看今日我正好不当值,能不能告个假,出宫去转转,申时前一定回来。”
云隐的目光在他略显红肿的嘴唇和不太自然的衣领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了然,却也没点破,只是淡淡道:“今日宫门值守记录在案,你既无事,出去走走也无妨。记得宫门下钥前回来便是。”
“多谢云统领!”苏清宴如蒙大赦,赶紧抱拳行礼,转身就朝着宫门方向快步走去,心里盘算着先去哪儿躲清静。
然而,他刚穿过两道宫门,走到通往最后一道宫禁的长长宫道时,身后就传来了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清宴,留步。”
苏清宴后背一僵,缓缓转身,心里哀嚎:不会吧?!这么快就被截住了?!
来人正是云隐,他快步走到苏清宴面前,表情依旧平静无波,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陛下刚传了口谕,让你即刻去暖阁见驾。”
苏清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声音都忍不住带了丝颤音:“云统领……陛下他……传我何事?脸色如何?我、我这刚得了您的准允,正要出宫……”
云隐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复杂神色,似是同情又似是好笑,面上却依旧公事公办:“圣意岂是我等可揣度的?速速随我去吧,莫让陛下久等。出宫的事,且放一放。”
说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苏清宴转身往回走。
苏清宴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连宫门的边儿都没摸到就被逮了回去。
他跟着云隐,一路磨磨蹭蹭,恨不得把宫道上的每一块青石板都数清楚。
他想了无数种说辞,又从“陛下饶命”到“臣是为了救驾”。
结果都觉得苍白无力。
踏入紫宸殿外间,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踏入殿内,只见顾北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穿着月白色的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着,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册。
阳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神色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
可苏清宴一眼就瞥见了他放在榻边小几上的那只手,手指上还留着一道明显的、新鲜的红痕——正是他昨夜放血时不小心手抖划深了的地方。
苏清宴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声音都带了颤音:“卑、卑职参见陛下!”
顾北辰闻声抬眸,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起来吧。”他放下书册,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么急匆匆的,连官服都换了……是要往哪儿去?”他仿佛随口一问,眼神却锐利,直直望向苏清宴。
苏清宴心里一紧,硬着头皮答:“回陛下,卑职……卑职只是想出宫随便走走,透透气。”
“哦?”顾北辰挑眉,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朕还以为,苏卿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急着出去避风头呢。”
苏清宴头皮发麻,连忙躬身:“陛下明鉴!卑职不敢!只是……只是觉得宫中有些闷热。
因想着出宫且天气炎热,苏清宴只穿了件极为轻薄的湖蓝色纱袍,腰身束得极紧,更显得肩宽腿长,脖颈修直。
此刻他因紧张,脸颊泛红,额角沁出细汗,眼神躲闪,落在顾北辰眼里,活像一只自己撞进陷阱、还惊慌失措扑腾的小兽。
“闷热?”顾北辰站起身,缓步踱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苏清宴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既然觉得热,那就先泄泄火再说。”
他侧身指了指旁边小几上那盆晶莹剔透、冒着丝丝寒气、点缀着鲜红樱桃的沙冰:“这是刚进贡的冰碗,朕尝着尚可。你,用了它。”
苏清宴哪敢吃,连忙谢恩:“谢陛下体恤!卑职不热!”
心里却在大喊:这是断头饭吗?吃完好上路?
顾北辰却不容拒绝,用银匙舀了一勺晶莹的沙冰,递到他面前:“尝尝,甜而不腻,你应该喜欢。”
那眼神,赤裸裸的,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仿佛他不是在请人吃冰,而是在邀人一亲芳泽。
苏清宴心中警铃大作。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屏退左右,就为了喂他吃冰?这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想避开那递到唇边的勺子:“陛下,卑职自己来就……”
话没说完,或许是因为过度紧张,他脚下一个趔趄,竟直直向后倒去。
顾北辰却似乎早有预料,长腿一勾,苏清宴本就重心不稳,这下更是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
预想中摔在冰冷金砖上的疼痛并未到来,一条结实的手臂稳稳揽住了他的腰,顺势一带。
天旋地转间,苏清宴只觉后背撞上柔软的地毯,而一个温热沉重的身体紧跟着压了下来。
顾北辰竟用自己的身体做了垫背,却在落地瞬间巧妙翻身,将他严严实实困在了身下。
“爱卿这是怎么了?”顾北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戏谑,“在朕面前,连路都走不稳了?莫非真是……心虚得厉害?”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苏清宴能清晰看到顾北辰深邃眼底映出的自己惊慌的模样,能感受到他胸腔下有力的心跳,以及某种不容忽视的、逐渐苏醒的灼热温度透过薄薄衣料传递过来。
“爱卿,”顾北辰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渴望,热气拂过苏清宴的耳廓,“朕忍不住了。”
苏清宴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短路。
羞愤、慌乱,还有一丝被这强烈男性气息包围而产生的陌生悸动,交织在一起。
顾北辰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唇,喉结滚动,几乎是贴着他的唇瓣低语,带着蛊惑:“自从尝过爱卿的滋味,朕便食髓知味……现在,只想再亲一亲……可以吗?”
“陛下!不可!此乃白日……”苏清宴羞愤交加,双手抵在顾北辰胸前,试图推开他。
可顾北辰已经低头,精准地攫取了他的唇,将剩下的抗议尽数吞没:“现在……可以了吗?”
他含糊地问,舌尖霸道地撬开他的齿关,加深了这个吻。
“唔……”苏清宴起初还挣扎,但对方的吻技高超,带着一种苏清宴未体会过的魔力,很快便让他浑身发软。
口中氧气似乎都被夺走,只剩下唇舌交缠的酥麻感和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该死……好像……是比昨夜更……
顾北辰感受到身下人儿的软化,稍稍退开些许,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呼吸交融,低声问,气息灼热:“现在……可以了吗?”
他的拇指摩挲着苏清宴泛红湿润的下唇,眼神幽暗如深潭。
苏清宴被吻得眼神迷离,气息紊乱,残存的理智让他羞愤交加,声音都带了丝哽咽:“陛下!我也是堂堂男子!你怎能……如此折辱……”
“折辱?”顾北辰轻笑一声,眼神却更加深邃,“若朕说,是情不自禁呢?”
他再次低头,这次吻得更加深入,更加缠绵,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
一吻完毕,他贴着苏清宴的唇角,哑声问:“现在呢……还觉得是折辱吗?”
苏清宴胸膛剧烈起伏,被这接连不断的亲吻和暧昧话语弄得晕头转向,心底那点不甘和反抗竟奇异地被一种陌生的渴望取代。
他看着顾北辰近在咫尺的俊颜,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眼眸,此刻只盛着自己的倒影,里面翻滚着浓烈情欲,几乎要将他淹没。
“既然陛下想玩,”他忽然想开了似的。
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冲动,猛地一个翻身,凭借巧劲竟将顾北辰反压在了身下!
他撑着上半身,呼吸急促地看着身下俊美无双,眸深如海的帝王。
内心疯狂建设:反正逃不掉了,横竖都是死,不如……好歹是一国之君,这波不亏!
“属下陪你!”他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完,低头便学着对方的样子,带着点笨拙和报复的意味,吻上了那总能语出惊人的薄唇。
顾北辰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浓的愉悦和享受,甚至主动启唇迎合,引导着他生涩的探索。
滋味果然了得……但旋即,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怎会如此熟练?莫非以前……
一想到苏清宴可能和别人有过这般亲密,顾北辰心底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眼神都暗了几分。
苏清宴敏锐地察觉到他分神,不满地在他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带着惩罚的意味:“陛下,专心点……”
顾北辰吃痛,闷哼一声,却被他这带着撒娇意味的挑衅彻底取悦,所有疑虑暂抛脑后,他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再次夺回了主导权。
苏清宴那点可怜的“反攻”念头,随之被吞噬殆尽。
空旷的殿内,只剩下交织的喘息和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水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笼罩着地上纠缠的身影,暧昧缱绻。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索要名分
苏清宴一个激灵, 猛地从意乱情迷中挣脱出来,双手抵住顾北辰再次靠近的胸膛,气息不稳地低喝:“等等!”
顾北辰动作一顿, 眸中情潮未退, 却明显有不悦和疑惑:“又怎么了?”
他的指尖仍流连在苏清宴侧腰, 那触感让苏清宴汗毛倒竖。
苏清宴用力推开他,连滚带爬地退至殿柱旁,胡乱抓过衣裳裹住身体。脸上却是红白交错,羞愤欲死:“陛下,我们……我们不能这样!这、这成何体统!”
他试图找回自己“堂堂男子汉”的尊严, 虽然此刻以两人现下这般情形, 这样的话毫无说服力。
顾北辰看着他分明情动又一本正经, 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 全然不顾苏清宴的目光。慢悠悠取了衣袍, 随意套在自己身上。
看着苏清宴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顾北辰觉得有趣极了, 故意逗他:“体统?方才主动亲上来的时候,苏卿可没提体统。”
他语气慵懒,带着餍足后的沙哑,“男人之间, 偶尔兴致所至, 发生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实属正常, 苏卿何必大惊小怪?”
“正常?!”苏清宴简直要炸毛, 指着顾北辰, 手指都在抖。
“陛下管这叫‘无伤大雅的小事’?这、这分明是……” 他搜肠刮肚,想起前世看过的律法条文, 灵光一闪,硬着头皮反驳。
“在我家乡,男子若在婚前失了贞洁,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岂能因是男子就轻描淡写?”
顾北辰挑眉,似乎听到了什么新鲜说法:“哦?你家乡还有这等规矩?朕只知民间若女子失贞,后果严重些的或需沉塘。莫非男子亦如此?”
苏清宴一看有门,立刻挺直腰板,虽然腿还有点软。
随即公关本能附体,一本正经开口:“那是自然!贞洁二字,岂分男女?男子的清誉同样重要!陛下乃一国之君,更应成为天下表率,岂能……岂能如此轻率地夺人清白?”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刚才那个反客为主亲回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北辰眼底笑意更深,好整以暇地问:“那依苏卿之见,该如何?莫非还要朕对你负责不成?”
渣渣龙呀!难道因为他是男人,便可以不负责了吗?!
苏清宴心一横,梗着脖子,豁出去了:“对!负责!不仅要负责,还要名分!”
他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既要个最不可能的名分,吓退这渣渣龙再说!
然后就能以“陛下不愿负责,伤心欲绝”为由,申请调职,远离这是非之地!
“名分?”顾北辰玩味地重复,慢悠悠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什么样的名分?难道苏卿还想入朕的后宫,当个妃嫔不成?”
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化不开。
苏清宴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直至后背紧紧贴在柱子上,退无可退。
他强撑着气场,掷地有声:“妃嫔?那是委屈了陛下也委屈了臣!要就要最尊贵的那个——皇后之位!”
说完他自己都差点咬到舌头,这牛皮吹大了。
果然,顾北辰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说不出的磁性:“皇后?苏清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朕的皇后,需能母仪天下,需能诞育皇嗣。你……”
他的目光在苏清宴平坦的胸膛和三角区扫过,意思不言而喻。
苏清宴脸上爆红,羞愤交加,却仍强辩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既能为拒叶家小姐搬出太祖旧例和八字之说,为何不能为……为属下破例一次?再者,陛下中毒在身,楚先生言明需……需阴阳调和,属下虽为男子,但或可勉力一试,总好过陛下毒发伤身吧?”
他越说越觉得这逻辑简直完美,既能暂时保住“清白”,又能将顾北辰一军。
“更何况,立后之事刚平息,若立刻另立他人,岂非自打嘴巴?立‘男后’虽惊世骇俗,但若操作得当,既可绝了太后一党念想,又能彰显陛下……呃,不拘一格用人才,岂不两全其美?”
他越说越顺,差点把自己都说服了。
顾北辰停下脚步,距他仅一步之遥,深邃的眸子紧紧锁住他,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惊讶,有玩味,更有一种近乎灼热的光亮。
“苏卿啊苏卿,”他轻叹一声,指尖几乎要触到苏清宴滚烫的脸颊。
“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为了不侍寝,连男后这种惊世骇俗的念头都敢往外蹦。
不过,倒是挺对自己的味,可惜想要的太多了。
苏清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陛下就说,属下这提议,是否也算得上为君分忧的好计策?”他心里疯狂祈祷:快拒绝!快觉得我疯了!然后把我扔出去!
顾北辰静默了片刻,就在苏清宴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忽然笑了:“好,苏清宴,朕就姑且听听,你这‘男后’之位,打算如何‘操作得当’?若你能说得朕心动,朕便允你,暂且……不动你。”
苏清宴:“!!!” 不是,陛下您这接受度是不是太高了点?!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清宴只能硬着头皮,调动起前世所有的公关危机处理经验和看过的宫斗剧、权谋小说桥段,开始滔滔不绝地画大饼:
“首先,舆论造势!可让钦天监再出‘祥瑞’,暗示天降异象,真龙之伴非同寻常,或应在……应在微臣身上!”
顾北辰嘴角笑意勾起,朝他挥了挥手:“爱卿,近前说。”
我靠!说话就说话,为何还得贴着?!
可人在屋檐下,万恶的皇权。
苏清宴轻挪脚步,半刻钟过去,短短十步不到的距离,他还在原地。
顾北辰失去了耐心,屈尊跨了几步,一把将他捞进怀中。
苏清宴刚想挣扎,却听声音从耳边又有传来:“还是爱卿喜欢榻上聊?”
呵!下一句是不是该说,如若不从的话,朕便砍了你?
苏清宴只得放弃抵抗,只当顾北辰是只汪汪汪。
“其次,引经据典,搜罗前朝或古籍中关于贤臣伴君、共治天下的美谈,模糊性别,重点突出‘辅弼之功’!”
“哦?接着说。”顾北辰的手丝毫不闲着,轻抬贵手,指尖在他的耳垂轻捏了捏。
苏清宴轻颤着身体,心中暗叫要命,再下去直男都要弯了!
再次开口时,声音微微颤抖:“接着,陛下可借机整顿朝纲,立后大典与某些新政并行,转移视线,将反对声音与顽固旧臣捆绑……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陛下您的毒得先稳住,龙体安康才是根本!”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顾北辰的神色,见对方听得认真,甚至偶尔点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完了,好像……演过头了?
良久,顾北辰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苏卿思虑之周详,令朕刮目相看。”
他向前一步,几乎与苏清宴鼻尖相触,气息交融,“所以,在你这‘皇后’名分定下之前,朕是不是都该……恪守礼节,不能唐突了未来的中宫?”
苏清宴心中狂喜,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地点头:“陛下圣明。正是此理,名不正则言不顺,名正自然言也顺。”
顾北辰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笑意,终于退开一步,负手而立,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高深莫测的帝王模样:“也罢。朕便给你时间,去筹划你这奇策。不过苏卿,”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若让朕发现你只是虚与委蛇,拖延时间……呵,朕有的法子让你乖乖就范。记住,你已是朕看中的人,休想逃。”
苏清宴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忙躬身:“属下不敢,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心里却想: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调职申请我今晚就写!
“很好。”顾北辰满意地颔首,“那便先退下吧。今日……朕暂且放过你。”
他挥了挥手,仿佛打发一只终于逗弄够了的小宠物。
苏清宴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逃出了暖阁。直到远离那令人窒息的气息,他才敢靠住宫墙,像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以色事人?他宁肯立刻去死!
殿内,顾北辰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人肌肤的触感和温度。
他低声自语,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皇后?苏清宴,你还真敢想……”
苏清宴一边快步往自己的值房走去,一边飞速盘算。
“男后……我真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返回的路上,苏清宴懊恼地低语,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顾北辰他……他竟然没当场发作,还让我‘筹划’?”
苏清宴的危机雷达疯狂作响。
顾北辰那厮,绝非什么从谏如流的明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分明写着“猎物”两个大字。
不行,调职申请必须立刻写。不,光是调职恐怕不够,得想办法外放,离京城越远越好!至于那劳什子男后计划……
耗,就跟他耗着!待到他自己觉得无趣,或者有新目标出现,自己或许就能安全了。
他打定主意,明天就开始“病遁”,能躲一天是一天。
然而,苏清宴还是低估了顾北辰的行动力,和他的金口玉言。
翌日,他告病的折子刚递上去不久,王川就亲自带着太医和一堆珍稀药材来了,态度恭敬得让人头皮发麻。
“苏大人,陛下听闻您身子不适,担忧不已,特命咱家带着太医正来为您诊治。陛下还说了,让您好生休养,不必忧心公务,一切等您大安了再说。”王川笑眯眯的,话却说得滴水不漏,“陛下还嘱咐,若是您觉得此处养病不便,可移居暖阁,那里清静。”
苏清宴躺在榻上,脸色本就因紧张而发白,这下更是惨无人色。
移居暖阁?那岂不是成了顾北辰的瓮中之鳖?
他连忙挣扎着起身谢恩,表示自己只是偶感风寒,不敢劳师动众,在此静养几日便好。
送走了王公公和太医,看着那堆御赐的药材,苏清宴仰面瘫倒在榻上。
内心在哀嚎:完了,这下是彻底被盯上了!谁来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破局无望
苏清宴在值房里如坐针毡, 在床上结结实实“养”了两天“病”,直到腰酸背痛,再也躺不下去。
御赐的药材堆在墙角, 他碰都没敢碰。
顾北辰意外的没再传召, 可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更让他心慌。
他思来想去, 觉得调职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直接找顾北辰无疑是自投罗网,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平日里还算能说上几句话的侍卫统领云隐身上。
虽然他知道希望不大,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
午后,他得了空, 在侍卫轮值房里找到了正在核对宫禁记录的云隐, 风离恰也在旁。
“云统领, 风离大人。”苏清宴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 热情凑上前去。
云隐抬头看他, 语中噙着笑意:“苏侍卫, 身体可大安了?”
可他那眼神在他身上似有深意地扫视了圈, 分明另有深意?
旁边的风离则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继续擦拭着他的佩刀。
“劳统领挂心,已无大碍了。”苏清宴搓了搓手, 压低声音, 脸上极尽委屈,支支吾吾开口:“那个……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哦?苏侍卫客气了, 何事不妨直说。”
“您看, 属下入宫时日尚浅, 许多规矩还不熟稔,御前行走战战兢兢, 生怕再出纰漏。不知……能否请统领斡旋,将属下调往宫门值守,或是去京畿大营历练一番?哪怕是降职使用也行!” 他刻意说得可怜兮兮,试图激发上司的同情心。
云隐还没开口,风离却先冷笑一声,语带讥讽:“苏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陛下眼前的红人,圣眷正浓,却想着往外调?是嫌紫宸殿的台阶太高,还是龙涎香的味儿太冲,熏着了?”
他话里带刺、针锋相对,讽刺意味毫不掩饰,显然对近日宫中的流言和苏清宴的“特殊待遇”极为不满。
苏清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骂了句“死面瘫”,却不敢反驳,只眼巴巴望着云隐。
云隐放下手中的册页,看了看苏清宴那副真心实意想逃跑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浑身冒冷气的风离,心中已是了然。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颇为同情道:“清宴,不是我不帮你。若在平日,侍卫调动本是我职责所在。但你现在……情况特殊。”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一副你懂得的样子:“你如今是陛下亲自点选、直归御前的人。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的去留,乃至一举一动,恐怕都需陛下首肯。我若擅自将你调走,怕是明日我这统领之位就要换人坐了。你……还是安心当值吧。”
他拍了拍苏清宴的肩膀,眼神复杂,那意思分明是:节哀顺变,自求多福。
苏清宴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连侍卫统领都不敢碰他这个“烫手山芋”,顾北辰这是把他盯得有多死?
待苏清宴走后,风离气恼地扔了手中的佩刀,冷哼了声:“凭着一张脸惑主,如今又故作姿态想逃,真是又当又立。你倒还真信了他的话,还安慰他!”
云隐轻咳了声:“陛下明显对他……这时候想调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声:“陛下待他如何,说到底是他和陛下之间的事。至于旁人……有些不该有的心思也该收一收了。”
风离显得有些难堪,别过脸去,一言未发。
调职的路被堵死,苏清宴只能寄希望于端王大发慈善之心。
又到了传递密报的日子,接头的黑衣人一靠近,苏清宴便匆匆拉着他,低声道:“近日陛下似对我起疑,多次言语试探,身边亦似有眼线。宫中恐难久留,烦请转告叶统领设法,调我离宫,另作安排。”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焦虑而真诚,希望能说动端王把他这颗废子收回。
黑衣人无表情地记录下暗语,只说了句“静候消息”,便转身离开。
消息传达端王府。
书房内,叶萧垂手立于下方,转达苏清宴的话。
端王顾凌瑞听完,嘴角笑意浅淡:“这个苏清宴,倒是比预想的更有用处。宫里传来的消息,顾北辰对他的兴趣,似乎非同一般。”
叶萧躬身道:“王爷,此子毕竟是枚暗棋,如今风头太盛,是否过于冒险?不如……”
端王抬手打断了他:“冒险?富贵险中求。朕这好侄儿,看着庸碌无能,难得对一个人如此上心。既然他有这份心思,我们岂能不好好利用?传信给苏清宴,让他抓住机会,至少要先拿到秘库钥匙的图样。”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另外,提醒他一下,别忘了他身上的毒,别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白白送了性命,那多可惜。”
叶萧会意:“属下明白。这就去办。只是雁回那边……”
端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本来还指望她能有点用处,此次计划失败,她也有责任。让她先安分一段时间。告诉苏清宴,必要时,可不惜一切代价。”
苏清宴本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不料,第二日深夜消息传来,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透。
密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却是用特殊药水书写,需在烛火上微烤方能显现:
“疑心乃常情,勿自乱阵脚。静观其变,伺机亲近,务必取得秘库钥匙图样。近日风闻你已近身侍寝,此乃良机,当善加利用。切记:汝之性命,系于王府,妄动则殆。”
落款是一个隐秘的端王府暗桩标记。
苏清宴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
不仅调离无望,反而被要求去亲近顾北辰,还要偷什么劳什子钥匙图样?!
端王甚至知道他“侍寝”的谣言了?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还有最后那句赤裸裸的威胁——“妄动则殆”,分明是警告他别想逃跑,只有王府有解药,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苏清宴瘫坐在冰冷的砖地上,背靠着床榻,只觉得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颤抖。
前有饿狼,后有猛虎,他则两头受气,进退维谷。
调职被拒,逃跑是死,完成任务要去色诱皇帝更是生不如死!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
他穿越而来,无亲无故,本以为能靠着现代人的智慧苟活,却没想到一步步陷入这样的绝境。
活着怎么就这般难?
巨大的压力和心理斗争之下,一个极端而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呵……呵呵……”苏清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都想逼我是吧?都想控制我是吧?”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在房中来回踱步。
“好啊!顾北辰,你不是想睡我吗?下次你再敢用强,我就……我就给你下毒!毒死你”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便如雨后春笋疯狂滋长,就再也无法遏制。
与其这样屈辱地、提心吊胆地活着,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反正自己了无牵挂,死了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总好过在这里被人当成玩物和棋子!
“大不了一死!临死前拉个皇帝垫背,这波……也不算太亏!”他恶狠狠地想着,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注入一丝勇气。
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早已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苏清宴揣着那包从太医院废料库里偷偷摸摸搞来的、能让人四肢麻痹、意识昏几日的乌头散,心里七上八下地回到了侍卫值房。
他到底没敢真去弄见血封喉的剧毒,这乌头散,算是他疯狂念头下残存的一丝理智和……怂。
“大不了让他昏睡过去,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苏清宴自我安慰着,将那小纸包塞进枕头底下。
他却不知,自己这番偷偷摸摸的举动,早已被隐在暗处的眼线尽收眼底,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紫宸殿。
然而,没等他这“弑君”的计划捂热,轮值命令就下来了——紫宸殿夜班。
苏清宴仰天长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做心理建设:冷静,苏清宴,你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公关精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不就是个封建帝王吗?他要是再敢动手动脚,你就……你就把乌头散撒他茶里!
怀揣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苏清宴硬着头皮,在暮色四合时踏入了御书房。
殿内烛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顾北辰端坐于御案之后,正批阅着奏折,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专注的神情冲淡了几分平日里的慵懒戏谑,倒真有几分勤政明君的架势。
他看似专注,眼角的余光却将苏清宴那副紧张不安、眼神飘忽的模样尽收眼底。
想到乌头散,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倒想看看这小侍卫究竟有没有胆子,又打算何时动手。
苏清宴垂首敛目,尽量降低存在感,龟缩在角落。
时间一点点流逝,只有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顾北辰压抑的轻咳。
苏清宴偷偷抬眼瞥去,发现顾北辰的脸色比前几日更苍白了些,眉心也一直微微蹙着,显然余毒未清,身体并不舒服。
不知怎的,苏清宴心里那点“同归于尽”的狠劲,在看到对方明显不适的侧影时,竟悄悄消散了些许,转而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皇帝,当得也确实不轻松。
就在苏清宴神游天外之际,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是王川小心翼翼的通禀声:“陛下,工部尚书求见。”
王川的通禀声刚落,顾北辰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并未抬头,只懒懒地应了声:“宣。”
工部尚书李崇明躬身叩拜,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意,行礼后便开始禀报皇家园林修缮的款项事宜。
苏清宴努力减少存在感,耳朵却竖得老高,心中暗自庆幸有人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
李崇明说得冗长,无非是些开支用度。
顾北辰听着,偶尔淡淡“嗯”一声,指尖在御案上轻轻点着,看不出喜怒。
殿内只闻李尚书的声音和烛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忽然,顾北辰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不容置疑:“李爱卿。”
李崇明立刻住口,躬身:“臣在。”
顾北辰终于抬起眼,目光却未看向李崇明,反而越过他,落在了角落努力扮作壁花的苏清宴身上。“苏清宴。”
被点名的苏清宴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赶紧上前一步:“属下在!”
“朕渴了。”顾北辰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清宴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要他伺候茶水。
他心中暗骂这皇帝事儿多,却不敢怠慢,连忙走到一旁的茶案边,手脚略显笨拙地倒了一杯温茶。
指尖触到微热的茶杯,他心头猛地一跳,那个被他塞在袖袋深处、贴着肌肤的小纸包乌头散的存在感无比清晰。
“机会……” 一个危险的声音在脑海里诱惑着他。“现在就下进去,让他当场晕过去……”
他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但随即,顾北辰那苍白的侧脸和压抑的轻咳闪过脑海,还有云隐那句“你的去留,一举一动,都需陛下首肯”,以及端王密信上“妄动则殆”的威胁。这杯茶若真动了手脚,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自己。
怂了!
苏清宴悲哀地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怂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住狂跳的心,端着茶杯,垂首恭敬地送到御案前:“陛下,请用茶。”
顾北辰并未立刻去接,他的目光在苏清宴低垂的眼睫和微微紧绷的下颌线上停留片刻,才缓缓伸手接过茶杯。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苏清宴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苏清宴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顾北辰仿佛毫无所觉,只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了拨浮叶,浅啜一口。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殿中还站着个人,转向因被忽视而有些不安的李崇明。
“李爱卿,”顾北辰放下茶杯,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李崇明莫名打了个寒颤,“你方才说,修缮款项还缺五千两白银?”
“是……是,陛下,因所用木料皆是上等金丝楠木,价格确实……”李崇明赶紧解释。
顾北辰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低沉,却无端透着一股寒意。
他抬手,指了指苏清宴刚刚放下的那只茶杯——里面还有大半杯茶水。
“苏清宴,”他再次开口,目光却锁在李崇明瞬间煞白的脸上,“把这杯茶,赐给李爱卿。”
“!!!”苏清宴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北辰。
李崇明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陛下!陛下恕罪!臣……臣不知犯了何罪啊陛下!”
那杯茶,皇帝赐饮,本是殊荣,可眼下这情景,这语气……这哪里是赐茶,分明是赐死。宫中人谁不知,有些“赏赐”,是沾不得的!
顾北辰却不看李崇明,只盯着僵在原地的苏清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慵懒却带着致命的压力:“怎么?苏侍卫,朕使唤不动你?”
苏清宴心脏狂跳,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看看地上抖如筛糠的李崇明,再看看那杯清澈的茶水——里面或许真的没毒,但此刻它代表的意义,比毒药更可怕。
顾北辰这是在借他的手,行震慑敲打之事!他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察觉了乌头散的存在?这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任何小动作都难逃法眼?
“属下……不敢。”苏清宴喉咙发干,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一步步挪过去,重新端起那只沉重的茶杯,指尖冰凉。
他走到李崇明面前,李尚书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额上满是冷汗。
“李大人,请……用茶。”苏清宴的声音干涩无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李崇明看着递到眼前的茶杯,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不敢接。
就在这时,顾北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李爱卿,喝之前不妨问问苏侍卫。苏清宴,你告诉李大人,你觉得……他该喝下这杯茶吗?”
轰——!
苏清宴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压力瞬间给到了他这边,顾北辰把皮球,一脚踹到了他怀里!
这哪是白莲花?这分明是杀人还要诛心的食人花。他一句话,可能就决定了一个朝廷二品大员的生死!
可他凭什么决定?他又怎么知道顾北辰到底想不想让李崇明死?
苏清宴的职业公关雷达以前应对的是媒体和客户,现在面对的却是帝王的生杀予夺!
他端着茶杯的手抖得厉害,茶水几乎要泼洒出来。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顾北辰,却见对方好整以暇地靠在龙椅上,半眯着眼,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有趣的答案。
是顺势而为,帮皇帝“解决”这个可能贪墨的臣子,表忠心?还是……冒险求情?
电光石火间,苏清宴把心一横,猛地将茶杯往自己嘴边一送,大声道:“陛下,茶凉了,属下为您换一杯热的。”
却是手腕一抖,“哐当”一声,他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在地上,瓷片四溅,茶水洇湿了地面。
苏清宴保持着举杯的姿势,心跳如擂鼓,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放肆!”
果然,顾北辰脸色一沉,厉声喝止。随即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苏清宴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伸手,冰凉的指尖抬起苏清宴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苏清宴,”顾北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亲昵,“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苏清宴看不懂的情绪,有怒意,有探究,还有一丝……被忤逆后反而升起的浓厚兴趣?
苏清宴屏住呼吸,近距离看着这张俊美却苍白的脸,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和药草味,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这下不是他掰弯我,是我这波操作简直是在撩拨他的神经。
他好像……更来劲了!这直男之路怕是快要走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顾北辰指尖还捻着苏清宴一缕垂落的肩头的发丝, 目光却轻飘飘地扫向瘫软在地的李崇明。
语气恢复了帝王的疏离:“李爱卿,茶也洒了,惊也受了, 现在告诉朕, 那五千两的窟窿, 你可有法子了?”
李崇明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有有有!臣……臣就是砸锅卖铁,也定想方设法将这款项凑齐,绝不烦劳陛下忧心!”
他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什么钱不钱的, 哪有命重要!
“既如此, 退下吧。”顾北辰挥挥手, 仿佛刚才那场逼入绝境的戏码压根就不是他所为。
李崇明连滚带爬地走了, 殿内再次只剩苏清宴与顾北辰二人。
苏清宴刚松了半口气, 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想拉开距离。
却见顾北辰抬手揉着额角, 那双深邃的眼又黏了上来,语气带着虚弱:“苏爱卿,朕这头疼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苏清宴嘴角抽搐,内心疯狂吐槽:又来了又来了!
头疼头疼, 除了头疼您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借口?这套路用一次是情趣, 用两次是调情,用三次可就是耍流氓了!
呵!他是止疼药膏吗?
他皮笑肉不笑地躬身:“陛下, 龙体欠安, 非同小可, 属下这就去传楚先生……”
话没说完,顾北辰已欺身近前, 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伸手便要揽他。
苏清宴眼神一凛,忍耐已到极限,几乎是本能反应,身形猛地向后一滑,右手成掌,快如闪电般袭向顾北辰伸来的咸猪手,意图格开他的钳制。
顾北辰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兴味。
他手腕一翻,转而扣住他手腕。
苏清宴左腿利落一滑,侧身旋踢,腿风凌厉,直扫顾北辰下盘,逼他后退。
“呵。”顾北辰低笑,竟不闪不避,单手向下疾拍,精准地按住苏清宴踢来的小腿,借力向前一送。
苏清宴只觉随着对方那股巧劲,重心不稳,但他应变奇快,就势凌空翻身,另一只手直取顾北辰咽喉要害,招式狠辣,全是实战中磨炼出的杀招,再无半点君臣顾忌。
“苏爱卿果真是……好身手。”顾北辰赞了一句,眼底却沉了下去。
他侧头避开那致命一击,另一只手已如鬼魅般探出,抓住了苏清宴的衣襟,猛地将人往怀里一带。
苏清宴发力挣扎,手肘狠狠撞向顾北辰肋下。
顾北辰闷哼一声,手上力道却丝毫不松,反而就着纠缠的势头,脚下巧妙一绊。
“砰!”两人一起重重撞在御书房的雕花立柱上。
苏清宴被顾北辰用身体死死压住,手腕被反擒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剧烈喘息,眼中怒火燃烧:“顾北辰!你放开!”
顾北辰的气息也有些不稳,额角渗出细汗,但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朕的苏侍卫,太烈了,还须得调教一番才是……”
他话音未落,脸色却猛地一白,眉头紧蹙,竟真的侧头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溅在苏清宴的衣袍前襟上,开出一片刺目的红。
“陛下!”苏清宴那点愤怒和挣扎瞬间被这口血浇灭。
情绪一波动,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顿时让他一阵心悸气短。
钳制他的力量骤然松懈,顾北辰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软倒。
苏清宴再也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反手扶住顾北辰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变了调:“你怎么样?!”
顾北辰就势将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气息微弱,嘴角还挂着血丝,却偏要抬起头,用那双因痛苦而水汽氤氲、更显勾人的眸子看着他,低低地笑:“看,朕这次……没骗你吧?是真疼……苏爱卿,你说朕这毒……是不是真的需要‘阴阳调和’才能缓解一二?不如……你就从了朕一回,嗯?”
说着,他手臂看似无力地一环,苏清宴只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间,竟被他带着跌坐进那宽大的龙椅里,结结实实侧坐在了顾北辰的腿上!
刚才一番打斗消耗了苏清宴不少力气,更因顾北辰吐血而方寸大乱,此刻竟一时挣脱不开。
“顾北辰!你放开!”苏清宴又羞又急,挣扎着要站起来,这姿势太过暧昧羞耻!
“别动……”顾北辰却收紧了手臂,将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痛楚,“让朕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苏清宴挣扎的动作顿时一僵。
怀中身躯传来的细微颤抖和异常高的体温,再想到他那要命的寒毒和刚才吐出的鲜血,心肠终究是硬不起来。
这一瞬间的心软和迟疑,却给了顾北辰可乘之机。
他忽然发力,打横将苏清宴抱起,虽脚步因毒发和刚才的打斗而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内殿的龙榻走去。
“喂!你刚吐了血,不要命了?!放我下来。”苏清宴惊呼,手条件反射地抬起,可看着顾北辰近在咫尺的苍白侧脸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线,这一掌却生生顿住,怎么也劈不下去。
这混蛋!禽兽!他心中已万千跑马踏过。
顾北辰将他轻轻放入柔软的被褥间,自己也随之压下,指尖灵活地挑开他方才因打斗而微散的衣带,呼吸灼热地喷在他耳畔:“放心,死不了……但若再不解毒,下次吐的……恐怕就不止是血了……”
苏清宴被他禁锢在身下,顾北辰侵略的气息避无可避,他又气又无奈,憋屈地低吼:“顾北辰!你到底有没有点别的招数?!有什么事是不能用嘴好好说的?!非要、非要用这种‘深入交流’的方式来解决吗?!”
顾北辰低头,精准地捕获他因愤怒而微张的唇瓣,辗转厮磨,直到苏清宴快要喘不过气,才气息不稳地稍稍分开,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眼底是得逞的笑意和深不见底的欲望,哑声道:
“其他法子,也并非没有,”他拇指暧昧地摩挲着苏清宴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角,嗓音带着致命的诱惑,“但唯有这种方式,让朕身心……都最为愉悦。”
话音未落,便再次封缄了所有抗议与不满。
苏清宴仰望着帐顶模糊而华丽的纹样,感受着身上之人霸道又不失技巧的侵袭,绝望又认命地想:
这公关的活儿,眼看就要从脑力劳动变成体力劳动了……万恶的封建社会!这直男的人设,怕是真要崩得爹妈都认不得了!
李崇明不作停歇,一鼓作气跑到了宫门外。
直到夜风吹过,他才一个激灵,万幸自己还活着。
他回头望了眼皇宫方向,心脏仍在疯狂擂动。
今日之事,太过骇人。皇帝与那苏侍卫之间,绝非简单的君臣之情。那杯“赐茶”,那暧昧的姿势,那苏清宴竟敢打翻御杯……而陛下,看似震怒,可那眼神深处,分明是纵容!甚至是乐趣?
李崇明越想越后怕,他觉得自己无意间窥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当今圣上,有断袖之癖。
他怕是窥见了不该看的,此刻只求陛下看在他识趣的份上,留他一条老命。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也随之浮起:这位以往看似庸碌、被太后和自己这些“老臣”拿捏的皇帝,近日处理朝务,尤其是拒立叶雁回一事,手段老辣,借力打力,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软弱?
莫非……他此前一直都在做戏?
李崇明这般想着,也顾不得回府,而是趁着夜色,悄悄绕道去了端王府。
端王府书房内,烛光摇曳。
李崇明惊魂未定地将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着重描绘了顾北辰与苏清宴之间的“亲密无间”和皇帝的“深藏不露”,说了出来。
端王顾凌瑞静静听着,指尖在紫檀木椅背上轻轻敲击,脸上看不出喜怒。
待李崇明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李尚书,你是被一杯茶吓破胆了?还是觉得,本王的皇侄,突然开了窍,成了雄才大略的明君?”
李崇明擦着汗:“王爷,下官绝非危言耸听!陛下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那苏清宴,简直就是个祸水!下官是担心……”
“担心他知道太多,容不下你?”端王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他现在还没功夫动你。不过,你确实要更加谨慎行事,最近少往太后宫里跑,也收敛些。”
李崇明连连称是,又想起那要命的五千两银子,苦着脸问:“王爷,那……那修缮款项的缺口,下官该如何是好?陛下今日明显是起了疑心……”
端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嗤一声:“李大人,这些年,你借着工部的油水,赚得盆满钵满,五千两而已,对你而言,想必也是九牛一毛。吐出来,买个平安,不亏。”
李崇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骂娘,却不敢反驳,只得讪讪道:“是……是,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回去筹措……”
吃进肚里,吐出来。这简直是在割他的肉!但他不敢不从,甚至不敢辩驳半句。
打发走了李崇明,端王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眼神幽深。
“顾北辰……苏清宴……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这颗棋子,比想象中更有用。只是,得让他更听话些才行……”
他低声自语,一个更阴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老板其实不谙此道
这厢御书房内殿, 苏清宴被顾北辰吻得周身发软,意乱情迷。
烛光下,他因情动而泛红的眼尾自然上挑, 波光流转间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流媚意, 原本艳绝的容颜此刻更显出几分妖冶的倾城之态。
顾北辰看着身下之人这般活色生香的模样, 只觉得一股燥热直冲头顶,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寸寸瓦解。
在此之前,他确未真正经人事,后宫虚设,更不曾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
对于身下这具身体, 他全凭本能探索那些模糊的、关于男女的启蒙知识。
可苏清宴睁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里交织着被撩拨起的情潮、一丝不甘的抱怨和显而易见的委屈, 这副情态令他心生动容。
顾北辰心尖弦声乱响地厉害, 见不得他这般样子, 索性将人翻转过去, 从背后重新压了上去。
他一手环住苏清宴紧韧的腰肢, 另一只手却带着探索的意味, 抚上那脊背下方起伏的弧度。
苏清宴身体骤然一僵,一阵难以自抑的颤抖。
顾北辰只觉手下触感紧实而富有弹性,不由得又好奇地揉捏了几下,听到苏清宴从喉间逸出压抑的呜咽。
“顾北辰!你有完没完?!”苏清宴忍无可忍, 脖颈都泛起了粉色, 羞愤交加地低吼,“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搞什么前戏!” 这简直比直接上刑还折磨人。
顾北辰眼眸晦暗如深潭, 趴在他耳畔, 灼热的气息尽数喷吐在敏感到极致的耳廓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爱卿果真是极品……连这两处, 也生得极好。”
语气里的惊叹和迷恋毫不掩饰。
苏清宴直接翻了个白眼,试图驱散这诡异暧昧的氛围:“陛下,属下私以为,这两处肌骨的用处在于支撑躯体、发力格斗,实在不在此等风月之事上!”
内心却飞速盘算:假意顺从,等他意乱情迷、防备最松懈时,再故技重施,给他后颈来一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顾北辰似乎遇到了难题,他凭着那点有限的知识摸索了半天,动作却越发迟疑笨拙,最终低吼一声,带着明显的挫败感,竟真的没了下一步动作。
压在背后的重量和那僵持的状态让苏清宴心生疑惑,他猛地用力翻身,再次将顾北辰掀开些许,趁隙坐起,一把扯过锦袍裹住周身,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和尚未褪去的潮红,无声地看向躺在身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皇帝。
顾北辰看着苏清宴询问的眼神,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窘迫,眼神飘忽,不敢与苏清宴对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憋出一句:“当年教导人事的嬷嬷,只教了朕……如何与女子欢好,并未……并未提及男子之间……”
那语气,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纯情和懊恼。
“……”苏清宴当场被雷得外焦里嫩。
他本以为顾北辰吻技那般高超,手段又如此娴熟,定然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手,不曾想……感情在实战方面,竟是个纸上谈兵的纯情男?!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运筹帷幄、甚至带着几分邪气的帝王,此刻竟因“技术难题”而卡壳,露出一副近乎委屈的表情,再配上自己此刻这尴尬又狼狈的处境。
苏清宴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指着顾北辰,放声大笑起来:“陛下,您、您居然……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方才的紧张、羞愤、绝望,竟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只是,他这一笑,更是眼波横流,那张妖冶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生动明艳,看得顾北辰一时怔住。
顾北辰被苏清宴那了然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弄得耳根微红,但帝王的尊严岂容轻易挑衅?
他眸色一沉,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再次吻上苏清宴的唇,比先前更添了几分霸道的啃噬,仿佛要将他那碍眼的笑意悉数吞没。
“笑什么?”顾北辰喘息着松开他,指尖惩罚性地在他腰侧软肉上不轻不重地一掐,“朕虽……未曾实践,但所学知识丰富,教导嬷嬷给的图册,朕也研习过。”
苏清宴吃痛,又被他这话逗得想笑,强忍着上扬的嘴角,眼神飘忽:“是是是,陛下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只是这理论与实践,终究隔着一层……唔!”
话未说完,便被顾北辰以吻封缄。
这一次,顾北辰似乎打定主意要实践出真知,不再纠结理论,而是躬身探索。
他的吻沿着苏清宴的脖颈、锁骨一路向下,在那线条优美的胸肌上流连忘返,时而轻吮,时而用齿尖不轻不重地磨蹭。
苏清宴浑身一颤,陌生的快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他下意识地想并拢,却被顾北辰强行制止。
“顾北辰你,”苏清宴声音发颤,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媚意,“别、别碰那里……”
顾北辰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欲念,他哑声道:“那爱卿你说说,哪里碰不得,是这里……这里……”
“还是这里?”他暧昧低语,手指已然不安分地滑向那更为隐秘的地带。
苏清宴猛地弓起身子,又无力地落下,脸上红潮遍布,羞愤交加:“顾北辰!你……你这是滥用皇权!强占民男!”
顾北辰低低地笑了起来,手下动作不停,反而更添了几分技巧,俯身在他耳边呵着热气:“苏卿,你可不是民男,你是朕亲封的御前侍卫,是朕的人。朕如今毒发难耐,需要你解毒,这怎能算强占?君要臣死尚且不得不死,况朕都未要你命。”
“你!强词夺理!”苏清宴被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得眼前发黑,偏偏身体在对方娴熟的撩拨下越来越不争气,酥麻的快感层层堆积袭来,几乎要淹没理智。
他原本计划的反击,在那只作恶的手探入更深处时,彻底化作了破碎的呜咽。
“看来爱卿此处,亦是敏感得很。”顾北辰感受着掌下的紧绷和颤抖,得意地舔舐着苏清宴的耳廓,另一只手则牢牢扣住他的腰肢,将两人贴合得密不透分。
苏清宴只觉得浑身像是着了火,意识模糊间,只剩下顾北辰滚烫的体温和灼热的呼吸。
他半推半就,欲拒还迎,那点可怜的挣扎更像是情趣般的点缀。
就在意乱情迷,几乎要放弃抵抗之际,苏清宴脑中灵光一现,残存的理智让他抓住了最后一线生机。
他喘息着,用尽力气偏开头,避开顾北辰再次落下的吻,声音断断续续:“陛、陛下且慢……您体内余毒未清,此时若行房事,气血翻涌,恐、恐会加速毒性攻心……”
顾北辰动作一顿,抬起氤氲着情欲的眸子,深深看向身下之人。
只见苏清宴眼尾泛红,眸光水润,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偏偏嘴里还说着这般扫兴却又在理的话。
他何尝不知楚默然的叮嘱?
只是美色当前,又是心心念念之人,难免把持不住。此刻被苏清宴点破,那股躁动的火苗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理智稍稍回笼。
但就此放过?绝无可能。
顾北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欲望,指尖却依旧流连在苏清宴光滑的肌肤上,带着几分不甘和威胁:“苏卿提醒的是。那你说,朕现在该如何?这火……可是你撩拨起来的。”
苏清宴见他听进去了,暗暗松了口气,连忙道:“陛下或可先用些清心静气的汤药?或者……属下去打盆冷水来?”
顾北辰看着他这副急于脱身的模样,气笑了,俯身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暧昧的齿痕:“想跑?没门。”
他虽未再进一步,却也没有放开苏清宴,而是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大型的安神抱枕,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未褪的情欲和一丝疲惫:“别动,让朕抱一会儿。再乱动,朕就不管什么毒性了。”
苏清宴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感受着身后紧贴的灼热和耳边沉重的呼吸,内心五味杂陈。
这算怎么回事?同床共枕,相拥而眠?这关系真是越来越扯不清了。
也许是折腾得太累,也许是顾北辰的怀抱确有安神之效,苏清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他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顾北辰才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肿的唇瓣,眼中情绪复杂。
“苏清宴啊苏清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他低声自语,“朕这条船,你既然上了,就别想再下去。”
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也合上了眼。这一夜,御书房的龙榻上,两人相拥而眠,气氛诡异又莫名和谐。
然而,皇宫从来不是密不透风的墙。
帝王夜夜召幸御前侍卫,甚至多次留宿皇帝寝殿的消息不胫而走,伴随着那日李崇明在御书房的见闻,悄然在朝野上下,甚至在百姓中流传开来。
不过数日,以刘阁老为首的一干言官再也坐不住了,联名上奏,言辞恳切又尖锐,直指皇帝行为失当,有损天威,更关乎国本,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速速立后,以正视听,杜绝流言,还特地强调皇后人选须为女子。
新一轮的风波,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顾北辰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而刚刚蹑手蹑脚从龙榻上爬下来,准备溜回值房的苏清宴,在殿外听到王川低声禀报后,脚下一软,差点当场给这万恶的封建制度跪了。
这公关危机,眼看就要从老板的贴身保镖升级成祸国妖妃的剧本了!
他摸了摸自己酸软的腰,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说:
苏清宴:笑抽,只怪教习嬷嬷没教过
顾北辰:教习嬷嬷的锅
嬷嬷:陛下此前没表现出断袖,一切怪奴婢
第26章 老板提裤不认人
苏清宴缩着脖子在侍卫值房里当鹌鹑, 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外面关于皇帝断袖、专宠一个姓苏的小侍卫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版本离谱到说他是狐狸精转世,给陛下下了蛊。
他内心早已是万马奔腾, 疯狂吐槽:天地良心!我才是那个被占尽便宜的苦主好吗?!
被那黑心莲陛下动手动脚、又搂又抱、又亲又啃的是谁?是他苏清宴!
顾北辰那家伙, 从心肝到手段都是黑的, 还有什么清白名声可言?他需要人污吗?他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污染源!
然而,同僚们投来的目光却彻底变了味儿。
以前大家虽不算亲密无间,但至少表面上还能打个哈哈,训练时也能互相搭把手。
如今可好,他一人值房, 原本凑在一起闲聊的人瞬间作鸟兽散, 留下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嫉妒、不屑居多, 还混杂了探究、鄙夷, 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仿佛想看看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尤其是风离, 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每次擦肩而过, 都像是有冰碴子往苏清宴身上砸。
这日,苏清宴正猫在角落努力减少存在感,风离径直走到他面前,声音像是结了冰:“苏清宴, 你自己惹出的风波, 自己去解决。莫要污了陛下圣誉。”
苏清宴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圣誉?顾北辰对他行不轨之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圣誉!
他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指天发誓:“风统领明鉴。属下对陛下绝无半分非分之想, 天地可证, 日月可鉴。那些流言纯属无稽之谈!”
他观察着风离的神色, 只见对方眉头紧锁,那怒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甘和醋意?
电光石火间, 一个念头劈中了苏清宴:等等!这风离,该不会是对顾北辰……有意思吧?
怪不得! 怪不得每次见他都像看杀父仇人!原来根子出在这儿。原来,这位才是藏着心思的正主儿啊。
苏清宴顿时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既然郎有情,那何不……郎貌也合。
虽然顾北辰的脾气不敢恭维,自己正好可以金蝉脱壳,成全他们!
他立刻换上一种“我懂你”的表情,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重心长:“风统领大人,你的心意……属下其实略有察觉。陛下龙章凤姿,英明神武,会吸引像您这样的忠勇之士倾心,实属正常。既然心仪,何不勇敢迈出那一步?有些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风离被他说中心事,脸上瞬间闪过慌乱、羞窘,继而更是恼怒:“你胡说什么!”
“属下绝非胡说。”苏清宴一脸诚恳,“风统领大人您武艺高强,忠心耿耿,与陛下相识于微时,情分非比寻常。比起属下来,您才是真正能站在陛下身边、为他分忧解难的人啊!”
他趁热打铁,“属下愿成人之美,今日陛下午后欲往汤泉宫沐浴,原本是属下当值……不如,属下与您调换一下?您去近身伺候,机会难得!”
风离被他说得心神动荡,面上强作镇定,耳根却红了。他看了眼日程,确实如此。
想到能近距离接触那个他默默注视了多年的人,最终,那点隐秘的渴望压倒了理智,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声道:“既如此,便依你。若敢耍花样……”未尽的话里充满了威胁。
苏清宴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一派“功成不必在我”的坦然,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这下总算能把烫手山芋甩出去了吧?
汤泉宫内水汽氤氲。
顾北辰慵懒地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听到身后脚步声,以为是苏清宴,便懒懒吩咐:“过来,给朕擦背。”
风离屏住呼吸,拿起浴巾,手微微颤抖地贴上那肌理分明的背脊。
刚开始,顾北辰似乎并未察觉,甚至还舒服地轻哼了一声。但很快,他感觉那手法的力度和感觉都与往日不同,过于僵硬和紧张。
他猛地睁开眼,回头一看,脸色瞬间沉下:“风离?怎么是你?苏清宴呢?”
风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中却明显发抖:“禀陛下,清宴他……有事,便和属下换了班。”
顾北辰声音陡然凌厉,带着明显的不悦:“滚出去!叫苏清宴立刻过来!”
风离如坠冰窟,屈辱和难堪瞬间淹没了他。他仓皇退下,心中对苏清宴的怨恨达到了顶点——他绝对是故意的!
苏清宴算着时间,觉得顾北辰差不多该洗完了,才磨磨蹭蹭地往汤泉宫走,想一探究竟。
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下好了,风离趁虚而入,顾北辰发现身边有个默默暗恋他的忠犬,说不定就转移目标了。自己总算能清静了!
却在半路又步履匆忙的风离迎面撞个正着,他便揉着前额,边开口:“作何这般急?路都不带看的。”
他不看还好,这一看竟是本该伺候顾北辰的风离。事实原委再清楚不过,不是被顾北辰弄出来,还能是什么?
他赶忙满脸堆笑:“风统领,晚上好……”
风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带着怒意道:“陛下传唤,还不快去!”那眼神略带杀气,赤裸裸写着秋后算账。
苏清宴还想说什么,却见风离转身便甩下他,不再看他一眼。
他心中警铃大作,大喊完蛋,这一下得罪了两人。
浴房门口,王川见苏清宴赶了过来,立马迎上前来,压低声音道:“我的祖宗,您自己现在什么身份,得心中有个数,下次莫要擅自做主,陛下他在里头等着您呢。”
苏清宴陪笑着:“多谢王公公提点。”
内心疯狂吐槽:我什么身份?我是暗桩侍卫!搞不清他身份的分明是陛下才是。
他慢悠悠踱进浴房,里面静悄悄的,水汽还未散尽。随即目光扫过偌大的浴池,却见池水中似乎飘散着如墨的长发,而顾北辰整个人,连头带身体,竟然完全沉在水下一动不动!
苏清宴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算计、什么脱身大计全飞了!
“顾北辰!”他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纵身跳进池中,奋力游过去,潜入水下,手忙脚乱地托住那个下沉的身体,用力将人拖上岸边。
也顾不得对方未着寸缕,湿透的衣物紧贴着他精壮的身躯,苏清宴将其放平在光滑的地面上,快速扯过一旁架上的干爽浴袍,胡乱盖住他腰腹以下的关键部位。探了探鼻息,竟似微弱至极!
“喂!顾北辰!你醒醒!”苏清宴急了,跪在他身侧,立即开始急救,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捏住顾北辰的鼻子,对准那苍白的唇瓣,就要做人工呼吸。
然而,他的唇刚触碰到那片微凉,还没来得及吹气,身下原本昏迷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眸!
同时,一只大手猛地扣住他的后脑,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反客为主,深深地吻住了他。
这个吻带着池水的微凉和顾北辰特有的灼热气息,霸道至极。
“唔!”苏清宴瞪大了眼睛,挣扎起来,却被箍得更紧。直到他快要窒息,顾北辰才稍稍松开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
苏清宴又惊又怒,喘着气问:“陛下你……你没事?!我还以为你溺水了!”
顾北辰慵懒地用手背擦去唇边的水渍,眼神戏谑:“朕告诉过爱卿,朕水性很好,苏爱卿多虑了,还健忘。”
苏清宴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又羞又恼,想起身却被顾北辰牢牢锁在怀里。“你放开我!”
“急什么?”顾北辰挑眉,指尖划过他湿透的衣襟,意有所指,“爱卿方才投怀送抱,主动献吻,朕岂能辜负美意?”
说着,又低头啄吻他的唇角、脖颈,湿漉漉的身体紧密相贴,暧昧升温。
苏清宴挣扎无效,反而被撩拨得气息不稳,半推半就间,又在这水汽弥漫的浴房里被占了不少便宜。
良久,顾北辰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起身慢条斯理地穿好衣物,看着面红耳赤、衣衫不整的苏清宴,仿佛无事发生般问道:“好了,说正事。外面那些关于朕好男风的传言,苏爱卿以为,该如何解决?如今你我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朕名声有损,你也逃不掉。”
苏清宴一边整理湿衣,一边没好气地嘀咕:“陛下才是那英明神武之人,属下一介武夫,能有什么办法?流言如虎,堵不如疏,可这怎么疏?除非您选个妃子,立了皇后。”
顾北辰眼神一暗,语气危险:“哦?是吗?方才风离之事,朕还没治你的罪。你真没办法?那朕留你何用?看来只能砍了,一了百了,或许还能还朕一个清白。”
苏清宴:“!!!”
渣渣龙!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刚才亲得难分难舍的是谁?!
他内心万马奔腾,脸上却挤出职业假笑:“陛下息怒。办法……总是人想的!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务必挽回陛下圣誉。” 先稳住这变态再说!
顾北辰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意味未尽般舔了舔,伸手替他拂开黏在额前的一缕湿发,动作亲昵,语气却不容置疑:“朕等着。若办不好……哼。” 那声轻哼,含义丰富。
苏清宴看着顾北辰潇洒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差点搬家的脖子,悲愤望天。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板惹的风流债,凭什么要他这个受害者来公关?!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卑微的、随时可能被砍了的暗桩小侍卫啊!这破班,真是上得越来越刺激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被锁了,补一章。
别再锁了!亲爱的!
第27章 老板一心钻研
又到了服解药的日子。
这一次, 苏清宴早早下定了决心,绝不再承受那万蚁噬心般的折磨。
他仔细沐浴更衣,像是要去赴重要的约会, 而非进行事关生死的交易。
暮色深沉时, 他趁着浓重的夜色, 悄然隐入御花园假山。
这次来的仍是那个沉默的黑衣人,叶萧并未现身。
黑衣人将一枚乌黑的药丸递给他,声音毫无波澜:“王爷让我转告你,若下次见面,还拿不到秘库钥匙的图样, 这解药……也就不必再送了。”
苏清宴的脊背倏然僵直, 捏着药丸的手悄然握紧, 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秘库之中, 究竟藏了什么, 值得端王如此紧逼?是先帝遗诏, 还是足以颠覆江山的财富?
他极力压制着胸腔里翻涌怒意, 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尽可能平静无波:“……知道了。”
黑衣人看着他,似想开口宽慰,终是几不可闻一身轻叹,转瞬便如鬼魅消失在夜空。
良久, 苏清宴收回目光。
晚风拂过他未束的墨发, 几缕发丝轻贴着他线条优美的侧颊。他今日只穿了件素雅的月白常服,领口微松, 露出小半截精致的锁骨。
月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般的阴影, 挺直的鼻梁下, 唇色因方才的药力略显浅淡,与平日当值时的利落劲儿截然不同。
回到值房, 他毫无睡意,便取了一壶酒,信步至翠微阁外,寻了处僻静角落,对月独酌。
夜空月色清冷,清辉漫洒,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修长。胸中万般愁绪无处排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吟: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诗意未尽,满腔郁结还未消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皎洁的明月在他眼中晃了晃,竟渐渐幻化成了顾北辰那张带着慵懒笑意的俊脸!
苏清宴猛地眨了眨眼,试图驱散这荒唐的幻觉,可定睛再看,假山旁倚着的那道颀长身影,不是顾北辰又是谁?
顾北辰已来了片刻,将方才那幕月下吟诗的情景尽收眼底。
眼前之人,武艺好,相貌好,竟连诗词也信手拈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惆怅?苏清宴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这认知让他心底那股想要彻底探究、牢牢掌控、狠狠占有的念头愈发炽盛。
苏清宴抬眸,对上顾北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含笑的眼。
那张脸俊美非凡,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又有着天生的尊贵气度。
想到不过昨日,两人还在浴房中那般唇齿纠缠,苏清宴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脸颊也有些发烫。
他慌乱地垂下眼,试图避开那过于灼人的视线,加上一杯酒下肚,人已微醺,竟连行礼也抛诸脑后。
顾北辰见他这般情态,唇角笑意更深,步履轻快走近,竟纡尊降贵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双手不由分说地捧住了他的脸,指尖微凉,触感却清晰。
“怎么?觉得朕好看?”顾北辰的声音低沉含笑,带着蛊惑,“那朕便……允你看个够。”
说着,真就这么捧着苏清宴的脸,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暧昧气息。
看着看着,二人只觉心头发热,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等苏清宴反应过来时,他已被顾北辰揽入怀中,双唇再次紧密相贴,亲得难舍难分。
这次的吻不似之前的霸道强势,反而带着一种探索般的缠绵,酥麻感自唇瓣蔓延至全身,搅得苏清宴方寸大乱,几乎软了腰肢,只得堪堪靠着对方胸膛。
顾北辰突然在他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声音喑哑低沉:“专心点。”
一吻完毕,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苏清宴靠在顾北辰胸前,听着对方和自己一样急促的心跳,忽然闷声问道:“陛下,你为何……就是不愿意立后纳妃?此举,无论是平衡朝局,或是……或是绵延子嗣,都有益无害。”
顾北辰沉默片刻,把玩着苏清宴一缕头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平衡朝局?不过是养虎为患。朕那位母后,还有朕的好皇叔,他们塞进来的人,是帮朕平衡,还是帮他们监视、甚至取代朕?”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苏清宴的耳垂,续道,“至于子嗣……在彻底清除身边豺狼虎豹之前,留下继承人,不过是给敌人多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靶子。”
他垂眸凝视着苏清宴:“朕见惯了后宫粉黛为争荣宠、为稳固家族,用尽机心,步步为营。那般作态,虚伪得令人厌倦。”
顾北辰忽而轻笑,指尖轻抬,托起苏清宴的下颌,力道温柔却不容回避。“而你,苏清宴,”语气里掺入一丝难以捉摸的缱绻,“虽有时天真近乎痴气,却胜在真实。”
苏清宴抬眸望向顾北辰,他忽然窥见了那身龙袍与威仪之下,只不过是一个同样会疲惫的凡人,心头没来由地软了一下,生出几分酸涩。
夜色沉静,月华如水,将相拥的身影勾勒得朦胧而亲密,两人皆默契般不再言语。
次日,苏清宴将自己关在值房,绞尽脑汁,设计了一套详细的“公关危机解决方案”。
核心思路:转移焦点,塑造明君形象,将舆论从皇帝的私德引向国家的公利。
苏清宴深吸一口气,捧着那份呕心沥血写就的“公关危机解决方案”,步履轻快地走进了御书房。
他原本还指望着靠这份业绩争取点喘息之机,甚至幻想顾北辰一高兴,能把他外放个闲职。
一见苏清宴,顾北辰眼底的疲惫便一扫而空,化作毫不收敛的灼热笑意,当即挥退了所有侍从。
“陛下,”苏清宴努力维持着臣子的恭敬,递上文书,“关于近日流言,属下已有对策……”他心底那点小小的期待,在对上顾北辰深邃眼眸时,无处遁形。
顾北辰接过来,看得倒是颇为仔细,时不时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待苏清宴详细讲解完“祭天祈福提升形象”、“引导民间舆论”等核心策略后,顾北辰更是拍手叫绝:“妙!爱卿此策,迂回巧妙,攻心为上,深得朕心!有爱卿在侧,朕何愁那些迂腐之言?”
他边说着,落在苏清宴身上的目光愈发不清白。随即招手示意苏清宴到自己身旁来。
苏清宴不疑有他,刚走近,便被顾北辰伸手一拉。他毫无防备,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整个人被圈进温暖的怀抱里。
“陛下!”苏清宴惊呼,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脸颊爆红。这姿势太过暧昧羞耻!
“别动。”顾北辰手臂收紧,下巴亲昵地抵在他肩窝,低笑道,“方案很好,朕心甚慰。不过……”
“朕方才批阅奏折时忽有所感,”顾北辰语气一本正经,仿佛在讨论经史子集,“觉得自身学识尚有欠缺之处,尤其在某些……实践领域,理论根基尤为重要。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苏清宴听得不明所以,只见顾北辰从容地从御案抽屉里取出厚厚一摞装帧精美的线装书,推到他面前。
苏清宴好奇地瞥了一眼最上面的封面,顿时如遭雷击,脸颊爆红,差点从顾北辰腿上弹起来——那封面上赫然是两个姿态亲密、衣衫半解的古装男子,旁边还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龙阳秘谱》!下面几本一看名字就更不得了,《断袖分庭记》、《翰林风月》……
光是名字就已让他心跳骤停,哪还敢往深处想。
他在内心疯狂吐槽:
我靠!我在前面为你殚精竭虑、熬夜头秃地搞公关危机方案。你倒好!在后面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器”?到底是谁的危机啊?还有没有点老板的自觉了?!
顾北辰仿佛没看见他五彩纷呈的脸色,自顾自地翻开一页,指着上面一幅颇为露骨的插图,虚心求教般问道:“爱卿博闻强识,且帮朕参详参详,此式名为鱼翔浅底,据载需腰力柔韧异常,爱卿以为,朕若习练,几日可成?”
苏清宴:“!!!”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陛、陛下!此事关乎圣誉,非同小可,我们还是先商议正事……”
“这便是正事。”顾北辰打断他,指尖暧昧地划过书页,又收紧手臂,将试图溜走的苏清宴更紧地箍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拂过他通红的耳廓。
苏清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挣扎着欲站起身来。
“爱卿,乖点。”顾北辰按住他乱动的身子,手臂箍得更紧,灼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后,声音暗哑带着明显的威胁和诱惑,“再乱动,朕可就真要……学以致用了。”
苏清宴听着顾北辰冠冕堂皇的话,简直要吐血了!
他感受着身后紧贴的灼热体温和腰间不容抗拒的力量,再看着眼前那“邪书”封面上的男男交缠图,终是悲愤地闭上了眼。
这哪里还忍得住?
这破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本就服毒上岗,小命悬一线,如今不仅要应对朝堂风波,更要应付老板的“学术研究”,他这只公关狗,眼看着就要沦落成全方位服务生了。
作者有话说:
李白的诗: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第28章 老板醋了还快挂了
初夏午后, 阳光正好,运河畔垂柳依依,清风拂过水面, 带来丝丝凉意。
河沿岸, 点缀着几家清雅茶寮。
其中一间尤为别致, 临水而建,视野开阔。檐下悬着一面招风旗,旗上“听风阁”三字笔意潇洒,随风轻扬。
此处位置僻静,远避尘嚣, 成了文人雅士们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首选之地。
临窗的一张方桌旁, 对坐着两人。
一人青衣落拓, 神态慵懒, 正是楚默然。另一人则身着月白长衫, 容颜清俊, 气质温润如玉, 正是南下公干方返京的刑部侍郎温宣逸。
桌上摆着一壶新沏的雨前龙井,几碟精致的茶点,二人正在闲谈。
温宣逸端起白瓷茶杯,浅啜一口, 放下后,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带着几分舒缓与探究:“默然兄, 离京数月, 此番回来, 倒觉得京中风气似有些微妙变化。今日在衙署略坐了坐,便听得些……不甚寻常的闲言碎语。”
他说话语调平和, 用词含蓄,但目光清正,显然并非热衷八卦之人,只不过出于对朝局的敏感罢了。
楚默然闻言,懒散地往后一靠,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带着他惯有的几分玩世不恭:“宣逸兄指的是……关于咱们那位陛下的风流韵事?”
他说话直接,与温宣逸的含蓄形成鲜明对比。
温宣逸微微颔首,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正是。传言似涉及御前之人,且语多不经,有损圣德。不知默然兄常在宫中行走,可知其中虚实?”
此话由他说来倒确是忧心流言伤及朝廷体统。
楚默然正要开口,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茶寮外小径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信步而来。
那人身着简单的青碧色长衫,身姿挺拔,步履从容,午后阳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浅金,不是苏清宴又是谁?
楚默然眼中瞬间闪过极大的兴味,到了嘴边的话便转了个弯,他朝窗外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对温宣逸道:“喏,宣逸兄,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外面那位,便是如今传闻里的另一位主角,御前侍卫苏清宴苏侍卫。”
温宣逸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恰好苏清宴也因打量茶寮环境,目光转向这边。
四目相对,温宣逸眼中不禁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他自问并非注重色相之人,但眼前这青年实在生得过于出众。眉目如画,肤白胜雪,一双微挑的凤眼清澈灵动,偏偏眉宇间又自带一股淡淡的英气,和几分柔媚之色。
简单的衣袍却衬得他如夏荷新绿,清极艳极。
温宣逸心中暗忖:难怪流言如此甚嚣尘上,这般品貌,确是出众。
但他修养极佳,惊讶之色一闪即逝,随即恢复了平和。
这时,楚默然已笑着扬手招呼道:“苏侍卫!今日怎得如此清闲,竟在此处偶遇?相请不如偶遇,过来一同品杯茶如何?”
苏清宴闻声望去,见是楚默然,旁边还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陌生男子,他正想了解宫外风向,便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拱手含笑:“楚先生,真是巧了。”
“这位是?”他的目光礼貌地投向温宣逸。
楚默然起身笑着引荐:“来,我为二位引见。这位是我的好友,刑部侍郎温宣逸温大人,刚奉旨南下公干回京。宣逸,这位便是如今陛下跟前的红人,御前侍卫苏清宴苏大人。”
楚默然的介绍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听来却并无恶意。
苏清宴轻叹了声:“楚先生,求你放过在下吧。”
温宣逸已先起身,彬彬有礼地拱手还礼,声音清越温和:“苏侍卫。”
他姿态从容,既无轻视,亦不显热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节。
苏清宴顿生好感,忙还礼:“温大人客气了,大人唤我清宴即可。久闻温大人清正之名,今日得见,幸会。”
他眼神清明,让温宣逸心中又添一分好感,觉得此子并非徒具外表之辈。
三人重新落座,楚默然招呼茶博士添了个茶杯,为苏清宴斟上热茶。一时茶香袅袅。
温宣逸率先开口,将话题引开:“苏侍卫年纪轻轻便得陛下信重,在御前当差,想必见识不凡。方才我与默然兄正说起南方水患后民生恢复之事,各地刑狱讼案也因此有些新动向,不知苏侍卫对如今朝廷抚民安邦之策,有何见解?”
他问得巧妙,既避开了敏感话题。
苏清宴心知这是考较,也是结交之机,他略一沉吟,结合前世所见所闻,谨慎答道:“温大人谬赞了。在下见识浅薄,唯知水患之后,民生为重。抚恤灾民、兴修水利自是根本。此外,灾后易生盗匪,狱讼增多,执法更需公正严明,还需得体察民情,避免苛政猛于虎。”
温宣逸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苏侍卫此言甚是。‘公正严明’与‘体察民情’并行不悖,方是刑狱之道。看来苏侍卫并非只习武艺,对政事亦有心得。”
楚默然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适时插话,将话题引向轻松处:“你们二位一见如故,倒是把我晾在一边了。宣逸兄,你可知清宴不仅见识不错,前几日我还知他在月下吟诗,可是如此?”他朝苏清宴眨眨眼。
这等私秘之事又是如何传到楚默然耳中的?莫非是顾北辰?
苏清宴轻叹了声,无奈道:“楚先生取笑了,那不过是酒后胡言罢了。”
温宣逸却来了兴趣:“哦?苏侍卫还通诗赋?不知全诗可否赐教?”他本身也是诗文大家,对此自然感兴趣。
苏清宴推辞不过,便将自己记得的《月下独酌》稍作修改,隐去作者,低声吟了出来。虽然他自谦是“信口涂鸦”,但诗句中的旷达与孤寂交织的意境,却让温宣逸听得频频点头。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温宣逸轻声重复着最后两句,叹道,“苏侍卫此诗,意境高远,情怀超脱,绝非寻常之作。看来温某今日真是遇到妙人了。”
他看苏清宴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苏清宴面上笑意深深,心中却暗自腹诽:诗仙的诗流芳千古自然不是等闲之作。
三人便从诗词聊到风物,又从各地见闻聊到京城趣事。
苏清宴来自现代,思维活跃,偶尔冒出的新奇观点常让温宣逸感到耳目一新。
而温宣逸学识渊博,谈吐风雅,也让苏清宴获益匪浅。
楚默然则时而插科打诨,时而妙语点评,气氛十分融洽。
不知不觉,日头已沉沉入了山。
苏清宴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与温大人、楚先生一席谈,受益匪浅。只是宫中还有要紧事,清宴需先行告辞了。”
温宣逸和楚默然也起身相送。
温宣逸真诚道:“苏侍卫,今日相识,甚是投缘。日后若得闲,可常来舍下或寻默然兄品茗清谈。”
“一定,温大人、楚先生,后会有期。”苏清宴拱手告别,转身离去时,心情颇为舒畅,觉得这位温侍郎果然名不虚传,是位值得结交的君子。
看着苏清宴远去的背影,温宣逸对楚默然感叹道:“默然兄,今日一见,方知流言误人。这位苏侍卫,品貌才识俱是上乘,气质更非谄媚之辈,难怪能得陛下青睐。”
楚默然摇着折扇,笑得意味深长:“是啊,是个妙人。所以这京城的水,是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有趣了。”
楚默然在一旁看着,眼神在他和苏清宴的背影间来回流转,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苏清宴心情颇为不错地回到宫中,觉得此次出宫收获颇丰,不仅他提出的公关策略初显成效,还结识了温宣逸这般风姿出众的人物。
他正想着去向顾北辰回禀今日见闻,却见皇帝身边随伺的一名小太监迎面走来:“苏侍卫,陛下在翠微阁等您。”
苏清宴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禀报陛下。”他并未多想,便径直跟着那人往翠微阁走去。
翠微阁环境清幽,此时夜幕初降,院中石灯已点亮,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然而,主屋的窗户却一片漆黑,并未点灯。
领路的小太监在院门口便止步,恭敬道:“苏侍卫,陛下就在主屋内。”
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苏清宴脚步略顿,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但还是上前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和院中灯光勾勒出室内一应陈设模糊轮廓。他适应了一下光线,扫视一圈,并未看到人影。
“陛下?”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的关门声,“咔哒”一声轻响,门应声合上。
岚/生/宁/M随即,一股熟悉的、带着温热体温的龙涎香气息悄然靠近,瞬间将他笼罩。
苏清宴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方才的些许紧张散去,方欲转身再次开口:“陛……”
话音未落,那人已迅速欺身贴近,强有力的手臂自后环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牢牢禁锢在怀中。
苏清宴的后背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温热而结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夏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接着,不容抗拒地,他被带着转了个身,后背轻轻抵在了刚刚合拢的、微凉的门板上。
“陛下?”苏清宴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又唤了一声,带着点询问的笑意。他觉得今晚的顾北辰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急切?
回应他的是骤然落下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吻。这个吻充满了霸道的占有欲,精准地捕获了他的唇瓣,带着一丝惩罚般的力道吮吸、碾磨。
随即撬开他因惊讶而微启的齿关,长驱直入,深入攫取着他的气息。
苏清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吻得有些措手不及,呼吸顷刻间被夺走,脑中嗡鸣,但身体却早已熟悉了这份亲密,在最初的僵硬后,很快便软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攀住了顾北辰宽阔的背脊,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他身后的衣料。
顾北辰的吻细密而灼热,从他微微红肿的唇瓣蔓延开来,流连至他敏感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啮咬吮吸,舌尖偶尔扫过耳廓,引得苏清宴抑制不住地一阵战栗,细微的呜咽声从喉间逸出。
湿热的吻又顺着脖颈优美的曲线滑向微敞的衣领之下,在锁骨处流连忘返,留下暧昧的、带着轻微刺痛的痕迹。
“陛下……你怎么了?”苏清宴气息不稳地问,声音带着动情后的微哑,在黑暗中格外撩人。
顾北辰的气息同样粗重灼热,他抬起头,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苏清宴在朦胧光线下泛着水光的眼眸。
然后在他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声音暗哑低沉,充满了危险的意味:“如此不听话,该罚。”
苏清宴闻言,想起自己奔波了一整日,不免心生委屈,抱怨道:“陛下,属下今日殚精竭虑,可是为了陛下的声誉奔波。公关策略初见成效,市井议论已不似前几日那般不堪。您不奖赏属下也就罢了,还要罚我,哪有这般道理?”
他眼波流转,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
顾北辰的动作顿了顿,黑暗中,苏清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如同实质般扫过他的脸颊。
随即,他听到顾北辰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别扭声音响起,热度喷在他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你今日出宫,去见温宣逸了?还与他相谈甚欢,对他笑得……花枝乱颤。”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清宴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被信任的恼怒涌上心头,脱口而出:“你派人监视我?”
顾北辰立刻否认,语气却有些硬邦邦的:“没有!”
苏清宴还想反驳,却借着门外透进的微光,瞥见顾北辰将头扭向一边,那侧脸线条紧绷,紧抿的唇瓣和微微下撇的嘴角,竟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别扭?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浮起——这高高在上、心思深沉的帝王,莫非是在……吃温宣逸的醋?
这个认知让苏清宴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开来。
他壮着胆子,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捧住了顾北辰的脸,轻柔却坚定地将他转了过来,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目光。
黑暗中,彼此的眼睛异常的明亮,二人呼吸交织,暧昧升温。
苏清宴忍着逐渐漾开的笑意,故意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和揶揄问道:“陛下,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指尖还故意在顾北辰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顾北辰身体明显一僵,抿紧了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他,眸色幽暗。
半晌,他才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苏清宴在朦胧光线下那张得意又娇俏的脸,那双因方才激烈亲吻而更加水润潋滟的眸子,心头那股因听闻他与温宣逸相谈甚欢而生的无名火,化为了浓浓地渴望。
“妖精。”顾北辰低低咒骂了一声,眼神骤然变得深邃而危险,他再度狠狠吻上苏清宴的唇,这次带着一种近乎惩罚性的、却又缠绵至极的力度,仿若要在他身上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省得你在外拈花惹草。”他含糊地说着,打横将苏清宴轻盈的身体抱起,大步走向内室那张宽敞的床榻。
今夜,他不想再等,也不想再忍了。
苏清宴一惊,却该死的有了几分期待。
他被轻轻放在柔软微凉的锦被上,顾北辰随之覆下,灼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过来。
意乱情迷间,苏清宴也放弃了思考,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片由顾北辰主导的、充满龙涎香气息的暧昧漩涡之中。
纤细的手指插入顾北辰浓密的墨发间,生涩却主动地回应着。
衣衫渐褪,肌肤相贴,细腻的抚摸和灼热的亲吻如同星火,点燃了彼此的身体。
顾北辰的耐心前所未有地好,指尖仿佛带着魔力,在苏清宴柔韧的腰线、光滑的背脊上流连徘徊,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湿热的吻再次落下,从胸口蔓延至小腹,留下串串暧昧的痕迹。
苏清宴眼神逐渐迷离,身体柔软得如同一汪春水,难耐的轻吟声断断续续地溢出唇角,他主动贴近身上之人,无意识地缠上劲瘦的腰身。
夜色朦胧,帐内温度节节攀升,空气中弥漫着情动的气息。
顾北辰呼吸沉重灼热,动作却猛地一滞,紧接着眉头紧紧蹙起,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量冷汗。
他强撑着想要继续,却只觉得一股锥心刺骨的寒意从丹田爆发,迅速席卷四肢百骸,眼前猛地一黑,体内寒毒彻底爆发。
“呃……”顾北辰发出一声痛哼,毒药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随即晕倒过去,重重地倒在了苏清宴身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正情动不已、意乱情迷的苏清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感受到身上之人瞬间松弛的力量和急剧下降的异常体温,他慌乱地扶住顾北辰:“你怎么了?陛下,顾北辰!”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顾北辰苍白如纸的侧脸。
方才的旖旎缠绵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室狼藉。若陛下因为这事暴毙,他怕是被五马分尸都难平众怒。
苏清宴不由地一颗心高高悬起、惊慌失措。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老板腹黑
苏清宴手忙脚乱地扯过散落一旁的衣物往身上套。
他强作镇定地打开房门, 却见楚默然和王川如同门神般立在门口,只是楚默然脸上那似笑非笑、仿佛洞悉一切的表情,让他恨不得当场死遁。
“楚先生, 王公公, 陛下他……”苏清宴刚开口, 声音还带着一丝情动后的沙哑。
楚默然目光在他的脖颈、锁骨处扫过,那里暧昧的红痕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隐约可见。
他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打断了苏清宴的话:“救陛下要紧。”
说完,便绕过僵直的苏清宴,快步走进内室。
苏清宴下意识地攥紧了微敞的领口, 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一把拉住欲跟着进去的王川, 压低声音, 带着几分窘迫和急切:“王公公, 您和楚先生……怎么会恰好在此?”
王川停下脚步, 侧头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语气却依旧恭敬平板:“苏侍卫说笑了,陛下宣召苏侍卫后,为防万一,自然也传唤了楚先生随时候着。杂家和楚先生, 一直在院外候旨。”
苏清宴喉头一哽, 尴尬得脚趾抠地:“所以……你们来了多久了?”
他们不会一开始就在外面听墙角吧?
王川面无表情,却字字诛心:“陛下携您进入后不久, 杂家便与楚先生在此等候了。” 换言之, 该听的不该听的, 可能都听到了那么一点。
苏清宴:“……” 他只想原地爆炸。
这厢,楚默然已利落地为顾北辰诊脉、施针。过了一会儿, 他收起银针,神色稍缓。
苏清宴顾不上羞耻,连忙上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一丝不自然:“楚先生,陛下他……病情如何?”
楚默然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淡淡道:“急火引动寒毒,加之……元气有些损耗,所幸发现及时,已用针用药暂时压制住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苏清宴那布满痕迹的脖颈和顾北辰衣衫不整、同样战况惨烈的胸膛上扫过,摇了摇头,语带调侃:“苏侍卫,待陛下清醒,你还是得劝着陛下些,龙体为重,需得节制。这般……激烈,于他眼下身体,有弊无利。”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缓慢,眼神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还配合着“啧啧”两声,仿佛在回味刚才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活色生香。
苏清宴脸上红白交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低着头讷讷称是:“是……属下明白。”
心里却腹诽:陛下哪里是我能拦得住的?着实冤枉。
王川垂手肃立在一旁,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木雕。
又过了一会儿,榻上的顾北辰发出一声低吟,悠悠转醒。
他眼神初时有些涣散,待看清床边的楚默然,声音沙哑地道:“默然……辛苦你了。”
楚默然哼了一声,意有所指:“辛苦谈不上,陛下还是多爱惜些自己的身子骨吧。有些事,循序渐进为好,操之过急,小心得不偿失。”
他说着,眼神还瞟了一眼旁边恨不得缩进墙里的苏清宴。
顾北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捕捉到苏清宴眼神里未来得及收起的关切与内疚。
他苍白疲惫的脸上竟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摆了摆手,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朕知道了。这里没事了,你们先退下吧。”
王川和楚默然对视一眼,恭敬行礼:“是,奴才/微臣告退。”
楚默然临走前,还给了苏清宴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屋内再次只剩下两人,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暧昧。
苏清宴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榻上的顾北辰,更不敢去看彼此身上那些昭示着方才疯狂的痕迹。
顾北辰却似乎心情不错,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他调整了一下靠姿,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清宴那副恨不得挖洞自埋的模样。
低低轻笑了一声,朝他招了招手,声音带着虚弱和慵懒:“过来。”
苏清宴心脏狂跳,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挪到榻前。
在距离榻边还有一步之遥时,他猛地停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发颤:“陛下饶命!是属下……是臣未能规劝陛下,致使陛下龙体违和,臣罪该万死!”
顾北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对苏清宴来说都是煎熬,他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
就在苏清宴紧张得快要窒息时,顾北辰却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清宴呀清宴,”
他叹息般低语,“你说你是不是傻。”
苏清宴懵懵地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顾北辰。
顾北辰伸出手,指尖有些凉,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漾着温柔和诱哄。他舔了舔自己略显干涩的唇瓣,低哑道:“默然喂的药……太苦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苏清宴的下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眼神直白而炽热:“朕现在是病人,嘴里苦得很。你……主动些,嗯?”
那意思,再明确不过。
苏清宴的脸“轰”一下全红了,心跳如擂鼓。
他看着顾北辰苍白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看着他那双盛着期待和温柔的眼睛,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认命般地、缓缓站起身,依言慢慢俯身靠近。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顾北辰的瞬间,顾北辰似乎等不及了,伸手在他脑后轻轻一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同时仰头,准确无误地俘获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药的清苦和彼此熟悉的气息,开始是轻柔的试探,随即逐渐加深,缠绵悱恻。
苏清宴闭上眼,顺从地回应着。
一吻完毕,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顾北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看着面红耳赤、眼泛水光的苏清宴,低哑地笑道,语气带着满足的喟叹:“嗯……甜。”
苏清宴羞得无地自容,整张脸埋进了顾北辰的颈窝,感受着对方胸腔传来的震动和温热的体温,心里那点委屈、害怕,转为酥麻与悸动。
顾北辰似乎很享受他这般依赖的姿态,手臂环着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哑开口,气息拂过苏清宴的耳廓:“方才吓着了?”
苏清宴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点鼻音,倒有几分真实的委屈:“陛下方才……毫无征兆就晕了过去,臣……确实吓得不轻。”
这是实话,那一刻的心悸恐慌做不得假。
顾北辰低笑,胸腔传来微微震动:“不过,清宴方才……似乎也很是投入?”
苏清宴身体一僵,耳根又烫了起来,支吾道:“陛下!属下那是、那是情急之下,不知所措……”
“哦?情急之下?”顾北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戏谑,手指滑到他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朕怎么觉得,清宴回应得……颇为动人呢?”
苏清宴被他捏得一颤,羞得抬不起头,只能把脸埋得更深,抗议着:“陛下……”声音却越说越小。
顾北辰见他羞窘至此,也不再逼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人更牢地圈在怀里。
两人静静相拥,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良久,顾北辰再次开口:“今日之事,对外只说是朕旧疾复发,休养几日便好。至于其他……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清宴立刻明白这是要封锁消息,尤其是两人之间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他连忙应道:“属下明白,定会守口如瓶。”
“嗯。”顾北辰满意地应了一声,随即又道,“这几日,你便留在御书房偏殿当值,不必回侍卫值房了。”
苏清宴心头一跳,抬头看向顾北辰:“陛下,这……于礼不合吧?” 留在皇帝寝殿偏殿,这简直是昭告天下他俩关系不一般。
顾北辰垂眸看他,眼神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朕需要人近身伺候,楚默然说了,朕需静养,不宜过度劳累。你留在偏殿,方便传唤。”
他指尖抚过苏清宴颈间一处明显的红痕,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况且,你这般模样,回值房,是怕流言传得不够快吗?”
苏清宴哑口无言,看着顾北辰苍白却依旧带着掌控一切神情的脸,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认命地低头:“是,臣遵旨。”
“乖。”顾北辰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低头在他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累了就歇会儿,朕让人备水,你也清理一下。”
苏清宴连忙从他怀里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低着头快步走向屏风后。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抬着热水和干净衣物进来,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全程装聋作哑、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顾北辰也起身,在宫人的服侍下简单擦拭,换了寝衣。
他看向屏风后那个隐约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待苏清宴也收拾妥当,换上一身干净的侍卫常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时,顾北辰已经重新靠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烛光映照着他侧脸,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病后的柔和。
“过来。”顾北辰放下书卷,朝他招手。
苏清宴依言走过去,在榻边站定。
顾北辰指了指榻边的一张软凳:“坐。陪朕说说话。”
苏清宴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只是姿势依旧有些拘谨。
顾北辰看着他,忽然问道:“清宴,你入宫前,家中还有何人?”
苏清宴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原主的记忆全无,他只能根据已知信息谨慎回答:“回陛下,臣……父母早逝,并无其他亲眷。”
顾北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放缓了些:“难怪……你性子虽有时跳脱,但处事却带着几分孤勇。”
他顿了顿,又道,“日后在宫中,朕便是你的倚仗。只要你忠心不二,朕自会护你周全。”
这话听起来像是承诺,又像是警告。
苏清宴心中微动,连忙起身行礼:“陛下隆恩,属下必当竭尽全力,效忠陛下!”
顾北辰抬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不必多礼。” 他看着苏清宴重新坐下,才缓缓道,“今日你也受惊了,早些去偏殿歇着吧。若有事,朕会唤你。”
“是,臣告退。”苏清宴行礼退出内殿,心中却如同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顾北辰这番话,恩威并施,既给了甜头,又划清了界限——他的安危荣辱,从此彻底系于帝王一念之间。
走到偏殿,虽然陈设简单,但一应物品俱全,比侍卫值房舒适许多。
苏清宴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却毫无睡意。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从顾北辰毒发晕厥,到楚默然和王川的出现,再到后来那个缠绵的吻和顾北辰似是而非的话语……
而这一切显然都在顾北辰的掌控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呀!狗老板
顾北辰寒毒骤然发作, 之后数日果真需“静养”。他索性大张旗鼓下旨,一连数日不早朝,其姿态近乎昭告天下。
旨意一下, 朝堂之上看似平静, 实则各方势力早已暗流涌动, 蠢蠢欲动。
可当事人似乎毫不在意,还乐在其中。
苏清宴留在御书房偏殿,名义上是“方便传唤,近身伺候”,可真实情况如何, 宫里头个个和明镜似的, 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午后暑气蒸腾, 蝉鸣搅得人心烦意乱。
寝殿内虽置了冰鉴, 沁着丝丝凉意。
顾北辰半靠在龙榻上, 脸色是病后未褪的苍白, 一件玄色丝绸寝衣随意披着, 墨发未束,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微蹙的眉宇间透出罕见的疲惫。
楚默然刚来请过脉,新开的药方药味更重。内侍端着浓黑药汁进来, 苦涩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苏清宴垂眸接过温热的药碗, 走到榻边,轻声道:“陛下, 该用药了。”
顾北辰懒懒抬眼, 目光掠过药碗, 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嗓音带着倦意:“闻着就苦。”
苏清宴心下微动, 没想过他也会嫌药苦。
他稳了稳心神,将碗又递近些,声音不自觉放软:“楚先生叮嘱,需趁热服下,药效方佳。陛下龙体要紧。”
顾北辰却不接,视线落在苏清宴端着药碗、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尖,忽然道:“你喂朕。”
苏清宴指尖一颤,耳根悄然漫上热意。他抿了抿唇,终是依言舀起一勺药,细心吹凉,才递到顾北辰唇边。
顾北辰就着他的手慢慢饮下,喉结滚动,苦涩让他眉心拧紧。
苏清宴看他隐忍神色,心头莫名一软,低声道:“陛下且忍耐些,喝完便好了。”
他一勺勺喂着,一边叫着命苦,何时自己还成了伺候人的奴婢了?!
顾北辰的目光却始终凝在他脸上,掠过他的额发、低垂轻颤的眼睫。
殿内只闻勺盏轻碰与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喂完最后一口,苏清宴刚欲起身放碗,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
顾北辰指尖用力,将他带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榻。
药碗离了手,被顾北辰另一只手稳稳接住,随手搁在床边矮几上,发出清脆响声。
“毛手毛脚。”顾北辰低斥,手臂却已环上他的腰,将人牢牢箍在身前。
难道是我的错?苏清宴心中暗骂了句。
半趴在他胸口,清晰感受到衣料下传来的体温,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体虚而略快的震动。
“陛下……”苏清宴挣扎欲起,“您尚在病中,楚先生嘱您静养……”
“嗯,是还病着。”顾北辰从善如流,手臂却收得更紧,声音闷闷的,“浑身乏力,借朕靠一靠。”
苏清宴语塞,方才接碗时那一下力道可不像乏力之人。
他挣了挣,却怕牵动对方病情,只得僵着身子任他抱着。
顾北辰似乎极享受这温存,闭眼无意识蹭了蹭他柔软发丝。
苏清宴初时紧绷,渐也在这被迫的亲近和对方难得的脆弱姿态中松懈下来,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合着清冽的龙涎香。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顾北辰的手开始在他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按,指尖带着暗示意味的摩挲。
苏清宴身体一僵,刚想开口,却感觉顾北辰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些,环着他的手臂也微微发抖,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陛下?”苏清宴察觉有异,抬头看去,只见顾北辰脸色比方才更白,唇色也淡了几分,显然是寒毒未清,体力不支又强行动作,引发了不适。
顾北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的不适,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但手臂依旧没有松开,只是力道松了些。
他盯着苏清宴近在咫尺、写满担忧的脸,忽然低笑一声,带着点自嘲:“看来……朕今日是想做点什么,也有心无力了。”
苏清宴脸颊一热,心下却莫名一松。他低声道:“陛下保重身体要紧。”
他挣不开,又怕牵动对方病情,只得僵着身子任他抱着。
顾北辰似乎极享受这温存,闭眼无意识蹭了蹭他柔软发丝,像只餍足的猛兽。
直至窗外传来王川轻询晚膳的脚步声,顾北辰才缓缓松手。
苏清宴如蒙大赦,急忙起身整理微乱衣袍,脸上热意未退。
顾北辰瞧他羞窘模样,唇角勾起满意弧度,懒懒道:“朕乏了,歇会儿。晚膳过来一同用。”
“是,臣告退。”苏清宴几乎落荒而逃。
回到偏殿倚门而立,脸上热意与腰间触感犹在。
顾北辰这般时而霸道、时而示弱的作态,令他无所适从,心绪纷乱。
——
几日后,顾北辰身体大安,时值盛夏,京郊万亩稻田绿浪翻滚,正是稻苗抽穗的关键时期。
本朝历来有皇帝亲临田间、观禾问农以示重农恤民的惯例。
顾北辰遂下旨启程前往京郊皇庄视察稻苗长势。
宫门外,在他抬脚踏上步辇的瞬间,忽然身形一顿,微微蹙眉,转向身旁的苏清宴,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近前的几人听清:“且慢。苏侍卫,朕忽然想起,御书房案头那封关于南方水患的急奏,朕批阅后尚未用玺。旁边附有一份需即刻发回的密函,若一并留在暖阁,恐误了大事。”
苏清宴闻言,踏前半步,抱拳垂首,语速稍快却清晰:“遵旨,属下这便去取。”
顾北辰的目光如深潭般落在苏清宴身上,静默一息后,才几不可察地颔首:“去吧!记住,要亲手将东西交到朕手上。”
他看着苏清宴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后朝侍卫中的一人使了下眼色,那人得令稍稍离开队伍。
苏清宴一路疾行,心知这机会稍纵即逝。
进入暖阁,果见御案一角,那支珍贵的紫毫朱笔正搁在麒麟镇纸旁,笔尖的朱砂尚未完全干涸。
他小心地将笔与笔搁一同拿起,用早已备好的软布略作包裹,放入怀中。
此刻,与御书房仅一墙之隔的暖阁寂静无声,仅有一名小太监守在门口。
苏清宴上前一步,面带笑意:“陛下命我来取奏折。”
小太监看了他一眼,苏清宴已经是御书房常随,他龙榻都能爬得,莫说这御书房,便不疑有他,还亲自给他开了门。
“多谢。”苏清宴抱拳一礼,转身入内。
他快步走到龙榻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像要整理榻上略显褶皱的垫子一般,自然地将手拂过锦缎。
就在这个掩护下,他的指尖精准地探入内侧,摸到机关,轻轻触动。
“吱”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暗格滑开。果然见到那枚黄铜钥匙。
苏清宴呼吸一滞,快速取出取出备好的、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软泥和薄如蝉翼的纱纸,将钥匙按压其上,迅速取得清晰纹路。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之间。拓印完毕,他将软泥痕迹处理掉,纱纸折好贴身收藏,钥匙原样放回,关闭暗格,并下意识地将榻上所有物品恢复原状,抹去任何可能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跳,迅速离开御书房,仿佛从未踏入。
经过暖阁时,他甚至顺手将一旁歪了的香炉摆正,让一切看起来毫无异样。
当他气息微促地回到宫门,将妥善包裹的奏折和密报恭敬呈上时,车驾仪仗亦整顿完毕。
顾北辰接过东西,指尖在微湿的笔尖上轻轻一触,目光掠过苏清宴看似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语气平淡无波:“嗯,时辰刚好。”说罢,转身登车。
苏清宴垂首恭立,直到车驾启动,才暗暗松了口气,随队前行。
怀中的纱纸贴着肌肤,却仿佛有千斤重。
京郊皇庄,一望无际的稻田在夏日阳光下泛着油绿的光泽,禾苗长势喜人。
顾北辰一身简便常服,在户部尚书、司农寺卿及庄头等人的簇拥下,走在田埂上,仔细察看稻苗情况。
苏清宴与其他侍卫保持一定距离,护卫在侧。
庄头恭敬地汇报着引水、施肥等农事,顾北辰偶尔问几句,神色专注。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禾苗的清香,也带来了几只飞蛾。
司农寺卿见状,连忙解释道:“陛下,夏日虫蚁滋生乃是常事,庄户们会按时撒些草木灰、烟梗水驱虫,目前看禾苗长势良好,虫害尚在可控之内。”
顾北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稻田,并未多言。
转而看向跟在后面的苏清宴,目光落在田间飞舞的蛾子,若有所思。
察觉到目光,苏清宴回眸,与顾北辰四目相对。
顾北辰几不可察地勾起唇角,随意问道:“未知苏侍卫,对治理病虫害有何看法?”
苏清宴看着稻叶上隐约可见的啃食痕迹。
他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子,恭敬地开口道:“陛下,各位大人,请恕属下冒昧。属下观这田间飞蛾,似乎较往年更为活跃些?且有些稻叶边缘有锯齿状缺刻,似是螟蛾幼虫所为。”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没想到一个御前侍卫竟会关注此等细末农事。
司农寺卿有些意外地看了苏清宴一眼,答道:“苏侍卫观察入微。确是螟蛾,夏日湿热,是其繁育之时。不知苏侍卫对此有何见解?”
语气却不以为然,觉得武夫论农,怕是班门弄斧。
苏清宴仿若未觉,继续道:“属下曾听得些民间土办法,未知是否可行。除了洒草木灰,亦可在田埂栽种蓖麻、芝麻等物,其散发的气味,能干扰螟蛾寻偶产卵。此外,鸭子喜食害虫及虫卵,可鼓励农户多养些鸭放入稻田,既除虫,鸭肥还可肥田,一举两得。”
他这番话,将生物防治和间作驱虫的现代理念,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说了出来,既具体又颇具可操作性。
顾北辰原本只是随意听着,此刻却真正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向苏清宴,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和欣赏。
他并未立即评价,而是看向司农寺卿:“李卿,以为苏侍卫此法如何?”
司农寺卿李大人捻须沉吟片刻,眼中渐露惊奇之色:“陛下,苏侍卫所言……虽闻所未闻,但细想之下,颇有道理!蓖麻、芝麻之气味浓烈,或真能驱避飞蛾。稻鸭共生之法,古籍虽有零星记载,却未大规模推行。若真能见效,确是省时省力、事半功倍的良策!苏侍卫真乃……见识不凡!”他看向苏清宴的目光已然带了几分赞赏之意。
顾北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苏清宴赞许道:“苏爱卿倒是每每能给朕惊喜。不仅通诗书,竟连这田间农事亦有涉猎,且见解独到。看来朕将你留在身边,确是埋没了。”
他话语中的欣赏毫不掩饰,落在苏清宴身上的目光也愈发灼热。
苏清宴连忙躬身:“陛下谬赞,属下只是道听途说,侥幸言中,不敢当此赞誉。”
心中却是一紧,生怕言多必失,引起怀疑,同时也因顾北辰毫不掩饰的赞赏而有些许异样感。
顾北辰却似乎心情大好,对司农寺卿道:“李卿,可将苏侍卫所言记下,择小片田地试行,若确有成效,便可大规模推广。”
“臣遵旨!”司农寺卿连忙应下。
——
一行人浩浩荡荡,当日便返回京都。
夜幕低垂,林风簌簌。
叶萧如约而至,依旧是一身黑衣,面容隐在阴影中。
“东西呢?”叶萧的声音低沉沙哑。
苏清宴从怀中取出绢帛,递了过去,低声道:“王爷要此物,究竟意欲何为?”
叶萧接过绢帛,仔细查验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小心收起。
他瞥了苏清宴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的分内的事。”说完,身形一晃,便欲融入夜色。
“等等!”苏清宴下意识叫住他,心中莫名不安,“此物关系重大,望王爷……慎重。”
叶萧脚步一顿,回头,眼神锐利如刀:“苏清宴,记住你的身份。端王府的暗桩,没有质疑的资格。”语毕,不再停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清宴站在原地,林中寒意侵骨,他只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
就在苏清宴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如烟般掠入御书房,恭谨跪地。
云隐恭谨开口:“主子,苏侍卫方才将一份绢帛交给了端王府的叶萧。看形状,应是拓印之物。”
顾北辰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朕的苏爱卿,胆子倒是大得很。”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幽深,“都已是朕榻上之人,肌肤之亲也有了,却还是这般……不安分。端王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这般铤而走险?”
云隐垂首不语。
顾北辰挥挥手:“知道了,继续盯着,若无危及性命之举,不必阻拦。朕倒要看看,朕的这个小侍卫,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云隐闪身退下,同时心里也为苏清宴捏了一把汗。
顾北辰嘴角勾起一抹算计,他倒是想看看,他的好皇叔打开宝库后,脸上精彩绝伦的模样。
端王的行动比想象中更快,不过半日便借叶萧带回的精确图样,成功仿制出秘库钥匙。
秘库设在宫中,端王执意亲自来取。选在宫中最松懈的后半夜动手,叶萧负责引开守卫秘库的一队精锐侍卫。
计划起初顺利,叶萧制造声响,引走了大部分侍卫。
然而,其中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侍卫察觉有异,脱离队伍折返,恰好撞见顾凌瑞正将仿制钥匙插入锁孔!
“有刺客!”老侍卫厉声高喝,同时拔刀扑上。
叶萧见行迹败露,眼中杀机顿现,迅如闪电般从暗处掠出,手中短剑寒光一闪,直刺老侍卫后心!
老侍卫虽奋力格挡,但叶萧武功高出他太多,不过数招,便被一剑封喉,鲜血溅红了秘库的石阶。
这一切,好死不死,恰好被悄悄尾的苏清宴看在眼里!
他原本只是想知道端王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万万没想到会亲眼目睹如此血腥的一幕。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杀人!活生生的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苏清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躲在假山后,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连呼吸都险些停滞。
叶萧冷漠地擦拭短剑上的血迹,瞥了一眼苏清宴藏身的方向,仿佛早已发现他,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把尸体拖到暗处!”
苏清宴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几乎是凭着本能挪过去。
触手是尚带余温的尸体和粘稠的血液,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与叶萧一起将侍卫的尸体拖到花园灌木丛中掩盖。
“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你知道后果。”叶萧丢下一句冰冷的警告,迅速与得手后仓皇离去的顾凌瑞汇合,消失在夜色中。
“统领,属下是端王的人,怎会出卖端王。”苏清宴怕被灭口,急急接口道,只差指天起誓了。
“识趣就好。”叶萧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苏清宴独自留在原地,看着手上的血迹和草丛中隐约的轮廓,夜风吹过,只觉得刺骨的寒冷。
而此刻,顺利摆脱追兵的端王,正满怀激动地推开那扇沉重的石门。
他满心期待着心心念念的宝物,以便能荣登大宝。
然而,当火折子的光芒照亮内里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只见偌大的库房里,没有预想中的奇珍异宝,甚至连空箱子都没有,只有一排排书架,上面整齐置放的,赫然是《君臣论》、《忠义录》、《资治通鉴》等经史子集。
顾凌瑞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由红转青,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一拳砸在书架上,震落无数尘埃。“混账!竟敢如此戏弄于本王!”
他低吼出声,眼中尽是被羞辱的暴怒。
与此同时,侍卫被杀之事,在天亮前便被发现,顿时震惊宫廷。
皇帝顾北辰勃然大怒,下旨命刑部侍郎温宣逸主理此案,务必严查。
温宣逸接到旨意,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带着得力下属和仵作连夜入宫。
他先是仔细查验了尸体和现场,不放过任何一丝痕迹,随后便开始梳理侍卫昨夜巡逻路线,逐一询问可能目击者。
“各位,昨夜丑时前后,可曾听到或看到任何异常?无论多细微的事,都但说无妨。”
温宣逸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面前一群被召集来的宫人。
一阵沉默后,一名低阶宫女怯怯地上前一步,声音发颤:“回、回大人……奴婢昨夜路过西边花园附近时,好像……好像看见苏清宴苏侍卫在那个方向……”
温宣逸眼神微凝:“哦?苏清宴?”他立刻转向手下,“去请苏侍卫过来,就说本官有些情况需要向他了解。”
侍卫被杀一案在宫内传得沸沸扬扬,听到刑部侍郎传唤。苏清宴心中惊惧交加,但面上只能强装镇定。
温宣逸屏退左右,只留一名书记官,然后开门见山:“苏侍卫,据闻你昨夜案发时段曾经过附近花园?”
苏清宴深吸一口气,按照事先与叶萧对好的说辞答道:“回温大人,卑职昨夜确实循例巡逻,路过那附近,但并未听到或看到任何异常动静。”
温宣逸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苏清宴,见他气色不佳,垂在身侧的手指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便缓了语气:“苏侍卫不必紧张,例行询问而已。你巡逻时,可发觉有何不寻常之处?或是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没、没有,当时花园一带很安静,卑职并未遇到旁人。”苏清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温宣逸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本官知道了。若有需要,可能还会再麻烦苏侍卫。”
他见苏清宴年纪尚轻,只当他是初次卷入命案现场,被吓到了,虽然觉得他反应稍显过度,但暂时并未抓到明显破绽,便未再深究,示意他可以先回去了。
苏清宴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下,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
温宣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对书记官低声道:“将苏清宴的证词记录在案,另外,重点查一下他昨夜完整的行踪轨迹,务必核实清楚。”
“是,大人。”
之后几日,因案件调查需要核对宫中侍卫排班记录等,苏清宴与温宣逸又有几次接触。
温宣逸欣赏苏清宴的才学,又觉他无端卷入此事无辜受惊,便在一次问话后,见苏清宴神色恹恹,特意从府中带了自家厨娘做的、京城有名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给他。
“苏侍卫,此案与你应无多大干系,不必过于忧心。这是舍下自作的点心,清甜不腻,你用些,压压惊。”温宣逸将精致的食盒推到他面前,笑容温润。
苏清宴正因杀人事件和欺骗温宣逸而内心煎熬,见到这意外的关怀,不禁一愣,心头涌上一丝复杂的暖意和更深的愧疚,低声道:“多谢温大人。”
他接过食盒,打开一看,糕点做得十分精巧,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和栗子甜香。
他拈起一块,小口尝了,味道确实很好。
然而,这一幕,却被探子一字不落地回报给了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陛下。
顾北辰听完影卫的汇报,手中的朱笔顿在了奏折上,一滴鲜红的朱砂缓缓晕开。
他缓缓放下笔,靠在龙椅上,眼神晦暗不明,语气听不出喜怒:“哦?温侍郎……还真是体贴入微。连点心都惦记着给他带。”
他想起苏清宴在他面前时而狡黠时而羞窘的模样,又想到他在温宣逸面前可能露出的乖巧温顺,胸口莫名涌上一股郁躁之气。
当晚,苏清宴便被召至暖阁。
顾北辰屏退左右,殿内只留烛火摇曳。
他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亲近,而是坐在案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目光沉沉地打量着略显局促的苏清宴。
“朕听闻,温侍郎待你极好?”顾北辰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连家传的点心,都特意带进宫给你品尝?”
苏清宴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来了。
他连忙跪下:“陛下明鉴,温大人只是……只是因查案问话,见属下神色不佳,出于同僚之谊,略表关心。属下与温大人绝无……”
“同僚之谊?”顾北辰打断他,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朕怎么不知道,朕的刑部侍郎,何时与朕的御前侍卫,有了这般深厚的‘同僚之谊’?嗯?”
他的指尖微凉,语气里的醋意几乎不加掩饰。
苏清宴看着他深邃眼中翻涌的暗色,心跳失序,既有些害怕,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陛下……”苏清宴声音微颤,“属下心中……唯有陛下。”这话半是情势所迫,半是……连他自己也辨不分明的真心。
顾北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俯身,将他打横抱起,走向龙榻。
“既然心中唯有朕,”他将苏清宴放在柔软的锦被上,身躯随之覆下,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苏清宴耳畔,带着惩罚般的啃咬,“那便让朕好好看看……你的心意。”
烛火熄灭的刹那,黑暗袭来,却将触感放大到极致。
苏清宴陷在柔软的锦被里,能清晰感受到顾北辰身上传来的热意。猛地记起顾北辰身上的毒药。
他的心骤然一紧,在亲吻的间隙侧头避开,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真切的担忧:“陛下!您的毒……不可妄动真气,更不宜……”
他本想说不宜纵欲,却羞于出口,只化为一句低斥“龙体为重!”
实则内心又急又恼,这人莫不是真昏了头?为了这片刻之欢,连性命都不顾了?
顾北辰的动作顿住,在浓稠的黑暗里,苏清宴能感觉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
随即,一声低哑的、带着某种了然与戏谑的轻笑响起。
“爱卿倒是忠心可鉴,”顾北辰的鼻尖蹭过苏清宴的耳廓,冰凉与温热奇异地交织,“朕岂会毫无准备?”
他的语气带着慵懒,“爱卿放心,朕已向楚默然要了能暂时压制毒的方子。”
呵!他倒是准备周全。
苏清宴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顾北辰已从枕边暗格中取出一物,是只触手生温的玉瓶。
瓶塞开启,一股辛辣炽烈、不同于寻常药材的异香瞬间在帐内弥漫开来。
顾北辰仰头服下。
“现在……”顾北辰重新俯下身,滚烫的唇落在苏清宴的锁骨,带着药力化开后的霸道与急切,之前那丝因寒毒而生的克制已荡然无存,“……还有问题吗,苏卿?”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侵略性。
苏清宴内心一惊。
他……他竟然连这一步都算计到了。特意服药,只为今夜能无所顾忌?!
这哪里是临时起意,分明是……处心积虑!
“你……”苏清宴刚吐出一个字,所有的话语便被更深的吻堵了回去。
顾北辰不再给他任何质疑的机会,炽热的体温仿佛要将他融化。
那双滚烫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在他身上点燃一簇簇火苗。
苏清宴的意识在情动的风暴中浮沉。
他原本的担忧,在这具变得异常灼热和强悍的身躯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直男的坚守,此前的担忧,此刻都被这精心策划的、不容拒绝的占有驱逐得干干净净。
唯有顾北辰的索求,成为此刻唯一感受到的真实。
在浪潮席卷巅峰的刹那,他听见顾北辰咬着他的耳垂,声音沙哑却像是在宣告:“记住,你是谁的。”
这一夜,苏清宴在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冲击下,彻底领教了何为帝王的“势在必得”。
直至力竭昏睡,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仍是:自己堂堂一介直男便这么被顾北辰霍霍了。
而顾北辰此时正趴在他身上,身体力行地将此前所说的“学以致用”一一应验。
作者有话说: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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