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仙门

    霞光如瀑,自天门倾泻而下。


    在一派霞彩漫天中,清虚宗的剑修手执长剑,纷至沓起,如道道流星,在空气划出祈拜符文。


    仙门白鹤与灵兽伴着剑修们蹁跹起舞。


    人族与仙族争相献技,庆典在一派仙灵之气中,徐徐进行,时不时惹来阵阵惊叹。


    花浔窝在散修地盘的角落,发愁地抬头望天。


    她在思索怎样才能找机会见到神君。


    可即便仙门大开,天地之间的鸿沟依旧如同天堑,令人望尘莫及。


    当一名仙子在天地间布上一道虹桥时,花浔的识海猛地一阵剧痛。


    她不由抱住自己的脑袋,内探己身才发觉,那魔光仅剩下丁点浅淡的赤光,蛊虫正因寻不到另一半蛊虫,在她的识海中横冲直撞。


    花浔忍着痛意抬头看天,却见那一束圣洁神光笼罩的白影,神姿泰然,并无半点异样。


    神君并无感觉?


    花浔努力想要看清天上的神君,不知是否情蛊察觉到另一半蛊虫的气息,识海平静了些许。


    也是在此时,一队穿着黑色袍服的修士穿过正欣赏仙音的人群,直直朝散修聚集的方向而来,在人山人海中不断搜寻。


    “那些人在找谁?”身边的散修不解发问。


    有人答:“验灵台生出异象,有妖族闯入庆典。”


    “什么?妖族当真胆大,有神君与仙族在此,竟还敢混入其中。”


    “难道混入者修为了得?”


    花浔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心中“咯噔”一声,再顾及不得闷痛的识海,环视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后,悄然转身就要偷溜离去。


    “在那里!”不曾想一道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


    花浔后背一僵,只听见身后一阵灵气翻涌,忙朝一旁的修士堆中扎去。


    没等她逃开几步,一道无形的法阵突然横在她的面前。


    花浔惊惶转身,却见那几名修士正满脸肃杀走向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云端,仙子正弹奏琴筝,仙音弥漫,使人沉醉。


    花浔却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比仙音还要震耳欲聋,眼睁睁望着修士飞身停在自己面前:“大胆魔族,竟敢擅闯宗门庆典。”


    话落,四周的修士也纷纷朝这方看来,眼中鄙弃甚是明显,纷纷让开道路。


    眼见几名修士已经拿出缚妖绳,花浔压抑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飞快思索着对策。


    远方阵阵抚掌赞叹声突然响起,惹得那几名修士俱是一愣,随后才发觉,是仙子的琴音停了,庆典也已近尾声。


    修士回过神,为首之人不耐烦地看着花浔:“是个小妖,先抓走押入镇妖阁,免得扰了神君兴致。”


    镇妖阁有刑罚无数,进入后妖丹只怕都不保。


    花浔感受到身边法阵紧缩,正想着化作原形,直飞上天道出来由。


    就赌一把了。


    却听天上云雾间,温和缓慢的声音响起:“清虚宗薛筠掌门及花浔修士前来面见。”


    神音如箴言,在上空幽幽回荡。


    下面的修士与上清天的仙人皆面面相觑。


    薛掌门身为人族之首,于百年前神君闭关时曾得到过召见,不过是嘱托些人族事宜。


    眼下大抵也只是汇报百年来人族之事。


    可这位花浔修士又是谁,竟能得神君亲自召见?


    不止他们呆怔,花浔也愣住了,茫然地仰头,理所当然地看不清神君的神情,只能望见一束接引仙光从天上倾泻而下,将自己笼罩在其中。


    原本正欲捉拿花浔的修士脸色煞白地看着被接引仙光罩住的女子,许久才挤出一抹似笑似哭的表情,后退一步拱手道:“花浔修者既得神君召见,必然不是妖族,许是验灵台出了差错,我等才认错了人,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修者海涵。”


    花浔抿紧了唇,没有应声,身子不由自主地脱离地面,于众目睽睽之下,朝仙门处飞去。


    接引仙光内的光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不过眨眼之间,人界便已遥远至极,仙门近在眼前。


    仙光托着她穿过仙门,直直落在一处白玉雕琢的宫宇内。


    脚下是缭绕的仙雾,灵气正如人族的空气一般,充沛而精纯,随着她的降落,雾气四散开来。


    花浔站稳后抬头看去,却见一名仙人与神君口中的薛掌门并排而立,他们身前,是那道陌生又熟悉的雪白身影。


    神君的面容依旧如笼仙雾,令人看不真切,可却能感受到如玉山将倾的清绝风骨,如春水初融的温和眉眼。


    许是情蛊作祟,花浔只觉识海荡漾了下。


    见仙人与薛掌门正对神君汇报这百年间人、仙二族所发生之事,花浔识趣地站在角落,没有上前。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工夫,那二人终于说完,薛掌门先行离去,离开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名仙人看起来与神君有些熟识,多留了几息:“神君召见人族修士,为何意?”


    花浔轻怔。


    连凡间的验灵台都能验出她妖族身份,没道理仙人看不出。


    花浔不由看向神君,除非……神君有意替她掩盖。


    神君缓声道:“吾有一桩未解之事,与之相干。”


    长昊朝花浔望来几眼,终俯首施礼后离去。


    仙雾涌动的宫殿内,只剩花浔与神君。


    花浔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能与九倾神君如此近距离相处,手指紧张地蜷了蜷。


    那股万物生灵对先天之神生来便有的尊崇无根自生,花浔正要俯首,却听身前神君柔和地说:“仙族终究对魔妖一族心存芥蒂,吾掩藏你天生妖气,你可在意?”


    花浔下意识地摇头:“不在意。”


    她自然知晓仙魔不两立,若自己暴露身份,只怕此刻早已魂归黄泉。


    神君颔首:“灵犀蛊已在你识海入肉生根。”


    花浔一愣:“灵犀蛊?”问完才反应过来,神君说的应当就是情蛊。


    原来此蛊名为灵犀蛊。


    取心有灵犀之意吗?


    她自视识海,果然发现包裹着蛊虫的魔光不知何时竟已消散,那颗肉粉色的蛊虫在她识海正悠然地浮荡,竟再不见之前的凶狠。


    花浔奇异地看着它。


    “你识海内为阴蛊,因其见到阳蛊,方才安静下来。”神君道。


    花浔呆呆地抬头,有一瞬觉得神君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吾不会擅听三界心音。”


    花浔满眼惊吓地看着神君。


    神君柔缓道:“你之容色,已告知了吾。”


    花浔表情一僵,不由局促地低了低头:“不知神君可知解蛊之法?”


    神君轻叹道:“灵犀蛊已种,不得妄除。”


    花浔愣了愣,想到百里笙曾说“日日见到神君”这番话,不由有些不安:“敢问神君,种了情蛊,不,灵犀蛊的人,会如何?”


    神君嗓音如流泉:“说是情蛊,亦无错。”


    “中此蛊者,须日日相见,不然,则泣血而亡。”


    果真会死。


    花浔脸色白了白,泄气道:“须得日日相见吗?便没有其他法子?”


    她毕竟是妖,怎么可能与住在天上的神君日日相见?


    神君无悲无喜,面色平和:“若涎液交替,可抵三日,阴阳调和,可抵七日。”


    涎液交替,阴阳调和……


    花浔即便没经历过,也知晓这是何意,想到与神圣无欲求的神君做那种事,顿时浑身的血朝面颊上涌,耳膜震颤,识海中的灵犀蛊却活跃起来,上蹦下跳,兴奋至极。


    “不敢……亵渎神君。”花浔结结巴巴地说。


    神君的神情并未因谈及情欲一事而更变,一如往日般淡然,沉吟片刻后道:“你中灵犀蛊,皆受吾所累。”


    “今后可愿随吾修行,习清心之法,炼节欲之心,或能克制蛊虫一二。”


    花浔从未敢想神君会将自己收留在身侧,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神君亦耐心地等着,并无半丝不耐。


    不知多久,仙雾四散,花浔“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多谢神君,花浔愿意!”


    神君抬手,花浔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从地面托起。


    “既如此,便与吾同去罢。”


    话落,神君九倾腾空而起,朝宫宇外飞去。


    花浔脚下一轻,几片云雾凝结成脚下实体,载着她跟在神君身后一同离去。


    花浔如坠梦境,恍惚中朝云下望去。


    却见万千仙人纷纷抬头,眼中尽是错愕与歆羡。


    *


    魔族,赤月川。


    商瞿手中捧着精致的玉制托盘,快速朝川上飞去。


    托盘上,是他这次仅能搜寻到的魔族护卫的令牌。


    魔族护卫在进入魔宫前,会先将自己一魄抽离出来,注入令牌之内,令牌与护卫为一体,平日绝不离身。


    令牌在,则人仍留有一魄尚存,便有再复生的可能。


    只是复生之人,魂魄残缺,以魔气为体,与复生其之主人同生同死。


    即便如此,能延绵寿命,依旧令人趋之若鹜。


    然而起死复生之法,唯有先天魔体的尊主方可为之。


    托盘上这些令牌的主人,皆是当年仙魔动乱时,为护尊主战死之人,及这十年间,被宣东来残忍杀害之人。


    来到赤月川上,商瞿毫无迟疑地一跃而下。


    赤月川下,是魔族炼狱,而在炼狱的下方,却是炽热的地心离火。


    一尊炉鼎悬空停留在地心离火上空,在炽热中徐徐旋转着。


    “尊主,属下无能,今次只找到这些令牌。”商瞿走上前,将托盘呈给站在炉鼎旁的人。


    百里笙“嗯”了一声,赤色魔气将令牌席卷而起,卷入炉鼎之中。


    而后,他掌中的魔气陡然变得强盛,伴着地心离火,淬炼着无数残魄。


    足足五个时辰,百里笙脸色苍白的收起魔气,闷咳一声:“再需三日,他们便能重回世间。”


    商瞿大喜,却在见到尊主的神色时眼神担忧:“尊主法力本就未曾全部恢复,又在此地待了近半月时日,不如先调息几日,再来淬炼?”


    百里笙神情微顿,并未理会商瞿口中的“调息几日”,只沉默了片刻问:“半月?”


    “是啊,”商瞿颔首,“离宣东来伏诛,已过去十五日了。”


    百里笙垂下眼帘,漠然飞起,朝赤月川上空飞去。


    商瞿见状匆忙跟上前去。


    魔宫后方是一片密林,豢养着无数妖兽飞禽。


    仙魔动乱还未爆发时,魔尊偶尔闲来无事便会端坐林上,手中随意一把果子往林中扔,看群鸟妖兽为一把食饵竞相厮杀,兴味盎然。


    也正因此,魔宫侍卫对那些妖兽从不敢懈怠,但凡见到它们盘旋在魔宫上方,便将饱含浊炁的浆果喂给它们。


    今日,飞鸟如常在魔宫上空啼鸣,却没等到浆果,反而是一阵翻滚的浓郁魔气,夹杂着赤光。


    飞鸟骇然地想要逃离,不想赤光如刀,顷刻将它们的翅膀削去,如脱了毛的公鸡,直直坠入赤月川下,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哀鸣。


    百里笙面无表情地飞在半空,目光定在地面上片刻,沉声道:“往后,魔宫上方不许任何飞禽靠近。”


    商瞿忙俯首应下,余光瞥向地上,看见那里零星飘落的几根羽毛时一愣。


    许是方才的飞鸟垂死挣扎时脱落的,羽毛呈黑灰色,在黑玉石筑成的地面上极不起眼。


    商瞿莫名想起在人族那个山村时,被尊主救下的那只小妖。


    似乎叫花浔,本体是只乌鸦。


    再想到今日去寻令牌时听闻的事,商瞿鬼使神差地开口:“尊主,属下今日搜寻令牌时听闻,仙、人二族庆典结束后,天上那位神君竟带了一名修士回去。”


    百里笙侧头朝他望来。


    商瞿硬着头皮道:“那名修士,名唤花浔。”


    百里笙神情未变,魔光更是无一丝异样,冷笑道:“莫不是你以为本尊在意那小妖迹象?”


    “属下不敢!”


    百里笙安静片刻,不知想到什么,身侧的手指细微地动了下。


    “那等低微小妖,与本尊何干。”淡淡扔下几字,百里笙朝魔宫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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